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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官帽子也能论斤卖(2)

汪祺祥睁开眼睛,看见李老板站在自己的身旁,再一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

"汪先生,你怎么了?"李老板一看汪祺祥睁开了眼睛,又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汪祺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道,"只是做了一个梦。"

"汪先生,快起床吧,他们来了!"李老板又说道。

"谁来了?"汪祺祥眨巴着睡眼惺松的眼睛问道。

"还能谁呀,送委任状的呗,快起来吧。"李老板催促道。

"什么?送委任状的来了?"汪祺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说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呀!"

汪祺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以后,便急忙走出自己的房间,李老板也赶紧跟在后面走出房间。

"这就是那位汪祺祥汪先生。"李老板见到传谕太监,赶忙介绍道。

那传谕太监早已在客栈里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到汪祺祥,便大声说道:"湖南候补道员汪祺祥接旨!"

"是,臣在!"安祺祥急忙让李老板摆上香案,跪下说道。

"钦奉慈禧太后懿旨,任命候补道员汪祺祥为湖南巡抚,钦此。"

"臣遵旨,谢老佛爷!"汪祺祥又磕了三个头道。

传谕太监传完旨意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来到了汪祺祥房间。汪祺祥知道一定还有什么指示,便赶紧也跟了进来,静静地等待着。

"银子明天上午送到白云观去。"传谕太监忽然说道。

"是,臣一定照办。"汪祺祥赶紧说道,又拿出一百两银子送到传谕太监手里。传谕太监接过去放进腰包里,什么话也没再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清晨,汪祺祥早早起了床,把四十万两银子分装在二十个木箱里,并雇了十个人拉着十辆车子,装上银子,便向白云观悄悄进发了。汪祺祥已经来过了一次白云观,所以这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不一会便来到了牌楼面前。穿过牌楼,便是白云观了。汪祺祥拿着名帖请守门的小道士去申报一声。不多时,小道士出来道声:"观主马上就到!"

"汪先生早!"不一会一个老道士率两名道童走出观门,看见汪祺祥双手合十道。

"观主早!"汪祺祥料定这个老道士便是白云观观主高云溪了,也赶紧说道,"银子——"

"嘘!"老道士制止了他,指着一个去处道:"先拉进来卸在那儿吧。"

汪祺祥便命人把银子拉进观内,卸了下来,便打发走了雇来的人。老道士派两个小道士看守着,便向汪祺祥说道:

"汪先生请!"

汪祺祥随着老道士穿堂过院,来到一座殿堂面前,这便是老道士的居处。两人进去分宾主落座后,道童献上茶来,然后老道使了个眼色,道童便忙悄然退下。

"在下呈蒙总管李大人栽培,感恩不尽。银子之事,还望观主多多予以周全。"汪祺祥说完,又掏出一包银子双手递给老道士。

"请汪先生放心,此事包在贫道身上就是了。汪先生尽管去走马上任,包管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老道士毫不客气地接过银子说道。

"那在下就多谢观主了,以后再有用着观主的时候,还望观主不吝赐教。"汪祺祥说道。

"汪先生过谦了。"老道士说道,"但像这样的小事,在下还是可以帮得上忙的。"

"那在下就不多劳观主了,告辞!"汪祺祥说完便走出了殿外。

"恕不远送!"老道士把汪祺祥送出殿外,又一次双手合十道。

那四十万两银子,李莲英也没有全要,他实际上只要了三十五万两,三万两送给了白云观观主高云溪,李贵和和李老板两个每人各得了一万两。

汪祺祥通过李莲英之手,买了这么大的一个巡抚的职位,可是直到他走马上任前一天,连李莲英一面也没见上。

汪祺祥做了湖南巡抚后,有了上次河工道台的教训,这次做起官来比上次精明多了。他的做官的信条是把以前的"只进不出",变成了现在的"有进有出"。这不但没有使他的银子减少,而是越来越多,反而使他的官位更加稳固。

有一次,汪祺祥回籍探亲,无意中听到他的好友曹瑞年自从上次丢了七品县令的官职以后,还一直赋闲在家,想起自己以前对他的保证,感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他以前给我出的那个主意,我哪儿会有今天呢?"汪祺祥想道,"我应该帮朋友一把才是呀!"

过了几天,汪祺祥果真带了些礼品,亲自看曹瑞年去了。

曹瑞年出来一看,见是汪祺祥,真是又惊又喜,说道:"汪大人亲自光临寒舍,实在是曹某三生有幸呀!快请进,快请进!"

