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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泄露隐情的电影

“看那个扮演佣人领班的男人!”雷莱恩说。

“他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吗?”霍赖丝问。

他们正坐在一个电影院的二楼包厢里。到电影院看电影是霍赖丝提出来的要求,因为她也许会在屏幕上看见一位夫人的女儿,这位已经先逝的夫人过去常给她上钢琴课。她的女儿叫罗斯·安德烈。罗斯动作敏捷,面带微笑,是一个秀丽端庄的姑娘。她在那天晚上放映的新电影《幸福的公主》里扮演了一个角色。在这部电影星,她满面春风,生气勃勃,热情奔放,容光焕发。

雷莱恩没有直接回答,可是,在电影中场休息时,他继续说道:

“我有时安慰自己,只有在一部质量不高的电影里,才能看见这样下贱的人物。在我看来,那些可怜的家伙上演一个镜头,预演的次数可能会超过10次或者20次;他们在最后拍摄进入角色的那一刻,还经常想到其它的事情。非常有趣的是:只要注意一下他们那些精神涣散的细微动作,就不难发现他们的某些气质或性情,看出他们的本能。比如说,就像影片中佣人领班的这个镜头一样,看!”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非常奢华的桌子。幸福的公主坐在桌前,被前来求婚的人们包围了起来。在佣人领班的指挥下,六个男仆在屋子里不停地忙活着。那个佣人领班是个大块头的家伙,他的脸笨拙粗糙,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初次登台的普通演员,他那又浓又密的眉毛,在前额交叉,连成了一线。

“他看起来就像一只野兽,”霍赖丝说,“除此之外,你在他身上还能找到什么与众不同的特性吗?”

“你就注意他是怎么两眼直盯盯地凝视着公主就行了;他也太过分了,如果他不长时间地盯着她,你就告诉我。”

“直到现在为止,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注意过。”霍赖丝说。

“哎呀,他当然是在盯着她!”雷莱恩一本正经地说,“很显然,在现实生活中,他只是一个无名的仆人,他对罗斯·安德烈一往情深,这样做是不合适的。在现实生活中,可能没有一个人对这种事情会有什么想法;但是,这是在银幕上,当他没有在观看自己的演出,或者当他认为排演中的男演员看不见他的时候,他的秘密就随着他流露了出来。看——”

那个人仍然站在那里。时间正是午餐结束的时候,公主正喝着一杯香槟酒,他正眯缝着闪烁的眼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银幕上又出现了两次让他们惊奇的动作,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奇怪的表情,雷莱恩把这些表情看作是一种感情的象征,而霍赖丝却拒绝往银幕上看:

“这只不过是他看人的一种方法。”她说。

电影的第一部分结束了。这部电影被幕间休息分成了两部分。电影介绍中说,“一年过去了,幸福的公主住在一所漂亮的诺尔曼小屋里,整个房子都爬满了蔓草,她和自己的丈夫,一个贫穷的音乐家,住在一起。”

公主还是幸福的,这有银幕为证,她还像从前一样有吸引力,在她的身边仍然围着各种各样的求婚者。贵族、平民、农民、金融家、各种各样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脚下。在他们中间,最突出的要算一个粗野孤僻的人,他浑身上下毛茸茸的,他是一个还没有完全开比的伐木人。不管她什么时候出去散步,都会遇上他。他用斧子武装了自己,他是一个难以敌对,又非常能干的人,他在茅屋附近窥视,看热闹的人都惊恐万状,他们觉得危险已经降临到了幸福的公主头上。

“看那个!”雷莱恩小声地说,“你认出那个伐木的人是谁吗?”

