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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打破阴阳界,还魂到人间

无颜重新回到人世间,是在一个晚上。她抬起头,就看见弯弯的月亮。是上弦月,将圆未满,朦朦胧胧的月色并不是很好,然而也足以令无颜惊心动魄的了。

她知道这就是月亮,没有人告诉她这是月亮,但她知道这就是月亮,皎洁的,高远的,带着釉白釉蓝的光,在黑丝绒那样深厚的夜幕里望下来,悲天悯人地,仿佛要同无颜说话。

无颜仰着头,盯着月亮看了很久,然后开始细数月亮旁边的星。

那么多的星星,那么多的星星,每一颗都有光,它们依靠光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无颜又想流泪,可是流不出,她的眼睛终于可以看得见了,可是她没有了眼泪。以前她在天黑的时候上床,夜尽天明,她却仍然醒在另一片黑暗里。她以为她的人生只有无尽的黑夜没有白昼,然而现在她知道,原来黑夜也不尽然是黑暗。

她跪在月光里祈祷:“月亮啊月亮,我并没有奢望可以和令正有完美姻缘,我更没有野心要伤害令正的性命,我只求可以得回阳身,用这双看得见的眼睛和他相聚几日,让我好好地爱他,并得到他哪怕是一分钟真心的爱情。到那时,我纵魂飞魄散,也心甘情愿。”

在黄泉的倒影里第一次看到令正模糊的影子时她就决定了——还阳去。二郎说,她可以在黄泉里看到令正的影子,就证明她和他前缘未了,还会重逢。她与他,注定了会有一场因缘。

在地狱里孤独六十年,老鬼真的学到了很多知识,他趁着新鬼报到、判官审案时偷偷潜入判官府,在生死簿查到近日将有一个少女于地铁站卧轨自尽,而裴令正将适时经过那里——这是无颜还阳的最好时机。

“到时候,我会向判官求25天假,陪你一起到人间走一回,助你成功。”二郎这样承诺无颜,也鼓励无颜,并不厌其烦地叮嘱着,“记住,你只有25天时间,而且,从你入世第一天起就将进入倒计时,你每天向回减少一岁,所以,你必须在裴令正发现真相前让他爱上你,换言之,你真正的机会只有三五天而已。”

无颜问老鬼:“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因为你是小翠的孙女儿。”老鬼说,“我帮你,是为了要你帮我的忙,回人间去找小翠。”

“你找了六十多年都没找到,我到哪里找去?”

老鬼叹息:“这六十年里,我只有每年七月十四鬼门关开的那几天才可以到阳间走一遭,可我是个鬼,有好多地方去不得,比如你们家花园我就进不去,大门还有墙上,到处都藏着符咒,就绘刻在雕檐上,还有门环上,钟自明好像很敬鬼神的样子,布置房子时全按着易经八卦的路数来,是钻研过风水禁忌的,他的地方,我进不去;我只到苏州河凭吊几日,还是得回来,连你外婆的影子也见不到;我是个鬼,虽然能在阳间走,可是没个人形,又不能到处问人,找也是白找,说到底,还是个等。所以,如果我想知道小翠的下落,就必须帮你还阳,如果你不帮我,我将永生都不瞑目……”

无颜听得几乎落泪。永不瞑目。二郎在世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死了六十多年,他和小翠的相爱只有短短数月,却用一生一世来纪念还不够,还将搭上灵魂,永不瞑目。

——生命虚弱宛如蛛丝。小翠生前一直喜欢这样说,她不住地重复着“生命虚弱如蛛丝”,或许这便是二郎鬼一直要苦苦思考死亡为何物的起源。

她不懂得生命,他不了解死亡;

