民国范儿 精彩片段:
二、陈独秀
逸事
安庆市三四十里外的月山西北有一个叫“独秀山”的小山头,据陈独秀之子陈松年说,这便是陈独秀“独秀”之名的由来。1914年,陈独秀为章士钊的《双杆记》作序,写道:“今以予不祥之人,叙此不祥之书,献于不祥之社会。书中人不祥之痛苦,予可痛哭而道之。作者及社会不祥之痛苦,予不获尽情痛哭道之者也。呜呼!”此文在《甲寅》发表,署名“独秀山人”,在留日学生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是陈独秀第一次以“独秀”之名发表文章。此后,“独秀”之名享誉天下。
陈独秀的父辈中,父亲陈衍中和叔父陈衍庶先后考中秀才,陈衍庶还考中了举人;到陈独秀这一辈,大哥陈庆元和陈独秀年纪轻轻就先后考取秀才。乡邻顿时传说是陈家的祖坟风水好,连安庆城外迎江寺中的振风塔,也被人们传说成了陈家祖坟前的一管笔。
1887年7月,陈独秀与大哥陈庆元、陈庆元的同学、陈庆元的先生、先生的几位弟兄一行人去南京参加乡试。到达南京后,这些秀才们留下不善言辞的陈庆元、年长而尊的陈庆元的先生以及年龄尚小的陈独秀三人看护行李,其余的人都分头去寻租寓所。寓所找到了,待到搬过去时,找房子的人却大呼上当。原本他们看房时,是冲着房东家坐在窗口做针线活的美女才租的房,而真正搬过来了,那些美女早不知去向。原来他们中了房东们招揽考生惯用的“美人计”。
陈独秀发现,秀才们经常骚扰房东家中的年轻妇女,偷拿房东挂在厨房里或屋檐下的咸鱼和腊肉。他们在店铺购物时,偷偷将店家的东西藏在袖子里,即使店家看见,也不敢声张,因为他们人多势众。他们开口便说:“我们是奉着皇帝圣旨来乡试的,你们侮辱我们做贼,便是侮辱了皇帝!”店家如有言语得罪,秀才们便要动粗,路过的认识不认识的考生都上前动手相助,而真正目的却是趁乱打劫。法不责众,官亦无奈,商家因此只有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但这班“文武双全”的秀才们,在钓鱼巷嫖妓时,却格外温和,为了让妓家降价,不惜屈尊,自称寒士,做出可怜之相。
寓所里没有茅厕,秀才们就把大门外路两边的空地当成了便溺的场所。即使那个与陈独秀同行的开口孔孟、闭口程朱的老夫子,也天天在路旁解大手,有时妇女从路上走过,他也只当没看见。同寓的那几个“读书人”在高声朗诵礼义廉耻正心修身的八股文章之余时常到门前探望,远远发现有年轻妇女姗姗而来,即使没有大小便的意思,他们也赶紧脱去裤子蹲下去解手,好像急于献宝似的。而陈独秀却常常挨到天黑方出门解手,有时踩一脚屎回来,还被他们笑骂为“假正经”。
是年9月,陈独秀背了考篮、书籍、文具、食粮、烧饭的锅炉和油布,竭尽气力挤进了乱糟糟的考棚。考试3场9天,应考时,考生们坐在高墙下的号门里做试卷,间隙时间,则各自举火做饭,晚上也得睡在考棚里。陈独秀不会煮饭做菜,9天里只得吃那半生不熟或者烂熟或煨成的挂面。
陈独秀在芜湖中学任教时,有一个学生学作诗,诗中有句曰:“屙屎撒尿解小手,关门掩户阖柴扉。”他大笑之后在诗上打了一个横×,批上“屎臭尿腥”四个字,并写了“劝君莫作诗人梦,打开寒窗让屎飞”两句。
苏雪林于1917年从安庆省立第一女师毕业后,留在该校附小任教。附小的年轻教员为提升国文水准,自发组织了一个国文进修班,请女师国文教员陈慎登先生授课。陈是一位热心卫护国粹的传统文人,一次他在课堂上气急败坏地说:“现在出了一种杂志名《新青年》,是你们贵同乡怀宁(县)的陈独秀所编,该杂志诋毁孔孟,反对纲常,散布邪说,蛊惑人心,实为世道人伦之忧,任其鼓吹,必酿神州陆沉之祸!”说到激动处,陈先生脸色由青转白,胡须抖动,声音嘶哑,一口气喘不过来,竟然晕倒在讲台上。吓得年轻的女教师手足无措,慌忙扶起,紧捏人中救助。苏雪林平素对陈先生最为敬重,于是恨师之所恨,对鼓吹“异端邪说”的陈独秀竟莫名地“憎恶和仇恨”起来。课后大家讨论说要联名写信寄陈独秀,抗议他的谬论;怀宁籍同学还主张召开同乡会,开除陈独秀的乡籍。苏雪林认为,这两种都不是好办法,最好带柄手枪上北京找到陈独秀,叫他吃一颗子弹,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大家听罢拍掌称好,提议组织除奸团,抽签选出暗杀陈独秀的英雄和保卫中国文化的烈士。
蒋梦麟和陈独秀都中过前清秀才,惺惺相惜。晚清秀才有两种,一是考八股的秀才,人称“八股秀才”;另一是废八股改策论后的秀才,称“策论秀才”。一般以“八股秀才”为正宗,且更值钱。一次,陈问蒋:“你这个秀才是什么秀才?”蒋答:“我这个秀才是策论秀才。”陈说:“那你这个秀才不值钱,我可是八股秀才!”蒋向陈作了一个揖道:“失敬,失敬。你是先辈老先生,的确你这个八股秀才比我这个策论秀才值钱。”
在蒋梦麟眼中,陈独秀“为人爽直,待朋友很好”,对陈很是欣赏。他回忆:“我们两个人,有一个相似的习惯,在参加筵席宴会的时候,一坐下来,我们总爱把冷盘或第一、二道菜尽量地吃,等到好菜来时,我们已经吃饱了。所以大家说笑话,称我们这两个急性子,‘同病相怜’。”
1918年,胡适、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创办《每周评论》,专门用于发表政见、批评时事的文章。第一期组稿,为了不引起警察厅的注意,登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文章,连高一涵看后都说,尽是些迂腐的议论。
鲁迅曾收到刘半农从巴黎寄来的信,信中抱怨陈独秀不给他写信,而且看不到《新青年》。在这之前,鲁迅听说,陈独秀在上海曾截住别人带给刘半农的食品,自己吃了。
陈独秀翻了翻蒋光赤的革命小说《少年飘泊者》后,说道:“虽是热天,我的毛管也要竖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