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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性婚变_第一章

高和
当代小说
总共39章(已完结

流行性婚变 精彩片段:

第一章

我老婆叫叶笙楠,她告诉我说,她名字的谐音是胜男,胜过男的。我估计她爸妈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没安好心,希望她能胜过她男人,也就是我。我估计她爸她妈还不至于狂妄到希望她能胜过所有男的。我老婆以她的实际行动践行着她爸她妈的愿望,家里家外都想胜过我。她能胜过我吗?这得别人来评价。她的名字谐音还可以理解为“生男”,就是说结婚了就要生男孩,这一点她倒是做到了。

我们的恋爱过程长达八年,跟抗日战争的时间一样长,其间历经磨难,虽然终成眷属,可是,一开始种种迹象就预示着我们俩的事儿既没有善始也不会善终。我跟她的事儿说来话长,一直可以追溯到四十多年前,也就是我跟她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是她先看上我的,这一点她不否认,她说女孩子成熟比男孩子早,所以尽管我那个时候经常用袖筒擦鼻涕,穿着屁股上打了补丁的裤子,她却仍然觉得我是这座城市里最帅的男孩。

我那个时候个头在全班最高,年龄也是最大的,比同班同学的年龄整整大了两岁,这倒不是我学习不好当了留级包,而是我爸我妈支援边疆建设将我带到了一个既没有学校也没有老师的荒滩野岭上过了两年,等我回到人间的时候,人家跟我同岁的孩子已经读二年级了。

“可能那个时候就是因为你个头大我才喜欢你的,怎么也没想到你越大越窝囊。”这是她,我老婆成功地嫁给我之后动辄就说的话。其实,那个时候我没有打算跟她怎么样,用现在的时髦话说对她根本就没感觉。那时候她的形象确实让人难以恭维。五年级的时候,她那一张黄蜡蜡的小脸还没有巴掌大,尖尖的鼻头两旁布满了苍蝇屎一样的雀斑,头上长的与其说是头发不如说是荒草。如果皮肤再黑一点儿,当年拍的照片如今贴到网上,网民们一定会当成非洲难童的近照。看到她就让人想起没成熟就拿到市场上销售又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天的蔫葱,或者那种煺光了毛拿到市场上销售的小鸡。

她爸是干部,处长,她妈也上班,在机关食堂洗菜,她爸她妈两人的收入加起来挣得比一般人多。那时候家里爹妈都上班挣钱的不多,一般都是男人上班挣钱,女人在家做饭带孩子。可惜,他们家孩子也不少,算上她一共五个,她爸她妈挣的钱就跟我们国家的GDP一样,看着挺多,平摊到具体的每个人身上就没有多少了。由于她爸她妈的收入落实到她身上的并没有多少钱,虽然她是她们家唯一的女孩,她的穿着也比我强不了多少,膝盖处永远缀着两块大补丁,屁股上也有补丁,屁股上的补丁是她把楼梯扶手当成滑梯使用的结果,稍作猜想,就能明白,她穿的都是她哥退役下来的衣裳,不过是用颜料染过的而已。那个年代男孩子衣服上有补丁没关系,她是女的,有补丁就没面子。她唯一比别人强的就是学习好,考试老得高分,一般都排在班里前三名。胡老师就让她当班主席,上课喊起立,下课喊起立,检查作业,检查卫生,检查纪律,严肃认真,比老师还忙。

那个时期我对她留下的最深刻印象,跟菜包子紧密联系在一起。那天我发现她下了课后坐在座位上津津有味地吃包子,这让我馋涎欲滴。我坐在她后面,忍不住问了一声:“叶笙楠,什么馅的?”她回头看看我,没吭声。有了包子就有了傲慢的资本,吃着包子就不理人了?这么想着我心里就有些气,正想伸过脚去踹她凳子,却觉得桌子下面有什么活物触动了我正想踢出去的腿,我低下头,一只黑瘦的小手捏着一个白白的包子,我抬头看看叶笙楠,她仍然是那种姿势,头也不回地吃着她的包子。我探过手接过了桌下面的包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白菜馅的,里面掺着虾皮,真香!三下五除二那个包子就进了我的肚子,我意犹未尽,悄声问她:“还有没有了?”她仍然没理睬我,好像根本就没听见我说的话。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情况下,我又吃到了叶笙楠的白菜虾皮馅包子,这回是两个。从那以后,不时地我就能吃到叶笙楠的白菜馅包子,这件事我从来没给别人说过,不是怕别人说我跟她怎么怎么了,而是想吃独食,如果红烧肉、排骨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要分着吃,起码是一人一口。

我们班主任胡老师,那个长得稀里糊涂,三十多岁了还积压着嫁不出去的女人,对叶笙楠特别欣赏。我跟她那会儿是班里正反两方面的典型,胡老师拿她跟我对比:“你像一口猪,除了哼哼就是会吃,再不然就打架斗殴。看看人家叶笙楠,懂事、能干、学习也好,你就不能像人家那样给你家长争口气?”整整小学年龄段,我对叶笙楠既嫉妒,又惧怕,还无可奈何。跟我要好的排骨、红烧肉和糊面包,没有一个出息家伙。我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学习差劲。班里的倒数几名长期被我们几个包圆儿,倒数第一只在我们几个之中换来换去。我们几个也是胡老师最常拿来练习射击的靶子,上课的时候,哪个学生犯了打瞌睡、做小动作、交头接耳、不注意听讲等等此类罪行都会遭到胡老师的射击。胡老师射击我们的子弹是粉笔头,胡老师精于此道,她射出来的粉笔头有准头,有力度,就像微型导弹,指哪打哪,误差范围不超过两厘米。她射击粉笔头的动作非常像现在的人甩飞镖,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撮住粉笔头,手臂高举至右眼前,略作瞄准随手甩出,立刻便有学生哎哟惨叫,被击中的学生额头或者鼻尖顿时就会留下粉笔的痕迹,有时候还会长出一颗小疙瘩。