“没有。”

“简单得很,这个人就是那个佣人领班,是同一个演员扮演了两个不同的角色。”

事实上,尽管他给人以全新的形象,但是,佣人领班的举动和姿势是显而易见的。只见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端着滚圆的肩头,一副伐木工的打扮。就算他蓄上了乱蓬蓬的胡子和浓密的长发,一旦他把脸刮干净,就会露出那种残酷的表情和连成一线的浓眉。

银幕上不时出现大比例的特写镜头:他那闪着凶光、溜溜转动的眼睛,还有他那双长着巨形拇指的残忍的手。

“这个人真是吓死我了,”霍赖丝说,“他真是可怕呀。”

“你应该明白,他演出完全是为了他自己,”雷莱恩说,“在三四个月之内要制作两部影片,显然要把这段时间分成两半。他的情欲就在这个时候有了发展,对他来说,正在走过来的并不是公主,而是罗斯·安德烈。”

那个男人低低地蜷缩着身体,受害者没有料到会发生什么事儿,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点儿响动,就停下来。她面带笑容,警觉地看了看自己的周围,马上就产生了一种心神不安的感觉,接着,她感到越来越焦虑。这时,只见伐木工把树枝推开,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

现在他们站在那儿,面面相觑。他张开臂膀,作出要抓住她的样子。她正想大声喊叫、呼救,但是,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抗,那男人的两只胳膊已经把她紧紧地搂住了。接着,他把公主扛在肩膀上,开始跑了起来。

“你满意吗?”雷莱恩低声耳语道,“如果这个女人不是罗斯·安德烈,而是另外的一个女人,你认为这个四流的演员会用出所有的力气和精力吗?”

此时,伐木工已经走到了一片森林的边缘,很快就钻进一大片森林和礁石林立的地方。他把公主放下来以后,就去清理一个洞穴的入口处。白天要想进这个洞,要经过一条倾斜的石头裂缝。

一连串儿的画面展示了那位丈夫绝望的心情。他仔细地搜寻、察看,已经找到了公主折断一些小树枝;可以看得出,在这些小树枝的前边,是刚开辟出来的一条小路。接着,电影就演到了最后的一幕:男人和女人之间发生了一场恶斗。就在这个女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筋疲力尽、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丈夫突然间来到了他们面前,一颗子弹最后结束了伐木者的生命。

“总算演完了。”当他们离开电影院的时候,雷莱恩说。他说话时态度严肃认真。“我敢肯定,自从那天拍摄影片的最后一幕起,你的那位老钢琴老师的女儿,就一直处于危险之中;我敢肯定,电影的最后一幕并没有更多地描写幸福的公主遭到伐木男人强暴的细节,这与现实生活中一个男演员对自己垂涎三尺的女人施暴描写的不一样。在一定的范围内,所以这些事已经发生,可是并没有人从中看出任何破绽——也许除了罗斯·安德烈本人之外,没有人能够知道。但是,就我而论,发生在那一瞬间的情欲的火焰,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头脑中,使我留下了不止一个疑问。我看了好几眼,这几眼违背了我的意愿,我甚至产生了杀人的念头。我看见了一双紧握着的手,就好像这双手就要把我扼死。总而言之,有20多个细节都可为我作证:当时,那个男人的本能催促着他自己,去杀死这个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所有的女人。”

“这件事情总的来说是什么意思?”

“如果罗斯·安德烈仍然处于危险的境地,如果时间还不太晚的话,我们必须保护她。”

“我们是不是要去做这件事呢?”霍赖丝问。

“我们应该掌握更进一步的消息。”

“到谁那儿去了解消息呢?”

“到环球电影公司去,这个公司是一家制片公司。我们明天早晨就去找他们。大概在吃午饭的时候,你在你的住所里等着我,好吗?”

事实上霍赖丝仍然是心有余悸。所有这些感情冲动的行为,在她看来,只不过是一个优秀演员理智的行为罢了;对这种感情上的冲动,她都会不冷不热地加以拒绝。雷莱恩认为他自己已经预测出来的可怕的悲剧,霍赖丝一丝一毫都没有看出来。她不知道他这种想象中的暴行是否真的没有出错。

“哎,”第二天,她冷嘲热讽地问道,“你进行得怎么样了?你做了一个结实的大口袋吗?有什么神秘的事情?有什么让你跃跃欲试的事情?”

