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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西安是个好地方!(2)

岑春暄到一臬署,对赵舒翘说:"赵军机,上谕在此,赐您自尽,要求下午五时回去复命,求您及早自决!"

赵舒翘本在地上跪着听谕,听到此言,一下子就瘫到了地上,问:"太后再没有别的旨意吗?"

"没有。"

"一定有的。平日里我对朝廷忠心耿耿,老佛爷对我也恩重如山…""

"没有指望了!要死,咱们俩一块死吧!"还没等赵军机说完,站在一旁的赵夫人就打断了他。她拿过毒药,递给了丈夫。赵军机只取了一点儿吞了下去,由于太少,没有什么作用。赵军机毫无反常表现,精神如常,向家人交代着他身后之事,商量他的丧事如何办理。赵军机说:"高堂老母,不能亲养其老,送其终,是今生最大的憾事!"

此时,赵舒翘的亲朋好友得到消息,前来看望。他对众人说:"我到今日之境地,完全是受了刚毅的拖累!"岑春暄听他说话声音雄壮清晰,丝毫不像快要死的人的样子,于是就命手下人给他鸦片。服后,仍没有大的反应。岑春暄没有办法,只得再让给他服砒霜。服后,赵军机在地上滚作一团,呻吟不至,双手在胸口乱捶。但由于他体质很好,心志坚定,到此时还希望太后能下旨赦免他,也太痴情了。

到了下午四点,赵军机仍然没有死。岑春暄正在着急之时,李莲英来了。慈禧太后在行宫等消息呢,等不及了,就让李莲英来看看。李莲英对岑春暄很是看不上眼,见到他,没好气地问:"怎么这么慢呀,老佛爷都等不及了。"岑春暄只得把赵军机不愿死的事告诉了李莲英。李莲英又没好气地说:

"他不想死怎么办?你还想放过他?放过了他,老佛爷能放过你吗?洋鬼子能放过你吗?"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岑春暄非常着急,只得问他手下的人:"五点钟我就要去复命,可这人不肯死,你们看怎么办?"他手下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子说:"小人倒有个办法。把纸在烧酒中浸一浸,拿出来堵住他的喉管,闷死他得了。"岑春暄只能让人照此去办,换了四五张酒纸,赵军机才绝气。

庄亲五载勋,当时在京中曾奖励捕杀洋人,义和团失败之后,自知罪恶深重,怕遭杀身,就到陕西到太后这里来寻求保护,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嘛。但是,没有到陕西,就被太后一句话挡在了山西蒲州。住在一所官署之中,等候老佛爷的谕旨。这天,钦差葛宝华奉命捧旨而来,蒲州地方官施炮以迎钦差。庄亲王一听到炮声,就知道凶多吉卡,心中惴惴不安。问他的随从:"年都过完了,放什么炮呀?"

"听说到了一个钦差大人,放炮迎接呢!"从人答道。

"这钦差是为我而来吗?"庄亲王心虚了。

"不是吧!听说是打这儿过,到别处去办事的!"

少顷,葛宝华进来了。相互见过礼,庄五问他朝廷的情况,葛宝华一一作了回答。略谈了几句,葛宝华就又退了出来,察看庄王爷的住处,是屋后有一座古庙,就在其中选了一间空屋,作为庄王爷自尽的地方,并在房梁上,系了一条丝绳。一切准备停当,便命府县带兵把古庙围了起来。然后,再进来见庄亲王,说:"太后上谕在此,请王爷跪接!"

"是要我的脑袋吗?"葛宝华闭口不答。庄亲王跪在了地上。听完了上谕,庄王爷气愤地说:"赐我自尽。我早知道,他们(指洋鬼子)不得我死,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恐怕我们的老佛爷也不能长了。"说完,请求钦差允许他与家属告别。

葛宝华答应了他。

此时,其妻、子已知其事,冲入房中。庄亲王表现得非常镇静,非常坦然,对他的儿子说:"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大清朝的臣子,要尽力给朝廷出力。报效国家,是你的本分,你不要忘了!无论怎样,只要对国家有益,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干。绝不能让洋鬼子占夺了祖宗留遗我们的锦绣河山!"

他的儿子听了他的话,放声大哭。其妻则恐惧至极,昏死过去了。庄亲王毫不在乎,问葛宝华说:"死的地方在哪里?"

"王爷如不嫌弃,就请到后面的空屋里来!"庄王遂跟着钦差来到了那间空屋之中,见梁上悬一丝绳,转身对葛宝华说:"钦差大人预备得真齐全。佩服!"说完,爬了凳子,把绳套到了脖子上,然后踹倒凳子,数分钟后,气绝而亡。

山西巡抚毓贤。命将其正法的口谕下达时,他已启程往充发之地。带病而行,行走甚艰。听到处决他的上谕后,面如土色,与昔日在山西巡抚任上的凶狂之相大相径庭。在行刑的前一天,病才稍有好转。前往刑场时,由两个人搀扶而行。兰州绅士打算办桌酒席,为之壮行,被毓贤谢辞了,并回赠一幅对联,以名其志。因被他的忠心所感动,兰州绅士又在刑场挂起了一道红绸,以示对他的敬佩。到了下午,兰州百姓联名求情,要求赦毓贤死罪,毓贤自知已毫无用处了。

乃自写书信一封,记述自己的作为,并称死是最光荣的事情,自行是为忠义而死,劝百姓不必干涉。又亲与两轴,以为遗笔。其一曰:

人臣殉国,妻妾殉夫,孰言为人不当如是耶!所悲者,老母年垂九十、幼女甫七龄,无人事养。为人子者,何地自容?