除了胡老师,还有一个让我讨厌的人,就是卤猪蹄,这个绰号是胡老师给他起的。这家伙的特征就是脏,鼻筒的容量小,存不住鼻涕,老有两条长长的黄黄的黏糊糊的液体千方百计想跨过他鼻子下面的那张大嘴,可是,每当那两条黄蚯蚓即将横渡成功的时候,他就会吸溜一声,两条黄色的蚯蚓便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收回到鼻孔里。他的脸部以下永远洗不干净,从腮帮子下缘开始,颜色就是黑的,红烧肉经常说那不是脖子,是车轴。每次检查个人卫生的时候,胡老师看到他那双粗糙皴裂的黑手,就会露出极为厌恶的神情问他:“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两只卤猪蹄变成人手?”同学们就自然而然地把他叫卤猪蹄。卤猪蹄不知道为什么老看我不顺眼,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字,他把我叫骡子。他说我个子大,走路的时候脑袋往前一蹿一蹿的,活生生一只骡子。那个时候我们刚刚从三年自然灾害的阴影里面挨过来,悠悠万事,唯吃为大,对食品仍然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兴趣,每当看到长得有些特色的人,总容易跟食品联系起来,所以我们的绰号大都跟食品有关。排骨,就是因为他瘦,总让人想起肉店里的排骨。红烧肉的特点就是肥,一跑一跳浑身上下的肉跟盛在盆子里颤巍巍的红烧肉一样。糊面包的两个脸蛋子活生生就是两块面包,可是他黑,看见他就让人想起烤糊了的面包。

也许卤猪蹄给我起的绰号跟食品不沾边,所以引不起人们的兴趣,也许别的同学怕我,不敢跟着他叫,所以除了他没有人把我叫骡子。他却坚定不移、持之以恒地叫我骡子。我不愿意成为骡子,便经常跟他发生冲突,只要他叫我骡子,我就踢他的屁股,或者把他的脑袋夹在我的裤裆里,把他的后背当鼓敲。然而,他却不屈不挠地跟我纠缠,非得把我叫骡子不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我跟他并没有利害冲突,他对我的仇恨是天敌式的,我们俩的争斗好像永无休止。有时候我都对他无可奈何了,我让他搞得疲惫不堪,甚至懒得打他。他打架不是我的对手,可是我打他再狠他也从来不哭,两只冒火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睛里面从来没有泪水。

夏天到了,天气火辣辣地烤人,我们从家里走到学校就大汗淋漓,恨不得马上跑到教室里凉爽一下。可是学校定了一条规矩,上课前十分钟才开校门,我们缺乏时间观念,又没有手表,不想迟到罚站就得早早往学校跑,跑到学校又进不了大门,只好在阳光下面晒人肉。

晒得受不了,我就想起了黄河滩上的水。清凉凉的河水成了抵挡不住的诱惑,一想到把自己快晒熟了的肉体浸泡在河水里面的痛快感觉,我忘乎所以了,对红烧肉他们几个说:“时间还早着呢,谁跟我游泳去?”我说游泳只是一种习惯的表达方式,我们哪里会游泳?只是泡在水里瞎扑腾而已,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耍水。红烧肉、排骨照例对我的提议热烈响应,只有糊面包犹豫不决地说:“要是赶上课回不来就麻烦了。”

“要去就跟着走,不去就拉倒。”我们几个打定主意要去痛快一番,是否能赶时间回来上课已经让耍水的欲望挤出了大脑。

糊面包犹犹豫豫地跟着我们走了。

“你们要逃学,不准去!”拦截我们的是叶笙楠。她是班主席,还是中队长,胳膊上戴着两道杠,此时两只小瘦胳膊叉在小瘦腰上,活像一只正在张牙舞爪的螳螂。平常我就挺烦她,可是惧于胡老师的淫威又不敢惹她,因为她是胡老师的红人,能够代表胡老师行使管理权。这阵是在校外,胡老师也不在,她的权威没有支撑物,我根本不会在乎她。

作品简介:

杨伟和叶笙楠,在文革中相恋,他们的结合带有浓重的历史色彩。小家庭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经历了种种或有益、或无益的社会风潮。杨伟与妻子的人生观、价值观出现了巨大的差异,二人最终分手。然而,他们始终在牵挂彼此,在人生奋斗的道路上相互帮助。他们发现,无论是寒冷的失望,还是温暖的幸福,都是他们共同拥有的闪亮回忆。于是,在洗尽铅华之后,他们重又走到了一起……小说通过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式婚变揭示了中国特色的情感变化、社会变革,和婚姻问题。这部最新情场力作全书情节扣人心弦,让你不由的沉浸在其中。

作者:高和

标签:高和流行性婚变婚姻情感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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