“当然有。”雷莱恩说。

“噢,真的?你这个所谓的爱好者——”

“有一个人,名叫达尔布雷凯,最初,他只是一个布景画师。在这部影片的第一部分,他扮演了一个佣人领班;在第二部分,他扮演了一个伐木人。他扮演的角色深受赏识,后来公司为了拍一部新影片就和他签了约。所以,他后来就一直在演电影了。他正在巴黎附近拍片。但是,9月18日,星期五的早上,他破门而入,闯进了环球电影公司的车库,驾驶着一辆豪华型小轿车,带着4万法郎的现金逃之夭夭了。这条信息是由警察局提供的。星期天,这辆小轿车在德勒郊外的一条小路上被发现。直到现在,调查结果已经揭露出两件事情,这两件事将在第二天见诸报端:第一件事,据称达尔布雷凯犯了谋杀罪,这起珠宝商布尔盖特被杀案曾在去年引起轩然大波。第二件事,一天,达尔布雷凯在两次抢劫之后,在光天化日之下驾驶着一辆汽车,载着两男一女穿过人头涌动的大街,朝勒阿弗尔方向驶去。那两个男人是他逃跑的帮凶,那个女人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是罗斯·安德烈?”霍赖丝担心地问。

“我刚到罗斯·安德烈家里去过,她的地址是环球电影公司告诉我的。罗斯·安德烈出去作夏日旅行,要在塞纳·安费里雷呆两个星期;在那儿,她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小地方,就是在电影《幸福的公主》里看到的现实中的小草房。她收到从美国寄来的邀请信,邀她去那儿拍一部电影的,就动身回巴黎去了。9月18日,星期五,她在圣·拉泽尔车站登记了行李,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她想在勒阿弗尔睡一觉,再去搭乘星期六的轮船。”

“星期五,18日,”霍赖丝低声说道,“和那个男人犯罪是在同一天——”

“就在星期六,一个女人在勒阿弗尔死于他的手下。我顺便去大西洋轮船公司看了一下,作了一次短暂的调查,调查结果表明:罗斯·安德烈已经预订了一间客舱,而那间客舱一直没有人占用;作为旅客,她根本就没有上船。”

“这真是太可怕了。她已经被害了。你说对了。”

“我就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决定怎么办?”

“我的司机阿道夫和汽车一起在外边等候,咱们到勒阿弗尔去吧。直到现在,罗斯·安德烈的失踪看来还没有人知道。在人们知道这件事之前,在警方对达尔布雷凯害死的那个没去搭船的女人作出鉴定之前,我们要继续弄清楚罗斯·安德烈的情况。”

一路上,他俩都没再多说什么。4点钟,霍赖丝和雷莱恩到了里昂,他们的汽车在这儿开始改道行驶。

“阿道夫,沿着塞纳河的左岸开。”

他摊开一张车辆行驶图,放在膝盖上,用手指顺着行车的路线指给霍赖丝看,“如果你从勒阿弗尔画一条线,或者说得确切一点,从奎利比夫画一条线,这条路在那儿和塞纳河交叉,过了塞纳河就到了德勒,被偷走的车就是在那儿找到的。这条路线要穿过鲁托特,这是位于布罗顿森林西边的一个集镇。”

“现在,这个地方就位于布罗顿森林中,”他继续说道,“据我打听到的情况,《幸福的公主》的第二部分就是在这里拍摄的。这样,问题就出现了:罗斯·安德烈已经受到了控制,这样的事对达尔布雷凯来说不会没有发生。星期六晚上,他从森林附近走过的时候,就把战利品藏在了那儿;与此同时,他的两个同谋继续往德勒方向去了,从那儿,他们返回了巴黎。难道事情不是这样吗?那个洞非常近,可是,能肯定他到洞里去了吗?如果没去,他会怎么办呢?几个月以前,他跑到这个洞的时候,难道那个人不是他爱的女人,不是他已经征服了的女人?由于一切都受到命运和推理的支配,这次冒险活动又一次全面铺开了——但是这次行动已经完全进入了现实生活。罗斯·安德烈已经成了别人的俘虏,营救的希望渺茫。森林广袤无垠,凄凉寂静,那天晚上,要么就在后几天的一个晚上,罗斯·安德烈一定是任人摆布,饱受欺凌——或者已经死去。”

霍赖丝马上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们太迟了。还有,你想过没有,她会不会像囚犯一样被那个家伙囚禁起来?”

