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污水井里的女尸
第一次独立勘查命案现场
2009年,春,3月20日,山南省江州市。
江州陵园,杨帆墓前摆满了鲜花,香烛散发的烟气袅袅上升。侯大利隔着烟气默默凝视墓碑上的瓷质相片,用手指轻轻抚去相片上的浅浅灰尘。
时间飞逝如水,侯大利比起八年前更显沧桑,鬓间夹杂些许白发。杨帆的时间永远停止在八年前,相片上的她依然和八年前一个模样,年轻得让人心痛,漂亮得让人心酸。
听到脚步声,侯大利回头,看到手捧鲜花的杨帆父母。
三人并排站在杨帆墓前。杨勇将鲜花放在女儿墓前,低声道:“小帆,我们来看你了。妹妹还小,过几年再来。有人看到发生在世安桥上的事情,公安立了案。只要立了案,一定能破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肯定能抓到凶手。”
秦玉哽咽道:“我现在相信老天有眼。”
侯大利暗自发誓:“杨帆,不管上天还是入地,我一定要抓住凶手,为你报仇。”
在墓前站了一个小时,三人回到陵园停车场。
杨勇年过五旬,眼角鱼尾纹如刀刻一般,头发花白,看上去超过六十岁。他长年行医,为人理智,将悲伤深埋于心,道:“大利,我和你秦阿姨直接回阳州,不到世安厂,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我们。”
秦玉抹起眼泪,道:“大利,到省城,一定要来家里。你是我们家的一员,永远都是。”
侯大利递纸巾给秦玉,安慰的话语涌到嘴边,却无法出口。秦玉上前一步,紧紧拥抱这个永远不能进家门的女婿。侯大利搀扶秦玉上车,看着小车开出陵园大门,这才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越野车。
杨家小车开出陵园大门几米,忽然停下。秦玉下车,手捧一个相册,走回陵园内。侯大利正准备拉开越野车副驾驶车门,见秦玉回来,便迎上前去。
“这是杨帆从小到大的相片,你杨叔翻印了一整套,特意带给你。”秦玉说起逝去的大女儿,神情格外温柔。
杨勇喜欢拍照,大女儿曾是其专用模特。每一张相片代表一段美好时光,往日时光越是美好,失女之痛越发深重。相册第一页是侯大利和杨帆婴儿时期的第一张合影,也是他们人生中第一张相片。两个年轻妈妈怀抱小婴儿,衣衫朴素,脸色红润,幸福透过历史和相纸扑面而来。
侯大利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声音嘶哑,道:“这张相片我家没有,太珍贵了。”
秦玉将相册交给侯大利,无意间朝越野车看了一眼,发现越野车驾驶室里坐了一个年轻女子,心里咯噔了一下,表情顿时僵硬。
回到车上,她开始抹眼泪,哽咽道:“越野车上有一个女人,很年轻。”
杨勇愣了愣,扯了一张纸巾给妻子,道:“看清楚没有?”
秦玉道:“看得很清楚,是个年轻女人,坐在驾驶位。”
杨勇沉默几秒,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利终究要结婚。”
秦玉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大利有了女朋友,会慢慢忘记小帆的。可怜的小帆,孤苦伶仃在这里。”
杨勇长叹一声,道:“大利做到这一步已经对得起小帆了。他是好孩子,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女儿杨帆在世安桥上遇害,逝去多年,侯大利有新女友是人之常情。明知此理,杨勇和秦玉还是颇为失落,难以释怀。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陵园,从盘山道进入主公路。分别之时,前面小车减速,响起两声喇叭,驶入前往阳州的国道。越野车停下,侯大利站在公路边,直到小车消失在公路尽头。
回到车上,侯大利神情抑郁,闷声不语。
田甜没有打扰侯大利,打开音响。越野车音响效果极佳,吉他曲《爱的罗曼史》如泣如诉,钻入侯大利心肺之中。杨帆练过吉他,水平不低,曾经单独为侯大利弹过此曲。他最柔软的心弦与音乐产生共振,眼里有一层水雾。
“这是杨帆喜欢的吉他曲?”
