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迹创造者

是埃哈德研修班作风毁灭了IMSAI公司。

——亚当·奥斯本

业界先驱详述自力更生精神对个人计算机产业中前景看好的公司所产生的影响。

后起之秀

每个公司都想成为第二大微机企业。

——计算机预言家、理论家、批评家特德·纳尔逊

MITS是第一家成功地将微机推向市场的公司，然而它未能长久地保持这个荣誉称号。MITS公司（全名为微型仪器遥测系统公司）于1975年推出具有技术突破意义的Altair计算机后，便从一家小型电子设备企业一跃而为首屈一指的微机公司。MITS公司的高层员工中甚至拥有两位未来的微软公司创始人这样的杰出人物。

从1975年一月号的《大众电子学》杂志封面报道Altair8800计算机，到1977年5月帕特克公司收购MITS，这之间的两年半时间里，磁盘与磁带驱动器这一新兴产业正在形成。Altair计算机的推出，促进了技术和社会的发展变化。阅读过《大众电子学》介绍Altair计算机文章的计算机业余爱好者也许并不会预见到后来微机产业的迅速发展，但是他们确实目睹了人们使用计算机所用的方法开始出现重大的变化。他们过去一直在等待这一变化。

使用大型计算机的编程员、技术员和工程师们都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他们总是被锁在计算机机房的外面。20世纪60年代，在能够买得起计算机的大公司工作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已经能够使用数字计算机，因此进行复杂计算的工作速度大大加快了。但这也形成了一个“计算机特权阶层”，这是一个由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组成的一个封闭的群体，人们必须通过这个群体，才能获得计算机带来的好处。

计算机机时非常宝贵，每个人上机的小时数必须预先作好计划，这是件非常烦人的事情。用户必须容忍在上机的关键时刻工作被他人打断，还要将程序提交给官僚作风严重的中间人员。编程员作为技术熟练的工作人员，都无法充分使用他们的工具和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因此常常感到不快。因此，早在1975年，程序员或工程师都梦想自己拥有一台计算机。这种愿望是导致个人计算机问世的火种，而《大众电子学》杂志介绍Altair计算机的文章则是导致发生一场规模宏大的计算机革命的星星之火。

MITS推出的Altair计算机使得计算机机房向用户打开了大门，一时间，从全国各地的汽车库中冒出了许许多多的竞争对手。MITS公司总裁埃德·罗伯茨给Altair规定的价格很难再往下降，如果不是长时间推迟Altair计算机的交货，MITS公司拥有的早期优势一定会更大。但是经营上取得的成功与这场计算机革命的燎原之火并不相关。那些经营失败的公司往往喜欢开诚布公，将自己的方案摆在桌面上，让大家都了解。失败是成功之母，失败并不会影响人们的创新精神。这场微机革命依靠其自身的内部动力滚滚向前，而不受外部利益的驱动。微机产业并不是按照传统经济法则而形成的。

MITS公司的竞争对手是一些计算机业余爱好者创办的企业，部分原因是没有一家大企业愿意制造微机。只有那些全身心地迷恋于计算机和电子设备的狂热者，才会忍受手工设计和制造计算机所必须进行的极其繁琐的工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用手工组装计算机的想法简直是发疯。一直到最近，人们才可能尝试进行这样的一种工作，而Altair也很难证明除了在技术上具有重大意义之外，它还有什么别的意义。但是1975年的计算机业余爱好者却清楚地懂得，最终Altair一定会名扬天下。