“肯定是不可能的。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地方是在一个交叉路口,并不是一个安全的隐居地。但是,我们可以发现一些线索或者其它的东西。”

当夜幕从高大的树上慢慢降临的时候,他们走进了布罗顿原始森林,这里充满着罗曼蒂克的情调,保留着中世纪的遗迹。雷莱恩对这片森林了如指掌,他还记得,在一棵有葡萄酒桶粗细的著名橡树附近,有一个洞,这个洞一定就是幸福的公主被囚禁的洞。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它。他扭开手电筒的开关,在黑暗的角落里到处搜寻,接着又把霍赖丝带到了入口的地方。

“洞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说,“但这是我正在寻找的一个证据。达尔布雷凯还沉迷在电影的回忆中,而且罗斯·安德烈也是一样。幸福的公主在穿过林中小路时已经把一些树枝折断了,罗斯·安德烈在洞口的右边又把一些树枝折断了,希望她会把这次作为难得的机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对呀,”霍赖丝说,“这就是她在这儿的证据;只不过这证据已经是3个星期以前的了,从那个时候起——”

“从那个时候起,她要么死了,被埋在一大堆树叶里,要么她就生活在一个比这个洞还要凄凉的洞穴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哪儿呢?”

雷莱恩竖起了耳朵。连续不断的斧头砍劈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毫无疑问,传出声音的地方是森林的一部分,那个地方正在进行清理。

“他?”雷莱恩说,“我只想知道,是否已经受到那部电影的影响,是否会继续去做什么。我只想知道,在《幸福的公主》中扮演伐木者的这个人,是不是还没有自然而然地重新开始他的工作。至于这个人是怎么生活的,是如何得到食物的,这些并没有吸引我的注意,因为他会找到一份工作的。”

“你说的这些,我们还不能确信。”

“我们不如顺着声音会间一问那些伐木工人。”

汽车载着他们沿着一条森林小路来到了另一个交叉路口。他们在这个交叉路口下了车,顺着马车轮子留下的深深的轮迹,走了进去。斧头的声音停了下来,他们又走了一刻钟以后,碰上了十几个男人,这些人干完了一天的活计,正要回附近的村子里去。

“请问,我们走这条路能到鲁托特吗?”为了和那些人说上话,雷莱恩问。

“不行,你们要原路返回去。”其中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说。

这个男人在伙伴的陪同下继续往前走。

霍赖丝和雷莱恩站在原地不动。他们已经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那个佣人领班。

他的面颊和下巴已经刮得干干净净,但是,他的上嘴唇蓄上了一小撮黑胡须,胡子上了,眉毛已经不再交叉,连成一线,一切都还原到了以前的模样。

因此,在不到20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一直根据一个电影演员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明不白地在暗示中行动;现在,雷莱恩只是根据心理学的观点,就摸透了这场悲剧的实质。

“罗斯·安德烈还活着,”他说,“不然的话,达尔布雷凯早就离开了乡下。那可怜的东西一定是被捆绑了起来,监禁在什么地方,到了晚上他再给她送一些吃的东西。”

“我们要去救她,是吗?”