皇上所命,臣下理当遵行,予前杀人,今予被杀,夫复何言。

所疚者,予位至封疆,经历三省,未为国家立功,涓滴无补,有负朝廷厚恩矣。

又一纸曰:

人臣负罪当诛,予此时心无他念,唯思一死足以为荣,深愿速死,免受监牢之罪。太后之恩深重,子无以报,但诚心冀望朝臣中,设法挽回国运,解除太后之忧。"

午后一点钟,毓贤身首异处,观者无不叹息。因其操守素以廉洁著称,在生时家中即贫困,但可维持生计。待死后,竟贫无一钱,连殓尸的新衣服都备不起!山西人对这位保护山西,不使外国人入侵的父母官建祠纪念。后来由于怕洋人又因此刁难清政府而毁之。

左都御史英年,为人谨慎,非常胆小。起先听到监禁的谕令,与家人告别,痛哭不止。其夜,彻夜痛哭,并大骂庆王,不设法相救。此时庆王已是过河之泥菩萨,自己都不能自救,何言救人?次日即是新春元旦,人皆有事,未留意照看,英年则终日哭泣,到半夜哭声乃止。天明,下人才看到他躺在地上,满面污泥,已气息奄奄。细看方知,他吞咽泥土,喉哽气闭而亡。当时赐他自尽的旨意还没有下来。所以也没有声张,等到上谕一下,岑春暄便把英年之死报告了慈禧。

礼部尚书启秀和徐桐的儿子刑部左侍郎徐永煜,道光二十七年正月初八,被斩于北京菜市口。当时启秀得知杀他的消息,只问了句:"是谁的命令?"

"有上谕在此,西安来的。"监斩官说。

"只要是太后的命令,不是洋人的命令,我虽死无怨!"

于是,与徐永煜同时就刑。

主战派的官员们,除了载漪和载澜,都受到处罚,有的被处斩,有的赐自尽,有的被革职,一时间全国官场风云变化剧烈。然而此时的西太后,只等着奕劻和李鸿章与西方十一国签订条约了。

载漪、载澜被流放了,赵舒翘、载勋、英年、毓贤、启秀等给杀了,该处置也都处置了,洋人的气也消了,老佛爷的心也就放下了。

在心理紧张了一段之后,就应该放松放松。前一段时间,老佛爷是够紧张的了,现在该她办的事,已经办完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签约",这就要看洋人够不够意思。奕劻和李鸿章有没有本事了,不管怎么说,老佛爷该好好地享受一番了。

这下李莲英,还有崔玉贵崔二总管,就得整天忙着到御膳房里去给老佛爷弄好吃的,到戏园子里给老佛爷找好听的,在大街上给老佛爷找好看的、好玩的,同时还要帮着接待南方各省源源不断的贡物,还要……真是忙得晕头转向。

李莲英的情绪,是随着老佛爷的心情变化的,老佛爷高兴,他自然也高兴。现在局势稳定了,李莲英在沉闷了一段之后,随着老佛爷的高兴而活跃了起来。一方面,他极尽奉迎之能事,吹吹拍拍,讨得慈禧欢心;另一方面,他卖官鬻爵,收受贿赂,巧取豪夺,营私舞弊。各省地方官来西安朝贡,必须经李莲英通禀经管,所以不但要给老佛爷上贡品,更重要的是要贿赂李大总管。谁想晋见顺利,就必须先打通李莲英设下的一个个关卡,有时贿赂所用财物,竟比进贡给老佛爷的贡品要多得多。王公大臣,甚至光绪皇帝,对这种情况,看在眼里,怒在心里,却不敢说出口。就连李莲英手下的小太监,都以总管为榜样,想方设法揩油水,捞外快。

在担心和恐慌中,一个冬天过去了。大自然把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春天,承献到了人们面前。春使古城西安变了模样,变得嫩绿了。沉睡了一个冬天的万物。又开始复苏了。慈禧太后把自己的心也融进了春里,脸上有时也露出春天般的微笑。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几岁。古城西安的春使她陶醉了。

李莲英陪着西太后游遍了古城的佛塔古刹,饱览了名胜古迹,到灞桥去看刚刚发萌的垂柳,到白鹿原去感受春日的融融暖意,去洪庆宫观赏刚刚绽开的桃花,到碑林去欣赏历代名人留下来的书法……佛道遗迹和每日遥遥可闻的钟声,唤不起他们的爱民之心,秀丽的河山,优秀的文化激不起他们的爱国之情。起初,这柔柔的春光,缓缓的春意,还能使老佛爷高兴,可是,每天让她处在同一种环境中,她就腻了。

