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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 天哭

第二章 滴血的刀

岁月如暴放的烟花,在一片琢烂升平过后便转趋平淡,即使显赫如天下会,当中的岁月亦一样。

转眼又已过了数天,可是对于孔慈而言,这数夭,简直就像她一生最难受的数天!

只因为,就由步惊云苏醒那日开始,他真的言出必行,不许孔慈过于接近他!

孔慈只感到不知所措,她照顾步惊云已有多年,一直长伴在他左右,直如步惊云的影子,如今,影子的主人却要影了远离自己,身为影子的孔慈,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正如这数天,孔慈虽然仍如旧为步惊云在厨里辛苦地烧菜弄饭,忙得好不辛苦,可是,就在她将饭菜端到云阁之时,步惊云却不许她将饭菜直接送进他的寝室内,只隔着寝室的门,着她将饭菜放在云阁偏厅。

每一次,都是待孔慈退出云阁之后步惊云才出来用腊,似不想再与孔慈见面。

他似乎已真的封锁了自己的心!

着是换了往昔,即使冰冷如步惊云,在用膳时亦总会让孔慈相伴。

仅管雄霸曾下严令,绝不容任何下等婢与主子一起平起平坐用胯,但能够默默站在她的云少爷身边,长伴在他左右,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她为他费尽心力烧的家常饭菜。

孔慈便已心满意足,从不觉那是一种委屈。

可是如今,她连卑微地站于一旁,伴着步惊云用饭的机会也没有!

亦因如此,孔慈至今方才逐渐明白,自己一直在心里牵历挂肚的人,到底是谁?

还记得有段日子,孔慈也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喜欢上她的凤少爷,唯是如今……

即使聂风在数日前曾亲口说出将她视为亲妹,她在异常感激聂凤仁慈之余,却仍掩盖不了自己无法再伴在步惊云身旁的那分失落!

孰令至此?

孔慈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逐渐无法离开她的云少爷。

她仿佛己堕进一个情网之中,若步惊云真如江湖上所言,是黑暗与死亡的化身,那孔慈亦宁愿永远与他一起栖于黑暗,与他一起不见天日……

倘若她的生命中没有了云少爷,她要青天白日又有何用?

即使步惊云总为与他亲近的人带来死亡,孔慈愿意──接近死亡!

她一直默默守在步惊云身伴,从不要求什么,只因她太明白,自己只是天下会内一名下贱婢女。

若非当年得步惊云点名,一定要她当他的贴身恃婢,恐怕她早已被待婢主管香莲折磨至死!

一颗楚楚芳心,早已不求什么,更不敢奢望步惊云有朝一日,会像怀念那条白衣情影般,怀念她这个在天下会众眼中的贱婢“孔慈”。

只求长伴在死神左右,做他黑暗中的一个影子,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与步惊云为敌,地亦愿痴痴站在他身边,默默的支持着他!

可惜,即使孔慈这个最大心愿如此卑微简单,命运,却始终未对她有半点“手下留情”!

她造梦也不想过,自步惊云醒过来后,竟然再不要她伴在左右,她竟连这点点卑微的快乐,亦已失去!

就像今夜,当她又如常端着自己费尽操心力烧成的饭菜,送到云阁厅堂之上,心想步惊云亦会像过去数天一样闭门不纳时……

椎知,今夜原来与过去数天,并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当孔慈轻轻敲着步惊云寝室门的时候,内里竟然浑无反应!

这可奇了!步惊云苏醒后已有几天,一直足不出户,他看来不仅已经“锁心”,更是在云阁内“锁身”!

孔宏不由纳罕:

“啊?寝室内空无响应,难道……,云少爷出外了?”

一念至此,孔慈随即战战兢兢、轻轻推开步惊云寝室的门。

只见寝室之内一片幽暗,空无一人,看来,步惊云真的不在。

孔慈不禁又想:

“云少爷不在,敢情被帮主召去了。”

是的,步惊云在这数天一直锁心,如非必要,他亦绝不露面,若非雄霸传召,恐怕亦无人能请动死神步出他的寝居。

他心的坟墓!