“是的,她弹得很好。”
《爱的罗曼史》结束,接着是《雨滴》,也是杨帆喜爱的曲目。《雨滴》全曲没有特别复杂的技巧,只是用旋律描绘了一幅清新图画:雨过天晴,一个年轻女子心怀淡淡忧伤,漫步于林中小径,聆听枝尖、叶梢的滴水之音。
侯大利在封闭空间里放纵了一会儿情绪,心情慢慢平复,道:“我软弱了,又让你见笑。”
田甜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掩饰情绪。”
侯大利枪伤未痊愈,从墓地下来后便没有回刑警老楼,直接到高森别墅。到了家,他半躺在沙发上,在脑海中梳理杨帆案细节。
冰箱里只有鸡蛋,田甜不想外出,道:“中午简单点,我做蛋羹。”
侯大利翻身起来,走到厨房,道:“别做了,让江州大饭店送过来。”
田甜道:“居家过日子,得有烟火气,否则就不是家。”
侯大利认可了这个理由,站在厨房陪女友做饭。他见田甜用滤瓢过滤打散的鸡蛋,问道:“为什么要过滤?”
“过滤是弄出气泡,这样做出来的蛋羹更加密实。”
“你还挺会做饭。在这方面,我有点弱。”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别撇嘴,我爸和你爸比起来就是穷人。我爸妈离婚后,我跟着我爸,他成天在外面跑,我做饭时间挺多。”
起锅后,田甜在蛋羹里倒了一点生抽,端上桌。一碗蛋羹、一碟榨菜、两碗干饭,简单却有味。吃饭时,侯大利情绪仍然不佳。田甜为了调节气氛,绞尽脑汁想了几个笑话。她讲笑话的水平不高,侯大利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当田甜讲第三个笑话时,侯大利握住田甜的手,道:“你不用刻意安慰我。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接受了现实,只是每次到了陵园都有点压抑。现在总算能够认定杨帆是遇害,只要立了案,总有破案机会。”
吃过饭,田甜收拾完厨房,来到沙发旁,一本正经地道:“洗澡,上床。”
侯大利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道:“太直接了吧。”
田甜神情严肃,道:“我是法医,见惯了生死,只要活着,就要珍惜。生活还得继续,不能总是沉湎于过去。”
自从杨帆落水而死之后,侯大利总觉得与其他女孩子交往就是背叛杨帆。八年时间过去,这种感受还是很强烈。理智告诉侯大利,若是放任情绪蔓延,会导致更为严重的心理疾病,可是自从杨帆落水之后,悲伤和忧郁就成为他的情感底色,很难彻底摆脱。他考入山南政法大学刑侦系,毕业后成为刑警,主要目的是追查杨帆案,抓到真凶。追凶是为了公平和正义,与此同时,他也想通过追凶让自己翻过那一道竖在内心的高坎,重新回到正常生活。
卫生间有一面大镜子。镜子里,侯大利胸前弹孔痕迹异常清晰。田甜每次看到弹孔都深感后怕,子弹稍稍偏一厘米,那就会射中心脏。
“侯叔是全省坐头把交椅的大富豪,你原本可以用丁晨光的方式来复仇,实在没有必要选择当刑警出生入死。”田甜轻轻抚摸侯大利胸口上的伤疤说道。
“今天和杨叔、秦阿姨一起在墓前算是一种仪式,我们终于可以一起面对小帆遇害之事。我会一直紧追杀害小帆的凶手,直到将其抓获归案,这是我的复仇方式。另一方面,我也要尝试过新生活,就如现在这样。”
“我其实也有类似的心路历程。爸爸被抓时,当时真是厌倦人生,所以对同事态度不好,经常是冷冰冰的,”田甜亲吻男友,道,“我们一起努力,走出心理阴影。”
良久,两人释放了所有激情,平躺在床上。
“今天怎么没有电话?”从回家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响。侯大利此刻身心舒畅,随口道。
田甜猛地抬头,道:“完了,你肯定要中五大魔咒。”
“什么是五大魔咒?”