“当然。注意监视着他,如果有必要的话,就用武力强迫他说出他的秘密,但是,这是最后一着。”

他们尾随着那个代木者,和他保持一段距离,而且托辞说,汽车需要大修了。

汽车在鲁托特的一个主要客栈停了下来。

这家客栈有一个小咖啡馆,通往院子的人口处正好把他们和咖啡馆分开,在咖啡馆的上面有两个房间,从外边一侧的木楼梯径直上去,就可以通往这两个房间。

达尔布雷凯占了其中的一个房间,雷莱恩给自己的司机占了另外一间。

第二天早晨,他找阿道夫了解达尔布雷凯的情况。头天晚上,熄灯以后,达尔布雷凯从自己的房间里扛着一辆自行车下了楼,骑着走了,直到刚才太阳升起之前,才返回来。

自行车的痕迹把雷莱恩引到了离这个村子5里开外的无人居住的朗德城堡,接着,痕迹又消失在朱米纪半岛对面的猎场旁边一条通往塞纳河的岩石路上。

第二天晚上,雷莱恩在那儿藏了起来。11点钟的时候,达尔布雷凯爬到了河堤上,爬过了一道铁丝篱笆,把自行车藏在树枝下,然后就走了。看来,在这漆黑的夜晚要想跟踪他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布满青苔的地上,脚步声完全消失了。雷莱恩没有再继续追踪;但是,在破晓的时候,他和他的司机一起又来到了这里,整个早晨他们把猎场彻底搜索厂一遍。尽管猎场只占据了那座小山的一边,而且下边还被一条河围着,面积并不大,可是,他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明罗斯·安德烈被囚禁在那里。

于是,他又回到那个村子里去,决心在那天晚上采取行动。

“不能让事态再发展下去了,”他对霍赖丝说,“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罗斯·安德烈营救出来,把她从那个无耻的恶棍手里救出来。我说到就一定做到,一定能做到。不然的话,我们动手大晚了,她就会有危险。”

那天正好是星期天,达尔布雷凯没去做工。除了上楼去吃午饭,后来又马上回来以外,他没有离开过他自己的房间。但是,3点钟的时候,正在客栈里监视着他的雷莱恩和霍赖丝看见他从木楼梯上走下来,肩上扛着他的那辆自行车。他把自行车靠在楼梯最下边的一层台阶上,就开始给轮胎打气,接着,他把用报纸包着的一大包东西固定在车把上。

“啊!”雷莱恩暗自低语。

“怎么了?”

咖啡馆前面有一个小阳台,阳台以种在花盆里的欧卫矛为界,分成左右两部分,花盆和栅栏连接。为了能看见从树林里穿过的达尔布雷凯,有4个男人正猫着腰蹲在灌木丛后的河岸边。

“警察!”雷莱恩说,“运气真不好!如果这些家伙插手,一切就都会被他们搞糟。”

“怎么会呢?相反,我认为——”

“会的,他们会把事情弄糟的。他们会杀掉达尔布雷凯,然后呢?这样做会给我们,会给罗斯·安德烈带来什么呢?”

达尔布雷凯已经完成了他的准备工作。就在他刚骑上自行车的时候,几个警员中的一个站了起来,准备朝他猛冲过去。尽管达尔布雷凯还没意识到这些警员的存在,他改变了主意,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又返问自己的房间里去。

“现在正是时候!”雷莱恩说,“我要去冒一冒险了。但是,这种情况处理起来并不容易,我不抱什么希望。”

他走了出去,到了院子里,趁那些警员不注意的时候,他瞅个空子爬上了楼梯。

如果他想让自己的司机做这件事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他刚一到达已经住了人的两间卧室后边的阳台,就停了下来。达尔布雷凯的房门是开着的,雷莱恩走了进去。

达尔布雷凯后退了一步,马上就采取了防卫的措施。

“你想干什么?”

“别出声!”雷莱恩低声说着,话语里流露出傲慢的表情,“你干的这一切也该收场了!”

