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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莱西沿着走廊走向自己房间时,杰克长吁了一口气。哪怕再和她多处一秒,他都会把她扑倒在床。胸腔中的渴望几乎快把他撕碎了。当他安抚她的情绪时,脑海中却努力回想着他所能记住的每一个棒球数据,她离开厨房打算睡觉,而他踹了一脚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

整杯啤酒被他一扫而光,他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空荡荡的椅子,随后又打开一罐啤酒。

“她真的很棒。”

听到这个声音,杰克吓了一跳,他没有听见亚历克斯已经回到房间。他放松下来,拉开了第二罐啤酒。“我知道。”

亚历克斯穿过房间想去打开冰箱时,看了一眼两罐空空如也的啤酒瓶。“不如尝尝这个。”他在桌上放下一瓶灰雁伏特加和两支高脚杯,落座后为他们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这有那么明显吗?”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你的心情全写在你这张该死的漂亮脸蛋上了。”

“她觉得你不喜欢她。”杰克喝光了伏特加。

亚历克斯没有回话。

“我告诉她你属于超级沉默的那种类型,不要把你的举动当成是在针对她。你不擅长应付女人。”

亚历克斯仍然一言不发,喝完了自己的那份酒,又为二人斟满。杰克也加入了这场无言的沉默,思绪萦绕在走廊尽头的女人身上。

他之后该如何和莱西相处?当他们在一起时,四周的空气都被搅动了。当她靠近时,他指关节上汗毛直竖,他必须努力克制住把任何盯着她看的男人打翻在地的那种压倒一切的冲动。

这不是个好兆头。

这种感觉,他从没在其他女人身上找到过。

他难道变成了一个专一的男人?每次在她身边时都会禁不住思考这个问题。杰克,这到底有什么乐趣呢?这个男人原本享受同时多段的恋爱,而几乎从未为此事苦恼。

如今,就连在一个女人和一个潜在连环杀手之间安顿位置时,他都会被自己绊倒。很显然,脑细胞退化了。那个男人已经在过去几天里杀了三个男人,而现在莱西毫无疑问地成了他的目标。

也许杰克只是同情她?

是否是赎罪的潜意识作祟?他只是想拯救这个女人,以此消除对那些他未能拯救的女人的愧疚?他垂下眼盯着面前的酒,但愿能把脑子在酒精里蘸一蘸,这样或许就能忘记这一切。

“你为一个女人感伤真是少见,我认识的杰克可不这样。”亚历克斯又喝了一杯。“你有没有告诉过她为什么不继续当警察了?”亚历克斯有不可思议的读心本领。

“没有。”

“那不是你的错,兄弟,你得克服它。”

说得倒轻巧。杰克用掌跟按了按眼睛,但那些鬼魂依然不会放过他。

那件事发生时,他在警队才待了两年。卡尔文·川顿被分配给新人杰克作搭档,这个男人在杰克的耳朵里发了一通牢骚,然后就开始尽其所能训练他成为最好的警察。

杰克一度敬佩卡尔,这个男人很有语言天赋,他能让一个醉酒的司机相信让他们把他载到城里是在帮警察的忙;家庭纠纷变成一场嬉闹,受惊的孩子紧攥着他的手不放。他总是确切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让一个人放松下来。

是一场家庭纠纷把杰克的生活撕得粉碎。那栋公寓大楼对杰克而言并不陌生,杰克和卡尔已经数次到这里出警,但那天吵架的夫妻是他们第一次见,邻居们报警称听到尖叫和吵打的声音。

那对夫妻是拉美裔美国人,也许他们之间有一些语言不通,但杰克和卡尔发誓在那糟糕的一天,这对夫妻准确无误地理解了他们的意思。

她极为沮丧,罗莎琳达·金特罗二十二岁,挺着大肚子。杰克通过她脸上和手臂的擦伤明白与她关系亲近的某人总是对她施暴,而他并不想将此归咎于她那只有两岁大的女儿。卡尔和杰克在公寓外和这对夫妇分别谈话,杰克负责女人,卡尔则负责对她的丈夫哈维尔施法。