“你还真是菜鸟刑警,居然连五大魔咒都不知道,这是刑警必须知道的忌讳。五大魔咒第一咒就是乱说咒,只要谁说出‘今天怎么不来警’,那必然会在最短时间来警,百试不爽,爽到极点。”
田甜语音未落,侯大利手机便振动起来。
接通电话,话筒里传来105专案组组长朱林的声音:“师范后围墙附近的污水井里发现一具尸体,派出所民警已经到了。宫支、老谭和李法医都在长青县处理早晨发生的杀人案。技术室没有人手,我们专案组立刻到现场,你和田甜负责勘查现场。”
朱林以前是江州刑警支队支队长,退居二线后成为105专案组组长,负责侦办全市未破命案,是侯大利和田甜的直接领导。
放下电话,侯大利自扇嘴巴,道:“嘴贱,当真中了乱说咒。”
案情就是命令,侯大利和田甜赶紧起床穿衣服。田甜在衣柜里翻出一件旧连帽衫,道:“出完现场,衣服多半要扔。我的是新衣服,扔掉不划算,就丢你的旧衣服。”
侯大利第一次勘查命案现场,缺乏对凶杀现场血腥气的直接体验,没有换衣服。
两人下楼开车,直奔师范后街。
师范是指江州市江阳区师范学校。此时,师范学校已经撤销,校区变成了大工地。师范后围墙有一处垮塌,行人可以从垮塌处进入原校区。最先赶到现场的派出所民警已经将现场保护起来,拉起了警戒线。
侯大利、田甜刚下车,朱林驾车也来到现场,随后是专案组刑警葛向东和樊勇。
来到专案组以后,朱林比以前更加消瘦,不仅两鬓全白,胡须也花白了。他进入现场,将派出所副所长钱刚叫到身边,询问情况。
“朱支,民警正在询问发现尸体的工人,估计没啥用。师范校区目前是大工地,这个污水井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管护。今天,施工人员打开污水井盖,发现里面有尸体,就报了警。”副所长钱刚满脸憔悴,不停打哈欠。他昨天忙了一个通宵,连续出了七个110,第七个出警通知就是污水井发现尸体。
朱林和钱刚交流情况之时,田甜和侯大利戴上头套、鞋套、手套和口罩,提起勘查箱,来到污水井边上。朱林知道勘查现场是体力活,走过去,问侯大利:“你受了伤,身体有问题没有?若是坚持不住,那就只能等等。”侯大利看了看围观人群,道:“没事,行动正常。”
朱林又将葛向东叫到身边,道:“葛朗台,宫支找你谈话没有?”
“葛朗台”是葛向东在专案组的流行称呼,就如“樊傻儿”代替樊勇一样。
葛向东自嘲道:“我以前在美院被评为最没天资的学生,所以改行当警察。现在让我做画像师,我这个小肩膀哪里能够承担这个重责。”
朱林道:“全省公安画像师没有一个是科班出身,你是美院毕业,做画像师最恰当。你在石秋阳案中表现得很不错嘛,那幅背影我看了好多遍,真像。调你到技术室,平时还是在专案组工作,以专案组为主,今天这种情况,你得有所准备。”
“什么准备?”
