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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墓中王者

膳夫品尝试食了馔肴,一如既往地说:“皇上,今晚的饭菜还可。”他们从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否则,皇上不对了口味怪罪下来怎办!

乐队开始奏乐。

丰盛的馔肴面前,二世皇帝心事重重。他也想像先父始皇帝一样大宴群臣,场面火爆。可是那些个老家仗肯定内心狐疑着朕狐疑着朕。坐在皇位的真的就应该是这个人吗?真的就应该是这个人吗?矫诏的事儿真的就一点儿也不能泄露?即使不泄露难道不会有人怀疑?该死的老家伙们!……还有先父整出来的其他子女。他们若是怀疑到朕继承皇位的合法性,有的就会起意取而代之!特别是那个公子高。他们活着,就是朕的心腹大患!赵高,李斯,你们怎么就不明白他们是朕的心腹大患?他们要是闹起来,臣子中,难道不会有人响应?这些都是隐患都是明明白白的隐患!你们这两个老混蛋难道傻得看不明白?“别奏了!”二世皇帝朝乐队吼道。

乐声戛然而止。

二世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乐队退下。

“请皇上进膳!”膳夫提醒。

二世皇帝夹了块肉放在了口中。咀嚼,什么肉呢?他忍着不去看案上的那道菜努力去自己品味出。其实他是想把坏心情品位走。

正在这时传来通报:“郎中令赵大人求见。”

二世皇帝有些被惊扰地咽下了尚未嚼碎的那块肉。正想着你不中用呢你还真就来了。他紧皱眉头,缓缓地撂下筷子。他望向门外。

“郎中令赵大人求见。”门外又通报。

“叫他进来。”二世皇帝没好气地说。

旁边的六指就赶紧扬声喊道:“宣郎中令赵大人觐见。”

就走进了赵高。行叩礼。

“起来吧。”二世皇帝自己都觉出了对赵高的冷漠。这老家伙一定会觉着因为他我才有今天。恭敬他吧,可我是皇上;不恭敬他吧,他会内心生怨。“赐坐。”这声音似乎不是自己所发。

“老臣搅扰皇上用膳了。”赵高谦卑地说,没有坐下。

知道搅扰俺用膳就别在这个时候来!还是把搅扰俺用膳的事没放在心上。“郎中令有什么事呢?”二世皇帝问。已经赐坐你不坐那你就站着吧。

“少府章邯又处置一批工匠。”

二世皇帝以凝滞的询问表情望向赵高。怎么,章邯把不该处置的工匠也给处置了吗?

“他跟那些工匠说让他们去给皇上您造墓去用这样的借口把他们骗到了山谷中处置了。”他用很中性的声音说。他还拿不准二世皇帝对章邯是个什么态度。他现在很恐惧章邯这个人。他体会到了这个人的狠劲儿。如果这个人要是和二世皇帝联了手那他赵高可就绝对地不妙了。而且他知道好像这个人跟李斯比跟他赵高近。

二世皇帝本在继续听,可赵高的话打住了。二世皇帝明白赵高是想说少府章邯分明在诅咒皇帝。收拾了一个蒙恬,因为他是本该继承皇位的扶苏的亲信。你赵高不能再挑拨朕诛杀别的武将。武将们要是造起反来,朕这皇帝还如何能当得成?“父皇刚刚即位的时候就开始营造骊山墓了。可朕不能跟父皇相比。”二世皇帝说。在他的心目中,章邯忽然是了一员武将。

“章邯似乎没有给皇上造墓的意思。”赵高说。

“那就让他把父皇的墓彻底完工吧。”

“臣转告少府。”

二世皇帝就低头望向案几上的馔肴。

墓穴中的工匠们七倒八歪。一道石门阻住去路。饥饿。

“看来我们就得交代在这儿了。”有人说。

“这墓,我们造得太……太好了!”老袁靠墙坐着,头也不抬地说。

“小淫嘴,给我们讲个笑话吧,荤一点没关系!”有气无力的声音。

小淫嘴望向铁锤,铁锤正凝视着石门,望向大力士,大力士正凝望着铁锤,这两个相挨的人离小淫嘴都还有一段距离。这关头,心情都挺不好的,别惹了他们。那铁锤别一拳砸烂了我的脑袋,那大力士别把我拎起来摔到那石门上去。再看看四周,许多暗淡的目光望过来,等待的意味很淡,很淡。“只要你们还有劲儿乐,我就讲给你们听,劲乐没了,别怪我。”小淫嘴说。见没人搭茬儿,而且望向的目光中仍旧是等待,淡淡的期待,他就开讲:“有个小伙子,和邻居家的老娘们儿好上了。这一天老爷们儿赶集买米走了,小伙子就溜了来,门一插,赶紧忙。正忙着呢,有人敲门,而且嚷着叫开门。咋?老爷们儿回来了。哪也没有小伙子躲的地方。小伙子突然发现炕上有一个粮袋子,连忙躲在一边儿钻了进去。老娘们儿就放老爷们儿进了屋。老爷们儿边嘟囔边找:‘粮袋子呢?买粮还把粮袋子忘了!’他瞥见了粮袋。‘粮袋原来是空的你装了什么呀?’他问。老娘们儿就说装的是粮食呀。老爷们儿说哪来的粮食呀?老娘们儿说不是你买的吗?老爷们儿说原来我买了粮食回来没睡醒稀里糊涂走了出去我还得睡。老爷们儿一睡着老娘们儿开门放走了小伙子。老爷们儿睡醒看粮袋整整齐齐放在炕上嘟囔了一句:‘我真不爱动弹去买粮就他娘的总做买粮的梦!’”

响起有气无力勉勉强强的笑声。

还讲着的时候小淫嘴的眼睛可就直了,一讲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奔一盏灯去了。他把手指伸进灯盏里,连蘸带抹,整出点儿人鱼油,就往嘴里送。

众人瞩目,并且有的已经站起,瞄向了人鱼油灯。

结果,小淫嘴迅速吐出人鱼油,而且佝偻着不断地往外吐着口水。

那站起的人就又颓唐地坐下。

“你刚才那笑话其实也没啥。”有人嘟囔。

“想听有劲儿的你有劲儿吗?”小淫嘴讥讽地反问。

“我们得尽快把这门弄开!”铁锤说。

“越往后拖希望越渺小。”哑巴儒者说。

“谈什么希望!早晚都是个死!”有人悲观地答。

哑巴儒者摇头。

有人就拿目光询问他。

哑巴儒者淡淡地一笑,不吱声了。他十分清楚始皇帝那儿肯定有啥。

铁锤和大力士重新开始研究那道石门。

“要是能撬出个缝儿就好了。”大力士说。

铁锤就望向老袁。

“我……我也没办法弄。”老袁结巴地答。

“那箭头儿往底下塞,难道不会出缝?”铁锤说。

大力士就也拿目光盯老袁。

“那石板你过得多轻巧!”铁锤说。

老袁就一哆嗦。

大力士继续瞪他。

“我……去。”老袁说。

老袁去的时候有人用有点儿幸灾乐祸的腔调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那!”