既然步惊云不在,孔慈遂决定看看他有什么衣服需要清洗,谁知,却给她发现在步惊云枕下,轻轻压着一些东西……

那是一根白练。

孔慈连忙将那根白练抽出,只见这是一根以丝罗织成的白练,已在时日摧残之下,在白中呈现微黄,就如一段早该逝去的情……

白练更异常纤簿,薄如一个苦命女子的一生……

孔慈看着这根白练,不由心中一动:

“啊……?这白练该为女用,云少爷怎会将它放枕下?

难道……,这根白练原非属于云少爷,而是属于云少爷脑海中的那条……白衣……

倩影?”

一念至此,孔慈连忙走回床边,却将白练放回枕下,一面还在心想:“若这根自练真的属于云少爷脑海中的白衣倩影,我更不该……妄自触及!像我这样下贱的婢女,又怎有资格……

云少爷珍之重之……之物拿在手上?”

“更何况,云少爷即使已无法记起在西湖时发生的事,脑海却始终对这条白衣倩影念念不忘,显见那个‘她’,定必是个对云少爷义重情浓的她,二人最后有缘无份,更可能是因为‘她’早已为云少爷……牺牲,我……根本就……无法与她相比!”

想到这里,孔慈更是自惭行秽,一颗异常卑微的心,更怕冒渎了步惊云与那条白衣倩影的情,欲将白练放回枕下的手更急。

准知,就在她差点使将白练放回步惊云枕下之际,遂地……

发生了一件事一件教她心胆俱裂的事!

赫听“嗖”的一声!一道无形气劲突从窗外急射而入!这无形气劲竟不偏不倚……

正正打在孔慈手中的白练之上!

“裂勒”一声!那条白练就在那道无形气劲一轰之下,赫然——断为两截!

啊……?雪缘唯一留给步惊云的白练竟然……断了。

代表阿铁与雪缘之情的这条白练竟亦……断了?而且还断在……孔慈手上?

天啊……

孔慈极度震惊,她造梦也没想过,窗外竟会射进一道无形气劲,将她手上的那条白练一断为二,到底是谁如斯狠心,对步惊云珍之重之之物遂下杀手?

“是,纵然满腔疑团,孔慈亦已无心细想,只因此刻在她脑海不断盘旋的,却是无限自责与内咎:“啊……,怎么……办?”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我……一时好奇,将这条白练……拿来看,也许……

它便不会……断,啊……一切都是……我……不好……”

不错!无论她是有意挣或无心,步惊云与那条白衣倩影之间的唯一信物毁了,始终由她而起,她实在于心难安,更不知如何向步惊云交代!

可是,孔慈其实也无法内咎多久,就在她焦急万分同时,她赫然发现,步惊云寝居门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人!

一个似乎已明白“白练”为何会毁、却可能并非真正明白的人!

步!惊,云!

天……!想不到,他竟然也在这一刻──

回来了!──

如果,世上真的有一种表情可以叫人魂飞魄散的话,相信对孔慈来说,如今流露在步惊云脸上的表情,使正好足叫她魂飞魄散!

缘于步惊云此刻的表情,不但冷,更冷得令人──心碎!

但见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踏进自己寝室之内,一双冷得发光的眼睛,一直未离孔慈手中那条毁的白练半分,直至他已站在孔慈面前,方才以他冷得不带半丝感情的语调吐出数字。

“你──”“为何这样做?”

步惊云平素虽冷如玄冰,但孔慈总觉她与他之间,一直存在着一股很微妙的亲切感觉,然而步惊云此刻所说的这句话,孔慈却再也无法感到他与她之间的亲切感觉!

是因为什么缘故?

孔慈心知,一切是因为她此际手中的那条白练!步惊云既然能为这条白练的主人锁心,这条白练对他的意义,必定凌驾一切!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死穴”!