“画像。”
葛向东想起这个特殊任务,不禁想呕吐。
污水井被打开有一个多小时,走近污水井边仍然能闻到恶臭。侯大利毕业于政法大学刑侦系,在校期间曾经做过解剖,对现场血腥和恶臭有心理准备。可是,现场环境比预料中还要恶劣。臭气浓烈,猛然冲入鼻子,侯大利感觉肠胃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赶紧退后两步,差点吐了出来。
朱林塞过去一个小酒瓶,道:“喝一口,压压味。”
酒瓶里装的是本地产的高度白酒,超过六十度。侯大利喝了一口,又回到污水井。
污水井早就废弃,不通污水,里面还算干燥。井内尸体已经腐败分解,脂肪流在地面,面部无法辨认。
侯大利强忍不适,站在田甜身边。田甜蹲在井口小心翼翼观察尸体,道:“尸体腐败分解,衣服还没有腐烂,应该是去年秋天出的事。”
朱林毫不客气地道:“侯大利,你提着勘查箱是来旅行吗?尸体移动以后,现场就会被破坏,你要下去勘查。”
江州刑警支队技术室如今青黄不接,缺兵少将。老谭带着小林等技术人员和法医在长青县勘查入室灭门案,技术室实在没有力量勘查污水井现场,便打电话请105专案组派两位有刑事勘查证的刑警出现场。
朱林找老谭询问侯大利和田甜能否承担起勘查任务。
老谭回答得很干脆,道:“田甜和侯大利都有勘查证。侯大利虽然毕业不久,勘查水平不低,有田甜在旁边辅助,业务能力绝对没有问题。技术室留不住人,稍稍成熟就调走,去年辞职一个,调走两个,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唉,老领导,你要帮技术室呼吁,必须增加力量,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几位居委会干部作为勘查工作的见证人站在围墙外,用手巾捂鼻,帮助警察维持秩序。
侯大利拉开口罩,往鼻子里塞了纸团。纸团有酒,稍稍能压制臭味。他是第一次独立进行凶杀案的现场勘查,下井时,将教科书中的几项原则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
现场勘查的基本原则:先地面,后空间;先体外,后体内;先静态,后动态;先固定,后提取;先重点,后一般;先易变,后稳定。
原则是经历无数次实践才总结出来的,应该用来遵守而不是打破,侯大利对此有非常理性的认识。具体到此案,发现尸体以后,有工人和附近居民进入围墙看热闹,污水井的外部环境完全被破坏,失去勘查价值,所以勘查核心在污水井内。
现场勘查人数少,田甜主要承担法医职责,侯大利必须承担多种职能。侯大利首先承担的是现场拍照和录像工作,前后分四个步骤:现场方位拍照、录像;现场概貌拍照、录像;现场重点部位拍照、录像;现场细目拍照、录像。
他完成前两步以后,暂时停止拍照,开始画现场全景草图,并进行文字说明。
勘查过程中,现场情况和勘验过程应随时做记载,不能事后靠回忆整理现场勘验记录。但是,在实际操作中一边勘验一边做正式记录很困难。技术室老谭要求勘验开始就先画现场草图,包括整体和局部,勘验过程中随时把发现的痕迹、物品及有关的测量数据直接标注在草图上,在草图边缘或相应位置做文字说明。
按照这个方法,侯大利画出污水井大环境草图,进行说明和标注。处理完地面和外部工作以后,他准备正式勘查污水井内部。
田甜在井口处打开强光,将污水井照得透亮。她递了袋子给侯大利,道:“吐在里面。”
若是其他人递袋子,以侯大利的倔强性格多半会逞强。他接过田甜递来的袋子,道:“我能忍住。”田甜摇头,道:“你高估自己了。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高度腐败的尸体,没有人能忍住。你得把相机挂在胸口,这样才来得及拿袋子。”
侯大利在污水井口近距离拍摄井内环境。污水井内尸体犹如融化的蜡烛,五官臃肿并移位。难以形容的恶臭直冲鼻端,侯大利胸腹间顿时翻江倒海。果然如田甜所言,侯大利无法控制呕吐,放开相机,用最快速度取出袋子,蹲在污水井边,大吐特吐。呕吐属于生理反应,不受大脑控制。侯大利不停呕吐,直到胆汁吐出来,满嘴苦涩,胸前伤口开始疼痛起来。
朱林听到呕吐声,背着手,慢慢靠近污水井,道:“吐完没有,吐完继续干活儿。”他又将樊勇叫到身边,道:“我让你背相机来做啥?侯大利和田甜勘查现场,你别当甩手掌柜,没有勘查资格,那你就把外围环境拍下来,多拍围观人群相片。”