“这墓造得真好!”老袁带着哭腔说。

他安然地回了来,抱了一抱的箭。

“整这么多干啥?”大力士说。

“省得不够用,还得去。”老袁说。

大力士就现出了笑意。

二世皇帝的晚餐吃得很少。当他摆手让撤席的时候膳宰扑通跪了下去磕头不已哀告:“小的有罪小的没能向皇上提供可口的饭菜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呀!”

“算啦算啦,朕也没有怪罪于你”。二世皇帝不耐烦地说。

“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膳宰连忙爬起和他的手下撤走了饭席。

二世皇帝呆呆地傻傻地坐在那里。

“皇上很苦闷,找几个伶人解解闷儿?”六指小心地说。

“算啦算啦,朕哪有心情去笑。”

六指心说真见鬼当上了皇帝竟然还不开心!

“朕想在这宫中走一走。”二世皇帝边说边就站了起来。

“备辇!”六指就向外喊。

门外就又有人吆喝:“备辇!”

二世皇帝苦笑了笑,摆手说:“算啦算啦,朕还是步行吧。”

六指一愣,随即向外喊道:“皇上步行不用备辇!”

二世皇帝就信步走了出去。六指等跟随在后。

这秦宫依山势而建,二世皇帝往上走去。始皇帝征调天下名工巧匠和七十余万刑徒建骊山墓和宫室。百余座宫殿相互之间有天桥相衔接,一直铺展到南山的山巅。这里的石料,开凿于北山,这里的木材,来自巴蜀和荆楚。这宏伟的宫苑,如今主人是朕!可那些个女人也都属于我吗?每灭掉一个国家,父皇都依照那个国家的宫室模样在这里再造一个,再住进原来宫中的那些女人。六国佳丽!据说父皇能御百女,夜御百女。父皇每晚的踪迹严禁泄露,所以父皇究竟宠幸了哪些宫女,谁也搞不清楚谁也不敢搞清楚。他留下了一大堆子女。“让那些被父皇宠幸过而又没有子女的宫女全部殉葬!”二世皇帝说。当时李斯一愣但赵高上前说这事老臣会办好。二世皇帝知道殉葬的那些宫女完全是赵高胡乱点的但不能说破。因为赵高做的正是他所希望的。但是那个李斯怎么想的呢?那个当初像狗一样侍奉父皇的李斯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抵达山巅,各处密密麻麻张挂着灯笼,凭栏望去,真如天上的银河一般。不,比天上的银河更壮观!二世皇帝顿觉心胸开阔许多。甭说统治大秦江山,就是一个宫廷已经给你非凡的感受了!其实拥有这一个宫廷已经很够了,其余的一切如果不是为了这一个宫廷而存在那对于朕来说有什么意义呢?真得感谢父皇,他把这一切建造得如此宏伟。需要感谢那个像狗一样侍奉父皇的李斯吗?像狗一样侍奉父皇,其实他骨子里难道不渴慕父皇的荣耀吗?只是,他必须掌握好分寸营造自己的享受,这分寸便是他与父皇之间的距离。那次父皇也是在这山巅之上遥遥望见山下有一辆豪华的马车被前呼后拥,父皇就讶异地问谁的马车如此豪华,身旁就有人告诉是丞相李大人。父皇没再说什么但父皇心里嘀咕什么你完全应该猜得出。就有人把这事儿告诉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吓出一身冷汗。当即,找了一把斧子劈那车子劈了几斧子嫌累一把火烧了。丞相毁车的事儿又被父皇知道了,他很恼火他把遥望丞相马车时呆在身边的那些个太监统统处死一个不留。“以后谁敢泄露朕的事情同此下场!”他说。从那以后,父皇在宫中的行踪便没人敢问没人敢知道。

一阵夜风吹过,二世皇帝打了个冷颤。

“皇上,还是歇息吧。”六指赶忙说。

二世皇帝就点了点头。

“备辇下山,还是……就在这儿安歇?”六指询问。

“这儿,有人侍奉朕吗?”二世皇帝矜持地说。

“有,有,有。”六指说虽然他还真不知道这儿的宫女情况。“这儿谁可侍奉皇上?”六指压低声音问熟悉情况的阉人。

“美人儿倒是有那么一位,而且据说和那个西施是一个地方的人,并且还是什么亲戚。”

六指就望向皇上,皇上望着铺展下去的灯火。六指就坚定地说:“今夜那就让她侍奉皇上。”

“梅姑娘候驾!”阉人传旨。

六指就向那推荐梅姑娘的阉人说:“给皇上引路吧。”

始皇帝去世到现在的几个月以来,二世皇帝可说是一直夹着尾巴做皇帝。这宫中的数千美女,如今是实实在在摆在了他的面前,就像无数美味佳肴等待他的品味,想吃哪道菜就可以吃哪道菜。美味佳肴首先得膳宰品味,美人儿好不好可不可心谁能先让别人去品?二世皇帝绷紧的脸渗出了几丝笑意。

果然一个精致的人儿。“妾妇叩见皇上。”声音中有些激动的战栗,也有经受世面的沉着。

妾妇?二世皇帝微皱眉头。为什么不是别的什么字眼?这一个“妇”字,费人猜疑。“起来侍候朕吧。”二世皇帝努力用一种冷漠的声音说。

“谢皇上。”那女人就起来了。

虽然是仍微低着头,二世皇帝已经忍不住走上前去,擎起女人的下巴颏儿,端详美丽。他的魂儿一下就掉进女人那泪汪汪的眼中了。但是,她说妾妇。你侍奉过男人吗?这话到了二世皇帝的嗓子眼儿就是没出来因为他暂时还不想知道答案,此时此刻要做的是——他一把揽住女人的腰肢,软软的,女人软软地贴向他。二世皇帝就把她紧紧地贴向自己贴向自己的下体,女人微闭着双眼一副期待的模样。二世皇帝回头扫视六指等人早已退出,门儿早已关闭。二世皇帝向前移步,女人被他紧紧搂抱着,脚已离开了地面。女人的身体抵着床了,二世皇帝向前倾去,倾倒在女人的身上。女人仍旧微闭着眼,软软地期待着。二世皇帝亲吻了那双眼睛,又让那长长的睫毛摩挲自己的腮。但是,他再也按捺不住除去了女人的衣饰他疯狂地占有着女人。女人像死狗一样任他摆布。就在二世皇帝瘫倒在女人身上的时候二世皇帝发现有大滴泪珠溢出女人的眼角。也许正是那泪滴的冲刷使二世皇帝看到了脂粉下边的鱼尾纹。原来这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而朕竟还觉着她很年轻呢!一阵厌恶油然而生。二世皇帝缓缓地离开女人的肉体。女人仍旧保持那种仰面朝天的姿态,仍旧微闭着眼。“你就侍奉过朕一个人吗?”二世皇帝问。

女人没回答,倒把眼睛再紧闭了闭,挤出了更大的泪滴。

她可能侍奉过她原来的国君,她也可能侍奉过父皇,这个该死的女人!二世皇帝抓起一旁的宝剑将剑拔出鞘来一边嚷着朕要杀死你一边将剑刺进了女人的胸膛雪白的胸膛转眼被鲜血染红。

