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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霍氏家族覆灭哭诉衷肠

霍家党羽遍布全国,害怕霍氏家族被捕入狱的消息传出去引起全国大乱,朝议上迅速作出了斩立决的决定。

刘询对处决霍氏家族一直不忍心,就在霍家被绑赴刑场的这一天,他还在考虑是不是留下霍云和霍山,给霍家留下一条根。他不是故作矫态,而是真心想法外开恩,给他们一条改过自新的生路。在昨天议决霍家的朝会上,他一直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朝臣们不知道皇上怎么想,也就不敢说话,会议陷入长时间的缄默和沉闷。自霍家事发被捕到现在的三天中他几乎是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千种情结,万般痛肠,在他的心灵里扭结、冲撞、奔腾、喧嚣,搅扰得心力交瘁,五脏如焚。武帝病逝,霍光受命辅佐年幼的昭帝;燕王起兵要夺皇位,在国家面临即将大乱的危难时刻,他平息了叛乱,稳定了全国的政局;昭帝刚刚继位,百废待兴,偏偏又发生了盖长、上官父子、桑弘羊集团作乱,他力挽狂澜,粉碎了这场宫廷政变;昭帝驾崩,他虽有立刘贺之过,却又大义凛然,果断废帝,在国中无君,朝中无主,皇位空缺的二十七天的非常时期,博采众议,纳谏选贤,把自己从一个平民百姓迎立为皇帝。其功其德,就是周公、伊尹也是望尘莫及。大将军过世未及两年,他就要对其家族灭门绝户,何忍何安。他的心比逮捕霍氏家族时还要沉重。

“陛下!”丙吉似乎看出他的优柔寡断,出班奏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霍家卖官鬻爵,犯了贪赃枉法罪;大造官邸收钱收礼,犯了受贿罪;他们封官许愿,犯了结党营私罪;他们横行不法,犯的是打砸抢罪;他们包庇桑迁、淳于衍,窝藏上官雄,犯的是包庇窝藏罪;他们谋害皇后、张夫人,枪刺金建犯的是杀人罪;他们扣押奏章,犯的是欺君罔上罪;他们关押钦差官,犯的是目无王法罪;他们策划叛乱,犯的是图谋不轨罪;他们刺王惊驾,犯的是弑君夺位罪,这十恶大罪都是不赦罪,按照汉朝法律,他们都是死有余辜。”

霍家的确是十恶不赦,可刘询不愿毁了知恩图报、仁义之君的美誉,更不想背负忘恩负义、残忍狠毒的坏名声。他环视殿下的大臣,想在他们中间寻找到与丙吉意见相悖,和他心灵相通的支持者。可是,那些头顶三梁进贤冠,身着一品二品朝服的天潢贵胄们一个个像吃了哑巴药似的张着嘴说不出话。他最后把求救的目光落在宰相魏相身上。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也是他的心腹重臣,只要宰相替他说句话,他就如释重负,解脱困境,再也不必为霍家的事忧心如焚了。可是,听到的却是魏相远比丙吉更加严酷的奏词:“霍氏家族掌权日久,在全国各郡各府都有他们的亲属和部下,若不尽快诛灭,国家就会大乱。依臣愚见,明天就得行刑。”

“宰相说得对,恳请陛下果断圣裁,防患未然。”

大臣们众口一词,不是故意和他作对,而是忧国忧君。他不能再有仁人之心了,无力地挥了挥手说:“张大将军去做监斩官吧。”

远远传来沉重冷峻的催魂锣声。刘询辗转不宁,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宣室殿。宣室殿的正中高高挂着《朝见图》。霍光三十年大权在握,却忠心辅政,功不可没。霍光仙逝,刘询不仅保持了宣室殿的原貌,还特制了一块霍光的牌位,敬奉在霍光生前办公的几案上,每当霍光的忌日,他都带着皇后来这里祭奠。今天,不是霍光的忌日,他又来了,不是来祭奠而是来请罪。他虔诚地站在霍光的牌位前,深深地自责,当初不该不听徐福的忠告:“陛下一味提高霍家的官阶和增加俸禄,让他们的后代把持朝纲,骄奢忘形,等到事态严重了再去剥夺他们的权力,迫使他们惊慌恐惧,不得不动用阴谋,走上叛逆之路,这难道是霍氏家族自取覆亡吗?难道陛下就没有一点过错吗?”徐福说得对,霍家的灭亡,他难辞其咎。他想对霍光的在天之灵说“朕有错,朕有过……”突然发现身后跪着魏相、丙吉、许广汉,至尊至贵的身份使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霍家是咎由自取,陛下不可过分苛责自己,龙体要保重。”他们都在劝告他。

他泪眼婆娑,用恳求的目光问丙吉:“能不能给霍家留下一缕香火?”