侯大利这个刚毕业的菜鸟刑警表现得太出色,樊勇见其在众人面前呕吐,笑得格外开心,拿起相机对准远处围观人群一阵狂拍。
吐完以后,伤口疼痛稍有缓解,侯大利没有退缩,还是坚持下到污水井内近距离观察尸体。虽然胆汁都吐了出来,直接面对腐败尸体时,侯大利仍然觉得难以忍受,数次站立起来呼吸新鲜空气。他脸色苍白地说:“我要买防毒面罩,这就是地狱的味道。”
田甜当过多年法医,承受能力比起侯大利强得多,道:“买防毒面罩是以后的事,先得把活儿干完。”
朱林站在井边,看了看井内情况。井内除了严重腐败的尸体以外,周边很干净,应该不是第一现场。他虽然不是现场勘查专业人员,可是看过太多刑案现场,对现场非常敏锐,污水井现场留下的线索非常少,此案搞不好又要变成积案。
他稍稍退后几步,观察周边人群,又将目光转向侯大利和田甜。侯大利和田甜的恋情还处于地下阶段,朱林对两人关系变化了如指掌。按照江州市公安局的规则,若是两人恋情公开,必然会有一人调出105专案组。此时两人恋情没有公开,朱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向组织谈起此事。
现场勘查非常复杂,参与人员多,有时会对现场造成无意识破坏,形成勘查盲点。痕迹技术员和法医各有侧重,双方都需要对现场进行发现、移动和提取,有分工、有交集。侯大利和田甜这一对没有公开的恋人分别负责痕迹和法医,配合极佳。如果换人,多半比不上现在这一组,朱林还真希望他们晚点公开恋人关系。
半小时过去,侯大利和田甜还在井内。
侯大利用镊子拉起尸体胸部未腐烂的衣服,忽然抬起头,对田甜道:“有点发现。”
在侯大利指点下,田甜仔细观察尸体胸前的东西,道:“应该是树叶,有七八片。”
“肯定是树叶。树叶是在尸体胸部位置,不在地面,有蹊跷。”侯大利反复思考树叶为什么会出现在尸体上方,腐败的尸体和汹涌而来的臭味似乎减弱了。
他抬起头观察周边情况,污水井周边的树木、小草、围墙纷纷进入其脑中,形成一幅立体影像:一个人背着尸体来到污水井,打开井盖,将尸体扔进去。如果没有其他因素,污水井的树叶应该在身体下面。
胸口上有七八片树叶,树叶从何而来?
他脑中的立体影像不断发生变化:风吹来,卷起地面树叶。凶手打开井盖,将尸体扔进井里,树叶随风进入污水井,落在尸体胸前。凶手离开前盖上井盖,井内无风,树叶便安静地停留在尸体胸前,直到被人发现。
田甜听了侯大利叙述,竖起大拇指,道:“这个发现很重要,逻辑严密。”
天近黄昏,技术室负责人老谭从长青入室灭门案现场来到污水井现场。老谭看完记录,又蹲在井口借着强光看了一会儿,直起腰,来到朱林身边。
朱林小声问道:“现场勘查做得怎么样?”
老谭点头道:“不错。刑侦系出来的高材生毕竟不一样。”
勘查结束,尸体被送到殡仪馆。
105专案组全体回到刑警老楼。
田甜和侯大利满身恶臭,赶紧洗澡、换衣服。
樊勇到一楼健身房练拳,突然听到大李喉间发出低沉的声音,走到门口,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得笔直,贴在墙上,被大李吓得呆若木鸡。
樊勇问道:“你找谁?”
年轻人盯着大李的硕大脑袋和锋利牙齿,道:“我给侯总送相机。”
侯大利从走道上探出头,看了一眼,快步下楼。
侯大利、樊勇和被大李吓傻的年轻人一起前往师范后围墙,从围墙缺口来到污水井附近。年轻人按照侯大利要求,在一棵大树隐蔽位置安装了一台红外线触发式野生动物监测相机,对准污水井。
其他地区的凶杀案例中,出现过凶手回到杀人现场或者抛尸现场的情况。安装红外线触发式野生动物监测相机,说不定会有收获。当然这只是一种撞大运式的方法,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如果按照正规程序,通过专案组渠道购买红外线相机,就算最终能通过,至少会拖一段时间。侯大利怕麻烦,给国龙集团江州分公司的宁凌打了电话,让她买一台红外线触发式野生动物监测相机,由专案组使用。
宁凌是国龙集团江州分公司总经理夏晓宇的助理,专门负责对接国龙集团太子侯大利。她平时准备两部手机,一部手机办理日常业务,另一部手机只接侯家人的内部电话。她接到侯大利电话后,不仅派人买来了红外线触发式野生动物监测相机,还让专业人员负责安装,服务非常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