哈维尔比妻子还矮,是个壮实的小矮个,小胡子让他看起来仿佛只有十九岁,但他双眼中的傲气说明他相信自己是个成年男子汉。

罗莎琳达承认哈维尔曾经打过她,但这并不是引起这次争执的原因。这次吵架,是因为当她在做晚饭,而孩子正哭闹着,他却懒洋洋地坐着看电视。她责令他去照顾女儿,这样自己才能腾出手来把晚饭端上桌,但哈维尔却发起脾气。这就是整场争吵的导火索,战火蔓延到家庭财产、干净地板上的脏鞋子,以及一系列鸡毛蒜皮的小事。

罗莎琳达向杰克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响。他注意到,当卡尔试图对哈维尔讲道理时,他总朝他们的方向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罗莎琳达开始朝丈夫大喊着诉苦。杰克试图把她送回公寓,给两人之间留出更多空间。卡尔低沉的声音连哄带骗,努力缓和局面,但哈维尔并不吃这一套。

哈维尔滔滔不绝地对妻子放着狠话。杰克在过去两年里西班牙语大有长进,但他能听得懂的只有puta这个词:婊子。

罗莎琳达的脸涨得通红,她一只手滑到怀有身孕的大肚子下面想努力撑住,另一只手朝他挥着拳头,对着丈夫的辱骂吼了回去。杰克紧张地望着她鼓起的肚子,担心她在这时突然生产。

邻居们都走出屋外来看热闹,三五成群的女人们为罗莎琳达呐喊助威,这又助长了哈维尔的怒火;男人们观望着紧张的局势换脚站着,偶尔插两句嘴。西班牙语和英语交杂的低语声更响了。杰克和卡尔相互对视:他担心失控的局势下将引发暴徒心理。

“我希望所有无关人士都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去!这件事只与金特罗夫妇有关,剩下的人必须离开。”但人群并不服从卡尔的指示。

“他打了她!她怀着孕,但他还打她!”一个拥有珍妮弗·罗伯兹般动人美貌的年轻女孩开口说道,其余女人都热心地点着头。

“闭上你们的臭嘴!”一个年纪稍长、穿着宽松牛仔裤的拉美裔男人用手背朝女孩儿身上一拍,引起周围所有女人和个别男人激动的叫喊声。一小群人往前挤来,已经开始让杰克觉得不舒服,他再一次企图把罗莎琳达拉回房里。

但她从他身边挤了过去,用狠毒的骂人话羞辱着扇了女孩儿一掌的男人。杰克向卡尔投以惊慌的一瞥,看见他一面努力把丈夫往后拉,一面朝对讲机里讲话。谢天谢地,他们实在太需要支援了。他看见几个拉丁美洲人一脸狡诈地步步挪近卡尔和哈维尔身边。

杰克还没来得及提醒卡尔,两个头发灰白的西班牙老太婆便挡在了三个男人跟前,在他们两边用语速飞快的西班牙语说了些什么,年轻人脸上浮现出尴尬和愧疚,他们往后退去,被人群吞没了。一群女人为老妇人的壮举而喝彩,而男人们恶狠狠地咒骂了几句。

卡尔带着哈维尔朝警车走去,让他远离人群。杰克身边的罗莎琳达看见丈夫和卡尔朝车子走去喘了口气,她推开了杰克,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以出乎意料的敏捷身姿从水泥台阶上疾步而下,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杰克在她身后追赶着。

杰克以为她大声叫喊是为了让卡尔放开哈维尔,站在她正后方,杰克唯一能听到的是罗莎琳达用模糊不清的西班牙语发出尖厉的喊声。随后,当他看见丈夫脸上的怒容,才理解罗莎琳达在诅咒丈夫滚进监狱。杰克不相信这个男人的脸能涨得更红,直到罗莎琳达喊叫说现在她终于能和宝宝的父亲在一起了。

一片寂静。人群因为过度震惊安静了下来。唯一的声响只有两岁大的罗莎琳达的女儿的呜咽声。

两秒的沉寂对于杰克来说就像再过一秒后的枪响一般洪亮。哈维尔从衬衫盖住的牛仔裤后面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妻子的肚子就是一枪,面带微笑。

