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山河在,草木深。花溅泪,鸟惊心。
——作者题记
峥嵘肃穆的苍山与静谧柔美的洱海之间,有一处狭长的坝子,长约百余里,宽不过十里,只在北、南两头山谷间有两个极窄的出口,分别称为龙首关和龙尾关,这处天然绝险、易守难攻的坝子就是大理。这是一片生生不息的富饶土地,作为东亚、南亚与青藏高原的交汇点,千百年来,上演着激情豪迈的传奇与故事,写就了灿烂辉煌的文化与历史……
中国唐代大诗人李白有《蜀道难》一诗,其中三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极言蜀道之难以穿越,比上青天还难。实际上,在四川南部,还有一个古称为“滇”的地方,地形比四川更加错综复杂,更加难以到达——崇山峻岭绵亘不断,深谷急流逶迤密布,被人称为“彩云之南”,简称云南。正因为滇道之险峻远过蜀道,云南长久以来与中原隔绝,被认为是瘟病盛行的蛮荒之地。实际上,那里四季如春,风光毓秀,绝非外人想象中的烟瘴之处。
而云南风光之最奇异者,莫过于滇西——山高林密,岭谷相间,虽九成以上土地为山地,然葱葱山脉之间,散布着许多俗称为“坝子”的盆地,坝子里又分布着茈碧湖、西湖、剑湖等高原湖泊,当真是山环水抱,天光云影,好一幅韶丽图卷。
在滇西,有一座著名的苍山山脉,又名点苍山,意为“白头之山”,为横断山的支脉,十九座山峰南北骈衍,绵延百里,莽莽苍苍,巍峨壮丽。苍山东面有一处大湖,称作洱海,也是南北走向,形似耳状,长不过百里,宽十里左右,碧波荡漾,宁静悠远,水深可以行船,有“高原明珠”之称。洱海之东,又有一处山脉自水面升起,奇峰险壑,怪石嶙峋,形成一道屏障,以致有人在大鹤湖石壁上刻下“此水可当兵十万”的诗句。
恰在峥嵘肃穆的苍山与静谧柔美的洱海之间,有一处狭长的坝子——长约百余里,宽不过十里,西倚苍山,东临洱海,洱海之东又是山屏峭立,因而坝子四面环山,只在北、南两头山谷间有两个极窄的出口——分别称为龙首关和龙尾关。这处天然绝险、易守难攻的坝子,就是大理。这是一片生生不息的富饶土地,作为东亚、南亚与青藏高原的交汇点,千百年来,上演着激情豪迈的传奇与故事,写就了灿烂辉煌的文化与历史。
汉代时,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刘彻派张骞出使西域。张骞在大夏国㊟看见当地竟然有中国蜀地产的布匹和竹杖售卖,这才知道原来从四川经大理可以直接到达身毒㊟。刘彻得报后,多次派遣使者发掘探索这条传说中隐蔽艰险的西南丝路,却始终未能成功。公元前120年,刘彻命人在京师长安开凿了一个四十余里大湖,取名为“昆明湖”㊟,并建造楼船在其中练习水战,征服云南的勃勃野心昭然若现,这就是“汉习楼船”的典故。到了公元前109年,刘彻派将军郭昌以武力强行入滇,终于成功在洱海地区设置叶榆县,就此将大理纳进中国版图。
三国时期,蜀国丞相诸葛亮七擒七纵,降服南中大姓孟获,又派人教以田陌、河渠、水磨、耕种、农事等,诸葛亮夫人黄氏亲授桑蚕、织丝之术,南地始开化。从此云南广立武侯祠,内塑诸葛亮、黄氏像,以表敬仰。
公元320年,爨(cuàn)氏入滇,爨琛在昆川(今云南曲靖)称王,爨氏统治维持四百年。
到了唐代,洱海地区形成六诏㊟和西洱河蛮等多个部落,六诏均为乌蛮㊟,其中蒙舍诏居住在六诏之南,又称“南诏”。当时吐蕃日益强大,自赞普㊟松赞干布统一西藏后,不但称霸雪域高原,还大肆往东扩张,严重威胁到唐朝廷西南、西北边境的安危,而六诏之地恰好位于唐朝和吐蕃之间,不可避免地成为双方焦点利益所在。公元707年,唐中宗李显派唐九征为讨击使,自西南攻打吐蕃,拆毁漾水、濞水㊟上的铁索桥,切断了吐蕃与六诏之间的交通。唐九征就地以铁桥材料铸铁柱记功,即为“唐标铁柱”之典故。
为了进一步牵制吐蕃,唐玄宗李隆基暗中支持南诏兼并其他五诏,建立南诏国,统一了云南。南诏强大后,与唐朝时战时和,关系并不融洽。南诏内部也矛盾重重,到公元902年,汉人权臣郑买嗣夺位自立,改国号大长和。二十七年后,另一权臣赵善政又灭大长和国,建立大天兴国。次年,东川节度使杨干贞夺位,改国号大义宁。公元937年,白族贵族段思平灭大义宁,立大理国㊟,都城阳苴咩城㊟。