说穿了,人心也只不过是血肉所造,异常脆弱!而死神的心亦一样有个死穴,也许正是这条白练!

毁了它,亦即毁了他对那个“她”的承诺!

只因步谅云曾在梦中向那条白衣情影承诺,一定会锁心等她,可是如今,她的人未再现,人却连如唯一留给他的白练亦已毁,试问,他还有什么资格去保存这段欲晰难断的情?

孔慈心知眼前形势,对她极为不炒,为怕步惊云有所误会,她连忙故战兢兢自辩:“不……,云少爷,请你听我说,这条白练并不是……我弄断的,是因为……适才……

有一道……无形真气自窗外轰进来,白练才会……一断为二!”

孔慈虽然说出真相,但不知是否因为那条白练对步信云异常重要之故,这一次,他晚一反过往不易动气的常态,一手紧执孔慈的手,再度冷冷执问:“真气?”

“为何我感觉不到?”

是的!以步惊云的修为,若方圆半里内有可“以气隔空断物”的高手,他一定能够感觉得到!

既然连他无法感到,亦即是说,孔慈分明在对他说谎!

但,适才真的是有一道真气隔空而入,难道,轰出这道真气的人,是一个修为深厚得连步惊云也无法感到的高手?

孔慈只感到百词莫辩,她看着步惊云紧紧执着她的手,蓦然感到一份莫名的失望和悲哀,她突然幽幽的问:“云……少爷,孔慈也……明白,这条白练……可能对你……极为重要,但……,若真的……是我毁了……它,我……

到底又有何目的……要毁它?”

“况……且,我……已跟随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对你……忠心……不二,难道……

只是因为……一条白练,你便……对我……猜疑?”

孔慈的话亦不无道理!然而,步惊云却始终无动于衷,依旧冷冷道:“但——一”“你还未能解释……”

“我为何会──感觉不到?”

孔慈只得苦笑,那些所谓高手感觉,从来就只是那些绝世高手们的玩意!试问,仅懂得花拳绣腿的她,又如何解释步惊云何以未能感到附近有高手的真气?

然而,若他真的相信她这个恃婢,即使她未能解释半句,他也会为她编个原因,来原谅她……

归根究低,还是一句活,步惊云在乎那条白练,甚于在乎孔慈这个在过去无数日子里,对他忠心耿耿的待婢!

她虽体谅步惊云在乎那条白练,原是因为更在乎那条白练的主人“白衣情影”,但孔慈一颗芳心,却始终仍为自己的卑徽而悲哀……

其实在这么多年来,难道孔慈自己不明白,自己真的是天下会一名贱婢?但她的低位虽贱,她的人格却不贱!

她认为自己一直伴着云少爷,至少他会明白她的性情,尊重她的人格,可惜,今日她才发觉,处在步惊云的眼中,原来也只是一个人格下贱的婢女……

她的心仿佛被深深刺伤,一时之间,她发觉自己已不想再多作解释。

向不信任自己的人解释,有时侯,是一件相当心力交瘁的事。

尤其是那个人,是一个自己可能喜欢的人……

孔慈忽地像豁了出去似的,她索性真认不讳道。

“云……少爷,既然你……不信我,我再解释……下去……亦没意恩……?

“如果我直认做了……能释去你的猜疑,那……好吧!我孔慈就……认了吧!”

“不……错!那条白练确是我……不小心弄断的!是我干的又如何?”

“你,又会如何处置我?”

势难料到,孔慈竟突然招认,步惊云仍是冷冷盯着她,良久良久,他方才突然张口吐出答案:“走!”

“我不想再见你──”“这个一直依附男人生存的──”“废物!”

废……物?

孔慈虽豁了出去,但她造梦也设想过,原来自己在步惊云心中,一直是个依附男人生存的……废物?