"什么汪大人不汪大人的,咱们现在仍旧还是好朋友嘛!"

汪祺祥故作不满地说道,"咱们还互称老兄就挺好的。"

"哎,不敢,不敢。"曹瑞年连忙说道,"今非昔比呀!"

"什么不敢不敢的。哎,老兄,我自从京城回来,你怎么连我那儿一次也没去呀?我以前也在家赋闲的时候你还去的挺勤的呢。"

"那让我怎么敢呢,汪大人。您是总管一省的巡抚大人,大权在握,而我呢,一介草民,对您什么用也没有。"

"哎,你就叫汪先生吧,如果你非叫汪大人的话,我听了心里实在别扭。老兄呀,我看你还是改不了你的脾气,做起官来是绝对不行的,我是有深刻体会的,官官相护,并不是只有平级的官也相护;大官可以护小官,小官有时也是可以护大官的。别说我以后可能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说是李大总管以后也有可能用得着你的时候。所以做官的时候,不但要和上级搞好关系,就是平级、下级也应当搞好关系,这才是做官之道。"汪祺祥现在说起做官的理论来真是头头是道,确实是今非昔比。

"是吗?"曹瑞年听得简直呆了,这些做官的道理,自己以前从没听别人推心置腹地讲过。怪不得自己会失了官。自己不但没有和下级、平级搞好关系,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得罪了,这还能不丢官?汪祺祥能对自己讲出这些话,看来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待的。想到这儿,便说道,"不知汪先生那儿是否有什么闲职,能给在下安排一个?"

"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汪祺祥说道,"我听说你还赋闲在家以后,便一直在为你留意着此事。"

"那真是太谢谢汪先生了。"曹瑞年没想到汪祺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那儿也没有什么闲职,有闲职也没有多大的油水,"汪祺祥说道,"不过我可以替你向别的地方活动活动。"

"那我就静候汪先生的佳音了。"曹瑞年说完,命人拿出五百两银子来,放在汪祺祥面前,又说道,"区区薄礼,权当谢意,请汪先生笑纳。"

"哎,老兄,这就太客气了,如果我是专为银子而来的话,我就不会到你这儿来了。你现在也够清苦的,这些银子你就留下自己用吧。"汪祺祥坚决不收,对朋友还真有点义气。

"那就请汪先生受在下一拜吧!"曹瑞年说着就要下跪。

"哎,老兄你这是干什么呀?"汪祺祥慌忙扶住了他,"我只是替朋友尽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后来,汪祺祥经过多方奔走,动用多种关系,还果真为曹瑞年谋了个通州州判的位置。曹瑞年在欢喜之余,自然忘不了汪祺祥的恩情。

曹瑞年第二次做官,自会别有一番感慨。他时刻不忘汪祺祥告诉他的话,和各种人都搞好关系,对上司毕恭毕敬,出手大方;对下属是威严之余,不忘小惠,所以不到半年银子搂了不少,也博得了上上下下一片赞扬之声。

后来,曹瑞年打点一万两银子,亲自送到汪祺祥府上,汪祺祥这次自然是毫不推辞,欣然笑纳了。

转眼又到了童生考秀才的季节。通州地区的主考官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因曹瑞年人缘很好,所以大家公推曹瑞年来当这次通州地区的主考官。

曹瑞年做了主考官以后,自然要看一看都有哪些地方的童生要来参加考试。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县名:大城县,但一时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县名那么熟悉。曹瑞年最后想了又想,突然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当朝太监大总管李莲英的老家吗?"这一想起来可让曹瑞年吃惊不小。幸亏知道得早了一点,要是晚了不就有天大的麻烦事了吗?要是一个李莲英的亲戚什么的去参加考试,自己作为主考官而没有录取他,那今生要不第二次丢官才怪呢?曹瑞年暗暗地想道:"我得去李大总管那儿去看看,问一问他是否有什么人需要照顾的,也趁机和大总管套一下近乎,说不定以后还能借着大总管的势力沾光得势呢!"