她在活着的时候一直在想生命像什么,他在死后穷思竭虑追究死亡的意义。

他在阴间六十年,不喝水,不投胎,不寂寞,一直忙于学习和思考,学习地狱知识是为了可以找到她,思考死亡真味是为了与她同归,他的生生死死都是为她……

无颜没有眼泪,可是她很想哭,一个人一生中如果能遇到另一个人,肯这样地对自己、为自己,生命该有多么充盈。

她忽然对生命的意义有所觉醒,那就是爱。有爱的生命便不空虚。小翠说生命虚弱如蛛丝,她感慨的不是生命,而是爱。她活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里,可是没有爱;她的物质与交际都极其丰富,可是没有爱,于是她空虚消瘦,生命虚弱如蛛丝。

无颜有些明白了。她也曾真正地爱过,但是却没有得到过,因此她的生命也是空虚,她的死亡更没有意义。

她应该回去的,亲眼看到令正,与他相逢相爱,既然她曾经爱他至可以弃命,那么为什么不以灵魂为抵押,再爱一次?

少女可以为爱化作云,自然也可以从云变作雨,纵使粉身碎骨,纵使委落成尘,纵使魂飞魄散,纵使永不超生——她愿意!

她决定接受二郎的安排,回到人间,为了自己,也为了二郎。无论如何,再试一次。

从那一刻起,无颜决定悉心学习还魂的知识,再做一次好学生,聆听老鬼的授课,听他分解生死有命,寿夭在天,还有轮回报应,沧海桑田——

“一年一度,我往人间跑了六十几趟,眼看着乾坤变换,一场一场的大运动,接着一场一场的大改革,又是一场一场的大庆典,很多戏楼都拆了,却多了许多电影院;跳舞场也都不一样了,换了个名堂叫歌厅;我去过城隍庙戏楼,大变样儿了,我还记得当年在城隍庙戏楼唱《三岔口》的排场,哗,那才叫威风呢,上层八角攒尖顶,下层歇山式,面阔三间,楼分二层,前檐额坊上一对雕花灯笼,斗拱前匾额高悬,上书‘一曲升平’。我师父说那还不是城隍庙戏楼最鼎盛的时候,从前明永乐建楼的时候,那规模才叫大,从永乐到清道光,上海城隍庙的庙基一再扩大,仪门建戏台,每到庙会,人山人海。香火鼎盛,人气旺,戏味也厚。可惜道光、咸丰年间四次火焚,复又重建,到了民国,又连着两次被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其实不只是上海的城隍庙戏楼,话说明太祖当年下令封全国城镇城隍神爵位,于是各地兴建城隍庙,比着看谁更壮观,有庙就有会,有会就有戏,有戏就有戏楼,有戏楼就少不了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戏班子,像浙江嵊州城隍庙戏台呀,河南郑州长城隍庙戏台呀,还有陕西韩城城隍庙戏台,西安城隍庙过路式戏台,那都是我当年唱过的,那排场大着呢……”

老鬼一旦话当年就收不住闸,从戏台到曲目,从行头到砌末,从生旦净丑到唱做念打,从西皮流水到蟒帔褶靠,从光绪十三绝说到四大名旦,又从京剧说到昆曲,无颜只好打断他:“我答应你,回人间去帮你找我外婆。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也是个鬼,还没你有本事呢,又怎么可以到处去呢?”

“你是个新鬼,阳气还没完全散尽,我找几个鬼伙来帮你做些功课,还来得及把散落的阳气聚齐。过两天是我拜把兄弟当值,到时候他偷偷放我们出鬼门关去,到了阳间,只等那个女孩子在地铁站卧轨自杀,她往下一跳你就赶紧还阳,就可以把她的阳气全部带走,这样你的阳气加上她的阳气,就足以帮你聚形成人。等你做了人,自然就可以到处走,就跟你生前一样,或者说,就像你从没死过那样。”

无颜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是她跳的时候取走她的阳气,不可以等她死后再交易吗?她的灵魂反正是要经过这里的,我们和她说明后再借她的阳气,会不会比较有礼貌些?”