霎时之间,“废物”两个字,简直如两道旱天惊雷,将孔慈的心重重轰伤,如果可以挖开她的胸腹一看,恐怕必会发现她的五内正在滴血,伤至血肉模糊……

就因为死神一句“依附男人的废物”,孔慈呆呆地看着步惊云,一双眸子在泛漾着一片委屈的泪光,可是,她却仍强自忍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她其实一直都不敢奢望死神会喜欢自己,但一颗自卑的芳心,却始终希望云少爷会像凤少爷般,将她视作家人般信任和尊重,可惜……

她一直以为自己了解步惊云,今日却因为这条白练,方才真真正正地了解他,与及了解他对她的想法──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废物!

孔菠盈在眼眶的泪,始终也未有淌下来,只因为,她实在不想在步惊云面前流泪,那只会令他更视她为废物。

她唯有故作坚强的道:

“很……好……”

“云……少爷,我……如今方才知道,自己在你眼中,原来只是……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废物,想必……在过去日子,孔慈一定是负累了你……大多,你……才会如此认为……”

“其实,我一直知道,当年你选我为你的侍婢,只因我曾在某夜……助你一把……”

是的!当年步惊云在斩下霍步天之弟“霍烈”的人头后,曾因悲痛过度却又欲哭无泪,而力竭滚到沟水之中,若非当年孔慈扶他一把,恐怕他便不会有今日……

孔慈幽幽看着仍如判官般冷面冰心的步惊云,复再续说下去:“云……少爷,其实,若你早觉我孔慈……是依附你的……负累,根本就不须……

再因为那晚我助你一把……而用我为……婢,致令……孔慈一直负累了你这么多年……

仍不自知,真是……抱歉……”

“但……你放心,孔慈如今……既已知道你的心意,由今日……起,你实在……不用再用我……为婢……”

“孔慈……以后若非得你……准许,亦绝不敢再……踏足……云阁,我……绝不会……

再负累你!”

“因为,我的命……虽然不好,今生沦为……贱婢,但贱婢虽……贱,却也是……

有血有肉的……人,决不想……被人说是……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可怜……废物!”

“我……贱,但并不表示……我需要别人……

“可……怜”“可怜”二字乍出,孔慈遂地使动她生平最大的勇气及气力,使劲一甩,立挣开步惊云一直紧执她的手,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奔出门去!

然而在他的身影快要在门边消失之际,她仍依依回头一望,对步惊云道:“云……少爷,你……放心!”

“这条白练既是断在……孔慈手上,孔慈无论……上刀山……下火海,亦会设法令它……回复原状,再将它……还给你!”

“我……一定会……办到的!”

“你……等我!”

她终于走了!带着一颖碎至寸尽的芳心,与及那条早已断为两截的白练走了!

步惊云却始终未有说半句挽留她的活,仿佛,对他和她多年来建立的主仆之缘,一点也不珍惜。

仿佛……

然而,真相呢?

也许,真相,一直深埋在步惊云黑得发亮的眼睛里,倘若死神不说,没有人会再知道……

甚至乎那条白练一断为二的真相,亦同样藏在他深不可测的眼睛里……

对于那条白练为何会一断为二,其实,步惊云可能是知道的……

但,若他真的知道是谁在暗中将白练一断为二,他……

为何又如此对待孔慈?

就在孔慈离开云阁同时,在云阁天顶之上;原来也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不!应该说是两个人!

只是在云阁顶上,正有两条血红身形,在窥看着孔慈的千般委屈,其中一条血红人影,正是那个──无道狂天!

而另外的那条血红身影,却并非如无道狂天般,全身笼罩一股血红真气,然而也是一身红衣!

显而易见,这条血红人影,并不如无道狂天那样强得出神人化,能够自生一层血红真气掩藏真正面目!

然而,不是早说过以步惊云日前修为,一定可以感到方圆半里内的高手吗?为何这两个人却能够藏身云阁顶上,其身上真气却一直未被步惊云察觉?