女人睁大眼睛惊愕地望着二世死不瞑目地死了。

二世皇帝望着自己溅满鲜血的双手也有些惊愕。我怎么会如此地冲动?是不是因为还有许多东西,并不是属于我二世皇帝的?“朕要只属于朕自己的女人!”他喊道。

铁锤、大力士等人一阵声嘶力竭的咆哮,石门在他们的手中缓缓地被抬了起来人们行注目礼看石门缓缓升高。后来就有人欢呼着钻过钻过钻过。铁锤缓缓回过头来,那还想猫腰钻过的人当时就止了步。就有人上前,替上了铁锤的位置。铁锤钻过了石门。钻过石门的人一个一个,傻呵呵地站着,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奇妙的世界。似乎,他们一下子离开了墓穴。水银灌注的江河在汩汩地流淌。头顶是用发光的宝珠缀成的星空。这里的四壁没有设置人鱼油灯。宝珠的发光和水银江河的反光造成了一种神秘一种摄人心魄的神秘。

突然有人留意到水声。这水声不是水银的流动所发出。“啊,水!”有人忽然欢呼,并向一侧跑去。不错,那里有水,那里有一条奔腾的暗河。就在欢呼有水的那一瞬,石门突然往下落但随即,又被抬了上去。大概是抬着的人心急想过来就放松了手。人们跑到那河的面前,有的把水扬向自己的脸,有的趴伏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啜饮。正是这条暗河的水冲动机关,才使水银模拟的江河循环流动。

不知什么时候,大力士和老袁立在了铁锤的身后。

铁锤没有像别人那样奔向水,尽管他也饥肠辘辘,他也嘴唇干干。“操他娘的,整得真好!”铁锤心说。

“没有星空没有大地的世界,真是无法想象。”哑巴儒者说。

“那你说这里是有星空有大地还是没星空没大地?”小淫嘴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甚至都没有人望向他。

“我简直有点儿不愿离开这里了!”老袁心驰神往地说。

“那你就死吧!”铁锤凶狠地说。

“是的,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哑巴儒者说。人们就望向他,那目光中的意思是:怎么样才能走上活路一条?“始皇帝那儿定然有让你们活命的粮食。”哑巴儒者说。

人们的目光就缓缓地从哑巴儒者的脸上移向铁锤。铁锤是正确的,因为他最坚定要去始皇帝那儿。“我想我们能到始皇帝那儿,我们一定能!”铁锤说。

父皇本来行踪很隐秘,胡亥不知道怎样就知道了父皇所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胡亥非得要见父皇而且要见的心情很迫切。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好像是一种很浓很浓的忧伤。他要见父皇要见父皇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父皇。没有见到父皇的日子一长,自己就像离了树枝的叶子一样,没有着落啊!得见父皇,得叫父皇看到他还有这么个想见到他的儿子。

侍卫上前拦住,说没有皇帝的命令不能放你进去,否则,皇帝要怪罪我们的。

“我要见父皇!”胡亥喊道径直闯。

跟随父皇的太监头子就去阻拦,说等他们通报一下免得皇上震怒。

胡亥说我见的是父皇碍你们什么事就还闯。太监头子匆忙牵住了胡亥的衣袖胡亥甩开径直闯了进去。闯了进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一塌糊涂。一个女子正跨坐在父皇的腰部正任父皇啊啊大叫着颤动,那女子也兴高采烈地叫着除此之外还有四、五个女人裸体的女人在助阵。胡亥正想溜走但是父皇已经看到了他并停止了动作。他推下了不太想离下的身上的女人。胡亥就索性大大方方向父皇行叩拜之礼,说:“儿想念父皇十分想念父皇就不顾一切找了来。”

“父皇不怪你,儿子想见老子老子有什么道理责备儿子呢?”父皇说,父皇语调中没有一丝慌乱,父皇究竟是父皇呀!“孩子,过来,父皇叫你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父皇温和地说。

胡亥没有动,他有些讶异。

“孩子,过来。”父皇又叫。

胡亥就走向前去如果他不去父皇会生气生气的父皇太叫人惧怕。走到裸体女人中间的胡亥被女人们一件一件地除下了衣饰他成为了裸体的一个。他的阳具昂然而立。他进入一个女人的体内便推开,再进入另一个女人,一进入便推开,仿佛只要进入了那么一下子便完成了一项任务他和他的阳具一同骄傲地迎战着。忽然他听到了父皇的大笑他才领悟父皇的存在,他望向父皇父皇说这才是我的儿子能干的儿子。就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面容由大笑而狰狞两道浓眉紧紧皱在一起眼珠暴凸地瞪视着。“父皇,孩儿……”胡亥竟然并不十分明确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你干的都是我的女人呀,我的女人!”父皇身体前倾向胡亥咆哮着裸体的父皇忽然变成了装束齐备的父皇他抽出剑举向胡亥他喊我宰了你……

“父皇饶我!”胡亥喊道在睡梦中坐了起来,坐了起来之后他就醒来。身旁的那个女人睁大双眼望着他不敢吭一声儿。胡亥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看到了六指立在了面前,当然是听到响动才进了来的。

“皇上有什么吩咐吗?”六指小心地问。

“朕梦见了父皇。”胡亥垂头丧气地说。

梦见父皇,父皇怎样了?六指心中这样问。

难道我干了父皇的女人父皇怪罪于我?胡亥的目光就落向了身旁的女人身上。再漂亮的女人一惊恐也丑那女人就丑。二世皇帝忽然一阵恶心地扑向女人紧紧扼住女人的喉咙嚷道朕要干净的女人朕要干净的女人!

“皇上你……”六指想阻止可没有阻止的胆儿。

挣扎了会儿女人便软下去了。二世皇帝住手缓缓转过身来望向六指。

六指哆嗦。

“朕要干净的女人干净的女人!”二世皇帝晃动着双拳喊。

石门的底边儿终于用箭头儿顶出个缝儿。“给我往上擎!”铁锤说。

老袁哎了一声就凑上前伏下身子把手插进了缝儿。大力士伸手像拎小鸡一样薅着老袁的后衣领处把他拨拉到了一边儿,老袁几乎仰面跌倒多亏被后边的人挡住。“你这是干……干什么?”老袁挺生气,嚷道。

“你不觉得你碍事吗?”大力士冷冷地说。

铁锤瞥了眼大力士,把目光移向人群。“体格儿好一点的到前边来!”他说。

就有彪形大汉前来。有的也往前走,再看前后左右,比自己还身强力壮的人挺多,而且也在往前去,就止了步。

“这个鳖犊子门,家伙事儿不行还真整不开。”小淫嘴嘟囔。

有人向小淫嘴的腚踹了一脚,小声说:“你他娘的不想好了!”

小淫嘴差点被踹得跪倒在地,虽然那一脚踹得并不重。他转首白了一眼踹他的那人嘟囔道:“我说那门是鳖犊子门有啥毛病?”