“不可以。”老鬼断然道,“如果她真正死透了,阳气就会散,你就不能拥有最完整最新鲜的气息了。你知道跳楼自杀的那些人吧?好多人都是还没落地就已经死了,死于意念,既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自以为必死,所以意念就让他自己没等摔下去就死在半空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决定去死的时候,他的阳气也就开始发散,当他跳下,就有鬼魂守在旁边等着把他的阳气收走。所以,不管他跳没跳下去,落没落地,只要他开始跳,他就死定了。”

无颜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自己撞向十九路公交车时,是否也有一个鬼在等着还阳呢?还有,自己即使还阳成人,可是自己的肉体早已火化成灰,纵有再多的阳气,试问气息又怎能代替血肉之躯呢?

老鬼仿佛知道无颜要问什么,不等她问出口已经开始回答:“不是每个人的意志都很坚定,也不是所有的鬼都想还阳,规矩太多,代价太大,大多数人做了鬼以后,都会安分守己,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地喝了孟婆汤过桥去,就好像大多数人也还是循规蹈矩的一样,特立独行的永远是个别人,个别鬼。有些人会死里逃生,那就拼的是人的意志更坚强,还是鬼的意志更坚强了。不过,人的意志再薄弱,因为他是灵肉合一的,他的力量总是大过鬼;而鬼的意志再强大,因为徒有其神没有其形,仍然处于弱势,所谓邪不压正。所以只有当人自己放弃生命,不想活的时候,鬼的力量才可以发挥。而且鬼要想更强大,必需要借助许多外在条件和因素,像那个决定卧轨自杀的女孩子就是条件之一,当鬼魂借助一些条件和方式使人受到困扰,人们就称这种现象为‘闹鬼’。”

“这么说,我的还阳也是一种闹鬼了?”无颜忍不住苦笑,“但我怎能骗过人的眼睛?难道他们感觉不到我是一个鬼而不是真的人吗?”

老鬼胸有成竹:“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假做真时真亦假,其实万事万物都只是一个假象,灵魂是假象,肉体也是假象,假象之得以存在,借助感觉,而感觉,就是最大的假象。有人以为爱某个人,其实不爱;这就是感觉的假象。海市蜃楼是假象,梦是假象,可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到底哪个才是假象?依我说,也许都是假象。同样的,人们握手时感觉到肉体的存在,看见时就以为具象的反映,其实,都是假象……”

无颜有些明白了,打断老鬼说:“不必讲得那么深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不论我是不是一个血肉之躯,但是裴令正以及所有阳间的人将会感觉到我是一个真人,那就等于我是人了,是这样吗?”

“可以这么说。总之任何一种理论的是与否都取决于两个方面,只要两方面达成共识,真理就产生了。”

二郎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哲学家,而同时又擅于布署计划。一切都如他预算的那样,是夜子时,他的鬼兄弟当班,循情枉法,玩忽职守,私开鬼门关放他们溜出地狱——打破阴阳界,还魂到人间!

自然,鬼门大开之际,放走的可不止是他们两个,总有一干不甘心不情愿的新旧冤魂也都伺机逃逸,作乱人间,而那些“闹鬼”的事件,却不是二郎和无颜可以阻止的得了。

他们是在夜里子时回魂的。无颜随着二郎一路飘飘悠悠地来至地面,一时还不能聚形。她看着月色如水,心中百感交集,她回来了,又回到了这个极熟悉又陌生的人间,她不过才离开数月,然而已隔世相逢,而且,她终于看得见这个世界了,是用眼睛,而不仅仅凭感觉。她还将亲眼看到令正——

哦,看到令正!可是,该去哪儿找令正呢?