曹瑞年打定好主意,便向知州请了十天假,带上川资和饷银,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到了京城以后,还没来得及住进客栈,便先打听李莲英的府第,便直接登门求见。

"在下乃是通州州判兼通州地区主考官,有事求见大总管,求大哥去向李大总管通报一声。"曹瑞年来到李府大门前,对看门的家丁低三下四地说。

"我们老爷今天不在府上,你改天再来吧!"看门的家丁看只是个小小的通判,便冷冷地说道,很傲慢。

"那你们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呢?"曹瑞年并不在乎这些,继续对看门的家丁说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到家丁手里。

家丁接过银子,顿时换了一副笑脸,友好地说道:"这可说不准,我们老爷回府一般没有什么定期的。要不然的话,你就在这看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撞上他了。"

没想到家丁一句看似玩笑似的话,曹瑞年却当真了。他果真就站在李府大门旁边,静静地等着李莲英回来。

日头快要落山了,还是没有李莲英的影子,可曹瑞年还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着。家丁在一旁看着都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是对他说道:"这位先生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老爷今天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那我该怎么办呢?"曹瑞年丧气地说,"那以后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啊,哎,这位大哥,李大总管什么时候回来,你能通知我一下吗?"

"那谁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呢?"这家丁现在只想把他打发走,便说道。

"那——"曹瑞年一想:对呀,现在自己连个住处还没有呢,怎么让别人来通知自己呢?还是今天晚上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再把客栈的名字及房间号告诉他,"那我明天把地址给你行吗?李总管回来以后,你就按那个地址去通知我一下。这位大哥,求求你了,怎么样?"

这个家丁看打发不走曹瑞年,便忽而认真地说道:"这位先生我看你还是别打算那么多了。实话告诉你吧,即使我们老爷回来以后,他也不会接见你的,因为你的官帽子还太小太小,还是等变大了以后再来吧。"

"你是说他嫌我的官小,不愿意接见我?"曹瑞年仍不死心。

"哎,对了。"家丁说完便看着别处,不再理睬曹瑞年。

曹瑞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悻悻地走开。刚走了几步,忽而又想道:我请了十天假,大老远来到这儿,难道就这样走了?难道李莲英他真的会不接见我?不管怎样,我总得试试才行。看样子即使李莲英回来了,家丁也不会通知我的,那就得我自己来想办法了。可是我又怎样才能知道李莲英回来呢?曹瑞年漫无目的的四处瞅瞅,忽然心里一阵激动,"好,有了!"曹瑞年脱口喊道。

原来曹瑞年看到对面有一户人家,其一间房子的窗户正对着李府大门。"如果我住在那个房间里,天天看着李府大门,就不怕看不到李莲英回来了。"曹瑞年暗暗地想道。

曹瑞年大步向那户人家奔去。门是紧闭着的,曹瑞年轻轻地敲了两下,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老太太,见是一位陌生的客官,便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

"对不起,老大娘,打扰您了,"曹瑞年礼貌地说道,"请问这儿有房间租赁吗?"

"对不起,先生,这儿不是客栈,不租赁房间。"老太太说完以后,便想把门关上。

"慢!"曹瑞年赶紧拦住了她,"我只要一个房间住,不过我还可以出高价钱。"

老太太听了以后,怦然有些心动了,便说道:"你先过来看看吧,你要租哪一间?"

"就是窗子靠街的那一间。"曹瑞年赶忙说道。

"不行!"老太太很坚决地说道,"别的哪一间都可以,就这一间不行。"

"那……那是为什么呢?"曹瑞年忙不迭地问道。

"那是我女儿的卧房!"老太太说完,狠狠地瞪了曹瑞年一眼。

曹瑞年失望了,但仍不死心,又使出了他的杀手锏:"求求您老人家了,老大娘,您就把那房间租给我吧,价钱我还可以再高一点。"最后一句话曹瑞年说得很重。

"价钱再高一点,你出得起吗?"老太太仍没有好气地说。

只是想把他打发走,每晚十两银子,愿住就住,不住就走。"

老太太心里想道:这么高的价钱,估计一听说就会把他吓走了。

"十两就十两,我愿出!"没想到曹瑞年听了以后却爽快地答道,还一连声地致谢,"谢谢了,谢谢您老人家了。"

然而这下老太太可作难了,原以为那个价钱会把他给吓走,谁知不但没有吓走他,他反而挺高兴的。这下可怎么办呢?那毕竟是女儿的卧房啊!但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又不好意思再反悔。可又转而一想,每晚十两银子,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几个晚上就是几十两银子呢。少不得女儿先和自己一起迁就几个晚上。

"你要住几个晚上?"老太太问道。

曹瑞年想道,自己请了十天假,这时已去了一天,走时还要去一天,自己只能在这儿等李莲英八天,便说道:"我在这儿要住上八个晚上,不过即使住不到八天的话,我仍会按八天的价钱给您的。"曹瑞年又想到自己如果早几天见上李莲英的话,就不用再多住了。

"好吧!"老太太听了高兴地说道。

曹瑞年自此便在这儿住了下来,每天除吃饭和睡觉时间外,只是呆呆坐在那儿隔着窗子看着李府大门,就这样一直看了七天,连看见一个太监进出李府大门也没有。"看来真的没戏了!"曹瑞年伤心地想道,"自己钱也花了,精力也费了,连嘴也快被磨破了。然而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明天不等了,去遛遛去。来了几天,只顾办这件事,连有机会看一下京城的风光都没有。这天公也太无情了,只会作践人,唉!"