这一腻不要紧,就又使她想起了北京的春天,想到了皇宫,想到了北海,想到了她的颐和园。一想到颐和园,她就心痛,一边骂着洋鬼子,一边在想她的颐和园到底被糟踏成什么样了?想她出逃时藏在地下的珠宝是否还完好无损,又回忆起她昔日在颐和园中那奢糜的生活……每当此事,李莲英早就懂事地躲到一边去了,免得又惹得老佛爷不高兴,自讨没趣。

关中暖洋洋的春天,使人觉得昏昏欲睡。这种日子人们是喜欢的,而这种日子使人过得不知不觉,忽然一天从梦中惊醒,才觉出时光的流失。老佛爷也是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中,愉快地度过了春天。她时而游玩,时而听政,时而看戏听戏……在不知不觉中,送走了春天。

春的影子还没有完全消失,夏已经闯进了人们的生活。刚过端午节,天就热得人穿不住夹衣了。过了"六月六",又过了"七月七",仲夏到了。天热得人不知所措。树上的蝉在无休止地叫着,真有些烦人。气温一天高似一天,老佛爷的内火也在一天天地上升,她感到燥热、烦闷,所以动辄发火,李莲英也无计可施。

看看炎炎赤日,老佛爷又感慨她在北京的日子,又想起了宽敞、凉爽的颐和园、佛香阁、排云殿,回味着北京的冰淇淋,冰镇梅汤。可是现在人在西安,只能望京兴叹。过去在北京,一到夏天,慈禧太后有一套驱暑降的办法,可是,在西安,竟然连最基本的冰块都没有,真是差劲。原来,北京皇宫里,每年冬天,把冰蓄成块,贮藏在冰窑中,待到夏天来临,又把贮了大半年的冰块搬出来,用以消暑。就老佛爷一个人,不知一个夏天就得消耗掉多少冰块,更不知道从冬到夏,保存这些冰块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陕西本是小地方,人活得也没有那么仔细,老佛爷当初逃往西安时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度夏,也没有预先令陕西省贮些冰块,所以现在,怎么可能有存冰呢?

整个西安城热得像个大蒸笼,老佛爷的金玉之躯怎么能受得了。没有办法,只得找来陕西巡抚岑春暄,命他发动群众,找找看,希冀找些久违的冰块来。为了让老佛爷高兴,岑抚台东奔西走,四处搜寻,但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没有。

他只能向老佛爷说"微臣无能",但这种回答不但没有博得慈禧的同情,换来的只是西太后的鄙夷和不屑。李莲英本来就与岑抚台心中有隙,这会儿看太后生他的气,便瞅准了机会,添油加醋,大讲特讲岑春暄的坏话。

"老佛爷,您老别生气,岑春暄本就是一个村野武夫,他能办了什么大事。就他那点小本事,还配当这陕西巡抚?"边心里说:"姓岑的,今天可让大爷找到机会了,看你还跟你爷爷争宠。"原来这岑春暄岔道接驾,受到慈禧赏识,委以重任,竟得意忘形了,有恃无恐。刚接到圣驾时,他还对李莲英特别尊敬,几乎唯命是从。渐渐地,他觉得老佛爷对他很信任,很看重他,就改变了对李莲英的态度,有时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李莲英就对他怀恨在心。李莲英手下的一帮亲信太监,仗着总管撑腰,一路乱作非为,多被岑春暄处罚,使李莲英大伤体面,更可恨的是,他在华阴县认老乡,居然给岑春暄向太后告了状,气得李莲英真想杀了他。另一方面,李莲英得宠慈禧太后,谁知半路上杀出来了岑春暄,硬是和他争宠,你说气人不气人?李总管不整你,还能整谁呢?到达西安之后,李莲英曾经多次启奏岑春暄野心勃勃、欺君瞒上,西太后念其护驾有功,就没有当回事。这次找冰,可给李莲英创造了机会,他决心一定要把岑春暄从老佛爷身边搞走,或者最好除掉他。

李莲英既然决定要除掉岑春暄,那就得一方面在本事上胜过他,在陕西找到冰,另一方面,就得挑拨他与老佛爷的关系。决心已定,他就派他的亲信出去打听,查访,另外再找来陕西地方志,山川地势的书籍,翻阅查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冰的所在。正当岑春暄找不冰,心急如焚,又不敢复命之时,李莲英故意找人多的时候向慈禧太后启奏,道:"老佛爷,奴才以为,这偌大的关中,物华天宝,虽时值盛夏,也绝非无处可寻。想岑巡抚为陕西一方之主,对当地山川地貌,风土人情一定通晓,然而岑大人却不找出老佛爷御用之冰,不知是他没有仔细去找呢,还是真的找不到?"