彪形大汉们一字排开,手指抠进了门缝儿。

“给我使劲擎!”铁锤声若洪钟。那最后的擎字便是命令格外加重着语气并延长着。

彪形大汉们嗨地咆哮着石门被擎了上去。那边的光亮从大汉身体间泄了过来。那边,该是始皇帝的安息之处了。那边,该是怎样的一个天地?人群,出现刹那间的宁静。

“让我先过去!”铁锤用毋须争议的口气说。

大汉们谁也没有吱声。但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意见的沉默。

弯腰钻过的铁锤立即就面对了摄人心魄的辉煌的圣意。正前方,是始皇帝巨大的棺椁。棺椁前横排着五个巨鼎,里边盛放着反射光芒的宝物。再往前,两侧各排放着一排巨鼎,里边盛放五谷。五谷前,立着两排俑,都是重臣的形象。他们,服饰各异神态各异。但都是敬畏的神态。

就在铁锤呆立的当口,门外的壮汉们再次嗨地一声,把石门擎高,他们用肩擎住了石门。就有人从他们身体的缝隙间钻了过来。

“我们终于到了始皇帝这儿啦!”有人向外差了声地喊。

外边的人就乱了,往这边儿挤、涌。

“他娘的你们再往里挤就把门撂下了!”大力士的声音。

无济于事,挤得更凶。

擎门的大汉就一边擎着门一边移到了这边儿。

人仍然蜂涌。

“去你娘的!”大力士骂出这一句的同时就撒手。见他撒手有的就也撒手重量自然加重别的壮汉便也同时撒手躲开,石门落下当即发出惨叫,有三个人被砸在下边。

两边的嘈杂同时停止。

铁锤望向大力士,大力士一遇铁锤的目光便去望石门底下那三具尸体。“他娘的活该!”大力士嘟囔道。

铁锤指着一个装满谷物的鼎威严地喊道:“用它把门给我顶上!”

这边儿的人几乎都是一哆嗦。就有人去抬鼎,连鼎带谷物一块儿抬,就有人去擎门。那三具尸体被弄到那边儿去了,门被顶住。这回那边儿的人不再涌,挺有秩序地往这边儿钻。

过来的人,肃穆地看墓室中的每一个物件。珍宝,发出诱人的光芒。但是,没有人敢最先伸出手去,抚摸的,是一双双目光。

在那棺椁之前的平台上,铁锤拿起了一柄长长的剑。当然,插在鞘中。端详着端详着突然唰地抽出一道白光自剑中喷出幻化出长长的剑身。跟随在他身旁的大力士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铁锤稍稍瞥了一下大力士,就撂下剑鞘,用眼睛和手同时抚摸剑身。“这一定就是那把斩荆轲之剑了!”他说。

大力士就又是一番心惊。

那时始皇帝叫秦王。

当荆轲刺杀秦王未能得逞坦然受戮之后有人跟秦王说大王的剑有点儿太长了使用起来有点儿笨重。呆愕中的秦王缓缓地把插在鞘中的长剑放在了案上端详了好一阵子阴森地说:“寡人不是用它砍倒荆轲的吗?”就有人说:“大王勇武无比,当然不能佩寻常之剑。只是那鞘……”当时肯定有人战栗。幸好有人赶紧上前说:“虽然鞘因为受天气影响皮质有点儿膨胀箍住了剑但大王神勇仍然没有耽误大王使用这柄长剑!”秦王皱紧的浓眉稍稍舒展些,但鼻中似乎掉出个哼字。而后君臣们就扯到旁的事情。后来有人抱着多个剑鞘来到了秦王的面前。剑鞘装饰精美。“臣罪该万死!臣给大王献的宝剑深得大王喜爱臣荣幸之至但臣给大王这柄剑配带的剑鞘似乎有点儿不妥臣就让人多做了这些供大王选用。”那人诚惶诚恐地说。“那就放下吧。”秦王说。就有近侍从那大臣手中接过那些剑鞘,放到了秦王的案前。秦王轻蔑地瞥去。他把他的佩剑移向前来,奋力抽出一半剑身,又将剑插回。“天不弃寡人寡人何必换鞘!”他说。

铁锤没有把剑放回原处。

有人开始拈一些谷物在口中咀嚼。但是见有人开始触摸珍宝甚至已经拿在手中端详,又立即住了口涌向盛放珍宝的鼎。紧握宝剑的铁锤被拥来拥去。他看到还有一个人不为珍宝所动——哑巴儒者。

不时从手中拈几粒谷物放在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似乎看到了人们的疯抢,又似乎没有看到。有的珍宝同时被两人甚至三人抓住,被争夺,宁可毁坏也不让。这就是人!哑巴儒者想。生存都已经成为问题仍然贪婪!在外面的世界你拥有珍宝可能就拥有了其他的许多东西但是这是坟墓。你拥有珍宝,没有意义。因为你已经被死亡拥有。虽然如此,人们看到珍宝首先的反应就是拥有它如果允许拥有的话。百官形象的陶俑被挤得摇晃了,有的倒下,摔得支离破碎。哑巴儒者瞥见了铁锤没有去抢夺珍宝他高擎着始皇帝的宝剑被疯狂的人群拥挤着。如果这里需要主宰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他。

就在珍宝被抢光的时候,就在各自端详爱抚手中珍宝的时候,一个声音洪亮地响起:“我是你们的始皇帝!我引导你们到这里!我赐予你们这些珍宝!在这里,你们将继续做我的臣民!你们将继续。作为你们的始皇帝我仍将赐给你们幸福!”循声望去铁锤端坐在始皇帝的棺椁之上。他瞪着大眼珠子凶狠地讲了以上的话之后,低眉垂眼,似乎对人群很放心。

人们敬畏地收回望向铁锤的目光,彼此相望。

忽然大力士笑了他说:“原来始皇帝的灵魂附了铁锤老兄的体!那铁锤老兄今后就是我们的皇帝了!还不给皇帝叩首!”这最后一句,大力士敛起了笑容,威严断喝。

所有的人就都腿一软,跪了下去。

“皇帝万岁!”有人颤着音儿喊。

于是一阵响应。

之后,出现霎时肃穆的宁静。

铁锤睁开了眼睛瞪视着说:“你们的皇帝不是铁锤老兄而是始皇帝!”这一句几乎是咆哮接着他的语气和缓了些:“只不过铁锤老兄的躯壳儿已经归属了我归属了我!”语气很快斩钉截铁。

“是,皇上还是始皇帝!”大力士恭谨地说。他向铁锤望去,他感觉铁锤那似乎冷漠的脸似乎渗出了鄙夷。不管他是铁锤还是始皇帝他都鄙夷我。

就在这时有人望向一侧的石壁谛听地望向一侧的石壁。于是就都抻长了耳朵听。传来用什么物件拍打石壁的空阔的声音。

“那边有人!”有人说。

人们就站起来,走近传来响动的那面石壁。就在人们凝视谛听石壁的时候,人们才注意到石壁的图案。飘逸的云气之上,琼楼玉宇。腾飞的龙背上,骑坐着一个帝王形象的人。这帝王应该画的就是始皇帝了。他正在奔往蓬莱的仙界。继续传来用什么物件拍石壁的声响。人们的注意力就又由图画转移到关于那声响的问题上。石壁上看不出门的痕迹。只有谛听。终于,找到了拍打石壁的地方。有人就狠命捶打那块儿的石壁。那一边儿拍打就相应地加快。显然这边儿的折腾引起了那一边儿的注意。可是石和石相挨,看不出有门的痕迹。有人就把目光移向了老袁。

