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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在办公室已经来回踱了好几个钟头的梅森,对戴拉说:“一定有答案,一定有重要的线索可寻……”

梅森突然一弹指头说:“有啦!就在我眼前,我早该发现的,只是我把它给忽略了。”

“忽略什么?”戴拉问。

“钥匙。”

“钥匙怎么样?”

“记得吗?我们去第特林登公寓时,我试过几个钥匙,发现其中一个可以把大门打开是吗?”

她点点头。

“还有,”梅森兴奋道:“我们上楼到希朴纳,以纽堡的名字租的公寓时,我用开大门的那支来开门,结果开不开,又试其他支,其中一支可以打开。”

“我看不出这能证明什么,”她脱。

“那种公寓,”梅森说:“每个房客都有大门的钥匙,因此四支钥匙已有三支有着落了,还剩下一支就是我们要找的……”

“重要的线索是吗?”戴拉皮笑肉不笑道。

“不是才怪了,”梅森说:“戴拉,跟保罗联络,如果到了九点半还没我的消息,你就回家去。”

她大笑:“我要在这里等着,直到……我不能跟你一块去吗?”

他摇摇头:“我要你留守在办公室,万一情况有变,你得把我保释出来。”

梅森抓住他的帽子,急急走出门。

他坐上车后,直驱第特林登公寓。

他按“经理”的门铃。

上次陪何康伯的那个女人出来应门。

梅森说:“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但……”

“梅森先生,我当然记得你。”

“我要你提供一些消息。”

“对不起,梅森先生,我不能……”

“不是有关纽堡公寓的事,”梅森说:“我要比较一下我复制的一支钥匙。”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在找线索。”

她摇摇头。

梅森从口袋中拿出廿元来说:“我不是要拿走你的钥匙,我只要比较一下。”

“为什么?”

“我要看看这些钥匙的样子。”

“好吧,”她说:“我想……没人告诉我不能这样做,虽然他们警告过我要防着你,因为你很会耍花样。”

梅森大笑,“警方总认为别人来调查便是耍花样。警方的理论不见得是对的。”

她想了一会说:“梅森先生,我得看着你做什么。”

“当然,”梅森说。

她打开柜子的门,同时接过梅森给她的钞票。

梅森从口袋拿出那支钥匙来,开始跟其他钥匙比较。

“这支钥匙是这儿公寓的吗?”她问。

梅森说:“我正要看看这支钥匙是不是能打开这儿的公寓?”

“它一定开不开,这儿的锁都是最好的。”

梅森很快比较,突然发现其中一支跟他手上的那支一模一样。

他一直看着,直到确定它们是一样,而且注意到上面的号码是二八一后,一声不响地把钥匙挂回钩子上。他继续比较其他的钥匙,然后缓缓地摇摇头。

“梅森先生,其实你不必这么费事的跑来,只要打电话给我就行了。我们是非常小心的,因为……”

“我只要确定一下,”梅森遗憾道。

“你的案子进行如何了?”她问。

“马马虎虎了。”

经理慢慢摇摇头,“我怕这女孩要被判刑了。”

“当然,”梅森说:“希朴纳以法兰克·欧斯白·纽堡的名义租房子,使得这个案子显得很神秘,我就是要找出其中的缘故。”

“我也是。”

“他在这儿有任何朋友吗?”

她摇摇头。

“你这儿有很多空房吗?”

“很少。”

“我随便问问好了,”梅森说:“三八〇号的房客住多久了?”

“五、六年了。”

“二六〇号呢?”

“两年。”

“二八一号呢?”

“是个例外。”

“为什么?”

“那女孩来这儿是因为她有个亲戚生重病。她从科罗拉多搬来的,这只是暂时的。她的亲人在一周前去世,她要搬走了。”

“我想我听过这件事,她是金发的吗?”

“不是,是棕发的,大约廿七岁。人很文静,长得很好看,身材好,打扮得也漂亮,会留给你深刻的印象。”

梅森皱皱眉,“我想我看过她。她叫什么名字?”

“沙蒂·倍森。”

“没听过,”梅森说:“那么二〇一号呢?”

“是位男房客,住了六七年了。”

“看来你有不少老房客。”

“我是尽力让房客满意的。”

“你做经理有多久了?”

“大约十年,我很仔细挑房客,免得到时房租收不到,要把房客撵出去。”

“那当然,你怎么选择房客?”

“我看人看多了,所以很会看人。”

“那么你是怎么看这个纽堡的人?”