老鬼携着无颜直奔了钟氏花园而去——尽管是回家,可对于刚刚可以用眼来看的无颜来说,老鬼对路径反而比她更加熟悉。

二郎御风而行,低低唱道:“问扁舟何处恰才归?叹飘流常在万重波里。当日个浪翻千丈高,今日个风息一帆迟——”一曲《北新水令》不待唱完,钟氏花园已在眼前。

无颜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家。月光下,那紫红的墙,黯绿的瓦,熟铁的栅栏,黄铜的门环,逸出墙院的树冠与隐隐清香……都散发着一种异样的温柔。

她围着花园的墙打转儿,做了鬼,身轻如燕,片刻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她的家,令她又熟悉又陌生,又亲切又恐怖——因为,她竟然进不去。

二郎指点给她看建筑的种种布置:门楣的雕花里用朱砂点染,以桃木为符,铜虎为环,围墙遍饰麒麟凤凰等吉兽;不仅如此,估计内院水木布置亦必依照五行八卦格,少不了镇宅驱邪之物,敬鬼神而远之。

无颜点头:“我外公的确精于周易,很多讲究的,什么院里不能种桑、槐、榕、杏啦,镜子不许对着床啦之类。我从小就生活在各种禁忌中,家里阳历阴历一直同时使用,像是正月初一不能动针线,初三不能洗头,初七不能剪发,清明要吃冷盘,立冬则不能吃冷食,冬至要吃饺子,许许多多我也记不大清,但是吴奶奶会替我们记着。她和外公一样,都很迷信这些。”

其实外公的讲究与规矩还不仅仅在这些个风水禁忌上,便是生活常习,也都有许多大道理,单是一个吃饭,就有“倦时勿食”、“过午不食”、“烦闷时勿食”、“不饮空心茶,不食黄昏饭”等种种细则,力求将无颜教成一个淑女。然而不料在这样严格的教条下长大的无颜竟会是一个自杀身亡的吉赛尔,不但做了鬼,还要做死后还魂的再生人,大概也算是对钟自明的一项巨大挑战了。

二郎向往地望着院墙,怅然说:“这里我只进去过一次,就是小翠喝醉了,我送她回来的那次。里面真是富丽堂皇呀。我去过好多大富人家唱堂会,也不是没见识;但是你外公布置堂屋的手法,别有一种风格,富贵中见风雅,竟是比画里的都好看。可是,我只见了客厅,没进到里面去,我一直都想知道小翠的屋子是怎么布置的,她住在北京最贵的酒店里,都一直抱怨不舒服,说想自己的屋子,想屋里的摆设。我跟她说等将来我们安定下来,自己有了房子,一定照她原来的房子一样布置,可是我问起她屋里都有些什么,她怎么都不肯说,只是自己默默地出神。我就猜那屋子一定非常精致难得,她不肯说给我听,必是知道凭我的物力达不到,不想说出来叫我为难,可我真是想满足她,想给她还原一个一模一样的卧房,连做梦都想。”说着,又伤心起来。

无颜听得辛酸,想尽了方法要安慰老鬼,努力地回忆着讲些院内的布置细节给他听,可惜都是只有形状没有色彩的,而外婆的房间,更是连形状的记忆也没有。无颜解释:“外婆的屋子在楼上,向右拐角处,说是有落地窗户,可以看见园景的,整栋建筑里最好的一间。不过我从来没有进去过,那屋子长年锁着,听说自从外婆失踪后,外公就将那道门锁了,除了他自己偶尔进去坐坐,从来都不放人进去。连吴奶奶都没有进去过。”

二郎反而高兴:“那就是说,屋里的摆设一直没变过?将来你进去了,可一定要看仔细,告诉我听。”

“我进去?”

“是呀。等你还魂后就可以进去了,那时候,你就和凡人一样,拥有血肉之躯。你一定要替我仔仔细细地搜查整个花园,寻找蛛丝马迹,打听小翠的下落。等不到她,我就是魂飞魄散,也仍不能安。”

无颜黯然点头。他们又在花园墙外转了转,眼看天色将明,不敢恋栈,也是怕错过了投生时机,一老一少两只鬼相跟着飘至地铁站,守株待兔。

天一点一点地亮了,地铁站里的人真是多如过江之鲫,都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那么忙的人。有衣冠楚楚妆容严谨的白领,也有拖着巨大黑胶袋的小商贩,有抱着孩子一边哄一边骂的母亲,也有表情严肃略带不耐烦的学生,甚至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地铁站口吵架。