“你说什么?”这个男人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

“你从窗户探出身子看一看,下边有4个人正在监视着你,是4个警员。”

达尔布雷凯从阳台探出身去,低声地骂了一句。

“监视我?”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有正当理由。”

“闭上你的嘴,少说废话!正当理由!正当理由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着,”雷莱恩说,“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情况很危急。你叫达尔布雷凯吧,说得准确一点儿,至少你在《幸福的公主》中扮演的角色用了这个名字;因为你是杀害珠宝商布尔盖特的凶手,警方正在按这个名字寻找你;你从环球电影公司偷了一辆小轿车和4万法郎;你在勒阿弗尔诱拐了一个女人。所有这一切是众所周知的,而且也得到了证实。这就是事情的最后结局。4个警员都在楼下,我本人也在这儿,我的司机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你就要完蛋了,你想让我救你吗?”

达尔布雷凯长时间地盯着他的对手:

“你是谁?”

“罗斯·安德烈的一个朋友,”雷莱恩说。

达尔布雷凯吓了一跳,他摘掉假面具,反问道:

“你要提什么条件?”

“你诱拐和摧残的罗斯·安德烈,是死在一个什么洞里,还是在哪个角落里?她在哪儿?”

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给雷莱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达尔布雷凯像平时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时,他的脸上却掠过了一丝几乎是诱人的微笑,但是这微笑很快就消失了,他立刻又恢复了不容置疑的、且又非常平静的表情。

“假如我拒绝讲话呢?”他说。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意味着你将被逮捕。”

“我敢说,这将意味着罗斯·安德烈的死。有谁会把她放了呢?”

“你。你现在就讲。从现在起,或者在一个小时以内,或者在两个小时以内,这是最后的时限。你将永远不会让你的心平静下来,让她死吧。”

达尔布雷凯耸了耸肩,然后举起他的手,说道:

“我用我自己的生命发誓,如果他们要逮捕我,就别想从我的嘴里掏出一句话。”

“那么,你说怎么办?”

“救一救我。今天晚上我们在朗德猎场的入口处见面,我们该说什么再说什么。”

“为什么不马上讲出来呢?”

“我已经说过了。”

“你会在那儿等着吗?”

“我会在那儿。”

雷莱恩仔细地考虑着。在一些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不能抓他。不管怎么说,罗斯·安德烈还面临着恐怖和危险,这种威胁还控制着整个形势。作为男子汉,雷莱恩在冒险行动中并不是轻视这种胁迫,也不是出于虚荣心而固执己见。罗斯·安德烈的性命已经成了当务之急,摆在一切事情的前面。

他在和邻室相隔的墙上敲了几下,喊叫他的司机。

“阿道夫,汽车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先生。”

“把车开走,开到咖啡馆外的阳台前停下来,那个地方就在挡着入口的花盆对面。至于你,”他对达尔布雷凯继续说道,“你猛地跳上自行车,从院子里穿过去,千万不要沿着这条路走。在这个院子的尽头,有一个走廊,它和一条小巷相通,到了那儿,你就自由了。但是,不要犹豫,不要卤莽行动。不然的话,你自己就得被逮捕了。祝你好运。”

雷莱恩一直等到汽车停在他要求停的地方。为了把警员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时他朝汽车走了过去,开始给司机提出一些问题。

就在达尔布雷凯走到楼梯最下面的时候,不管怎么说,其中一个警员透过欧卫矛扫视了一下,已经死死盯住了他。这个警员马上发出警报,然后一个箭步向前冲去,他的身后紧跟着他的同事们。但是他不得不在汽车边周旋,还冲撞了司机,这一来给了达尔布雷凯足够的时间,他骑上自行车,畅通无阻地从院子里穿了过去。

不幸的是,就在他正要进入后边那条走廊的时候,迎面来了一大群孩子,他们是做完晚祷刚刚返回来的。他们听到警员们的喊声,就伸开胳膊拦截这个逃跑的人,他东倒西歪地往前奔跑,最后还是摔倒在地上。

胜利的呼喊声马上响了起来:

“抓住他!拦住他!”就在他们往前边猛扑的时候,那个警员怒吼起来。

雷莱恩看到这出戏已经到了尾声,于是也跟着其他的人跑了过来,嘴里大声喊着:

“拦住他!”