是否因为,那个无道狂天真如聂风所言,本应不是真正存在?甚至,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而那条站在其身畴的红衣人影,虽然功力不及其高;但在无道狂天空前强大的真气掩护下,致令强如步惊云,亦对他沓无所觉?

但听那知血衣人影,异常恭敬地对“无道狂天”道:“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的!”

“那个孔慈,亦实在太不了解死神步惊云了……”

是了!还以为会是他俩隔空出手毁了白练,但如今听他俩的语气,毁白练的似乎另有其人!

那个无道狂天若有所恩,悠悠答道:

“死亡,向来便是世人最恐惧、亦最无法捉摸的一件事情……”

“若死神的心真的如此易于捉摸,那未,他便不配称为人神共畏的死神了。”

哦?他们一直藏身云阁顶上,想必,已知道是谁毁了雪缘的那条白练?

那条修为较低的红衣人影道:

“只是,想不到那个孔慈向来荏弱自卑,却竟然会有这种骨气,遂然离开步惊云,但她这样做,似和他原先预期要得到‘天哭’的计划──背道而驰。”

又是“无哭”?

到底什么是“天哭”?

这个可以达成“天哭”的计划,究竟又是一个怎样匪夷所思的计划?

但听那无道狂天胸有成竹一笑,道:

“毋庸紧张!即使孔慈如今突然离开步惊云,亦早已在本座所预期的变量之内。”

“只要你依着本座之计行事,她,始终会成为步惊云的大劫!”

“嘿嘿……”

那条红衣人影又道:

“但,虽然我……一直为你办事,我却始终无法明白,以你和步惊云关系之深,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害他,才能得到‘天哭’?”

什么?这个无道狂天,原来与步惊云……深有渊源关系?

他和他,到底有何关系?难道会道“神”与步惊云的关系一样,同是神族后人?

但这世上绝不应有太多杰出的神族人,否则当日的“神”就不会将自己借体重生的希望,尽押在步惊云身上!

可是,若这个无道狂天并非神族后人,那,他到底为何又会与死神深有渊缘?又为何会因为“无哭”,而如此处心积虑要害步惊云,誓要成为他的大劫?

但听无道狂天闻言又泞笑着道:

“呵呵,死神步惊云已教你难于捉摸,本座相比步惊云,何止更胜千倍?以你‘有限’的智能,又怎的明白‘无限’的我?”

“你还是别再多问,如今就去替本座进行下一步计划吧!”

带着居心叵测的笑声,这个无道狂天已霍地冲天而起,那条红衣人影亦紧随其后,二人转眼使已消失于迷离夜幕之中!

只不知,这个无道狂天的真身是谁?

与步惊云深有关系的他,又力何一定要版害步惊云?

一定要自己、甚至孔慈成为……

步惊云的大劫?

天哭天哭,到底是一件可怕物事?

还是一件连天也要惊惧哭泣的可怕噩梦?

天还未哭,孔慈已经在哭!

冲出云阁之后,孔慈一直向前疾走,一直在步惊云面前强忍的眼泪,亦终于再不受控,淌了下来!

一面前走,心中更反复沉吟着一叫她碎心的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云……少爷,你为何会……突然变为……这样?”

“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愈想愈乱,步履亦愈乱愈急,终于一个跄酿,孔慈脚下一滑,便要仆跌到暗角一个泥洼之中!

然而,孔慈手仍拿着那条白练,为怕弄污它,她霍地豁尽气力将那白练高举至顶,“扑通”一声,雪缘那条白练总算避免与她同坠泥中,然而……

仅为兔因自己弄脏雪缘的白练,仅为了不想自己弄污雪缘与步惊云之间的情,她自己却跌了个饿狗抢粪,浑身泽脸都陷进泥泞中……

霎时间,弄得她一脸一身都是污泥,益发狼狈不堪!

见自己一脸一身泥泞,孔菠更不禁悲从中来,泪下更急,只因她身上这套衣衫,虽然算不上名贵,却已是她节衣缩食,储了很久的银子所买!

