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伦与露西恩 精彩片段:
序
在1977年《精灵宝钻》出版之后,我花了数年时间研究这套作品的早期历史,并且写了一本我称之为《精灵宝钻的历史》的书。后来,这本书(稍经缩减)变成了《中洲历史》头几卷的基础。
1981年,我终于给乔治·艾伦与昂温出版社的董事长雷纳·昂温写信,向他介绍了我过去在做,当时仍然在做的工作。那时,我告知他这本书长达1968页,厚达16.5英寸,显然不适合出版。我对他说:“如果你真见到这本书,你就会立刻明白我为什么说它无法用任何可以想象的方式出版。关于原文考订和其他内容的探讨过于详细、琐碎,篇幅则令人望而生畏(而且还会变本加厉)。我编写这本书,部分出于尽职敬业带给自己的满足感,同时也因为我想知道这一整套构思到底是如何从最初的源头演变而来的。……
“如果这种探讨真有前景,我想尽可能地确保,将来任何对J.R.R.托尔金‘写作史’的研究,都不会弄错它的真正演变过程,以至于变成无稽之谈。家父很多文稿的混乱无序与棘手本质,简直怎么形容都不为过(改动一层叠一层地写在同一页手稿上,要紧线索却写在归档文稿中随处可见的零散纸片上,文本写在其他作品的背面,手稿顺序错乱、分散搁置,有些地方的字迹近乎或完全不可能辨认)。……
“理论上,我可以根据《精灵宝钻的历史》编成很多本书,可行的选择相当多,还可以排列组合。例如,我可以选‘贝伦’为题,用最初那个‘失落的传说’☾1☽、《蕾希安之歌》外加一篇讨论传奇演变的文章来编一本书。如果这样的计划真能敲定,我多半不会一举刊出全部失落的传说,而更希望把单独一个传奇故事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实体来对待。但若是这样,详细解说会有极大难度,因为不得不过于频繁地解释故事在别处,在其他未曾发表的文稿里是何面貌。”
当时我说,我会欣然依照我所建议的方式,编写一本题为“贝伦”的书,但“问题是它该如何组织,才能做到无需编者过度干涉也能让人把书看懂”。
当年我写下这些话,是在如实表达我对出版的看法。我曾以为那根本不可能,至多像我提议的那样,选择一则单独的传奇,“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实体来对待”。现在看来,我所做的与此全然无异,虽然我根本没想到三十五年前自己在信中对雷纳·昂温说过的话——我已经彻底忘了那封信,直到本书几乎完成的时候,我才偶然看到了它。
然而,我的原始构想和它之间有实质性不同——大背景的不同。从我提出原始构想至今,关于第一纪元或远古时代的巨量手稿有很大一部分已经以严密、详细的形式编辑成册,并出版了,主要收录在《中洲历史》十二卷中。那个我贸然向雷纳·昂温提出,专门出一本“贝伦”故事演变集作为可能的出版选择的想法,在当年可以让大批不为人知且外人阅读不到的文稿得见天日。但在今天,这本书已经不能提供哪怕一页不曾出版的原始作品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必要再出版呢?
我会努力提供一个(必然很复杂的)答案,或几个答案。首先,那些已经编辑成册的书,有一方面的目的在于恰当地呈现文稿,以展示家父那种显然不寻常(实际上常常是外部压力导致)的创作模式,借此发掘出一个故事所经历的一系列发展阶段,并验证我对证据的解释。
与此同时,《中洲历史》里的第一纪元,在那些书中是被作为双重意义上的“历史”来构思的。它的确是一部历史,一部关于中洲众生和大事的纪事,但它也是一部在过去岁月中不断变化的文学构思的历史。因此,贝伦和露西恩的故事涉及多年创作,在好几本书里出现过。此外,由于这个故事变得与缓慢演变的“精灵宝钻”传奇息息相关,并且最终变成了其中的关键部分,它的发展变化也被记录在了一系列主要涉及整段远古时代历史的手稿中。
由此可见,单把贝伦与露西恩的故事看作一份成熟的记载,要在《中洲历史》里循其轨迹,并非易事。
在一封写于1951年,经常被引用的信☾2☽中,家父称贝伦与露西恩的故事是“《精灵宝钻》的核心故事”,而他对贝伦的评论是:“身为凡人的亡命之徒贝伦,在露西恩的帮助下(她虽贵为精灵公主,也不过是个少女),成功做到了所有大军和勇士都未能做到的事——他闯进了大敌的堡垒,从铁王冠上取下了一颗精灵宝钻。他因而得以迎娶露西恩为妻,达成凡人和不朽种族之间的第一次联姻。
“这样一个英雄奇谭浪漫故事(我认为它美丽又富有感染力),本身只需要非常浮泛的背景知识便能被人接受。但它在整套故事中又是根本的一环,脱离了它在其中的位置,便剥夺了它的完整意义。”
其次,我编辑本书也有双重目的。一方面,我力图把贝伦与缇努维尔(露西恩)的故事分离出来,使之独立成篇,且要(在我看来)尽量没有歪曲。另一方面,我希望展现出这个基本故事在漫长年岁中的演变。我在为《失落的传说》上卷撰写的前言中,是这么评论故事中的变化的:
在中洲历史的历史当中,演变几乎从来不曾通过彻底的摒弃达成。不同阶段的微妙转变要常见得多,也正因此,传奇的发展(例如纳国斯隆德的故事和贝伦与露西恩的故事建立联系的过程,尽管《失落的传说》中已经出现了这两者,但双方之间的联系却完全无迹可循)看起来就像在不同人群当中流传时所经历的,如同众多头脑和诸多世代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