到了第八天,曹瑞年便早早起床,连早饭也没有吃,便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了起来。这样一直逛到日头偏西,才慢慢向回踱去。

天无绝人之路。曹瑞年正低头往前走着,猛然听到一阵马铃声。曹瑞年抬头一看,发觉已到了李府大门,一辆轿车正好在大门前停下。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人,头戴镍兰顶戴花翎,身穿孔雀袍子官服,年纪有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白净面皮,下巴光光的连一根胡须也没有。曹瑞年想,这莫非就是李大总管?我要不是回来的早了一会,就差点给错过去了,那样就又不但一切努力全是白费,而且还有可能得罪李莲英的亲戚,如果李莲英有亲戚参加考试而未被录取的话。这样看来,这天公还是长了眼睛,没有使自己错过这次机会而使自己的努力化为泡影。

曹瑞年连忙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上一身干净的好衣服,带上一万两银票,又赶紧到李府登门求见李莲英。看门的家丁还是上次那一个。

"请问大哥,李大总管是不是刚才回府来了?"曹瑞年见了家丁,客气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那家丁一脸傲慢的神情,但心里却犯嘀咕了;这家伙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几天都没见他,我们老爷也没回府上来;这次老爷前脚刚刚踏进门里,他后脚就跟进来了。

"那就请大哥去向李大总管通报一下,在下有事要求见。"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老爷是不会接见你的。"

"求大哥发下慈悲吧,替在下去通报一下,我真的是有重要事情要求见他老人家。"曹瑞年一边哀求着,一边掏出十两银子悄悄地塞给家丁。

"好,好,我进去通报一下,我们老爷不接见你可愿不得我呀!"家丁接过银子说道。

"那是自然,大哥。"

"哎,怎么称呼?"

"通州州判兼通州院试主考官曹瑞年。"曹瑞年一字一板地说道,"大城县的考生也要在通州参加考试。"

那家丁见到李莲英,说道,"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谁?"李莲英问道。

"通州州判——。"

"不见!"李莲英刚听到这四个字,便以为无下文了,紧接着训斥道,"这样的小不点儿也来通报。"

"他还是通州院试主考官",家丁继续报告道,"他还说大城县考生要在通州参加考试。"

"是吗?"李莲英顿时来了兴趣,说道,"那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家丁走到大门口,对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的曹瑞年说道:"算是你的好时候,老爷同意接见你了。因为为你通报,我还挨了一顿训斥。"

曹瑞年一听喜出忘外,赶紧说道:"那太谢谢大哥您了。"

曹瑞年跟着家丁来到客厅,一见到李莲英赶忙上前施礼道:"通州州判曹瑞年,特来拜见总管大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递过去。李莲英接过来看了看,随手递给身边的侍者。

"坐吧!"李莲英只是椅子上略微欠一欠身子说道,"听说你还是通州地区院试的主考官,是吗?"

"卑职正是通州地区院试主考官,"曹瑞年并不敢落座,只是站着说道,"因为总管大人的老家的考生也要在通州地区参加考试,恐有对大人照顾不周之处,特来详请大人的示下。"

"我本家有一个侄子,要去通州参加考试,你多加关照一下就是了。"李莲英想了一想说道。

"好办,好办。请总管大人示知少爷名讳,卑职一定照办。"

曹瑞年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说道。

"取笔墨纸砚来!"李莲英对侍者喊道。

侍者拿来笔墨纸砚,交给李莲英。李莲英便在纸上写上"李福春"三个字,交给曹瑞年。

曹瑞年宝贝似地接过来揣在怀里,说道:"不知总管大人还有什么示下。"

"没什么了!"李莲英说道,又向侍者喊道,"端茶送客。"

曹瑞年知道李莲英在下逐客令了,连忙说道:"卑职告辞了!"