这一记枪响将罗莎琳达击倒在地,人群发出怒吼声。一群人跑去救援罗莎琳达,另一群人冲过去制服哈维尔。被制服前,哈维尔已经让枪软绵绵地滑到脚边,他抬头越过人群与杰克四目相对,那双自大的棕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悔恨。

子弹穿过了罗莎琳达的身体,击入杰克的大腿。他跪下来帮助血流不止的女人,然后才注意到腿上令他眩晕的疼痛。他艰难地坐下来,盯着裤子上的血迹,还在疑惑为什么罗莎琳达的血会让他的大腿发痛。

在亚历克斯桌前,杰克两只手捧着眼前这杯烈酒,想要驱散奄奄一息的女人在他脑海中留下的表情。那天,他搞砸了一切,罗莎琳达死了。

经过一番调查后,卡尔和杰克未受处分。局势失控得太快。哈维尔现在还在服刑,他的女儿和祖母住在一起。而她那尚未出生的妹妹已经没有机会来人世走一遭。

都怪杰克没能反应得再快些。

亚历克斯再一次斟满了酒杯,与杰克进行了一次没有祝酒的举杯。

“我找到了一些线索。”

梅森从一堆理查德·巴克谋杀案的照片中抬起头来。雷的神情像是刚获了强力球头奖,还获了两次。梅森想知道钓鱼线是从哪儿来的,但每一通电话都让他心灰意冷,看起来像是巴克自己制作了钓鱼线。

“什么?”梅森又恼又累,眼睛上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让他头痛。

雷的眼里闪着光。“一个宗教公社,好吧,听上去更像是一个邪教组织。琳达·德科斯塔在俄勒冈州东南部郊外过着结社生活。一个狂热迷信组织,一个男人能有五个老婆和二十个孩子。”

“很好!”梅森的一只拳头朝空气中挥去,头痛减轻了一半。

“她的儿子呢?”

雷摇了摇头。“关于那个弟弟,现在还没有任何信息。我连关于琳达的消息都是通过和她现在一起同居的男人咬牙切齿的前妻那儿听说的。这个气炸了的前妻正在和当地警察局通气,他们想齐心起诉公社的头头,他负责安排婚姻。我猜有一些新娘才只有十四岁。”雷觉得恶心,皱起鼻子。

“那真是很恶心。”这个案子的每一步都在朝更诡异的方向进展。“究竟谁会同时娶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和五十多岁的琳达·德科斯塔?”

“她没有结婚,她只是一个管家婆或者保姆。我猜就算是这些精神失常的多配偶论者也是有择偶标准的。”

“我们必须得到那儿去一趟。”梅森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终于有一条重要的线索可以把他们带到某个地方。他站起来,把照片堆成一堆,合上了几份文件。

“我给布罗迪捎了个信。”

梅森的手停在半空。“你他妈的说什么?”雷在想些什么?“雷,你妈妈有没有给你吃够母乳啊?你的脑子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布罗迪现在在交汇山,那个公社离镇子非常近。那个记者很敏锐,而且他的线人比约翰·埃德加·胡佛手上的还要多。我觉得他可以先去摸清楚状况,这样也免得我们浪费时间。”雷迫使自己直面梅森愤怒的双眼,这双眼睛激发了他争辩的勇气。“毕竟我们要找的杀手在波特兰,而不是在俄勒冈州的东南部。”

梅森沉默了,顺了一遍雷的逻辑。他说的不错,但这种处理方式却有问题,他会让他们俩都被炒鱿鱼的。“别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找一个当地警局的人通过官方渠道把她找出来。”

“我已经联系过了,离那儿最近的巡警办公室在一百英里开外,但他们现在正在伯恩斯搜寻两个失踪的狩猎者,忙得脱不开身,他们必须先审问一名目击者。俄勒冈州全境县警局表示他们尽量在一两天内赶到那里,但公社的位置过于偏远,他们人手不够。”雷同情地皱起眉。“所以我才给布罗迪打了电话。”

“我希望他每隔两小时都能向我们汇报。”