计算机业余爱好者始终念念不忘制造计算机。例如，新墨西哥州的火灾巡查员唐·兰开斯特通过他在电子学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为计算机业余爱好者提供数字技术知识。70年代中期，兰开斯特加入了一家公司，名叫西南技术产品公司。该公司主要生产高端音频成套组件，并于1975年推出一种类似Altair的微机，它采用摩托罗拉公司开发的新型微处理器6800。许多工程技术人员，包括埃德·罗伯茨，都认为6800芯片的性能优于Altair使用的8080，罗伯茨则始终关注着西南技术产品公司的技术动向。唐·兰开斯特对于他的设计方案并不保密，但是当时其他人并不是这样。信息共享在大多数其他行业的竞争对手之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在计算机业余爱好者中间却非常普遍。在一些专业性杂志的帮助下，形成了一个全国性的计算机业余爱好者群体，他们定期互相通信，就一些问题进行长时间的认真讨论，毫不保留地分享他们具备的知识。结果，他们为制造自己的计算机在技术上作好了充分的准备，在心理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半导体设计师查克·佩德尔说：“他们对计算机是如此渴求，以致于他们决心亲自尝试制造计算机。”在贝克利的加利福尼亚大学，计算机学教授约翰·托罗德考察了英特尔4004和8008芯片，认为它们用做中央处理器并不十分理想。当他从老朋友加里·基尔多尔那里得到一片最早的8080芯片时，他就开始认真考虑制造自己的微机了。

1974年中期，托罗德和基尔多尔组装了一台微机，并且编写了一个磁盘操作系统。但是他们不清楚这种设备是否有市场，因此作为一种业余爱好，他们不断地改进这个产品。基尔多尔负责编写软件，托罗德负责开发硬件。在Altair计算机突然打入市场之前，他们只卖出了很少几台机器，包括卖给旧金山海湾区的计算机终端公司奥姆龙（Omron）的两台。托罗德制造的计算机使用的商标名是数字系统，后来改为数字微系统，基尔多尔编写的软件使用的商标名是星际数字研究软件（后改为数字研究软件）。

虽然旧金山海湾区被人们公认为是个计算机开发中心，但是微机的开发已遍及全国。在丹佛，罗伯特·苏丁“鲍勃博士”将他的业余爱好活动发展成一个企业，名叫数字集团公司（Digital Group），它很快就赢得了许多业余爱好者客户的重视。该公司最初为Altair和其他计算机品牌生产插入式电路板。苏丁还率先提出了一种思路，即计算机可以交替使用不同类型的微处理器。5年后，这个思路受到了人们的重视。Altair是一种8080计算机，西南技术公司的计算机是6800计算机，但是8080和6800这两种处理器都可以在数字集团公司的计算机中运行。这种创新反映了当时的一种设计思想。可交替使用的微处理器对于微机设计人员（即计算机业余爱好者）来说是一种便利条件，但是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却并无多大用处，因为缺少用于新型处理器的软件。业余爱好者是为他们自己设计计算机的。即使是机器的外观，也反映出业余爱好者的特点。典型的计算机通常像一台家庭自制的电子测试设备，一个金属机柜，配有许多切换开关，闪亮的指示灯，从机柜的前后、顶部或两边引出许多线路，完全是个“设计拙劣的杂牌机”，正如用各种拼凑起来的零部件制造的计算机被称呼的名字那样。

没有人去更多地考虑计算机的外观，因为设计者完全是按照他们自己的需要来创造计算机的，根本不顾及最后产品是个什么样子。当总部设在南加州的向量图形公司（Vector Graphic）不同意设计师将粉红色电路板与底下的紫色变阻器相搭配，因为组件的颜色与向量图形公司的绿色和桔红色计算机不协调时，设计人员感到大吃一惊。70年代中期计算机设计时很少考虑颜色搭配的问题。

最早从审美角度认真考虑计算机的外观和节省使用桌面空间的计算机公司之一是斯菲尔公司，该公司是迈克·怀斯在犹他州的邦蒂富尔创办的。斯菲尔计算机是“集成式”计算机，也就是说显示器与键盘均与微处理器安装在同一个机柜里。这种计算机是个封闭式设备，两边没有拉出来的各种线路。

斯菲尔计算机并没有在市场上生存多久。虽然从外观来看它是一种商用计算机，但从内部来看它完全是业余爱好者的工艺水平。机盖下面的机械装置很不像样，甚至达不到业余爱好者的水平。它在很大程度上是手工制作的产品，里面塞满了杂乱无章用手工焊接的线路。斯菲尔计算机并不适合批量生产，并且其性能也不是特别可靠。此外，正如当时的一位计算机业余爱好者所说，它的BASIC软件的运行速度是世界上最慢的。