老袁也正向壁狐疑呢,显然他也不如道。“整得真好!”他说。

“是应该有门的,如果没有门的话,把这些女人埋到这儿干什么啊?如果没有门的话,始皇帝也享用不到那些女人啊!无论如何,是应该有门的,怎么会没有门呢?”哑巴儒者说。

“是啊,应该有门的。应该是,所有的墓道都应该通向着始皇帝这儿的。如果不能够,那墓道可就没有用途了。”有人说。

哑巴儒者就现出笑意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我说咋没看着那些挨干的女人!”小淫嘴说。声音不太大。但刚一说完他就向始皇帝棺椁上瞥去。铁锤正手握宝剑,威风凛凛地立在放置棺椁的平台上。始皇帝要是附了你的体,你肯定知道怎么进去干那些女人,小淫嘴想。这话他可不敢说,那剑,叫他怕。别说他怕别人也怕。

铁锤从那棺椁之上下来,走到了墙壁面前,那边仍然传来有节奏的拍打声。下来的铁锤有些后悔,这石门我若是打不开他们会怀疑始皇帝的灵魂并没有附了我的体。他没有轻举妄动。

大力士望了他一眼,属于不经意的一眼,就双手按在墙上,一处一处地推。

虽然大力士是不经意地瞥他一眼铁锤当时心里很是厌恶甚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剑。

大力士突然嗷地一声用力向里推,一块墙壁向里错动就现出了一个门的轮廓!门在这里就有人涌上前去,同大力士一同推开了那道石门。人们惊呆,里边横七竖八地到处卧着女人的身体。有的已经僵硬,有的呼吸已是细若游丝。

“救救我!”微弱的呼喊。

“赶紧去给她们弄些水!”铁锤喊道。大力士就又望了他一眼这一眼仿佛大力士拿剑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下叫他格外恼火。这分明是他娘的意味深长的一瞥:难道你真的就把这些女人当成了你自己的女人?

在刚才被疯抢的珍宝中,就有盛水的器皿。拥有它们的人就去盛水。

“救救我!”一位女人微弱地喊。

大力士觉得这一声是专门向他而喊因为那女人木然的目光似乎凝望着他。他就向前伏向那女人。

“救救我!”那女人更微弱地说。

大力士看到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想向他哭。他抱起那女人向外走去。他迎着铁锤锐利的目光向外走去。当他走到铁锤跟前的时候虽然铁锤仍旧用锐利的目光刺他但却移步让他过去。来到暗河的边上,大力士放下那女人,他刷了刷手就捧水给那女人喝。那唇现出了润色,那女人的眼角流下了大滴的泪珠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多么怜人呀!大力士把女人拥在怀中,感觉到了女人的温热后他拥得更紧而女人也紧紧与他相偎似乎很怕谁把她拉走。“我要保护你!”大力士就伏首向女人说,女人幸福地直点头,并用泪滴去烫去灼大力士的手。“我不想离开你可我得给你弄点儿吃的。”大力士说。

“那就抱我去。”女人说。

“好。”大力士应道,立时身上就增添了力量。其实他也感觉很虚弱很渴很饿,但他甚至连水都忘记了喝。盛有粮食的鼎,围拥着人,有人抓了一把谷物就挤出人群往口中送去。有人却想得长远,一把一把地往衣服里边塞。大力士无法靠前他向他们怒吼:“都他娘的给我滚开!”

那群人就望向大力士,大力士怒目而视,那些人的目光就不敢和他对视人也就躲开。有的开始忙着嚼咽有的钻过石门去暗河饮水。哑巴儒者却从容地走到鼎前抓了一小把谷物几粒几粒地往口中送。

“放我下来!”女人说。

大力士就想把女人放躺在地上但是那女人的脚一着地却奋力站起,她扑向鼎前抓起一把谷物就往口中塞去,但大力士把住了她的手。“别急,别急,不能一下吃太多。”大力士说得很温柔,女人拼命地点头,大力士就松开了女人的手。

不时地有一双阴冷的目光刺向大力士。铁锤的。他坐在始皇帝的棺椁前,背靠停放棺椁的石台。身边放着一个盛着水的壶,是那个正在他跟前不时从手心里拈几粒谷物塞进嘴里咀嚼的那人所送。忽然感觉铁锤的目光碰了碰手中的谷物,他立即去鼎中捧了些谷物送给铁锤。铁锤伸手在他的捧中抓了些,拈了些送往口中,随后就发出了牲口嚼咽草料的那种声音。

那人就恭敬地捧着剩下的谷物,立在铁锤的手边。“大人,有水!”他柔声地说。

铁锤白了他一眼为什么白他一眼呢?啊,对了,他说他是始皇帝。但是,铁锤只是白他一眼,愣了片刻的神就抓起了壶,咕嘟咕嘟地大喝一气。

撂下水壶,那人感觉铁锤瞥了他一眼就慌忙伏下身子把谷物捧向前。

铁锤又抓了些,说:“蔫巴龟,谢了!”

“不,不,不,小的谢……皇帝!”蔫巴龟慌忙说。

这是首次有人叫他皇帝。铁锤的牙齿有力地错动着使劲咽下了一口谷物。他把手中剩下的一点谷物放回蔫巴龟的捧中,他抓起剑站起来。活下来的女人聚精会神地嚼咽着送到她们手中的谷物。那个石室中殉葬了一百多名女人,活下来的不到二十人!来到始皇帝灵柩前的这二百多条汉子只大力士把一个女人号为己有。其余的,有的在嚼咽谷物,有的在端详把玩手中的珍宝还有的,滞留在暗河那里。铁锤威严地扫视着。

哑巴儒者走到他的面前。“你得和大力士讲和!”他附耳低声向铁锤说。

铁锤迎向哑巴儒者的目光不易被人察觉地点了点头。

于是哑巴儒者又走向大力士。“你不觉得我们需要个皇帝吗?”他说。

大力士迎向哑巴儒者的目光,哑巴儒者丝毫未慌未乱。大力士就望向铁锤铁锤也在阴沉着脸望向他。大力士冷笑。

哑巴儒者坚定地注视着大力士。

大力士敛起笑,自己缓缓地扫视周围。随后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铁锤的脸上。他缓缓地走向铁锤,立在铁锤的面前。

对视。

“那个女人属于你!”铁锤咬着牙压低声音说。

大力士就转向众人:“都给我滚出去!这是皇帝安身之处,你们不能在这里搅扰!”他怒吼。

人们呆愣。

“我引导你们来到这里是叫你们继续做我的臣民!”铁锤擎举着宝剑说。

伫立的人,有的垂首,有的瞪视,有的留意着他人的反应。蔫巴龟本来站得离铁锤就很近,在寂静中悄悄又向铁锤移近。还有老袁,也犹犹豫豫向铁锤靠近。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振臂一呼,铁锤心中很明白,他会被撕成碎片。这僵持的局面必须迅速结束。他把剑很有力度地递向大力士,大力士没有去接威严地扫视人群中的一张张脸。

就有人向外钻去。有的不忘再抓上一把谷物。对峙结束。人群向外流去。

铁锤悄悄——松了一口气。

哑巴儒者也随着准备离开。铁锤向蔫巴龟微点了下头,蔫巴龟便忙不迭地再靠前一步说:“皇……帝……有……什么……吩咐?”