“皇上……”丙吉大喊起来,“万万不能以自私之心毁坏汉朝法度,以仁人之德留下后患。上官家诛灭三族时漏网了上官雄,二十年后招来了刺王惊驾大祸。前辙之覆,后车殷鉴,陛下再也不要姑息养奸,养痈遗患了。”

刘询想想也是,杀就杀吧!他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

“太皇太后驾到……”

刘询和魏相等人连忙跪迎。

上官太皇太后屏退了席喜和跟随而来的侍女后问刘询:“听说皇上要杀霍氏全族,能不能法外开恩从轻发落?”没等刘询表态,丙吉就说:“自从高皇帝命萧何厘定法律,汉朝就有法可依。历经世代,代代遵法,才使天下尚能为刘氏所有。至今,霍氏乱法,危害社稷,如果皇上和太皇太后法外开恩,蔑视法律,汉朝必蹈秦朝覆辙。亡秦者,秦也,亡汉者必是汉也。”

太皇太后惊异地问:“有这么严重吗?”

刘询说:“单以霍显而论,她为女儿夺取皇后尊位,毒死了许皇后,就死不足惜。”

“啊!”太皇太后惊异地问,“哀家怎么闻所未闻?”刘询回道:“此事霍显守秘还来不及,怎么敢让叔祖母知道。”太皇太后说:“那就处死霍显,何以连累霍家三族。”魏相回道:“霍禹、霍山、霍云和霍家的女婿暗派刺客刺杀皇上,欲拥立霍禹为帝。此大逆不道、图谋不轨,依汉家典律当诛三族。”

“派刺客刺杀皇帝?”太皇太后半信半疑。

“太皇太后,这刺客……”刘询欲言又止。

“刺客是谁,查出来决不饶恕。”

刘询吞吞吐吐地说:“是上官雄,太皇太后的亲弟弟。”

太皇太后隐隐约约听霍家的人说过,上官雄是在上官全族被灭门时幸存下来,后来不知去向。没想到,二十年后,他又回来暗杀皇帝,干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她急切地问:“我的弟弟,他现在何处?”在场的人谁也不说话,太皇太后明白了。“皇上……”她一下子扑跪在地,恳求刘询:“皇上,我们上官家只有这一条根了,求你法外开恩,让我最后见我弟弟一面吧!”太皇太后的突然下跪让刘询大惊失色。一个历经三代当过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一个德高望重被百官顶礼膜拜、被万民敬仰,又是亲自立他为君的恩人跪在他这个羽翼尚不丰满的新君面前,怎不让他惊慌失措、汗颜无地。他急忙半膝跪地去搀扶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哀求说:“皇上如果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刘询连忙说:“孙儿陪太皇祖母一起去刑场见太国舅。”丙吉谏道:“皇上去见一个弑君钦命要犯会误导视听,引起刑场混乱、朝廷动荡的。”魏相说:“廷尉大人讲得有理。臣愿代天子伺候太皇太后。”刘询应允,并派三十名禁卫军护驾。

刑场风云就在太皇太后去刑场的路上,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刑场上跪满了霍氏家族所有的罪犯。前排是霍显、霍禹、霍山、霍云;中排是霍家的女儿、女婿任胜、邓广汉、霍竹、霍菊和任宣;后面是霍光的姊夫,官拜给事中的张朔家族和霍光的孙女婿中郎将王汉家族,再后边是王子方、冯子都和霍家的总管李赏、院公、驭手、侍女、厨师、侍从……共计有三百余口。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只有上官雄昂首挺颈,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脸,上了铁锁似的紧紧闭着嘴。

张安世身披红氅,腰挎宝刀从监斩台上走下来,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酒盘的士兵。他首先来到霍禹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上一杯酒。霍禹摇头拒绝。张安世痛心地说:“我和你父亲同朝奉君二十多年,又深得他的重用和提拔。可是我没有保护好他的后代,深感失职和愧疚。你喝下老叔这杯酒吧,也算是我给你的最后送行。”霍禹只得接过酒杯把酒洒在地上,看了张安世一眼,不知是感谢还是怨恨。张安世又走到霍显面前呈上酒。霍显推开张安世的手说:“人间的酒肉我都吃饱喝足了,在临刑前只有一句话想说。”张安世说:“你说吧!”霍显说:“灾难前,我宁愿砍头也不想放弃既得的权力,现在想,哪怕当平民也不愿被人砍头,可惜一切都晚了。”张安世点了点头,恳求霍显喝下这杯酒,霍显也把酒洒在地上说:“霍大将军,我有罪,玷污了你一世的英名。”说着,向着西天磕了三个头。

监斩台上传来行刑官的命令:“准备行刑。”

“刀下留人!”

大家一齐望去,只见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蹒蹒跚跚地急急走来。张安世连忙迎了上去,搀扶着老人,说:“徐老,您怎么来了?”

