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双六人生

让人怀念的过往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初雪的早晨。我在山形县出生长大，那是个会下大雪的地方。

早晨醒来的瞬间，我会感觉到今天是那个日子。这应该可以叫作初雪的预感。我能感觉到不知是空气还是雪的气息。那种感觉跟前一天不同，纸门外面似乎比平时明亮一些，空气中透着一股闪闪发光的雪的气味。没错，雪也有气味。

我怀着笃定的预感拉开纸门，眼前果然出现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然后，我就会在心里大声喝彩。昨天还只有黑色和灰色的世界，竟在一夜之间银装素裹。雪把一切肮脏和丑陋都掩盖了。

直到现在，每逢下雪我也特别兴奋。虽然再也没什么机会经历那种世界为之一变的初雪清晨，但是雪对我来说，至今依旧是种温柔而充满暖意的存在。我最感怀的回忆，便是幼时的初雪。

于是，我开始暗暗期待，希望今年冬天能在柏林再次体会到那种感触。柏林的冬天多雨，但我情愿它下雪。

十一月，柏林正式入冬了。因为下个月就是圣诞节，人们才有了勉强熬过十一月的气力。到了十二月，整个城市都会亮起霓虹灯，人们也有了逛圣诞超市的乐趣。可是，圣诞节结束后的一月和二月，这里就再也没有乐趣，只能一味忍耐。进入三月，柏林才总算能看到一丝春天的预兆。

如果我从未见识过东北地区，而且是日本海沿岸的冬天，或许就无法在柏林过冬了。所幸我经历过那种一片死寂的严冬，并且知道在一片死寂中还隐藏着初雪的早晨这样小小的快乐。

现在，早起等待天明成了我一天中最大的乐趣。平时基本是昏沉的天光渐渐转亮，但有时也能看到十分美丽的朝霞。每逢这种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收获了许多快乐。

二三十岁时，我居住在东京，那里的冬天每天都能看到蔚蓝的天空。我喜欢东京的冬天，也觉得冬天的蓝天才最美丽。可是，当我在柏林有一次经历了沉闷的冬天，却开始觉得每天都那么理所当然的“蓝天”，反倒不如只能偶尔看到的蓝天更有意思。正因为不知道第二天究竟能否看到蓝天，才显得有悬念。

其实人生也是如此。越是了解柏林的冬天，我就越感激太阳的存在，也更依恋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