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底层笔记 精彩片段:
10、我的工厂岁月
手艺的消亡
永不休息的大炉终于休息了,车间变得十分安静。我们的工作是把这座二三层楼高的庞然大物拆掉,然后打造新的大炉,所以接下来的“生活”(工作)都是体力活:用大铁锤砸、用小车子运——和目前大行其道的拆房很相似,不一样的是我们摆弄的是冒着热气的耐火砖,千万要小心。
厂里这回花大力气搞技术改造,一是新大炉不烧煤而是烧油,理由是大庆油田的石油多得用不完;二是把原先的制瓶机械工艺改为液压自动化,据说是当年国家最先进的技术水平。
经过几个月的折腾,车间又恢复了雷鸣般的噪声天地,自动化制瓶开始了。尽管有上级技术研究单位派大批人来厂把关,流水线出来的产品质量还是过不了关,液压装置三日两头出毛病,上上下下忙得一塌糊涂。
由于自动化,机器旁的人手精简许多,我就被调到包装间去了,包装间的工作就是把经过退火从流水线末端出来的玻璃瓶排好,再用草绳扎成一捆一捆堆好,最后有人搬到车上运走。因为自动化毛病不断,我们包装间的人经常闲着。
赵师傅陆师傅从车间里来到包装间抽烟,他们看着大筐里无数质量没过关的瓶子直摇头,还讲起他们当年的手艺来。原来过去的玻璃产品都是嘴吹出来的。赵师傅一天吹上千只玻璃瓶,只只大小一样、厚薄一样、容积一样;至于各类器皿更是不在话下,所以赵师傅被定为技师。陆师傅也是技术高手,他讲了一通吹玻璃就是用气功的道理。不过近年玻璃工艺机械化了,他们这些老师傅没有了用武之地。这几天自动化了,老师傅更是倍感失落。包装间的人劝老师傅好好带徒弟,让他们的绝活传下去。赵师傅脸上的长寿眉跳了两下(他的眉毛特别长),叹了一口气:“徒弟学会了有啥用?算了,没两年退休了。死了,这点手艺陪我进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