“叫哑巴留下。”铁锤说。

“是。”

蔫巴龟就跑了去。

哑巴儒者站在了铁锤的面前,似乎面带微笑。

大力士去将他的女人搂在怀中可似乎在冷笑。

这是一位将军。面部已开始呈现轮廓。手中一薄薄的竹片儿或刮或削或按抹。但是,他在想他的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只知道,你在北方,跟随着蒙恬将军。已有多年音信皆无的哥哥你可好吗?老爹临死的时候念叨着你死不瞑目。还有嫂子。想到嫂子,巧手刘的手停住了。

那天在温暖的窑前巧手刘愣着神儿。老爹撇下他走了,从此后他将孤苦伶仃。于是他更加想念从军的哥哥。一点风儿都没有。刮一刮北风也好啊,刮来一些北方的气息。哥哥,你要是很冷,那我就同你一块儿冷吧。但是,一点风儿也没有。感受不到一点儿哥哥的讯息。难道,哥哥你已经战死沙场?有可能。可是不管你是在还是不在总应该有消息呀。哥哥,你知道我是多么地想念你。更想念你的,是——嫂子。嫂子。正在这时候,巧手刘觉得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脖颈上。他战栗了下,觉出了身后立着一个人。嫂子。不用回头他知道是嫂子。他有点儿僵硬地坐在那儿像泥塑。又是几滴热泪落在他的脖颈。他想躲可又觉得那热泪不能没了着落。而他擎受这热泪似乎是应该的事儿。但是他又实在渴望摆脱他的紧张于是他费力地挤出了一句:“嫂子,你没歇?”嫂子没应,却突然从身后扑到他的身上流着滚烫的泪水的脸和他的脸摩挲着。巧手刘不知所措。嫂子终于停了下来,她缓缓地离开他的身子。他听见她在他身后立了会儿随即离去。巧手刘抬起头,看到了窑内的火光。鼻子一酸,热泪盈眶。那些星星该知道哥哥的讯息可是它们默默无语。许是因为它们看到的它们知道的实在太多太多。它们也一定看到刚才的一切。

从那晚以后嫂子跟她的话很少很少。一块儿干活也是。他觉得有一种什么东西压在他胸中使他窒息般地沉闷。嫂子哀怨般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他就垂下去他有一种愧疚。

“你恨嫂子吗?”有一天在窑前嫂子柔声地问。

他连忙摇头摇得很认真。嫂子挺激动一转身奔回了她的屋。他知道她又是泪流满面了。寂静中他知道嫂子希望他去。嫂子屋中的烛光在摇曳,那烛光也在召唤他去。能去吗?哥哥。很久,那烛光才灭。灭了很久,他才立起身,走向他自己的那屋。

日子照常枯寂、沉闷。饭菜做好,摆放在桌上,嫂就去唤他:“弟,吃饭吧。”他就去坐在了桌前,说:“嫂,一块儿吃吧。”嫂子的眼里似乎就又有了哀怨的泪花,似乎是哭腔:“你先吃,嫂等会儿。”他就快吃,好叫嫂少等会儿,完了赶紧干活。有时疯狂地快干,有时缓缓地干。

有一天去市上卖陶器卖得好,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布店。我怎么走到了这里?他的目光就在各色的布间流连。后来他给嫂子扯了一块布他快活地往家奔。嫂子应该很漂亮如果她快快乐乐如果她穿上好一点的衣裳。

嫂子没有捧接他的布而是捧接住了他的脸颊与她的脸颊紧贴,用她的唇用她的脸与他摩挲他呆呆站立他已感受到嫂子丰腴的双乳他很想让那双乳给他更加紧迫的柔软但他的双手对他的念头似乎漠然无知。嫂子终于从狂乱中突然醒悟,她放开了他,扑到炕上,号啕大哭。“嫂子命苦啊!”她哭诉。

他缓缓地艰难地走出了屋。他落下了滚滚热泪。

后来听说,又征调徭役,征调去咸阳的徭役。不是去造那个阿房宫,就是那个骊山墓。他很平静,好像这事儿跟他没任何关系。那天他和嫂子正在窑前正常地干着活儿,亭长带着几个人来了。他没有显出意外显出慌乱的是嫂子。

“念在你的哥哥从军在外,这次摊派徭役的事儿本来不想让你去。但这次指定要一些陶匠,凑不够人数,只好让你去了。”亭长说。

“什么时候走?”他没有提出异议。

“明天。”见他没有异议亭长就斩钉截铁了。

亭长等人走后嫂子用苍凉的声音问:“你愿意走?”

他用滚滚热泪回答嫂子。

他随着队伍上路了。不时地,他回首遥望家乡的方向。嫂子,我对不住你。

到了骊山,他就参与了给始皇帝造墓的浩大工程,他淹没在忙忙碌碌劳作着的浩大人群中。但是,人群中有一个他,不时遥望家乡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嫂子。他出现幻觉,幻想当上了军官的哥哥回到了家,嫂子该会多么高兴,嫂嫂该把他的小叔忘记。当上了军官的哥哥回到了家,那狗亭长该会像狗一样地向他点头哈腰。狗亭长给我派徭役时他娘的仿佛我连名字都没似的。哥哥,你的官儿要是再大一点儿,人们也会敬我了,我也不会在这被驱使。

当手中的活儿重新清晰的时候,巧手刘便陷入深深的忧伤之中。在忧伤之中,他的活儿干得很精巧,深得同行和工头儿的赏识。

环绕着始皇帝的寝宫,布置了壮观的兵马俑阵。同真人真马相同比例的兵马俑,既体现了始皇帝生前的赫赫战功,也体现着始皇帝在另一个世界的威势。千军万马。单独的一个立在眼前,感受的,是一个陶匠的好坏。但是在它们排成的阵势中你感受到的却是皇帝的神圣。你太渺小了你的选择只能是服从服从服从!陶匠中的佼佼者选出参与兵马俑的塑造。塑造人和塑造器皿可决不是一档子事。巧手刘自然被选了出来。而且在被选出来的人中他仍然是佼佼者。已经有几位将军俑出自他的手。当需要塑一位左军、右军、中军三军统帅时,他觉得这活儿应该是他而且很希望是他的。因为想干所以他才担起心来,担心落到别人的头上。所以工头儿们在工地和那位工地总指挥章邯正议事儿的时候他站到他们的面前。当他们注意到他并用目光询问他的时候他说:“那将军让我造吧。我能造好!”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章邯皱紧眉头。

“他是说他要造那个俑将军。他行。”一位工头向章邯说。

章邯直视着巧手刘点了点头。

巧手刘有些激动,向章邯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大人,小人一定造好。”

这是一位统帅三军的将军。巧手刘不时地念叨着。有时他整个儿的人呆住了,陷入了凝思苦想之中。有时泥屑儿纷飞他会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一个局部的塑造。夜晚他曾梦见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巡视工地,工头儿们卑躬屈膝地簇拥着他。那将军,分明是哥哥。他也来到了这制俑的工地。只是瞟了一眼巧手刘呕心沥血塑制的未就的将军俑就将目光移开他根本就忽略了巧手刘的存在。我是你的兄弟呀,巧手刘在心中呼喊他想从口中喊出但嗓子眼儿仿佛太细了硬是把他的呼喊卡住。但是那威风凛凛的将军似乎听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望向巧手刘望向巧手刘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巧手刘也直直地望向将军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是你兄弟我是你兄弟。那将军就终于走向他。后来他发现那将军的目光已经从他的身上移到那未就的将军俑。那将军的身影消失在俑中,那个俑轮廓就不再模糊不再粗糙一个具有生命力的艺术品诞生了!但是巧手刘向着将军俑失声痛哭我的哥哥我的哥哥,在痛哭中他醒来面对漫漫长夜。他不时地想到这梦。他的心中充满忧伤。他想着梦中的那位将军,那威风凛凛的甲胄,那威仪而又暗含慈善的面容,令他每一下刮削都胸有成竹。偶尔,会有工头儿立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他用他的感觉看到工头儿点点头儿离去。

