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 精彩片段:
一
那癫子,不晓得怎么搞的忽然又踅到学校里头来了。
瘦而且长的影子:斜斜涂在地上;又不偏不倚,恰站到水泥篮球坪正当中那个红圈圈的圆心地方,将两只没有血色的手颤颤兢兢举向了天空。
“我的天……呐!”
颈子上几根筷子粗细的筋,蓝生生地跳动。她的声音仿佛碎玻璃似的尖利,然而偏偏好听。
戴大爹从传达室里急急忙忙拱出来,手里还湿津津地拿着两片阿笋叶。
“喂,喂!——出去哎!”
因为时时要吸那便宜低劣的纸烟,戴大爹的嗓子,故而也就全没有他时常敲打的那半截铁轨——停电时权作洪钟用途的——那么悠扬、那么清越。
“喂,听到没有?出去!出——去哎!”同时将手圈成半圆,作出赶鸡进塒笼的架势。然而又离她丈盈,并不凌厉地逼近来。
“我的,天……呐……!”
越发尖利而且好听,俨然一个青衣,在露珠滚动的林子里潇潇洒洒吊嗓子。
于是教学大楼南面,许多的窗玻璃上,就都胶住了贴平的白生生的鼻头,以及亮而且黑的眼瞳。那眼瞳自然闪烁了意外和兴奋的光芒。
这学校面南的窗子,在刮风天气,是不大打开来的。因为不远地方有一个汽车轮胎厂,尽朝这边吹过来檬胶的烘烘的臭味。
“我看到底是哪一个?这么不自觉啊!”
一楼135班的班主任胥树良老师,将目光从密密麻麻而又规规整整的生物课教案上收束拢来,迅速射到临窗的那一排位置上。自然窗玻璃上的白鼻头和黑眼瞳,一闪,便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