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辑 鱼味无穷
橘子洲黄鸭叫
橘子洲又称水陆洲，为激流回旋、沙石堆积而成，原由桔洲、织洲、誓洲、泉洲四岛组成，至清代只有上洲（牛头洲）、中洲（水陆洲）、下洲（傅家洲）三岛，今演变成一串长岛，盛产柑橘闻名。位于湘江长沙市区段江心，西望岳麓山，东临长沙城，四面环水，绵延约6公里，宽约0.5公里，狭处约40米，介于山城之间，浮袅袅凌波上。春来，明光潋滟，沙鸥点点；盛夏，嬉戏游玩，纳凉消暑；秋至，柚黄橘红，清香满地；深冬，凌寒剪冰，江风戏雪，一年四季，时刻迷人。橘子洲又是著名的潇湘八景之一的“江天暮雪”所在地，留下不少文人诗词曲赋。
1904年，长沙辟为对外开放商埠，橘子洲上建有英国领事馆、长沙海关、基督教学校、左公祠等。毛泽东到湖南第一师范读书时，喜欢到湘江游泳，秋天到橘子洲品橘赏月，遥望岳麓山的红枫，感悟大地苍生。1925年秋天，毛泽东登橘子洲做了一首闻名的词《沁园春·长沙》，有“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丛林尽染”等句，一直为后人传唱。1952年寒秋时节，毛泽东重游橘子洲，写下《沁园春·长沙》的草书，橘子洲声名大振，为文化人士所向往。1960年，长沙市政府在橘子洲头建立起橘洲公园，堤岸围砌石栏，植垂柳护堤；种柑橘数千株，金秋时节，橘果累累，游客攀枝采橘，赏菊望月，多行极乐。洲头建有望江亭和游廊，迎江面耸立一块巨形汉白玉纪念碑，上刻毛泽东手书“橘子洲头”四字。公园占地14.2公顷，有支桥与湘江大桥连接，交通便利。毛泽东与周恩来作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橘子洲，洲旁舟，舟走洲不走”，下联是“天心阁，阁中鸽，鸽飞阁不飞”。
因为橘子洲的历史文化，成为长沙市的一大自然人文景观，很多游客都是慕名而来，只想瞻仰伟人足迹。旅游旺季，橘子洲上游人拥挤，我根本不想凑这个热闹。
每年四月，长沙户外春意盎然，阳光灿烂，处处充满着烂漫和时尚。我常喜欢约七八个文友，到橘子洲逛逛，兜兜文化人的学墨和诗词，偶尔也胡捏两首歪诗，答谢友人，挽留春光。
橘子洲在外地人眼里是一个旅游胜地，有着他们向往和敬仰的魅力；在长沙人眼里游玩已经不再重要，倒是说起橘子洲的美食，大家都口馋。我所知道的有湖南特产臭豆腐、黄鸭叫等非常受人喜欢和酷爱。
黄鸭叫，偌大一个长沙城，可以吃到黄鸭叫的地方很多，味道马马虎虎的也不少，却没有一个地方的味道超过了橘子洲的。很多达官富豪开着自己的轿车，带着外地客商，到橘子洲品味黄鸭叫，以尽地主之谊。我曾经想过：橘子洲的黄鸭叫这么好吃，应该与它的水土有关。橘子洲地处江心，水都经过沙砾过滤，长沙城里的自来水却用漂白粉消毒，吃起来就味道不同。
黄鸭叫是湘江的一种野生鱼，并非鸭，个头不大且带刺。据《湖南鱼类志》载：黄鸭叫，学名黄颡鱼，地方又称黄呀姑、黄鸭牯、黄鸭咕，长约82～229毫米，有黄色和黑褐色两种，长鳍的地方带根刺，上有锯齿，抓的时候如果不注意方法，一定会把手刺破。黄鸭叫在浅水里游走时，看上去黄金色，非常有光泽，渔民就从体表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黄骨鱼。还有一种与黄鸭叫相似的鱼，只是体表完全的雪白色，叫白鸭叫，追踪其渊源，与黄鸭叫同宗。黄鸭叫得名还有一说：解放前，长沙段的湘江黄骨鱼成群，人们到橘子洲附近游泳时，如果遇上黄骨鱼群游过或者围攻，就会刺得游泳者尖叫不止，声音像黄鸭子叫。我在长沙生活了十多年，对湘江和橘子洲也有些了解，却无法追究黄鸭叫的根源。
著名学者、出版家钟叔河先生也在他的著作中有黄鸭叫的记载，却没有深入探索；著名作家何立伟先生，常到橘子洲去品味黄鸭叫，有文人朋友来长沙参观，他必带他们到橘子洲一游，游毕定会在橘子洲上大摆宴席，临江品酒，挥诗吃鱼。橘子洲的文化，就在文人中演变开来。
很多时候，我们喜欢步行去橘子洲头，跨过湘江大桥，边走边欣赏湘江里的风景，也有的时候打的到橘子洲头公园门口转一圈。门票昂贵，我们得不到任何优惠，就很少再去里面享受立江临风的感觉。我到橘子洲公园来过多次，也没有要进去玩的意思，却把游玩的心态改为吃黄鸭叫的机会。
橘子洲从支桥到洲头一路上是“黄鸭叫”的餐馆，少说也有三四十家。长沙口音“黄”、“王”不分，很多招牌写成“王鸭叫”，让游客笑话。最大的一家要数外商投资的黄鸭叫美食广场，场面宽大，可以同时容下三五百人吃饭，可见黄鸭叫在长沙人心中的美食地位和需求。黄鸭叫从橘子洲开始流行，至今有二十年余的时间，也是橘洲夜市中最为流行的特色菜和招牌菜。