“我一看到报上的照片便怀疑起来。他不适合这儿,像颗钻石,太漂亮,太亮眼,会让人有不对劲的感觉。”

“这是你对他的感觉?”

“是的,他搬进来住了一阵子。他最初来时,我觉得他是我要的那种人。他告诉我他在念书,要做一个工程师,他经常要出去旅行。没多久,我便发现他不是真正住在这里。他只是利用这一据点。他有时会回来住上好几天,经常睡觉,但你会觉得他不对劲。他付房租准时,所以我不能问他问题或要他搬走。”

“女人呢?”梅森问。

“绝对没有。当然一个人的公寓是他的家,通常我是不会去打探的,除非他有问题……天哪!我又多嘴起来,警方要我不要告诉你有关纽堡的事。”

“你没说错什么话,”梅森说:“我应雇你跟我上法庭,因为你会看人,看得既快又准。”

“看人多了,自然会看了。”

“多谢,”梅森告诉她,“我以后会来拜访你,跟你谈谈如何看人,由于警方要你别跟我说话,我还是走吧。”

他出去后,走了两条巷子,十分钟后又回去,按门口上面写着莎蒂·倍森的门铃。

没有回音。

于是梅森用他的钥匙打开前门,走上二楼,走向二八一号,按门铃,当他看见没人来应门时,便把钥匙插入,很顺利的把门打开。

律师把钥匙收回去,站在门前犹豫着。

突然门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谁?”

梅森说:“我是新房客。”

“新房客!你在做什么?我还没搬出去。”

“我是新房客,如果我打扰了你,对不起……”梅森说。

门忽地一声拉开来。一个愤怒的棕发女人还在拉衣服的拉链,看了他一眼。“我要在午夜才搬走,我还没交出我的钥匙,我的房租付到一号。”

“对不起,”梅森说:“我等不及要看看房子。”

她站在门口,身后有两口箱子放在床上,箱盖是打开的,正在装衣服。椅子上还有一个旅行袋。但她只穿了家居服和脱鞋。她说:“万一你就这么闯进来了,你很可能会撞上……我没穿衣服。”

“那你为何不应门?”

“我当然不要应门。我不要被人打扰。我才洗好澡,收拾东西要赶去机场。”

梅森走入公寓。

“对不起,”梅森说:“我知道你要走,但我得先看一下房子,看看我买的家具合不合适。”

“我半夜才走,我的房租已付。”

“我想没什么关系吧!”梅森很客气的微笑道。

“还没关系吗?我听到你开门时才换上衣服的,你的脸我好像看过,你……”

“是吗?”

“你是梅森,”她说:“派瑞·梅森!我在报上看过你的照片。难怪这么面善!你是那女人的律师,你……”

她要把门关上。

梅森强行进入。

那女人往后退。

梅森把门关上。

“出去,”她说:“出去,我……”她没说下去。

“要召警察来吗?”梅森问。

她突然转向其中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支枪来。

“我才不那么费事呢。”

“那么你要怎么告诉警方?”梅森问。

“我告诉他们我……”

她开始去拉拉链的扣子。“我告诉他们你要攻击我——我是反击。”

梅森向前。“在你做任何事之前,”他说:“让我先把这个文件给你。”

“是什……什么?”

“这是传票,要你明天出席加州法庭,在伊莲娜·柯宾的案子中担任证人。”

她的目光流露出惊慌的样子,然后是下定了决心,用手去把衣服拉练拉到一半。梅森一个箭步向上,抓住她握枪的手,把手往后扳,把枪从她手中扭掉,然后放入他自己的口袋中。

她冲向他,梅森把她扔到床上去。

“现在,”他说:“坐下,我也许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她嚷道:“最好的朋友!算了吧!”

“我也许会是你最好的朋友,”梅森重复道:“看看你所处的地位。你扮演道格拉斯·希朴纳的母亲,住在盐湖城。你跟他一起合作,向海关告密,领取百分之廿的告密奖金,最后发展成勒索。

“道格拉斯·希朴纳死了,子弹穿过后脑杓,而你却要搭午夜的飞机逃离这个国家。”

“什么?我坐飞机走有何不可?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是可以,”梅森说:“但你这么做,只是给你漂亮的颈子上套上一根绳索。如果我跟你想的一样无耻,我就让你上飞机,然后把你拖入这个案子中,指控你是凶手,这样可以挽救伊莲娜被控一级谋杀。”

“他是被她的枪杀死的,”那女人说。

“他当然是,”梅森说:“她把枪借给他防身之用。有人给他皮下注射,然后把枪从他的口袋掏出来,从脑后把他枪杀。”

“你说他是在吗啡的影响下?”