各个组成部分经过了窑中的焙烧,组合到了一起,三军统帅矗立在人们的面前。他有别于其他的将军俑,在他身上勇猛刚武体现得更内在更含蓄因而更有力量感。他沉静地向前瞩望着,是瞩望着他的士兵吗?抑或,瞩望远方的地域计谋着如何为皇帝开疆扩土。一手搭在剑柄,难以捉摸是准备随时抽出长剑一声呐喊叫勇士们冲锋陷阵抑或,就是一种休闲。另一只手微张着,稍稍有点儿向前伸,垂放在腰际。

章邯在工头儿们簇拥下来了。他伫立在将军俑前。他的那张脸,表情也是叫人难以捉摸。但是他伫立在将军俑前,这时候巧手刘瞅章邯很亲。他真的觉得章邯有点儿像这位将军俑。可是,我塑造的是我的哥哥呀。我的哥哥,他要是章大人这有多好。美妙的时刻很快结束,章邯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地跟他的属下们说:“三军就交给他统领吧。”其实这话应该说得有点儿幽默感但他偏说得硬邦邦说完他便停止了伫立到别处去巡察了。

剩下的巧手刘,呆呆站立心里冷冰冰。他缓缓抬头望向将军俑滚下两滴泪珠。哥哥,你怎么可能当上将军呢?

死去的宫女的尸体被扔进了暗河,湍急的暗河。蔫巴龟、老袁、哑巴儒者把尸体运到始皇帝寝宫的石门那儿,外边儿接应的人再向暗河中扔。

“该不会把河堵了吧?”外边儿有人叨咕。

“这水流儿这么急,不会。再,别太集中扔。”有人道。

外边有时接应得慢了,冷眼站着的大力士就上前踹一脚那垫着一个铁鼎半开的石门吼道:“赶紧!你们也都死了吗?”

那边儿就出现片刻寂静,好像在等待还有什么训斥似的。没有,因为大力士也在等待他训斥的反应。于是那搁在石门下边儿的尸体就被人拽走,就听到接连不断的扑通声。似乎怀有恶意:把暗河堵上得了,统统淹死!

“这尸体冲出去会被发现的。”有人说。

正拽尸体的哑巴儒者听到外边儿这么说,就询问地望了眼大力士。

大力士没有叫停止。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河中突然冒出一批尸体还全他娘的是女的肯定会引起人们的惊讶。要是搞明白了是殉葬的宫女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呢?停止也来不及了,已经扔下去了许多。就扔他娘的去吧,我就不信二世皇帝能再把这墓扒了!大力士瞟向铁锤,铁锤两腿耷拉着,正坐在棺椁之上盯视着大力士。目光阴阴的。他一定也听着刚才外边的那一句。操他娘的你怎么还叫扔!大力士听得见铁锤内心的咒骂。大力士浮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你说你是了始皇帝你干麻要怕那个二世皇帝!真是没道理,没道理。大力士不再瞅铁锤,但是他知道铁锤盯视着他盯视得他有点不太自在。“快搬快搬!”他催促。这纯粹是没动静非得要整出动静儿。着的什么急?着急也是急着给那鸟儿腾干事儿的地方。这样想的大力士就不再监工,转身走向立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那女人正呆呆地看一具具尸体被搬运。如果她们有灵魂的话,她们愿意回到外面的世界吗?大力士向她靠了靠,很快,隔衣传来她的温热。大力士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腰际。

她也感受到了大力士的滚烫。然而,头脑中似乎一片空白。一片空白。她看到了盯视他们的铁锤。为什么是这种眼神?那眼神剑一样在挑她的衣服,手一样在触摸她的肌肤。她就感觉身上很痒,她就赶紧逃避开那目光偎向大力士。大力士就搂紧她走向他们的那一个角落依偎着靠壁坐下,他们都知道铁锤的目光追随着也在这里停下。女人很紧地偎向大力士似乎怕人把她抢走。

大力士从容地搂着女人他知道铁锤恨他恨不得拿那剑劈了他。劈了我,不见得就对你好。大力士这样想的时候把女人拥得更紧。

尸体搬运完了,哑巴儒者和老袁也找个角落歇息去了。蔫巴龟不声不响地走到了铁锤的面前。他喘了会儿粗气说:“皇……皇帝,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铁锤鄙夷地打量他,透过他的肩膀铁锤又看到了大力士和那女人心中又涌起了仇恨。看到他们蔫巴龟不是应该显得很可爱吗?铁锤望向蔫巴龟的目光就柔和了,他点了点头。但是就在他点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大力士翻身压在那女人的身上立即他掉进了燥热的氛围中。那个曾经被钉橛的腚很有力量地一下一下推进着,每一次推进都伴随着女人快活的呻吟。大力士成为了那个女人的依托大力士使那个女人放肆地呻吟。真希望在那个可恶的腚上再钉个橛,真恨不得,就在他干那个女人的时候将这剑从他的后背插进!铁锤死死地攥住了手中的剑。带鞘的剑。

“皇上还有十一个女人。”蔫巴龟咽了一口唾液说。

可似乎那个最好的属于了别人。盯视着大力士和那女人旁若无人的表演,铁锤觉得他应该强劲地勃起但是没有,虽然没有强劲地勃起但却有液体黏稠着他的裆。产生这感觉之后他那握剑的手都有些泄气。自惭形秽。他的目光游离了,不再盯视那对儿疯狂的躯体,茫然地面对了虚无。

“皇上还有十一个女人,皇上想怎样就可以怎样。”蔫巴龟说。

虚无从眼神消失,他看到蔫巴龟。他的目光中出现嘲弄。“你愿意照顾那十一个女人?”他问。

“小的愿意。”蚊子一样的声音。

“那你得……做太监!”

“不用不用,小的先天就和太监……差不多少。”蔫巴龟有点儿慌,但还没有慌到一塌糊涂,甚至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镇静。

铁锤皱眉前倾,是一种询问。

蔫巴龟露出了下体让他看。

铁锤哈哈大笑那玩意儿蚕蛹一样大小。哈哈大笑一阵之后铁锤敛起笑意说:“小倒是小点儿,可未必就能老实!”

蔫巴龟忙辩解:“皇……皇帝,小的这玩意儿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老袁拽了哑巴儒者凑上前来,窥视了蔫巴龟的下体之后都获得了一种好心情。“真他娘的精致的一个小玩艺儿!”老袁说。

哑巴儒者捋着胡须说:“真难得他的这份想孝敬皇帝的心思。”

“那就彻底一点儿嘛!”铁锤说同时就抽出了长剑蔫巴龟连忙捂住下体连连后退说:“皇……皇帝不用呀不用!”

