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与命运 精彩片段:
第二部
58
达伦斯基出差到卡尔梅克草原,度过了令人厌倦的几周。这是他很少体验过的。他给方面军领导发了封电报,报告他在十分平静的极左翼已无必要逗留,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上级以达伦斯基无法理解的固执没有把他召回。
最轻松的是工作时间,最沉重的是休息时刻。
四周全是松散干燥、沙沙作响的沙子。当然这里也有生命,蜥蜴和乌龟在沙子里簌簌爬动,沙地上留下尾巴拖过的痕迹,有的地方生长着与沙子颜色相仿的易折的带刺植物,老鹰在空中盘旋,注视着远方和地面的垃圾,蜘蛛用长脚奔跑着。
贫瘠干燥的大自然,十一月那寒冷无雪千篇一律的沙漠,好像使人变得空虚,不仅耗竭他们的日常生活精力,而且使他们思想也十分贫乏,单调乏味得令人厌倦。
达伦斯基逐渐听命于这种沙子世界的单调凄凉。他过去总是食欲不振,可在这里他不断地想着午饭。第一道是大麦米和渍西红柿做的酸米饭,第二道是大麦米熬的稠粥,这成了他生活中最可憎的东西。坐在半明半暗板棚里那流满汤汁的木头桌子后面,望着从洋铁皮扁盆里大口喝粥的人们,他只想尽快离开食堂,听不到小匙的敲击声,闻不到令人作呕的气味。但等他走到室外,食堂重新把他吸引过去,他想它,计算着明天那顿午饭的钟点。
夜晚,陋屋里冰冷寒峭,达伦斯基睡不好,后背耳朵手脚都会冻僵,脸颊冰凉。他不脱衣服睡觉,脚上裹上两条包脚布,头上扎上毛巾。
起先见到他与之打交道的人们都不想战争,满脑子都是吃喝、烟草和洗刷,他觉得很惊奇。但他很快发现,在他同炮兵营长连长们谈论过冬前的火炮准备、润滑油和弹药保障时,他的头脑里也充塞着对日常生活的担忧、希冀和感慨。
方面军司令部离得实在太远,可望而不可即,他希望至少得上埃利斯塔城郊的集团军司令部去一天。但对这次远行,他想的不是同蓝眼睛的阿拉·谢尔盖耶夫娜的会面,而是澡堂、洗干净的衣服和白挂面汤。
甚至那次在鲍瓦陋屋里过夜,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觉得很惬意,并不那么差劲。同鲍瓦可没有谈起过洗刷和面条汤。
最折磨人的是虱子。
很长时间他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老是那么瘙痒。当他进行业务交谈,突然拼命挠起胳肢窝和大腿时,他都没有发现对方会心的笑容。他越来越热衷于挠痒痒,渐渐地他对锁骨附近和腋下的灼痛和瘙痒习以为常了。
他觉得他开始有了湿疹,他的解释是他的皮肤变干燥了,受灰尘和沙粒刺激发了炎。
有时瘙痒十分令人苦恼,他在路上走,会突然停下来,开始挠大腿、肚子和尾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