她今夜穿上这套新衣为步惊云送饭,只是因为之前死神曾不想任何人再按近他,孔慈满以为自己如能穿得顺眼一点,也许,死神会对她刮目相看……

谁知,他今夜方才惊觉,原来,无论她穿什么,在死神的眼中,她都是──贱!下贱!

她仍是一堆只懂依附男人委曲生存的──废物!

看着自己身上脸上的污泞,孔慈又不由再次代声呜咽起来:“云……少爷……”

“你为何……会说孔慈……是……废物……?”

“我……孔慈……一直默默守在……你身边,只……因为……感到……,自己……

今生……与你……总像有……一丝……极大的……缘份……”

“但我……亦很……自量、从不敢……高攀,更不敢……

奢望与你会有……男女之份,只是……希望……能一生一世……当你的侍婢,默戳……

守在你身边,便已心满意足……”

“即使……得悉你……脑海……早有那条……白衣情影,孔慈亦只为你……感到高兴,想……不到……世上……

还有一个……绝世红颜,能令向来……毫不动情的你……动情……”

“那个……深爱你……的红颜,一定是个……绝顶精彩的……女子,孔慈……早已心知,自己今生今世……亦望尘莫及……”

是的!自从知道死神脑海竟有条白衣倩影,在过去数天以来,孔慈非但未有妒忌,更为步惊云终于能找着一个与他真心相爱的女子而高兴……

不但如此,她还在过去数夜,不管天下会的严厉规条,冒着彻骨夜寒,偷偷往山下天荫城一座相当灵光的古庙,为步惊云及那条白衣倩影暗暗祝祷许愿,希望有朝一日,他和她能再重逢,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如今,步惊云不但未有对她有半点体值,更已──无情!

想到这里,孔慈又不期俗泪下如雨,仰天哀哭:

“天……!我……真的只是一堆……依附人……生存的……废物吗?”

“我……真的……是吗?”

“天……!倘若……天生我才……必有用,那……”

“我……孔慈……这个贱婢……又有……何用?”

也许只是无心快语,又或许只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孔慈这声声位诉,尽是向“天”反问,试问“天”又何忍──不闻不答?

因此,‘天’,终于给她一个最肯定的答复!

但听在孔慈声声向天反问之后,半空之中,淬地传来一个无比沉雄的声音,道:“孔慈……”

“你,又怎会没用?”

这个声音乍出,孔慈当场一呆,她不虞在这暗角,竟会有人回答她!

“谁?????”

孔慈说着,不期然暂时收起心中的委屈与悲哀,抬首向上一望……

但见自己头上,根本就无任何人形,只有黑黑的苍天,和自己顶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树杈……

孔慈又再纳罕地问:

“适才……到底是谁在暗里……说话?”

这一次,终于有人在无边死寂中响应:

“孔慈……”

“你不是一直在向天反问吗?

“适才,正是本座向你说话……”

“我,就是──天!”

“无道狂天!”

天……?

孔慈万料不到,世上竟有人会自尊为“无”!

但,令她万料不到的事,竟还接着而来!

就在这个所谓“无道狂天”语毕之际,只见在孔慈顶上纵模交错的树杠之中,霍地似有一黑影急降而下!

孔慈满以为一定是那个什么无道狂天的人快出现了,谁知定睛一看,已是污泞的脸更是脸如土色!

只因这团黑影,原来并非什么人影!

而是一个很大很大的……

火红棺材!

啊?啊?啊?

“隆”然一声巨响!那个人红色的棺材,已经稳然落到地上,霎时砂尘滔天,闭人耳目!

棺材本应埋在地下,孔慈造梦也没想过,竟会有个血红棺材从无而降!在这个静加深海的夜,倍觉邪异凄迷!

但更邪异的,是这个棺材突然自行敞开,一个全身披着血红衣衫的男人,已自棺中踏了出来!