“皇帝就饶了他吧,在这里阉他会要了他的小命的。”哑巴儒者说。

铁锤的目光就由蔫巴龟的下体收回,移到哑巴儒者的脸上,又落到剑上。肃静中传来大力士的喊叫和粗重的喘息,铁锤就望过去,望到大力士扑倒在那女人的身上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铁锤的心情又好起来。他又凝视了会儿他的剑,缓缓地,然而很有力量地放回鞘中。

蔫巴龟已经拉上了裤子。

“如果有什么差错可就不是阉了你!”铁锤逼视着蔫巴龟说。

“哎,是。小的这就去照顾她们。”蔫巴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几乎是欢天喜地去了女人们的那个石室。

从铁锤面前离开的时候,哑巴儒者瞥了眼大力士的腚,不易被人察觉地摇了摇头。

通向外室的那扇顶起一半的石门下边儿排着的一堆儿脑袋陆陆续续缩了回去。

司马欣向章邯报告,一处河中发现多具女尸。其实司马欣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知道少府绝不愿意听到那个答案。

多具女尸?章邯挺糊涂。就赶紧去看。河岸上,围着许多士兵。初春的河水在奔流着,浩浩荡荡地奔流着,河面上漂浮着的冰排反射着耀眼的白光。几天的工夫,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酥软着的冰面便解体,将春天一下子裸露了出来。靠岸稍稍凹进一点儿的地方,便有漂浮的尸体滞留。和一些冰块儿滞留着。都是宫中女人的打扮。虽然由于被水浸泡已经失了相,但她们都是宫中的打扮。特别是那发式,云髻的发式。章邯心中冰凉冰凉的。上游的不远处,就是始皇帝墓中暗河的出口处。这些宫女怎么会出来的呢?照理她们没有任何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莫非里边儿出现了什么变故?“把这些尸体给埋了!谁敢胡言乱语当心他的脑袋!”章邯铁青着脸说。当然有些尸体被冲到了河的下游去了。被发现之后能做了无头案?这件事要是被二世皇帝知道了会是怎样一种后果呢?如果他非要打开始皇帝的寝宫看一看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随后的修复工程是巨大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能被治罪!鬼知道那个赵高会嘀咕些什么。这个人想把皇帝的什么事都包下。简直是想控制皇上!谁能去跟二世皇帝说这番话呢?说了又能怎样呢?要是听不进去要是再让那个姓赵的知道了结果可就不太妙了。君子很难斗过小人呀!君子忙着人模人样小人忙着揣摩皇帝的心思,有的是时间想办法抓住你的小命根儿。别以为我章邯把这始皇墓造得如何如何妙,把这阿房宫造得如何如何好,怎敌得人家耳畔的软语!耳畔的软语……听说那个姓赵的正在给二世皇帝寻觅美女。始皇帝刚刚离去二世皇帝就要忙着干女人真是岂有此理。你不能和始皇帝比,始皇帝创立了宏传的基业他有资格!你有资格吗?……但是,你有资格治我的罪!不能让你治罪就得有对策除非我是一个愚蠢的人!我愚蠢吗?我愚蠢吗?我愚蠢怎么会爬到今天的这个位置?该死的赵高我不妨跟你比量比量!你不是给皇帝找女人吗?那这事儿就出在这上边。哈哈,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啊!章邯的内心是一种情不自禁的笑,但脸上现出的却是嘲讽和狰狞混杂。

章邯面前的二世皇帝想拿出一种威严来但由于心虚却拿得很不成样子因而倒现出那么一点儿不自在,这已经被章邯洞察。到底是不老练。

“章邯,你有什么事要见朕?”

“骊山的工程地上建筑已经快完工了,不知道皇上想不想到工地看一看,如果皇上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臣好秉意去办。”

朕懂得什么?搞不好倒要被窃笑。“你不是干得很好吗?朕很满意。反正你要记着,父皇功同日月因而你们所做的,一切要与之相称!”

“臣明白,臣想骊山工程即将结束,现在就加快阿房宫的工程。这个工程却是显示一下皇帝您的威严的工程,臣不能不办好。”

二世皇帝当时就觉得章邯有些可爱。“那你就把它办好。”

“是。做臣子的我等应该处处为皇帝着想。”章邯琢磨机会引出自己想说的话。但二世皇帝一时无话导致冷场一时的冷场,章邯拿出了上下文不衔接的一句:“臣听说有人在给皇帝搜求美女。”这话说得硬邦邦的。

二世皇帝微点了下头。“有什么不妥吗?”二世皇帝的话也硬邦邦的。

“那倒不是。臣听到和这件事相关的一件事。”

“什么事?”二世皇帝身体前倾。

“臣听说一些被选来的女人因为觉得不合适就被沉进了河中。”

二世皱紧了眉头。“这事儿朕倒是头一次听到。你怀疑是朕所为吗?”二世皇帝做出内心无愧的样子说其实他本来也不必心虚。

“臣不敢。皇帝仁慈,臣不敢有这样的想法。相信还是有人为了给皇上办好事情才做出了这等事。”

二世几乎要现出笑意章邯的话初一听简直驴唇不对马嘴,想一想,也对,人家给皇帝找女人能粗心大意吗?能不从严要求吗?只是不满意也不必沉河呀!真不愧皇帝的老师,心狠得下来。“为一国之君,小仁小义,对天下却是至不仁至不义,一切当从维护国君的威权出发。”赵高做太傅的时候,这样给后来的二世皇帝上课。

见二世皇帝陷入沉思之中,章邯觉得他该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他望着巍峨的宫阙叹了口气。还得继续征发徭役让这阿房宫更加壮观。虽然,那些个百姓又得辛苦喽,但他们创造的这一切总统帅是我章邯!章邯!皇上没有道理不记着我的这份功劳就是史书,也应该大书特书着我!

一辆马车在数十名侍卫的护送下奔驰在上郡通往咸阳的驰道上。哦,现在那执鞭人是——尉缭。车中,坐着扶苏的夫人和他的儿子子婴。王离派出了这些侍卫护送母子,而且叮嘱:如果遭到攻击可立即回返上郡,安全地将母子带回上郡!

原野,已经很少看到积雪了。只有在那背阴的地方能看到残存的白。虽然这驰道是夯筑的,但是,坐在车中都会感到那路面有些软。驰道两旁栽植的松树更显得翠绿了。

“娘,我也去骑会儿马好吗?”不断地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的子婴跟母亲商量。那个赶车的人正骑着尉缭的马呢。就可以骑那匹马,可以让那个赶车的坐到前边的另一侧。

“孩子,忘记那个爷爷的叮嘱了吗?”夫人指了御手的那个位置。

子婴就没了话。

“孩子,从现在开始,你就应该如同躺在棺中的人。连呼吸都要悄然。只有躺在棺中的人,人们才会忽略他的存在。被人忽略着,你才是安全的。”尉缭的叮嘱。

临近咸阳的时候,尉缭同母子告别。“现洋我就不能去了,别给你们添麻烦。子婴,让自己活着,就是对娘的最大的孝敬!”他说。

马车继续前行。

子婴掀帘望着伫马而立的尉缭,流下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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