西太后也没吭声,只用眼睛扫了岑春暄一眼,面有责备之色。岑春暄连忙跪倒在地,为自己辩解道:"太后明鉴,微臣到陕之日不久,且忙于军务,对当地风土人情,物产地理确不熟悉,非是为臣不尽力侍奉老佛爷!"或许是由于天热,岑春暄的汗水一滴滴掉在了地上。

慈禧不耐烦了,说:"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如果你们能争出冰来,那你们就争!莲英,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能找到冰?还不快快说出来,卖什么关子?"说着,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看李莲英。心说:"这个李莲英,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李莲英怡然自得地说:"古书上曰,太白积雪六月天,据奴才所知,这太白积雪本是长安八景之一。听说这太白山的得名,还与这山顶上的积雪有关系呢!太白山距长安城不过百里,山中有一岩洞,深邃阴凉,冷气袭人,内有千年不化之冰。怎么能说关中无冰可寻,无冰可采呢?"说着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岑春暄,朝他做了个鬼脸。

岑春暄低下头,不敢看慈禧,说道:"求太后治臣之罪,为一方之主,不知当地物产风土,臣之罪也。"

慈禧太后佩服李莲英的博学多识,看着岑春暄心里就不舒服,说:"既然知道哪里有冰,还不快派人去采?"

岑春暄连连称是,当即就要出去组织人马,却被李莲英挡住了。"别急,老佛爷,这太白山上不仅有千年不化之冰,还有自然而成的神泉呢。"

慈禧太后很是惊奇,问道:"什么是神泉呀?"

"禀老佛爷,在太白山北麓,有个地方叫汤峪口,此处岩缝中,常年流淌着泉水,水温沸烫,为天造的温泉浴池。可是天下少有的好地方!"

"莲英,真没看出来,你知道的东西可真不少!"她说道,朝莲英微微一笑。

"谢老佛爷夸奖。"

此时的岑春暄,心中最不是滋味,又气,又恨,又怕。气自己没出息,怎么就连个太监都不如,连太白山上有冰都不知道;恨李莲英,找到了就找到了呗,为什么在老佛爷面前给自己难堪,让自己丢脸;怕慈禧太后,她会怎么处罚自己呢?鬼才知道。听完了李莲英的话,岑春暄急急地率领兵勇,赶赴太白山。

太白山位于汉江、渭水之间,是秦岭山脉的主峰之一,是关中最高的山峰,山顶多为洁白的石头及终年不化的冰雪,远处看去,山顶白茫茫的,故被称为太白出。当日岑春暄率兵来到太白山,果然发现山高气冷,山的阴面存有终年不融之冰。又转到北麓,到汤峪口查看,果有沸烫的温泉。不得不服李莲英。自此,岑春暄每日派一营多人跋山涉水,从太白山往古城西安运送冰块。

这下,老佛爷高兴了,想吃冰镇梅汤,可能过把瘫,解解馋了。当然李莲英功不可没,没有他就找不着冰,慈禧真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走狗得意,可谁能想到那些早出晚归,头顶烈日的运冰人呢!

运冰是很累的活。岑抚台手下的兵丁们,每天得一个多营的人,被派去运冰。他们每天不到四更便被吆喝起来,赶上马车,组成一支长长的运冰队伍,向太白山进发。等马车出了城,天放亮了,才停下来,自己生了火,烧点水,做点粥,凑合吃点。吃完了再赶路,赶到太白山顶,已是正午,然后再凿下冰来,一块块地背下山来。待到山下,已累得半死,也落不着歇,便又匆匆地往回赶。此时,虽人困马乏,但怕在路上耽搁,冰块在路上消融太多,所以一刻也不敢歇,到了西安才能歇息吃饭。可是,这是老佛爷的旨意,岑抚台的命令,谁敢违抗呢?这些兵丁只能是无可奈何,但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希望天快点凉下来,秋天早点来临。

也许是运冰的兵丁的祈祷感动了上天,或是他们的辛劳使上苍动了恻隐,一连数日,西安一带普降大雨,天一下子比前几天凉了一截了。天凉了,老佛爷的火气也下降了许多,但天再凉,也是夏天呀,这冰块还是要运的,而且,天雨给运冰带来的困难更大。有好几个兵丁在背冰块下山时滑下了山崖。老天的一片好心,为人们赐予的琼液,对运冰人来说,却是雪上加霜。

用兵丁们的性命换来的冰块,给老佛爷带来了好心情。心情一好,她老人家的闲情逸致不禁油然而生,又想起了刚入西安对的戏班。于是李莲英先在西安城中寻找那些太后曾经非常欣赏的戏班。这些戏班,在圣驾到达西安后,因受太后青睐,曾被召入行宫,继而被留在行宫之中,以备御用。但由于洋人要杀拳首,搅得慈禧心烦意乱,把这些班子给解散了。现有又召其入宫,可说是轻车熟路,但老佛爷有个喜新厌旧的毛病,这些老调子,已不像以前那样使她激动,反而有些厌烦。李莲英只得发动群众,派出一大批人到陕西各地去猎奇。这支猎奇的队伍,不是只寻找查访戏班,而只要是"奇",无论是什么东西,全猎之。东路的梆子,陕北的说书先生,西府的乱弹,甚至河南那边的杂耍,应有尽有。逗得老佛爷欢天喜地,得意洋洋。慈禧的享乐,使其他后妃大沾其光,一个个情趣盎然。而光绪帝,想想死去的珍妃,看看骄横的慈禧,敢怒而不敢言,有怨而不敢发。再看看破碎的山河,无能的光绪只是默默地流泪,一言不发地抽水烟。