达尔布雷凯摔倒后重新爬起来,撂倒了一个警员,警员的转轮手枪也掉到了地上。就在这个时候,雷莱恩追了上来,意外地得到了警员手里掉下的手枪。但是,另外两个警员大吃了一惊,全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他们开枪了,子弹击中了达尔布雷凯的腿部和胸部,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谢谢您,先生,”那个警员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对雷莱恩说,“我们所得到的这一切,应该归功于你。”

“让我看,你们已经把这个人致于死地了,”雷莱恩说,“他是谁?”

“一个叫达尔布雷凯的人,他是我们正在追踪的一个嫌疑犯。”

雷莱恩站在警员的旁边,这时霍赖丝也加入了进来;她咆哮着说:

“这些蠢货!现在,他们已经把他打死了!”

“噢,这不可能!”一个警员说。

“我们看一看,但是,不管他是死是活,对罗斯·安德烈来说只能是凶多吉少了。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她呢?我们还有什么机会去寻找那个谁都不认识的隐居地呢?那个可怜的姑娘在那个地方,会因痛苦和饥饿而死去。”

警员们和农民们把达尔布雷凯放在一个临时扎成的担架上抬走了。为了弄清楚将要发生的事情,起初还跟着他们走的雷莱恩改变了主意,他现在站在那儿,眼睛直直地盯在地上。那辆自行车已经躺倒了,达尔布雷凯系在车把手上的那大包东西已经掉了下来,报纸已经破了,里边的东西漏出来了。那是一只铁皮炖锅,锅上锈迹斑斑,上面满是凹痕,这只锅已经被压得不像样子了,没有什么用处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轻声而又含糊地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一”

他把锅捡起来,查看了一番,然后毗牙咧嘴地笑了,会意地低声轻笑,然后慢慢地说:

“不要眨眼睛,我亲爱的。让所有这些人都散开,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咱们的什么事儿了,对吗?警方遇到的棘手事儿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如果我们都有这种想法的话,我们就当是两个为了自己高兴、为了收集老式炖锅而乘车旅行的人吧。”

他喊叫自己的司机:

“阿道夫,带我们顺着那条环形路去朗德猎场兜一圈儿。”

半小时以后,他们来到一条凹陷的小路上,小路两边长满了树木。他们开始往坡下徒步爬行。塞纳河的水位在一天中的这个时候最低,河水包围着一个小码头,码头附近停放着一艘小船,船已经很破旧了,上边有虫蛀的洞,船身的木头已经腐朽,船里到处是一坑坑水。

雷莱恩一步迈进船里,马上就用炖锅开始从这艘漏船里往外淘水。随后,他把船拉得靠近码头,把霍赖丝扶上了船,在船尾的一个空处用一只船桨划了起来,把船划到了河心。

“我早就知道我会到这儿来的!”他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咱们碰见的最糟糕的事情,不过是把脚弄湿了,因为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握技巧,要是我们没有这个炖锅该怎么办呢?哎,还是为我们有这样一件有用的家庭器具而祝福吧。我的眼睛几乎刚一盯上它,我就想起来了,人们常用那些物件来掏干船舱下边的水。咳,在朗德措场的树林子附近也拴着一条小船!我怎么从来没想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但是,可以肯定,达尔布雷凯是想利用这条船渡过塞纳河!然后,一旦船出现漏水的情况,他就要用一个炖锅把水掏出去。”

“那么说,罗斯·安德烈——?”

“她被囚禁在河对岸的朱米纪半岛上。你从这儿能看见那座著名的修道院。”

他们把船从水里拉上来,停放在怪石鳞峋、到处是软泥的河滩上。

“那个地方离这儿不会很远,”他又接着说,“达尔布雷凯到处乱跑,绝不会把整个晚上的时间都搭进去。”

荒芜的河岸边有一条拖船路,还有另外一条路从这里伸向远方。他们选择了第二条路,从篱笆围着的果园穿过去,来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奇怪的是,这个地方的风景和他们以前去过的一个地方的风景相似极了。他们以前在哪里见到过这样垂柳悬在水面上的池塘呢?他们又在哪里见到过那间废弃的小屋呢?

