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辑 文学杂谈

如此戏说

《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和《西游记》是中国妇孺皆知的四大经典。由于文化背景和语言文字的差异，这些作品在世界范围内并未得到应有的传播和尊重。翻译是一个大问题，我上中学时学俄语，记得俄语将“胸有成竹”直译成“胸中有小棍”，很让人哭笑不得。《水浒传》经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赛珍珠翻译成英文，以《四海之内皆兄弟》的书名登上美国当年的畅销图书榜，但译本中还是留有不少遗憾。单说那一百零八将的名字就很令西方人头痛，比如将花和尚鲁智深译为“Priest Hwa”（花牧师），将母夜叉孙二娘译为“Night Ogre”（夜间的怪物），不仅与原意相去甚远，其中文蕴含的神韵亦荡然无存。

近年来随着中国的崛起，学习中文的人越来越多，中华文化日益得到西方人重视，四大名著也以各种形式漂洋过海。但这些故事由于其携带了巨大的文化、历史和传统印记，对于另一种文化背景的西方人来讲，难免显得晦涩难懂。加上流行文化的冲击，对这些名著的传播也是五花八门，先是调侃，再到戏说，直到恶搞。

从调侃到戏说，国内一直在搞，也有成功的例证。戏说历史的有戏说康熙、戏说乾隆，戏说四大名著的有《水煮三国》和《大话西游》。我以为只要分寸适度，调侃或戏说，或许是一种有趣的做法。但任何对原著的改编都有底线，即尊重原著的基本故事脉络和人物风貌。现在大行其道的恶搞，是戏说的一种升级，但已完全变了味，让观音嫁给唐僧，把林黛玉写成妓女，将刘关张描画为女性，不仅完全扭曲了原著，并且会给对原著毫无了解的读者造成灾难性的误读。

四大名著的流传，几百年来有极好的普及形式。除了书籍，还有戏剧、音乐、舞蹈、绘画、电影，等等。幼年的我，就常常蹲在小人书摊看一分钱一本的连环画。无往不胜的孙悟空，喜欢耍小聪明的猪八戒，一心向西天取经的唐僧，不仅仅是故事中的一个个人物，而且成了鲜活的玩伴。再大一点，开始看《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到后来成为作家，看过的书籍不计其数，但这四本书和书中的人物已是不可替代的文学记忆。

对于当下流行的调侃和戏说，我往往对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觉得是现今流行文化的必然产物。这把双刃剑，一方面使人们从对传统的膜拜中解放出来，对传统思维有所解构，变换不同的角度对传统经典加以审视。另外，不利的方面也很明显。经典是人类历经千百年沉淀的精神遗产，恶搞经典我是不赞同的。它固然对于已经有了足够鉴赏力的人是没有杀伤力的，然而，一切阅读和记忆都有先入为主的特点，对于初看经典的少年人来说，铺天盖地的、毫无节制的恶搞会对经典的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造成无法补救的损伤和破坏。

此外，没有底线的恶搞会降低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阅读和文化水准。

更遑论对于四大名著一无所知或知之甚少的异邦，恶搞亦有伤于世界对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有伤中华经典文化的传播。

但似乎对这种现象也用不着太过恐惧，它就像一阵风，刮了也会逝去，就像曾有人给美丽的《蒙娜丽莎》画上了两撇不伦不类的胡须。名著是搞不垮的，人们现在瞻仰的仍然是摆放在艺术圣殿中的那幅名画，高贵的蒙娜丽莎至今带着神秘的微笑俯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