为新成立的计算机公司所起的名字也反映了业余爱好者的不正规特点和讽刺挖苦的幽默。李·费尔森斯坦创办了一家名叫“爱的魅力控制设备公司”（Loving Grace Cybernetics），后来又创办了另一家公司，名叫“机器人公司”（Golemics Incorporated）。芝加哥成立了“小小机器公司”（Itty Bitty Machine Company）简称IBM公司。新泽西州出现了一家名叫“养鸡乐计算机咨询公司”（Chicken Delight Computer Consultants）。北加州冒出了一家“肯德基计算机公司”（kentucky Fried Computers）。

早期在微机的买主与制造商之间并不存在很深的界线。微机的操作需要具备很高深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以至于技术熟练的微机用户简直可以成为计算机的制造商，这种说法是毫不夸张的。当时存在着一个由技术怪才、业余爱好者和黑客组成的群体，他们没有经过经营方法的培训。还有一些企业家，他们更感兴趣探索微机的巨大潜能，而对于赚钱的事情却并不在乎。不过位于加州圣莱安德罗的IMSAI公司则是个例外。

IMSAI成了第二大微机制造公司，不久之后又从MITS公司手里夺走了头号微机销售商的桂冠。IMSAI公司是1975年1月Altair计算机问世几个月后由比尔·米勒德创办的，公司的人员组成和经营指导思想均有其独有的特点。实际上所有其他公司的总裁基本上都是计算机业余爱好者，他们是通过计算机俱乐部会议和新闻通讯刊物而互相认识的。而米勒德则不同，他原先是个计算机销售代表，他和他的同事并不认识计算机业余爱好者，也不想认识这些人。他们很少出席业余爱好者计算机俱乐部会议，在这些会议上，俱乐部成员互相交流使用各种新型（和不可靠的）计算机的经历，传播种种小道消息，介绍各种设备、软件和看法。米勒德和他的同事不愿与他们为伍。

从一开始，米勒德和他的高级官员管理小组就将自己视为身着牛仔服的业余爱好者所在领域中的严肃商人。米勒德认为IMSAI计算机将是小企业使用的台式工具。它将主要用来取代打字机。在IMSAI公司高级官员的头脑中，公司是为想要从事实际工作的企业客户制造商用计算机系统。他们不是为业余爱好者制造玩具。如果能够看到这些早期的原始微机具备的发展潜力，这是一种先见之明。如果想在1975年创办一个具有这种远见的公司，那是一种空想，但是米勒德和他的管理小组并不担心被人们视为过分的野心勃勃。他们是在不受束缚的环境下从事经营活动的，他们喜欢这样。

1975年，当IMSAI开始制造8080微机时，大多数计算机业余爱好者认为米勒德试图过早垄断企业市场。核心的计算机业余爱好者还不知道这些机器究竟能够做些什么，那么如何期望企业界能够接受这些计算机呢？微机仍然处于试验阶段，并且常常无法正常运行。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使得米勒德和他的管理小组认为小企业将会购买微机呢？IMSAI的合伙创始人布鲁斯·范纳塔说：“这完全是猜测。我们猜想这些机器是真正的小企业使用的机器，即使它们重达80磅㊟，并且桌子上很难放下。”从技术上讲，IMSAI计算机并没有什么突破，它实际上只是Altair计算机的翻版，不过它也有一些改进，最突出的是对电源进行了改进。Altair计算机的电源的作用是将相应的直流电源和电压分配给计算机的各个部件，但是业余爱好者认为Altair的电源部件很不稳定。而IMSAI计算机则不同，范纳塔后来声称，该公司提供的电源你无法举起来。当然他的说法有些夸张，不过早几年以前，一个人要举起计算机及其各个部件几乎是不可能的，人们都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虽然IMSAI最终解决了其他棘手的技术问题，但是该公司在硬件设计方面最重要的成就是改进了Altair的电源，并且去掉了Altair计算机需要的手焊线路。这两项改进在提高微机的实用性方面向前迈出了一大步。不过，IMSAI对微机行业所做的最重要的贡献并不是技术上的贡献，而是该公司采取的一种厚颜无耻的做法。米勒德采取了一种“仿效竞争对手的”设计方案，并将它推向一个其存在可能性值得怀疑的市场，从而建立了一个实力雄厚而不容人们小看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