与此同时,中原也正在进行改朝换代,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建立了宋朝,立即进行了统一中国的一系列战争。公元965年,宋将王全斌攻入四川,灭掉后蜀国,有意继续南进攻打大理。然赵匡胤鉴于北部边患更为严重,用玉斧指着地图上的大渡河说:“此外非吾所有也。”此即“宋挥玉斧”的出处。大理数位皇帝仰慕中原文化,积极与宋朝通好,但宋朝鉴于昔日南诏反唐的教训,始终心存戒备。幸得大理举国信佛,历任皇帝全无对外侵略扩张之心,因而双方关系虽无任何实质性进展,却也没有恶化到兵戎相见的一步。
南宋末年,蒙古为灭亡南宋,又担心中原势大,决议先征服西南诸番,而后形成南北夹攻南宋的战略。公元1253年,蒙古汗蒙哥派其弟忽必烈率十万大军攻取云南。忽必烈率军翻山越岭,涉江渡河,到达金沙江西岸时,命令将士杀死牛羊,塞其肛门,吹成革囊用以渡江,这就是著名的“元跨革囊”。蒙古军渡江后迅疾南下,败大理守军,杀死相国高泰祥,俘获大理皇帝段兴智,建国三百余年的大理至此灭亡。
蒙古汗蒙哥感于段氏人望所在,施以怀柔政策,赐段兴智金符,让他回去继续统治云南。元朝建立后,忽必烈为了抚慰民心,在大理设“大理路军民总管府”,以段氏任总管,为了控驭边徼襟喉,以宗王出镇,封第五子忽哥赤为云南王,前去阳苴咩镇守。不久,忽哥赤被人毒杀,忽必烈有感云南政事复杂,派回回人㊟赛典赤前去云南建立行省,并将省城移往鄯阐㊟,改名中庆,以此来削弱段氏实力。因为云南地处边境要冲,元朝廷又另派有宗王镇守,称“云南王”或是“梁王”——云南王拥有监督、干预行省事务及统兵、指挥作战等权;梁王级别更高,位在云南王之上,为一等王,颁赐金印兽钮㊟,握有重兵,有监督、千预行省事务和指挥用兵的权力,是蒙古皇族在云南的最高代表。大理段氏的统辖范围则由云南全境被压缩到大理一路,但实际上段氏对以洱海区域为中心的广大滇西段氏旧地仍然有相当的控制力。从此,梁王、行省、段氏三家共掌云南大权,互相牵制,开始了长达百年的权力之争。
正所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寒来暑往,春去秋来,时光也在不停地流逝着。到了元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蜂起,农民义军红巾军接连打败元军主力,实力渐强。关键时刻,元朝皇帝妥懽帖睦尔听信奸人谗言,将有“贤相”之称的脱脱贬死云南,导致上层统治集团矛盾急遽恶化——元朝各地统帅不但拥兵自重、拒绝与红巾军交战,而且内讧不断,互相攻伐,妥懽帖睦尔最终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君令不出京师大都㊟五十里。
公元1363年,元朝至正二十三年,中原局势渐趋明朗——盐商出身的张士诚经过多年惨淡经营,与红巾军出身的朱元璋和陈友谅分霸东南一带;四川富庶之地则为同样红巾出身的明玉珍占据;另有陈友定等人割据闽广地区,但势力相对弱小;中原自河南、山东以北地区依旧被元朝廷牢牢控制,元大将王宣率重兵驻守在山东一带,元军最有实力的大将王保保则盘踞河南腹地,但此人刚愎自用,为了争夺地盘与占据陕西、甘肃一带的元将李思齐、张良弼等人势同水火,积怨很深。元关中诸将甚至推选李思齐为盟主,联合起来共同对付王保保。双方你来我往,真刀真枪地互相火并。元朝皇帝多次下诏令,也不能制止。
这一年,农历为癸卯年,烽火燃遍了中原,无论对谁而言,都是极不平静的一年。就连地处边陲的云南行省,也正处于兵燹的威胁中——占据西蜀肥沃之地的大夏皇帝明玉珍趁元朝廷首尾不能相顾之机,亲自率领大军攻打云南中庆。坐镇云南的元梁王孛罗见明玉珍大军来势汹汹,慌忙调集大军抵挡。
神州大地疮痍呻吟之际,西南却独有大理一方乐土,冬夏无寒暑,四季花木不绝。大理总管之位传到今日,已经是第九代,总管名为段功,三十余岁。本书故事就从大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