“我让他每小时都向我们汇报。他不需要什么激励就能把这件事做好,布罗迪在情感上和这个案子的关联比其他任何人都紧密,他对坎贝尔医生几乎着了魔。我很高兴他终于从波特兰那个主战场跑了出来。”

梅森倒是不同意雷的说法,他还能想到一个比布罗迪情感联系更紧密的人。

杰克关上了亚历克斯借给他的卧室的门,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隔壁浴室。他还以为自己是个保护者,结果却在杀死卡尔的杀人凶手正在寻找隔壁房间手无寸铁的女人时,和一个老朋友喝得酩酊大醉。实际上,他并不认为莱西是毫无防备的,她很坚韧,也很聪明。他知道她随身带着辣椒水喷雾,打量四周时目光十分机敏。

世界上不会有任何其他地方能让杰克自甘堕落,但这里是亚历克斯的家,他知道这个人能够让他卸下防备,亚历克斯永远会给他最坚实的依靠。当往事涌上心头时,亚历克斯曾经一两次把杰克从地板上拉起来。然后他会把责任感再次猛力安放回杰克的心中,让他能再次抬起头来,自从那次枪击以来,亚历克斯的家成为了他几次逃遁的绿洲。他把莱西带来这儿,也是因为他毫不怀疑这个地方能保证她的安全。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微微晃着身子,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望着镜中的倒影。莱西不需要他,他只是一厢情愿地希望她需要他。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偶尔能够让她哭泣的肩膀,而连她家的猫都能给她这样的安慰。很好。他已经把自己贴身保镖的身份降格成一个呼呼作响的暖脚炉。

每当他想起那次枪击,这种情绪都会袭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如此伪善。想要当警察是他一直以来真正的梦想,他想要成为隔离公众和那些人渣之间的那道墙的组成部分,然而他失败了。况且,他也没能承担相应的后果。

那天,他彻底丢掉了优势,他不能再面对无法把控的局面,但警察的一生就是该面对这样的不确定。每一次细微的冲突都可能走向致命的结局,一次交通违章,一起商店里的顺手牵羊,一次家庭纠纷。他和卡尔犯了个愚蠢的错误,他们都没有检查这对年轻夫妇是否携带武器,而有人因为这个失误而丧了命。杰克始终跨不过这道坎,最终还是离开了警察局。

现在,他就站在这儿,一个醉酒的白痴,满心以为自己能从杀手手中保护一个女人。他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到一个让他重燃斗志的女人跟前,但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能配得上她。

他伸出手想打开水龙头,却把梳子碰掉在地上。他弯下腰想捡起它,突然间头晕目眩,一头撞上淋浴间的门。“该死!”他扶住前额跌坐在地上,默默祈求房间不要再继续旋转。

浴室中通向另一间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杰克?”

“别进来。”绝不能让她看见他这个样子。

她把门拉开得更大了。

“你喝醉了吗?”

“我很清醒。”他想要直视她的眼睛,却无法从她的四只眼睛里辨认到底哪两只不是幻觉的产物。他看见她脸上的惊愕。

“你竟然喝醉了。你刚才在干什么?”

“喝酒。”她非要问吗?

他把自己从地上拽起来,东倒西歪地走出浴室来到床前。他坐在床边,想要解开靴子的鞋带,这着实费了一会儿工夫。最后,他终于让它们砰的一声掉在地板上,仰面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感觉好多了。

听到一阵响亮的撞击声,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她正在把梳子扔回洗漱台上。

“抱歉。”她小声说道。

他甚至都收拾不好自己的烂摊子。他的眼皮像灌了铅似的重重地合上了。

一切都安静得过了头。他睁开一只眼,感受到浑身猛一阵的抽搐。她的脸就在离他一个半英尺远的地方,她皱眉凝望着他。“怎么了?”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

“你几乎就没见过我。”他闭上眼,不想看见她飞旋的脸。“你对我一无所知,也许我每晚都这样。”

“我不这么认为。”她的话语那么温柔,他觉得自己仿佛乘着这些失重的语言飘走了。

莱西被深深吸引了。这个保护欲极强的魁梧男人在自己床上醉醺醺地倒下。他在浴室发出的声音太响,让她以为是有人闯进了屋。她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啤酒。他为什么会喝醉?她才是今晚提着行李来借宿的那个人。