徐老名叫徐福,为刘家守了一辈子的太庙。他因性情率直倔强、公正而德高望重,从武帝、昭帝到刘询,无不对他敬仰有加。他登上监斩台四顾,寻找不到刘询,质问张安世:“皇上呢?”张安世说:“你老有什么话,我代为上达。”徐福抖动着胡子气愤地说:“我早就上书皇帝,说霍家当权太久,显赫尊贵,对上倨傲,对下无礼,恶名昭著,已经到了恶贯满盈的程度。陛下如果厚爱他们,应只给他们厚禄,不给他们权力。而皇上对我的奏章置若罔闻,反而给他们晋官加爵,全族掌握了朝廷内外的权力以及宫廷上下的所有兵权和政权,使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才导致了今天的阴谋作乱。按照他们的罪行应该灭族,可是,霍家犯罪并非是他们自己找死,皇上难辞其咎。”

“徐老,您……”张安世没想到徐福竟然这样大胆,把霍家犯罪的因果归咎到皇帝身上。他几次想打断徐福的话,徐福却滔滔不绝,不给他一点插话的缝隙,又引古喻今,指责刘询:“从前楚国宰相鬬椒作乱,率领鬬氏家族和楚庄王对阵作战,后来兵败,楚庄王不忍心鬬氏全族屠戮,留下了鬬椒的孙子鬬克黄。仅这一点盛德,就被后人称‘善’。可是我们的当今皇上不仅要对霍家斩尽杀绝,不给霍光留下一缕香火,还要诛灭他们三族,甚至连功勋卓著、善良忠厚的范明友也不放过,未免太刻薄残忍、绝情寡恩了。”

“住口,抨击当今皇上,您老可知其罪?”张安世终于忍耐不住,喝住了徐福。徐福无私无畏、大义凛然,抖动着胡子说:“霍家可杀,皇上也得自悟反省,我去见皇上,非要理论个湖水见底不可。”说着,摇摇晃晃地走下监斩台。

三声炮响,行刑官向张安世报告:“午时三刻已到,请大将军发布行刑命令。”张安世抽出宝剑向行刑队一挥,三百刀斧手举起了寒森森的屠刀。

“慢着!”魏相带着三十名禁卫军飞马而来。

张安世抬头一看,是宰相来了,忙收回宝剑,刀斧手们愣愣地把刀停在空中。

魏相在监斩台前下了马,禁卫军迅速分列在两边,太皇太后的凤辇落了地。张安世一看是太皇太后到了,慌忙跪地迎接,连声喊着:“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皇太后从凤辇里走出来,魏相一边对张安世说“圣上有旨,暂缓行刑”,一边推开侍奉的宫女,搀扶着太皇太后向刑场走去。太皇太后回头问张安世:“大将军,哪个是上官雄?”张安世引导着太皇太后向上官雄走去。

正在低头等待身赴黄泉的霍云久久不见钢刀落下,抬头看见是太皇太后来了,惊喜地喊了声:“姑奶奶来了,我们有救了!”霍山翘首远望,果然是上官莹来了。他扭头看了看伯父叔霍禹,霍禹只看了上官莹一眼就又低下了头。霍山低声问霍禹说:“太皇太后是不是领了圣旨来救我们的?”霍禹无力地摇了摇头,冷冷地说:“我们家犯的罪谁都救不了。”霍显也看见了上官莹,高声喊着:“莹莹,外祖母一家都在等着你来拯救啊!”

太皇太后径直走到上官雄身边。上官雄昂首跪着,目不斜视。太皇太后审视上官雄良久,突然抱着上官雄大哭起来:“弟弟,我是你的亲姐姐上官莹啊!”

上官雄木雕一样仰着一副冷如冰霜的脸,毫无动容。太皇太后边哭边诉说着:“姐姐没有亲人,只有你这个弟弟。二十年了,姐姐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合见到了你。我求求你,快喊我一声姐姐吧!”

上官雄动也没动。从太皇太后一走进刑场,上官雄就认定前呼后拥进来的就是他的姐姐上官莹。他知道自己犯的是弑君死罪,尽管姐姐是至高无上的太皇太后也救不了他的命。他不想在临死时给姐姐留下思念的悲痛,更不愿连累姐姐。为了让姐姐断了这念头,他摇着头说:“你认错了人,我不是你的弟弟。”太皇太后气得拍打着上官雄,哭喊着:“不,你就是我的弟弟上官雄。你喊我一声姐姐,喊我一声亲姐姐吧!纵然我救不了你,只要能最后见你一面,姐姐死后在九泉之下也好向父母交代。”在上官莹的紧催急逼下,上官雄把头偎在了上官莹的怀里。

张安世提醒太皇太后:“时辰已过,臣再也不敢拖延行刑时间了,恭请太皇太后起驾回銮!”

太皇太后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上官雄。她路过霍显和霍禹身边,本想再停留一下,催命大鼓毫不留情地又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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