曹瑞年从李府出来以后,一肚子的怨气:我大老远跑到这儿,等了你那么多天。今天连饭也没吃,见到你就赶忙过来了,又说了这么长时间话,饿得我肚子"咕咕"直叫,而你连让吃饭都不让就端茶送客,未免太傲慢了吧。唉,这又有什么法呢?毕竟是人家有权有势,自己又是来求人家的。算了吧!李莲英今天能接见自己已经很不错了。曹瑞年呀曹瑞年,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却说大城县有一姓李大户人家,户主叫李全德,养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名叫李天福,二儿子名叫李天祥,三儿子名叫李天瑞。这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挺聪明的,可偏偏这个三儿子生性木讷,头脑反应有些迟钝。李全德为了将来使几个儿子都能金榜题名,便从小就给三个儿子请了一个极好的先生。

这先生也果然不负众望,尽心尽力地教授三个学生。这大儿子和二儿子学业进步很快,不到几年不但熟读了四书五经,而且文墨也练得极好。可偏偏这个三儿子李天瑞,几年之中除学了几个字以外,什么也没学会。

"天福、天祥两个人学起来记得挺快的,唯独天瑞却无论怎么教也教不会他。"先生有一次见到李全德,抱怨似地说。

"无所谓的,只要你尽心尽力地教他们就行了。"李全德也知道三儿子反应迟钝,学得不好的责任不在于先生,也并没有说什么。

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八月十五的晚上。李全德请了左右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到家吃饭。席间,李全德为了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下几个儿子的学业,便说道:"几个犬子读书也读得时间不短了,我提议让他们三个各作一首诗怎么样?"

"好,好!"大家也都一起随声附和。

"你们听着!"李全德向三个儿子说道,"你们每人作一首诗,诗的每句的最后三个字分别是圆又圆,少半边,闹吵吵,静悄悄,你们说怎么样?"

"好吧!"天福和天祥都爽快地答道。

"我也同意!"天瑞见两个哥哥都答应了,又见有那么多的亲朋好友在面前,父命难违,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就天福先来吧!"李全德对大儿子说道。

"那就我先吧!"只见天福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天空中那一轮圆圆的明月,不慌不忙地说道:

十五月亮圆又圆,二十四五少半边。

天上星星闹吵吵,太阳出来静悄悄。

"好!好!"众宾朋齐声赞扬,对此报以热烈的掌声。

天祥见哥说完,不待父命,便接着说道:"下一个由我来吧!"只见天祥盯着自己手中的月饼看了一会,也从容不迫地说道:

手中月饼圆又圆,咬去一口少半边。

饼上芝麻闹吵吵,吃到肚里静悄悄。

"好,有新意!"天祥的诗也博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

"天瑞,该你了!"李全德看着三儿子,威严地说道。

天瑞却低下了头,因为他还没有想出来该如何作。

众宾客鸦雀无声,都在看着李天瑞到底是不是能够作出来,以及李全德如何收场。

"天瑞!"李全德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觉得让自己丢了面子,便大喝一声道,"作呀!"

李天瑞猛地抬起头,看到父亲那威严的目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母亲,一脸期待的神情。然而没想到这一看,李天瑞却来了灵感。四句诗马上脱口而出:

老爹和老娘圆又圆,死了一口子少半边。

家人哭得闹吵吵,埋到墓里静悄悄。

众宾客一阵哄笑声。

"混帐东西!"李全德气得一拍桌子大骂道,"真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开窍,念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狗屁不会。"

李天瑞坐在那儿,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李全德本想在众宾朋面前炫耀一下,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三儿子作诗,一时在乡间传为笑谈。

到这一年院试考试时,李全德便把三个儿子叫过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读书时间也不短了,今年都去考一下吧。"

大儿子和二儿子早已跃跃欲试,这回听父亲说让参加考试,便答道:"谨遵父命。"

可这三儿子自认为肯定不行,死活也不愿前去参加考试。

"天瑞呀,你就去吧。老爹给你拿路费,考上考不上都不要紧,就算你去玩一次吧,好歹你也念了几年书,说不定还真能考上秀才呢。"李全德望子成龙心切,力劝三儿子去试一次。

"好吧,我就去试一次,不过考不上,老爹也不要见怪。"

在李全德的劝说下,李天瑞总算答应去试一次。

半个月后,三个儿子从通州参加考试回来了。李全德忙问三个儿子考得怎么样,天福、天祥都说考得不错,录取秀才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唯独三儿子一言不发。