我们都是老长沙，一般花钱比较苛，嘴巴很刁，对美食要求高，大家合计就会去吃私人开的正宗黄鸭叫餐馆。橘子洲头有家范四毛的黄鸭叫餐馆，菜做得非常棒，老长沙人都知道。我们却喜欢毛家黄鸭叫广场，因为它有个临江的大广场，场面十分宽阔，可以摆下四五十张大圆桌，非常典型的大排档搞法。其实，我们选择毛家黄鸭叫广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在吃的同时，我们还可以垂钓，满足钓鱼之瘾。撑起钓鱼伞，坐着藤椅钓黄鸭叫，也可以临江高谈阔论，又可以看江中来往的游船，真是一举多用。如果喜欢浪漫，可以与游船上的少女飞吻，大家都会大声尖叫，表示高兴。
三四月，正逢湘江春汛，鱼群回游，黄鸭叫成群结队。到时，江水渐涨，江面开阔，游船如梭，垂者一字儿排开，那休闲和恬静让我们无比的舒服。我大喊：大自然真好！在有风雨的天气里，湘江里的野生黄鸭叫最容易上钓，只要稍微会点垂钓工夫，三两个小时可以钓四五斤黄鸭叫，大的三四两，小的不到两寸长。一般用蚯蚓当鱼饵，8号长柄钩串满一钩蚯蚓，投入堤边。黄鸭叫吃食凶猛，会把钩全部吞进肚里，鱼上钩就很难逃脱。如果自己是里手，可以直接用右手拇食指捏着前鳍下的软处，它就无法挣扎；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把握，最好带把医用钳子，夹着黄鸭叫腰身容易取钩。钓黄鸭叫的意境不在鱼，在于湘江和意念、意志、耐心、毅力，完全修心养性，最大的乐趣是享受大自然，融入大自然。
毛家黄鸭叫广场的黄鸭叫养在门口大玻璃缸里，让来往客人观赏，在点菜时也让客人选择，客人指着要哪个，就可以现场捞哪个。厨师捞好黄鸭叫后，在摇井下冲洗干净，钳住前鳍下的软处，食指从腮巴底下扣进去，撕开肚皮，掏出内脏，冲洗干净，抹少许盐和料酒，过一会儿，水滴自然流出，那黏液丝连不断。
做黄鸭叫有两种：一是水煮，一是红烧。我喜欢红烧，那样吃起来有质感些；水煮营养价值高，补充人体大量的高蛋白。
红烧要先把油烧开，黄鸭叫放到油锅里，油会扑哧扑哧地响，还不停地冒白水汽，作为黄鸭叫的专业厨师，可以在成色上看出黄鸭叫是否熟了；非专业厨师，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炸到不再冒水汽为止，黄鸭叫的肉就比较紧。倒出油沥干，将姜片、葱段、豆瓣炒香。放入泡椒、酸菜、紫苏叶、辣椒面、料酒等。加盐、味精、糖、醋、放入红辣椒丝、蒜仔、清水少许，稍煮即可。吃起来肉质又紧，味道重，鱼鲜。多做干锅吃，边加热边吃，久煮都不烂。
水煮有清炖和炸后煮两种，这主要取决于食客的喜好。食客喜欢清淡的，就做清水煮的黄鸭叫，把宰杀了的黄鸭叫用开水烫一下，洗去身上的滑液，再加水煮，直接煮到汤奶白色，加紫苏、辣椒等。多做火锅或者石锅吃。一层红红的辣椒和黄鸭叫凌乱的堆在大锅里。食客喜欢吃味重的，就先炸一下再煮，煮到汤成米黄色，像鸡汤，就洋溢着一股鲜美香辣的鱼香味，吃起来更有味。
每到黄鸭叫端上桌来，我的口水早就流出来了，闻到那鱼香味，有股马上要吃的想法。我常如一个美食家一样拿出细细的品觅架势，享受黄色鸭叫的美味。黄鸭叫的肉又鲜又嫩，加上配料的香辣，带点酸味，再蘸点酱油，嚼起非常劲道又来唾液，可以细细感觉鱼肉里的鲜美和香甜。
四月也是长沙的梅雨季节，杨梅初上，在吃黄鸭叫的同时，可以要盘鲜红的杨梅做伴料。吃着硕大红韵的杨梅，酸甜的感觉刺激着口中唾液，味觉又上一层。放眼湘江，叶叶偏舟，心情舒畅，食欲大增。
毛家红烧黄鸭叫端来，一条一条的如剥了皮的小杉木码起，浅黄色甚是好看。炸透了的鱼皮似波纹皱起，真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夹起一条放在碗里，先咬断鱼头，鱼头的肉不是很多，嚼起来又香又甜又脆，又糯又耐人寻味，让人连骨头也舍不得吐，更放慢了品味的速度。吃鱼身，先夹着鱼腰，在背上咬一口，撕下一线长长的背脊肉，再一线一线的撕着吃，等露出背脊骨。再吃另一边，也一线一线的剥掉，到只剩肋骨，吃完，就剩整副鱼骨架，这是吃黄鸭叫的俚手跟我讲的。我吃完一条，会有种成就感和轻松感，觉得做了件大事。又让我想起做人的道理：做人要慢慢的品味，细细把握，尽量精致认真。
长沙人在吃黄鸭叫时，喜欢讲一个笑话：把黄鸭叫喊作情人。有人问起为什么，就有人拿筷子指着外形美观，姿色妖娆，味道鲜美、肉质细嫩的黄鸭叫，说：你看就知道。要是还不懂，就有人说：黄鸭叫好看、好吃，有个缺点就是刺太硬，不小心容易扎伤自己。
到橘子洲吃黄鸭叫，还有金秋时刻也很好，树叶落尽，可以欣赏岳麓山红枫。我还是喜欢四月，那是万物生长的时候，吃起来更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