李莲英在慈禧面前受宠,是由来已久了。可是岑春暄却使足了劲想挤掉李莲英。但是,不论在天时、地利上他占有多大的优势,在人和方面,他比李莲英差远了,所以在两人争夺势力,在太后面前争宠过程中,注定了他要失败。但他仍不死心,表面对李莲英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但在暗中,却派人监视李莲英手下的那帮胡作非为的太监们,寻找复仇的机会。

这天,岑巡抚正在吃午饭,他的近身侍从常春德跑了进来,单腿跪地,双手抱拳,说:"报告岑大人,昨天夜里小的带人截捕了一批商犯,在其货中搜出了鸦片。这些商贩中,有三个是李莲英手下的太监。"他似乎对李莲英很不屑。

"好!好小子!李莲英的手下竟让你给抓住了。"转而又恶狠狠地说:"好你个李莲英,老阉党,看老子如何整治你!"

说后冷冷地笑了笑。接着又说:"把那三个小阉党给我带到大堂上去,我马上就到。"

"遵命!"常春德领命而去。

大堂之上,岑春暄威严地坐在桌案之后,三个小太监被带了上来,看了看岑春暄,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连跪都不想跪。

"何方狂徒,到我巡抚大堂竟然立而不跪,是何道理?"岑春暄怒冲冲地问。没等三个小太监说话,常春德已把为首的那个太监一脚赐得趴跪在地上,其余两位没敢再拗,垂头丧气地跪了下"说,你们是哪里的?为什么私运鸦片?"三个太监没有一个吭声。

"说不说,再不说可要受皮肉之苦了!"这句真管用,三个太监向四周扫了一眼,看见了衙役们手中的刑仗。为首的太监说:"说就说,说了看你还能怎么样?我等是李莲英李大总管手下的办事的。前些日子,李总管派我们到山西去给行宫中购买猴头,途中带了一点鸦片烟回来,给李大总管用。你问了又能怎么样,早点放我等回去,如耽搁了行宫中御用的猴头,你担待得起吗?"

"好狂的小子,你私运鸦片,被本抚擒获,不知罪重,却出如此狂言!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

劈劈啪啪,一阵杖责,三个小太监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嘴也不再硬了,只一味地喊着"哎哟"喊着痛。岑春暄看着他们的可怜相,止住了衙役,说:"看你还不从实招来!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私贩鸦片?"

"小的叫范平,是李总管的手下。前日,李总管说行宫的猴头不多了,派我们三人到山西去置办。到了山西,小的们看到那里罂栗遍地都是,而且价格很低,所以就想带一些回来换点银两。谁知……谁知被大人手下的人给逮住了!"小太监一下子软了好多。

"这种勾当,你们干过几次啦?"岑春暄接着问。

"小的这是第一次,就被抓住了……小的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让你给我不讲实话!来呀,给我再打!"

"别,别!小的实招便是,实招便是!"

"快说!"

"自从圣驾到西安以后,小的们经常在外采购各种物品,看到鸦片挺赚钱,就带些回来,卖了银子,大半孝敬了李总管,小的们只得到一点点……"小太监们为了免遭皮肉之苦,也顾不得李大总管了。

得到了他要的口供,岑春暄命常春德把三个小太监押了下去,自己带着三人的口供,径直前往行宫,面见西太后。行宫之中,慈禧太后在皇后、嫔妃和李莲英的陪同下,正在兴致勃勃地听着西府的戈阳腔。忽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走近李莲英,说:"总管,岑巡抚要见老佛爷!"李莲英听到岑春暄的名字就别扭,没好气地问:"他有什么大事?等不到明天,非要在老佛爷听戏的时候来打扰?"那小太监回了句:

"小的不知道。"李莲英没有办法,骂了句"这个王八蛋!"还是脸上带着笑容来找慈禧太后。

"老佛爷,岑大人求见!"

"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这时候求见?"慈禧心中好不情愿,但她还是知道什么更重要。说:"把戏班子停了吧,传他进来!"

岑春暄进来了,给老佛爷叩了头,看见李莲英侍立身旁,便觉得报仇的机会到了,毫无顾及地说:"启禀老佛爷,微臣的部下抓捕了一批私自贩运烟土的商人,他们声言是奉李大总管派遣,本部不敢擅自处理,特请老佛爷裁夺。"说完,扭头朝李莲英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李莲英平日也深知他手下那帮太监的作为,只是这些太监得利之后不忘大总管,想方设法地贿赂他,所以李莲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甚至与他们合伙,干一些违法的勾当。所以,一听岑春暄这么一说,李莲英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他心想,这下岂不坏了大事,朝廷早就下过禁烟令,私贩烟土可是死路一条,这几个小子如果招出了自己,那可怎么办?