赫见步出来的男人脸如白玉,一双目毛却又如其身上衣衫般鲜红如血,他虽然长相不错,然而一双红眉,却令他整个人看来如同恶鬼,令人望而生畏!

瞧其那身血红衣衫,正与适才在云阁顶上,与那个无道狂天说话的红衣人影一摸一样,啊……?原来那条红衣人衫,便是这名男子?

孔慈不禁膛目结舌,愣道:

“你……为何……会与你的棺材……从天而降?”

“难道……,你就是适才……对我说话的……那个……

无道狂天?”

那血衣男人邪邪笑道:

“孔慈,你,错了。”

“我又怎有资格以‘天’为名?我,只是我主人‘天’的使者!我叫──”“红眉!”

“而我今次来的目的,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

孔慈战战兢兢地问:

“什么……事?”

那个一身血衣的“红眉”又邪邪一笑,笑容中仿佛藏着一个诡奇布局,他徐徐道:“我主人叫你明白,你,其实并非一无是处,更非废物!”

“至少,对我们来说,你,实在相当有用!”

孔慈感到自己的处境似乎相当危险,她又问:

“你……和你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到底……想以我……来干啥?”

那个红眉已在一步一步逼近孔慈,一面还道:

“放心!”

“在未令你清楚知道,你究竟对我们有何用途时,我,会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你很想见的人!”

“当看见那个人后,你,使会乖乖为我们发挥你一生……”

“最大的用途了!”

“孔慈!你如今就随我来吧!”

来吧二字乍出,那个红眉霍地袖彤一幌,“蓬”的一声!

孔慈但觉劲风过处,她已经如堕进万丈深渊之中,昏厥过去!

只不知,那个天的使者“红眉”,会带她去见谁?

到底,会有什么人是孔慈很想见的?

难道,会是已落在无道狂天手上、在天下会己没有露面数天、却仍未有人察觉他失踪的……

聂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

孔慈终于苏醒过来。

可是,甫醒过来的地,却发现自己已身在一个异常漆黑的地方。

她,竟然在昏迷之中,被附红眉自天下会带来这里?

天下会向来守卫森严,如今却彼那个红眉及其主人自出自人,旁若无人,看来,天下会今次遇上的高手,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高手。

孔慈又在漆黑中游目四顾,只见这里似是一个极为黑暗的牢狱……

黑得就连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仍无法令她看清牢内还有什么东西!

然而,霍地“轰隆”一声!天际突然响起一道旱雷,接着电光一冈!

牢内随即亮如白画,她,终于将牢内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更不禁震呆当场!

她震,是因为她发现,这个牢内,原来并不单只有她一个人!

她呆,是因为这个与她“同处一牢”、匍匐在暗角的人,真的是一个……

她很想见的“人”!

还有,这个人的身畔,亦扬着一柄她异常熟悉的刀!

一柄曾染满无戮鲜血的刀!

那柄刀,此时亦崭现一丝异样光芒,似在惊叹它和它的主人,竟会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再遏上它亦异常熟悉的孔慈……

但见孔兹怔怔看着那匍旬在暗角的人影那条她真的很想见、亦异常熟悉的人影那双眸子睁得老大,嘴里更在吐出连串令人无法置信的话:“啊……?”

“你……竟然……还……未……死?”

“但……,你……为何……会在这里?”

“天……!你……为何……会在……”

“这……里?”

势难料到,孔慈看见这个人时会如此震惊,甚至比步惊云逼她离去时更为震惊,显而易见,如今旬旬在暗角的那条人影,对孔慈来说,甚至比步惊云更为重要!

瞧真一点,这条黑暗中的人影并非长发,显然不是早前被无道狂无所擒的聂凤!

但,除了步惊云及聂凤,这个世上,到底还有谁是孔慈最想见的?

这条人影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还有,那个无道狂天,差其使者“红眉”将孔慈带来这个神秘地方,见一个她想见的人,他们,究竟想以孔慈干啥,他们,还想怎样利用已是无比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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