“我想是的。”

“这可以说明一切了。”她说。

“说明什么?”

“我用不着告诉你,”她说:“我只是自己要把事情弄清楚。”

“不行,你得告诉我,我有传票给你。你不是在私下跟我说清楚,就是上证人席公开说明,新闻记者会把你说的一切话都登出来。”

“你休想恐吓我。”

“你有家,有父母,也许你已婚,不过分居了,还有一个小孩。你不要这些人看到你上报吧?你……”

她忍住眼泪。“你该死,”她说。

“我只是把事情说出来。”

“你用不着把我家人拖进去。”

“是你自己要把他们拖进去的,你和道格拉斯·希朴纳是同党。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次是去领赏,有多少次是勒索,但你们一定联手干过不少次。每当他要勒索时,他便装作和蔼可亲的样子,带他钩上的女人去渡周末,然后他会打电话给你,告诉你名字和地址。你会出现,装成是希朴纳的太太,威胁要告那个女人跟你丈夫有染……”

“不对,不对,”她说:“我没那么低级。”

“好吧,那是什么?”

她划火柴,用颤抖的手点燃一根烟。“我跟道格拉斯合伙是在我去欧洲的时候,我那时是政府机构的一个秘书。我走私一点珠宝,不太多,是我能力所及的。我以为我很聪明。我通过了海关,却没通过希朴纳。”

“他怎么知道的?”

“我想我是话太多了。我跟另外一个跟我一起去的女孩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她却爱上希朴纳,把什么事都告诉她。

“反正,一件事是另一件事的因,我就成了他的合伙人。”

“同时也是他的情妇?”

“随你怎么想。”

“说吧!”

“他很聪明,非常聪明,个性吸引人,很容易跟人混熟。我们合作得很好。他不时往来欧洲,收集到足够的情报。”

“有关走私方面?”

“走私是小收入,勒索是大收入。他只把部分消息透露给海关,领取百分之廿的奖金,好让自己有个明白的职业,其余的时间都是勒索。”

“谁去勒索?”

“我。”

“继续。”

“我在盐湖城有个公寓。在电话中扮演他母亲。当他把对方钩上手后,带他们去渡周末。然后打电话给我,他经常在电话中介绍那个女孩给我,说他打算娶那个女孩。

“你知道这样会让那个女孩有什么感觉,她跟一个男人出去渡周末,而这个男人有意娶她……当他们出去时,我就搭飞机,然后溜进那女孩的公寓,彻底搜索一番。我知道如何搜索,如果我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便在事后冒充海关关员说我们找到那些珠宝,要逮捕她之类的话。

“那女孩一定会去问道格拉斯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伊莲挪·柯宾呢?她或她的家人走私吗?”

“不知道,我找过他们家,什么也没找到。”

“我不懂,他似乎爱上她,要跟她结婚,怎么又叫你去搜她家?”

“你还没弄清楚。他不是真正爱上她,他从未有娶她的意思。但他在追查一个大规模的走私集团。他需要她的帮助。他只是利用她。”

“他知道是谁吗?”

“我们当然知道是谁。”

“谁?”

“苏珊妮·格杰。”

“继续说下去。”

“他需要用一个人,但他不能用我。至少他说他不能利用我。”

“你怀疑他?”

她说:“他一生中有许多女人,伊莲娜不过是树上的一片叶子,当叶子落后,你只会把它们扫在一堆,用车载走或烧掉。”

“你很不平?”

“我当然不平。”

“为伊莲娜?”

“这不是她的错,道格拉斯以他惯用的手法跟她玩,或是至少他让我这么认为。他约她去渡周末,在她全家都出去的时候,从印地欧打电话给我……”

“你去搜他们家。”

“是的,结果什么也没搜到。我便回到盐湖城。我有一周没他的消息。然后他又跟我联络,他说他正在进行一个大目标。”

“我不认为他是真的爱上伊莲娜。他说最后会很公平的对待我,把我的份给我。”

“继续。”

“他说他可以利用伊莲娜,要她扮演一个嫉妒的女人,让她住到苏珊妮·格杰隔壁。”

“然后呢?”