心中暗骂:"岑春暄,你竟然如此和老子过不去,如果老天保佑我免此劫难,我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原来,李莲英这几名心腹太监,在行宫里呆久了,觉得没有油水可捞,就整天跟在李莲英屁股后头,央求着给个外差出去走走,好弄几个银子花。正赶上西太后要吃猴头,宫中又缺,李总管就派了范平等三人去山西为老佛爷办猴头。他们三人合计,这山西是鸦片产地,虽说道光年间就发布了禁烟令,但山高皇帝远,仍有人私种,如能多运一些回去,那可就赚大钱了。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李莲英,李莲英也觉得有利可图,但他是个天生的滑头,对着几位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可是,他的手下,怎么能不知道头儿的脾气呢,知道总管已经默许了。可他们那里知道,岑春暄对李莲英忌恨已久,他们一出西安,就被岑春暄的手下给盯上了。一路跟踪,待他们回来,还没进西安城,就被截住了。

慈禧太后一听贩烟土的罪犯是李莲英派的,怒冲冲地道:

"把那几个孽障给我带上来!"其实,慈禧只是表面上严厉,心里只是想看这罪犯是否真是李莲英的手下,并且希望最好别是。

岑春暄早做好了准备,慈禧太后话一出口,他只向外面一摆手,几个彪形大汉推推搡搡地把三名太监带到了西太后面前。三名太监跪在慈禧面前,头垂得很低,连大气都不敢出。由于他们都低着头,慈禧看不出他们到底是谁。"你们给我抬起头来!"她喝了一声。三个太监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抬起了头。

"啊!小范子、小桂子、小德子!"慈禧太后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三个小子不都是李莲英的亲信吗?这可怎么办,李莲英十多岁就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来,始终忠于职守,辛辛苦苦,在西奔途中挡车救驾,到西安后又是悉心侍候。而且李莲英和她又很合得来,能讨她喜欢,逗她乐,要她处置他,她如何舍得呢?但转念一想,这岑春暄一路护驾有功,做了陕西巡抚之后,供奉更加尽力,况且岑春暄与李莲英由于争宠,关系不是很好,现在岑抓到了李的人证物证,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不但岑春暄不满,也难以服众,且会使那些狐假虎威的小太监更加猖狂。想到这儿,慈禧太后把脸往下一拉,对李莲英怒道:"李莲英,你可知罪吗?"

"老佛爷,您听奴才说。这三个小子确实是奴才手下的,也是奴才派他们去山西的,但奴才是让他们为老佛爷采买猴头进膳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私贩烟土的事。"李莲英跪倒在地说。

"真的不知道?"慈禧的脸拉得更长了。

"奴才整天侍候老佛爷,呆在老佛爷身边,他们出外干事,常言说得好,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们要干什么,也真是由不得奴才。"李莲英尽力为自己辩解。

慈禧见他拒不认罪,说:"李莲英,我问你,你是不是宫里大内的大总管?"

"这……"李莲英说不出话来。

"我再问你,这几个违犯王法的是不是你的手下?他们私运烟土,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你对他们平日里管束不严,发生了这种事,你难道能脱了干系?"

李莲英忙道:"奴才知罪!这都是奴才平时管教不严,对他们太放纵了,所以才闹下这种事来。——岑大人,真该谢谢您,把他们抓住了。"好个李莲英,真是个厉害角色,想就势搪塞过去。

岑春暄看李莲英又在耍手段,想蒙混过关,便把大堂的供词呈给慈禧太后,说:"老佛爷,微臣这里有三位罪犯的招供一份,其情与总管所言大不相同,请老佛爷过目。"

西太后接过口供,看了一遍,不禁心里暗惊。再看李莲英,早已面无血色,他做梦也想不到岑春暄使如此损招。心想,这下完了,如果老佛爷还念及往日情份,可能还可保住一条命,如果老佛爷睁眼不认人,那就彻底完蛋了。此时的慈禧太后,心里也非常矛盾,不知该怎么处地,只对着那张口供发愣。屋内出奇的寂静,连一颗针掉到地上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荣中堂到!"一声喊叫打破屋内的沉寂。这一声喊叫,将改变这屋里的局势,最高兴的当然要算李莲英,因为荣禄和自己的关系,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这荣禄一来,对自己绝对有利。于是,李莲英瞪了岑春暄一眼,暗骂道:"王八蛋,这下可有你的好果子吃了!"

慈禧一听荣禄来了,心里一松,对岑春暄说:"这件事儿暂时不议,以后再说,荣中堂大老远回来,一定有京中的消息,快让他进来吧!"

李莲英急忙把荣禄迎进来,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人把他那三个心腹押了出去。荣禄年初给慈禧太后拟定了惩处拳首的上谕之后,就被慈禧派出京师,去探听京城里的消息,现在京中大局已定,他便赶回西安,向慈禧禀报,正赶上刚才的官司。

荣禄进了屋,下了跪,见了礼,没有开口,慈禧便问道:

"京里的情况怎么样?""禀老佛爷,自老佛爷斩杀惩处了拳首之后,洋人之气渐平,谈判气氛也较前缓和了好多,但洋人极其狡猾,实在不好对付,亏得庆亲王和李中堂尽力斡旋,目下大局已定,我方接受《议和大纲》与西方十一国订立和约。洋人即从京师撤出,且大部已经撤出京师了。"

慈禧听到洋人撤兵了,心宽了很多,接又问:"宫里的情形怎么样?"