"天瑞,你考得怎么样啊?"李全德问三儿子道。

"我连一个题目也没看懂,总共就才写上去几个字。"三儿子无精打彩地说道。

李全德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知道三儿子考上的希望不大,也不去多管他。

过了几天,黄榜贴出来了。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赶快去看自己是否考中,唯独老三无动于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三弟,你也考中了,我们哥仨全考中了!"天福和天祥一回到家,兴奋地冲着天瑞喊道。

"你们明知我考不中,还偏偏拿我来取笑。"天瑞不满地瞪了大哥二哥一眼道。

"和你开玩笑?好好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说别人哄你。不信你自己去看好了。"大哥二哥也不满地说道。

天瑞虽然不相信大哥二哥的话,但忍不住还是偷偷地跑去看了一次。"咦,奇怪!我真会考中吗!"天瑞一看大哥二哥考了前几名,自己虽然名次靠后一些,但毕竟也考上了。

弟兄三人同中秀才,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少不得前来祝贺一番。李全德总算挽回了一点上次中秋节时失去的面子。他红光满面地告诉大家说,这次三个儿子全都榜上有名,全是靠着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此话一出,大家在底下便小声地议论纷纷。

"天福、天祥能考上是没得说的。天瑞也能考上,大概是碰到鬼了。"

"准是主考官喝醉了酒看的卷子,他算有福气碰上了。"

"这是福至心灵,歪打正着。"

总之,底下怎么说的都有。然而不管怎么说,天瑞毕竟是考中了秀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曹瑞年那次从京城回来以后,很是得意忘形,自以为是无尚的光荣。可谁知到了录取考生的那一时,曹瑞年却把李莲英交给他的写着李莲英侄子的名字的条子给丢了。本来一个人的名字很好记的,但曹瑞年那天只顾高兴,根本就没有看一看李莲英的侄子叫什么名字。回来以后只看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藏在某一个地方,但却不记得到底藏在了哪一个地方。家中、官府到处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仔细回想了半天那个曾看了一眼的名字,但"李"来"李"去,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来。

"这下可坏大事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曹瑞年吓得战战兢兢,坐卧不安,自言自语地说道,"再去李府问一下是绝对不行的,因为丢失了总管大人亲笔写给的条子,这本身就是一大不尊,大总管知道了岂不招来祸端;如果不去问呢,说不定大总管的侄少爷不能中选,也是抗命不遵,这也很可能有获罪的危险。"曹瑞年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想得茶不想用,饭不想吃。

副主考及其他考官见曹瑞年无精打采的,心里很是疑惑,便问道:"主考官大人,您这样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唉,"曹瑞年长叹一声说,"李大总管的一个侄少爷也来参加考试,送来书笺,说让我关照办理一下。可我不小心把书笺给丢失了,又记不起他的侄少爷的名字,这可怎么是好呢?"曹瑞年不敢说出是自己讨来的苦吃,于是便撒了一个谎。

"什么,李大总管的侄少爷也要来参加考试?"副主考和其他考官一听,吃惊非小,七嘴八舌的说道,"那他要是录取不上,咱们可都得获罪呀!"

"就是呀,谁不知道当朝李大总管在朝廷中一手遮天呀,他的侄子如果录取不上,他肯定会报复我们的。我们这些芝麻大的官儿,哪能经得起他的报复?"

"我们总得想个办法才是呀!光说这些还是免不了要获罪的。"

"是呀,咱们共同商量一下,想个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罪吧。"

"既是李大总管的侄子,那他肯定是住在大城县了?"

"那他还肯定姓李。"

"哎,有了!我们不如把大城县的李姓考生全部录取,那李莲英的侄子肯定会在里面,你们大家说好不好?"曹瑞年说道。

"那怎么能行呢,李姓是大城县的第一大姓,那得有多少姓李的考生呢?"副主考不太同意这个办法。

但其他大多数考官都同意这个办法,因为谁也不想跟着获罪。其中一人说道:"副主考大人,您既然不同意这个办法,那就请您拿出个更好的办法来。"

副主考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最后只得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办法,那就按这个办法办好了。"

办法商量好以后,阅卷的时候,这些考官们果真一个不剩地把大城县李姓考生全部录取了。所以才会有李天瑞狗屁不懂而能中秀才之事。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后来这件事还是被渐渐地传扬开了,最后还竟然传到了李莲英的耳朵里。结果,李莲英不但没有责怪曹瑞年,反而夸奖他会办事。李莲英还自我解嘲地说:"此事传到家乡,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乃是我给家乡人办了一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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