她也希望自己能神志不清一回,对他有几分羡慕。她在考虑帮他脱下汗衫,因为他瘫倒在床的时候还穿着外衣。不过至少他把靴子脱掉了,虽然花了三分钟,但他还是做到了。

她只是不能忍受看见他穿着厚厚的汗衫睡觉,她很讨厌穿着外衣睡觉的感觉。虽然杰克可能并不在意,但她仍拎起他的一边袖口,将他的一根胳膊抽了出来。把他的另一根胳膊也抽出来后,她把汗衫从他的头顶褪下。汗衫下面,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T恤,完美地勾勒出他的胸肌和腹肌。莱西大饱眼福:这个男人的身材经过精心雕琢,况且还失去了知觉。

他的牛仔裤也让她看着不舒服,但她不会碰它。绝对不会。她更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他需要刮一次胡子。她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触摸粗糙的胡茬,为自己能够偷偷把他研究个透而暗自欣喜。

他乱蓬蓬的短发令他看上去比以往都性感,仿佛是滚了整晚的床单。胡茬让他放荡不羁的气质比往常更强烈,他的体内仿佛潜藏着一个暴戾的海盗。至少那双热情的双眼现在紧闭着,不会再让她心神不宁。又粗又黑的眼睫毛让她都嫉妒。要是能有这么一副睫毛,女人做什么都愿意。

她的视线向下移动到衬衫的衣领上,那儿露出了些微黑色的胸毛,也许他毛发旺盛得像头熊,那类人从背后看简直像是一条毛毯。她看着他的眼睛,确保他仍然在熟睡。他刚才睡着了,但现在脸上却挂着笑,笑容不大,却心满意足。

她皱起眉头。他梦到了什么?上一次去夏威夷的旅行?上一段和空乘的艳情?这个男人是个花花公子,她很清楚这一点。他并不会带来好运,她也要尽可能保持距离。

她将他的汗衫凑近鼻子,闻到一股杰克肌肉味道下萦绕的啤酒香。他似乎从来不喷古龙水。这很好。她喜欢他身上总是散发出干净、健康的男性气息。她闭上眼,更深地吸了一口气,任凭这阵芬芳在她的腹部下方引起一阵惊惶。这样的触感令她脸上洋溢起笑容,她不情愿地睁开眼,想再次确认这位睡美人是否还睡着。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的双手僵住了。他是否看见她正在嗅着他的衬衫?他的嘴角一边上扬,眼皮松弛的眼底闪耀着胜利的光芒。

“我知道你喜欢我。”这句话很轻,但不是从一个醉酒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到我这儿来。”

在她还没来得及摇头之前,一双强壮的大手就钳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倒在床上。他想把她再拉近些,而她用一边膝盖顶住了床。

“躺下来。”他命令道,努力睁开双眼。

“不。我不会……”

“我不会扑到你身上,我只是希望你躺下,我需要确保你安全。我做不到放你一个人在隔壁房间,自己却在这个房间呼呼大睡。”

她抽回了手腕,摇着头。和他同床共眠?没门。她体内的荷尔蒙已经全线戒备。

“老天啊。我会穿着衣服睡觉的,你也是。我需要睡眠。让我抱着你,知道你没事,我也能睡上一会儿。”

这听上去很合逻辑,在某种程度上。她僵硬地躺倒在他身边的床罩上。他立即将她推到另一面,让她背对着他,自己蜷起身,抵住她的臀部和大腿。一只沉重的胳膊从她的胸部垂下来,在她耳边,他的呼吸是那么温暖。

“这样好多了。”

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她感受到他的肌肉松弛下来。好吧,对他来说倒是很好。

而她则完全清醒。

莱西眨了眨惺忪的眼睛,惶恐地打量了一圈卧室。她身旁温暖的身躯让她宽慰,但四周的环境却有些不对劲。

亚历克斯的房子。没错。她放松地靠回枕头中。是杰克的那个朋友,严肃而又沉默寡言,有一双阴郁的双眼。而那个醉醺醺的杰克劝诱她躺在他身边。她伸了个懒腰,两条腿蹭在一起。