"宫中有的殿堂被洋人毁坏,但大部皆完好无损,被毁的殿堂,李中堂正着人赶修呢!"

这下慈禧太后放心了,北京的局势稳定了,皇宫也正在修复,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天马上就又和以前一样蔚蓝了。只要洋兵一撤离北京,条约一订,她就可以堂而皇立地以国太的身份回京师了。

其实,奕劻和李鸿章与洋人谈判,真是漫长而艰苦。从光绪二十六年八月开始,时断时续,时紧时松。洋人打到北京,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瓜分中国,从中国掠夺资源,从而灭亡中国。他们打进了北京,占领了皇宫,就等着清政府派人和他们谈判。清政府即派庆亲王奕劻和李鸿章作为全权议和大臣,与西方十一国谈判。

起初,奕劻和李鸿章对洋人的态度较强硬,但他们意识到如果不处置主战派的大臣,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就把这情况报告给慈禧太后,慈禧就逐渐改变了对载漪、载勋、刚毅等人的态度。十月初,西班牙、英、法、美、日、意等国使臣提出《议和大纲》,条件极其苛刻,奕劻,李鸿章不敢自作主张,于是把《议和大纲》和洋人列出的要求处罚的中国官员的名单,转呈慈禧。慈禧百思不得巧法,只得在年末下谕,次年初即处死所谓"拳首"。

这样,才给谈判铺平了道路,西方列强同意与清政府和解。得到了和解的准信,荣禄便急急地从京师赶回西安,向老佛爷报喜。谁知老佛爷却被贩运鸦片之事,弄得闷闷不乐。

听了荣禄的平安喜信,慈禧才稍稍平息了怒气。慈禧知道荣禄与李莲英关系甚笃,这个案子,交给荣禄处理,再合适不过了。他一定能从中周旋,解救李莲英的。便当着岑春暄的面,对荣禄说:"大内的几个小太监,不听管教,竟借到山西采买猴头之机,私贩烟土,被岑巡抚抓获了。我心里事多,很烦,你去处理吧!"就这样,把生杀予夺的权力交给了荣禄。

这正是李莲英求之不得的。

"遵旨。"荣禄已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更清楚自己刚进门时李莲英那个眼神的意思,很痛快地答应了。

"你大老远地回来,先回去歇息歇息吧!"

"谢太后关怀!"

"岑巡抚,亏你对我大清如此忠心,我一定要奖赏你!你先回去吧!"慈禧转过脸来对岑春暄说。

岑春暄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和荣禄一起出了行宫。看看他们都走了,慈禧太后叫住了李莲英:"莲英,你过来!"李莲英垂着头,走过来,跪到了慈禧面前。

"莲英,你老实告诉我,这私贩鸦片的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这……,老佛爷,奴才该死。"

"你跟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忍心叫你死呢?只是这案子我已完全交给荣禄去办了,就看他想不想让你死了。"慈禧太后弦外有音,语中有语。李莲英是何等角色,难道还不明白?他赶快向慈禧太后叩头不止,道:"多谢老佛爷!多谢老佛爷!

……"

"行啦,你起来吧!我也困了,想自个儿呆一会儿,你去办你的事吧!"慈禧太后已闭上了眼睛。

李莲英感谢不尽,再叩了个头,爬起来,退了出去。李莲英知道该怎么办,就匆匆地准备去了。

当天夜里,在荣禄寓所的摆设讲究的客厅里,灯火通明。

客厅显然是刚收拾过,窗明几净,桌椅油漆铮亮,酒具茶具焕然一新,好像要迎接什么贵宾。荣禄捻着胡须,眯缝着眼睛,悠闲地品着茶。院外,响起了敲门声,荣禄便站了起来,迎了出去。来者正是李莲英。

"李总管,哈哈,我就知道你今晚要来,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来,快进屋!"

李莲英进了屋,分宾主落了座,荣禄便说:"卑职从京里回来,顺便捎来几瓶好酒,大总管难得到寒舍一次,今儿可得痛痛快快地喝上几盅。"李莲英只是笑笑,没吭声。

不多时,酒菜上齐,荣禄频频让酒:"来,来,大总管,咱俩快一年没一起喝过酒了。今天多喝点。"李莲英知道荣禄的脾气,闷声不响,只一个劲地和荣禄对饮。多喝了几杯,荣禄的脸也红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他停了酒,操起了旱烟袋抽烟,解闷。李莲英看了看他,嘻笑道:"堂堂大清中堂大人,竟用如此破旧的旱烟袋。"荣禄的烟袋确实是又破又旧,可是几十年了,用惯了,不舍得换。听李莲英这么说,他回了一句:"敝帚自珍嘛,我就看我这个好!"说完朝李莲英笑笑。

