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东渡 精彩片段:
理解的幸福
1956年,我七岁。
七岁的我感到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从外面玩回来,母亲见到我,哭了。母亲说:“你父亲死了。”
我一下蒙了。我已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没有哭是肯定的。从那时我才知道,悲痛至极的人是哭不出来的。
父亲突发心脏病,倒在彭城陶瓷研究所他的工作岗位上。
母亲那年四十七岁。
母亲是个没有主意的家庭妇女,她不识字,她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从娘家到婆家,从婆家到娘家。临此大事,她只知道哭。当时母亲身边四个孩子,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三岁。弱息孤儿唯指父亲,今生机已绝,待哺何来!
我怕母亲一时想不开,走绝路,就时刻跟着她,为此甚至夜里不敢熟睡,半夜母亲只要稍有动静,我便哗的一下坐起来。这些,我从没对母亲说起过,母亲至死也不知道,她那些无数凄凉的不眠之夜,有多少是她的女儿暗中和她一起度过的。
人的长大是突然间的事。
经此变故,我稚嫩的肩开始分担家庭的忧愁。
就在这一年,我戴着一身重孝走进了北京方家胡同小学。
这是一所老学校,在有名的国子监南边,著名文学家老舍先生曾经担任过校长。我进学校时,绝不知道什么老舍,我连当时的校长是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班主任马玉琴,是一个梳着短发的美丽女人。在课堂上,她常常给我们讲她的家,讲她的孩子大光、二光,这使她和我们一下子拉得很近。
在学校,我整天也不讲一句话,也不跟同学们玩,课间休息的时候就一个人或在教室里默默地坐着,或站在操场旁边望着天边发呆。同学们也不理我,开学两个月了,大家还叫不上我的名字。我最怕同学们谈论有关父亲的话题,只要谁一提到他爸爸如何如何,我的眼圈马上就会红。我的忧郁、孤独、敏感很快引起了马老师的注意。有一天课间操以后,她向我走来,我的不合群在这个班里可能是太明显了。
马老师靠在我的旁边低声问我:“你在给谁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