“他用惯常的伎俩约会苏珊妮。他请她到拉斯维加斯渡周末。他从巴斯陶打电话给我。我去她的公寓搜,我认为她会用她的颜料管走私。”

“结果呢?”

“什么也没找到。”

梅森说:“伊莎·毕蓝作证时说她看到伊莲娜有一批宝石。”

她说:“没人知道这件事。我告诉你好了,十六日的早上,他打电话给我,他很兴奋地说:‘他们昨晚差点逮到我,但我把事情摆平了。这跟我想的完全不同,手法太高明了,把我愚弄了!好一阵子。你决猜不到他们藏东西的地方,但我终于找到那些宝石了,如果我能脱身而不被杀掉!的话,我们可以好好赚一票。这是一个职业走私集团,只要吃定他们,会大赚一票。’”

“他很兴奋?”

“是的。”

“他那时在公寓?”

“他一定是在苏珊妮·格杰的公寓。”

“什么时间?”

“十六日早上十点。”

“但你搜过苏珊妮·格杰的公寓?”

“我在星期六搜过,搜得很彻底。”

“你是怎么进去的?”

她说:“我有本事进去。”

“你现在住这个公寓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藏身之所,我假装要照顾一个病重的亲戚。我有他公寓钥匙,他有我的。我当然不敢住旅馆。”

“他的公寓被搜过,”梅森匆忙道。

“这件事令我很困扰……也很害怕。”

“你没去搜过?”

“没有。他如果找到的话,他会先带它们到我这里来。我在这儿等了他一天一夜,当我发现他的地方被搜过后,我赶紧回盐湖城,把东西收拾好,看他是否会打电话到那儿去。

“这时你打过来,我以为你是苏珊妮·格杰的同党,所以我才告诉你苏珊妮跟他出游的事。我挂上电话后便把东西扔到车子里,开车离开。”

“你不认为到这儿来是很危险的吗?”

“起初我以为没人知道这里,房租已预付了三个月,所以我才待下来,何况我说不定能找到线索,道格拉斯到底把宝石弄到哪去了。如果我能找到的话,我可以好了……否则……”她耸耸肩没说下去。

“你知道谁杀了他?”

“伊莲娜杀了他。我想她发现他找到的宝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被杀前找到那批宝石了。”

“他追查的是一个职业走私集团?”

“是的,规模很大。”

“伊莲娜不在其中?”

“当然不是。她只是帮他忙,她是在监视苏珊妮·格杰的。”

“你知道道格拉斯要她扮演一个嫉妒的情妇,要她住进伊莎·毕蓝的公寓是吗?你也知道他要她说那些威胁的话?”

她迟疑道:“如果我这么说对她有帮助吗?”

“可以使她开脱。”

“如果我不承认她会被判罪?”

“是的。”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我不知道她是否有罪。但我用不着说。”

梅森说:“我还不知道你说了有没有用,检察官会说这是听说,但如果你告诉我实话,我会尽力而为。

“不过在我拟定我的计划之前,我得知道你的地位,我得知道真相。”

“我要上证人席?”

“是的。”

她摇摇头,“我不能上证人席。我有一个八岁的女儿。我不能上报,我不能让别人审问我的过去。”

梅森说:“你不能让伊莲娜进煤气室,因为她并未犯罪。”

她摇摇头,“我不能帮助你。”

梅森的脸色严肃。

“你得帮助我,因为你没选择的余地。所以我才要传你作证。”

她悻悻地说:“你只替伊莲娜·柯宾想,却不替我想。你看见我床上的东西没有?”

梅森说:“对不起,你没赚到钱是一回事,你勒索是另一回事。你得重新来过?”

“什么?”她悻悻地说:“你看看我衣服里面有什么?除了一张去新墨西哥的汽车票和卅元现款……”

“我以为你要搭午夜的飞机,”梅森说。

她的大笑是苦涩的。“我搭汽车去,但我不想告诉房东。”

“好吧,”梅森说:“听着,我不做任何承诺,但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个案子,也许我们可以找到道格拉斯告诉你的宝石,可以破获这个走私集团。”

“然后你抓……”

“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会得到你的份。”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很厉害。”她说。

梅森说:“我的秘书戴拉会过来。她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明早你上证人席。如果我们找到那些宝石,你可以获得你的奖金。然后你答应我从此重新做人,做个令你女儿引以为荣的母亲。”

她定定地看着他一会,然后站起来,把她的手放入他手中。“你只要这样?”她问。

“我要的就是这样,”梅森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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