光腿?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猛地将被子拽到胸前。至少她的衬衣还在。紧接着映入她眼帘的是睡在她身边的杰克光滑的背部。她的呼吸停止了,虽然脑中还暗自记下他的背部并不像一头熊那样毛茸茸的。但当他们睡着时,他明明是穿着衣服的。况且,他们俩明明都躺在被子上面,而不是盖着被子。

她试探地伸出一跟脚趾,想看看她的腿是不是也和他的背部一样裸露在外。她的脚一下子抽了回来。确实如此。哦,完蛋了。她已经口干舌燥。

她赶紧把两条光腿伸到床下,从一堆揉皱的衣服上抓起自己的牛仔裤,注意到他的衣服也在其中。哦,该死。她赶紧穿上裤子,靠在床沿,手指按在眼睛上。

“你要去哪儿?”他的声音很低沉,带有刚起床时的沙哑,他的这些话激起了她背部轻微的颤抖。

她犹豫不决地面朝向他,看见他仰面躺着,两个枕头抵在背后,一只手正挠着脖子后部。他的眼神敏锐,但睡意犹存的眼皮仍存心垂下。那该死的床罩滑了下去,露出强健的胸脯和腹肌,她曾在衬衫下看到过它们的线条,但它们比她想象中更加健硕。她努力不让口水流下来,把视线移到他的眼睛上,而不是盯着那块胸肌。

“我……我在起床。”

懒洋洋的笑容划过他脸庞,她收紧了腹部,以免自己又回到被窝中去。这个男人是一种罪恶的诱惑。

“也许你习惯了在陌生人的床上醒过来,但我不是。”她朝他喊着,将轻蔑作为最后一道防线。

他眯起眼睛,银色的闪光击中了她。

“我从不和不认识的女人上床。”

“请让我把这句话更正为‘你认识四小时以上的女人’。”

他下巴上的肌肉绷紧了,她听见他磨牙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在嚼石子。

“别这么做!”

他睁大了眼睛。“做什么?”

“磨牙,这对你的牙不好。”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爆发出一阵大笑,拉过她的枕头掩住脸来掩藏这阵笑声。

她恼火地看着自己的枕头发颤,转过头朝浴室走去。

“等等,等一下。”他从笑声中挤出一句话。

她停下脚步转向他,手叉腰,挤出女人最生气的眼神。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你怎么会把我的裤子脱掉的?你的衣服又是什么时候脱的?我们睡着的时候都穿着衣服,而且躺在床罩上面。”她皱起眉头,惊讶于自己连珠炮般的语速。

“你不记得了吗?”他的笑声每隔几秒都会化作无声的胸腔震动。

“不。我只记得某个醉醺醺的男人带着一身难闻的酒气差点没脱下靴子。”事实上,他身上的气味混杂着小麦清香和温暖气息,如同一杯微酿。

他任由嘴角笑意扩散,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已经熟知她身体的各个部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什么都没做。”

失望涌上心头。“但是……”

他耸耸肩,扫视着小巧的房间。“我半夜醒了一次,觉得牛仔裤很不舒服,就把它们和衬衣一起脱掉了。”他的笑容愈发明显。“你看上去也很热,所以我觉得也该让你舒服一下。”他冲她眨着无辜的眼睛。

“你不该这么做。你知道我早上会被吓坏的。”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也许我希望你一早醒来时能有其他感受,而不是受惊。”他炽热的目光表达了言外之意。“我没有碰你。”

“但是你看到了!”

“那时候很黑。”

她知道他在说谎,一个大谎,像她做过的那样,他也已经大饱眼福。他坐起来扯开被子,把腿晃到床边。她尖叫一声,移开视线,冲向浴室。

锁上浴室门,她看着镜中自己蓬乱的头发,希望心跳能慢下来。至少今天她的眼睛下方没有往常的黑眼圈。那种胸肌,那双眼睛,老天啊。她揉搓着太阳穴,想把那些性感的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他起床时坚定的表情挑起了她背上的警戒神经。她知道他没穿裤子,但不确定是否还有些别的什么他没穿上。

而他看上去像是那种急于求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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