无颜在人群中仔细地辨认着,生怕错过了令正,就算对面相逢,她能够认出他来吗?她不能不兴奋,也不能不哀伤,她就要看到令正了,而重逢即意味着决别,亦同时意味着绝灭。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所有的人,只觉每一个都很特别,都是一道风景。即使那个哭着嚷着的吵架女子吧,虽然粗鲁些,可也是一个活活泼泼的人呀。她和一个男子扭打在一起,状若疯狂地又哭又骂:“我不活了,我跟你拼命。”那是一个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头发蓬乱的女孩子。但是无颜想,也许她本来面目并不是这样狼狈,只是吵架和愤怒使她失去了从容的美丽。

忽然一声脆响,那对纠缠的男女蓦地分开了。无颜看见那女孩用一只手捂着右边的脸,眼神错愕而绝望,竟然忘了愤怒似的。

无颜也被这一掌打得有些动怒,怎么可以打女人?不管怎么说,他们曾经相爱过,他怎么可以动手打她?她忍不住促狭心起,飘上前对着那男子的脸吹了一口冷气。男人一凛,莫明其妙打了个喷嚏。他有些吃惊,茫然地抬头四望。

无颜在心里暗笑,也跟着他到处乱望,一回头,在人群中看见了令正。她猛地一惊,她并不认得他,可是她知道,这是令正,这就是令正。

令正的背影衬在长而青冷的通道里,显得忧伤而沧桑,这景像是她所熟悉的,她在地狱的黄泉倒影里见过的,她在黄泉里看到他的影子,正是这样,正是此地。那么,这就是她将终于与他重逢的地方,也就是她要还阳再生的地方了吗?

她再顾不得那女孩,身子一拧,随清风飘进了站台。她不惜一切代价,重返人间,不过是为了亲眼看令正一眼,再和他相聚几日。为了这个,她愿意不喝孟婆汤来保留灵魂和记忆,愿意拾起自己所有的脚印来换取25天的生存。现在,她回来了,终于看见他了!

哦令正!他是多么英俊,多么帅气,多么令人心仪啊。他的短短的头发,短短的胡茬,他的微微蹙着的眉,紧紧闭着的唇,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顾,都是那么地牵动着她。她跟随着他,依恋着他,忽前忽后,如影随形,不知怎样表达自己的欢喜才好。

“令正,令正。”她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听不见。他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她就像那朵少女云,而他就像草原上的少年,听不懂云的语言。

从前,她在世的时候,是一个瞎子,她听着他,跟着他,可是,他看得见她,她看不见他;现在,她成了一只鬼,终于与他隔世重逢,终于看得见他了,他却看不见她。她和他,难道注定要这样地错过,一次又一次?

无颜这时候忽然犹豫起来,如果她不还阳呢?如果她不还阳会怎样?还阳,她会和令正有25天的相聚;然而不还阳,作为一只鬼,一只游荡在人间的鬼魂,也许她的时限会更久长些。她可以一直跟随令正,刻不相离。老鬼可以在阴间存在六十多年,她呢?可不可以这样陪伴令正到老?

一个削瘦的女子穿过无颜的身体木然地走向地铁轨道,她面色苍白,神情哀恸,沉重地挪动着她的脚步,周身都笼罩着一种死亡的气息,正是刚才在地铁口与男友争吵的那个少女。

无颜忽然意识过来,这就是那个替身了,那个即将卧轨自尽的伤心人,原来她的死亡是如此轻易并且不值得。她想她也许该阻止她,自尽的人死后是要进枉死地狱,关进枉死城里的,在出城之前,轮回之前,投胎之前,重生之前,还要再受很多罪,那可是比活着要难受辛苦许多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呼啸,地铁进站了,拥挤的人群缓缓向站前移去,那少女忽然腾身而起,义无反顾地跳下车轨,无颜大惊,叫她:“不要!”

与此同时,老鬼倏忽上前,在无颜背后猛地一推,急喝:“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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