李莲英伸手从后腰上把别在腰带上的那杆旱烟袋抽了出来,往荣禄面前一递,说:"这才是你用的烟袋,你看这嘴子,你看……"

荣禄接过李莲英递过的旱烟袋,端详了许久,才迸出一句:"好!好东西!我抽了这么多年烟,这么好的烟袋还是头一回见。你看这绿玛瑙嘴子,再看这精致的烟锅……"真是爱不释手。

"这是别人送我的,我烟瘾不大,这么好的东西,也舍不得用,既然中堂喜欢,就送给中堂了!"李莲英显得非常慷慨。

"如此就多谢大总管了。"荣禄也知道不拿白不拿。

"荣中堂,我好倒霉呀!"李莲英把话转入了正题,"那三个小子私贩鸦片,给岑春暄这个王八蛋抓住了。岑春暄由于上次给老佛爷找冰没找着,倒让我找着了。就一直记恨我。这次可给他创造了一个复仇的机会,对那三个小子严刑拷打,逼他们招出我来,好置我于死地。现在老佛爷把这个案子交给中堂大人处置,我李莲英的性命全在中堂大人掌握之中,还望中堂大人多多照应。"说着,端酒杯,一饮而尽。

"大总管放心,岑春暄这小子我也早就看不惯他了,对老佛爷那么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荣禄不给大总管出口气,不整整这个王八蛋,那才怪呢!哈哈……"

"多谢中堂!"李莲英起身告辞,被荣禄拦住了,说:"大总管难得到寒舍一叙,多坐会儿无妨!"

"回去晚了老佛爷要怪罪的!"荣禄再没有拦,李莲英道了声"打扰",便出门回行宫去了。

过了几天,荣禄重新审问抓获的三名太监。欺骗他们如果不供出李莲英,就保证免其一死,所以范平等写出了贩运烟土与李莲英毫无关系的供词。荣禄把供词交给慈禧,慈禧下令斩杀了三名太监,李莲英当然逍遥法外。

岑春暄听到此事之后,非常气愤,来找慈禧评理。他一见到慈禧,便说:"老佛爷,微臣以为,贩运烟土之事,李总管亦有责任,亦应受到一定的处罚!"

慈禧太后淡淡地说:"这是荣中堂审问所得的供词,系三名罪犯亲笔所书,你自己拿去看吧!"说着,把那供词扔到地上。

"可是微臣前日所得供词……"

"岑春暄,李莲英是我身边的人,我对他的言行一概尽知,你身为陕西巡抚,竟不知何处有冰,让李莲英给找到了,你是不是嫉妒他了?"

"……为臣不敢!微臣只求老佛爷能秉公处置此案!"

"大胆,敢在我面前顶嘴!念你昔日护驾有功,在此间又尽心供奉,不治你罪。今调你为广西巡抚,即日起程,赶赴广西。"慈禧太后没有惩处李莲英,却把岑春暄给调走了。

岑春暄听得此言,如坠云端,但是,太后成命既出,他只有谢恩的份!岑春暄含恨收拾行装,前往广西就任,临行之前,暗暗发誓:"李莲英,你等着,有朝一日,你岑大爷一定要杀了你!"

光绪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五日,是中华民族耻薄的日子。这天,清政府全权代表奕劻和李鸿章代表清政府,与德、奥、比、西、美、法、英、意、日、荷、俄十一国公使,在最后议定书上签了字,《辛丑各国和约》签订了。这个条约,可以说是空前屈辱的奴役性条约,洋鬼子们向清政府勒索了巨额的赔款,中国要向列强赔偿海关银四亿五千万两,要求分三十九年还清,年息四厘,本息合计九亿八千多万两。为了保护外国使臣的安全,要求划东交民巷为使馆区,规定华人不能居住在内。岂有此理,中国的地方,竟不许中国人住!更有甚者,要求清政府许其在山海关到北京的铁路沿线驻兵,禁止武器弹药运入中国。可恨的洋人,要求清政府保证中国民众不再敌视洋人,剿杀洋人,并要求清政府派人到德国和日本去道歉。同时,洋鬼子又在外交、通商等事情上,宰割中国。

这样一来,我们的沿海全都让洋人给占了,大部分的铁路让洋鬼子占了,做生意的自由让洋鬼子给剥夺了……我们的民族在呻吟,我们的国土在分崩,我们的祖国在默默的流泪……

…一条东方巨龙,一头沉睡的雄狮,你何时才能惊醒,何时才能腾飞?现在竟遭人如此欺辱,却不动声色,这种不动声色可不是有涵养的表现啊!

慈禧派出的载沣向德皇道过歉了,那桐也给日皇道过歉了,大清帝国仁至义尽了,《辛丑条约》也签订了。洋人虽然夺取了我们的许多权力,他们可以在中国恣意横行了,但毕竟洋人的大部队撤走了,我们在失去了很多的前提下,获得了暂时的太平。光绪二十七年八月,八国联军陆续撤出了北京。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千家万户。老佛爷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喜出望外,因为,这下她就不用恐惧了,她又会成为皇宫里的主人,所以,自从得到这个消息,她老人家就归心似箭,要收拾东西回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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