突然,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哟,”霍赖丝说,“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大果园的白色大门,在大门后边,那一片片年头不短、树皮粗糙的苹果树中间,出现了一座挂着蓝色百叶窗的小茅屋,这间小房屋就是幸福的公主住的地方。

“肯定,”雷莱恩大声地说,“我应该知道这个地方。从上映的那部电影来看,电影里有这间小茅屋,也有旁边的这片森林。难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和电影《幸福的公主》里发生的事情是那么巧合?难道达尔布雷凯的大脑是受了电影情节的支配?这肯定就是罗斯·安德烈消夏的那间屋子了。在电影里,这间屋子是空的,在那儿,达尔布雷凯把罗斯关了起来。”

“可是,你告诉我,那间屋子的地点是在塞纳·安费里雷呀。”

“对呀,就是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河的左边是厄尔省和布罗顿森林;河的右边是塞纳·安费里雷。因为这两边有界河做天然屏障,我就没有把这两边联系起来。150码宽的水面与十几里的屏障比起来形成了一条更有效的天然分界线。”

大门是锁着的。他们越过篱笆,弯着腰朝小茅屋走了过去。在银幕上,这间小屋有一面墙已经年久失修,墙上爬满了毛茸茸的长春藤,屋顶是用草盖的。

“看来,屋里好像有人,”霍赖丝说,“难道你没有听见屋里传出他的声音吗?”

“听——”

有人正在钢琴上弹奏乐曲。接着传来了一个女人柔润甜美的声音,声音在微微地颤动。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一本正经地唱着一首民谣。看来,这个女人的整个灵魂都揉进了这美妙动听的音乐旋律之中。

他们继续往前走。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们隐蔽好自己。这时,他们已经可以看见客厅了,客厅里用明快的壁纸作装饰,地上铺着一块蓝色的地毯。颤动着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钢琴弹奏也以最后一个旋律进入了尾声。唱歌的姑娘站了起来,走到窗前。

“罗斯·安德烈!”霍赖丝低声说。

“对!”雷莱恩说,他感到非常惊奇,“这就是我盼望的最后一件事!罗斯·安德烈!罗斯·安德烈没有被囚禁!她在自己小屋的客厅里唱着歌,弹奏着优美的旋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霍赖丝问。

“知道。不过,这件事已经花了我太多的时间了!可是,我们怎么能猜到?”

虽然他们只是在银幕上见过她的面,现实生活中的她是什么样,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可是,他们丝毫都不怀疑这个人就是她,她就是罗斯·安德烈,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几天前他们还赞叹不已的幸福的公主。她或是置身于那别致的客厅里陈设的家具之间,或是倚靠在这间小屋的门槛上。现在的她和银幕上的她,发型一模一样;现在的她和电影《幸福的公主》中的她,戴的手镯和项链也一模一样;同样,她那秀丽端庄的脸蛋白里透红,含笑的眼睛给人留下快活和沉着的感觉。

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从窗口探出身子,向小屋旁边的灌木丛张望,一阵轻声低语传到了果园里:

“乔治——乔治——,是你吗,我亲爱的?”

没有人回答。她的叫声停了下来,她站在窗前,好像有一股幸福的暖流涌入了她的心田,她的脸上浮现出迷人的微笑。

而就在这时候,客厅后边的一扇门打开厂,一个上了年纪的农妇端着满满一盘子面包、黄油和牛奶走了进来:

“放在这儿了,罗斯,我的漂亮姑娘,我把晚餐给你端来了,牛奶是刚挤出来的新鲜奶。”

接着,她把盘子放下,继续说道:

“这么冷冷清清的晚上,难道你就不害怕吗,罗斯?也许你正盼望着心上的人吧?”

“我没有心上人,我亲爱的老凯瑟琳。”

“还能有比这更荒唐更不合情理的!?”老妇人说着大笑起来,“今天早晨,窗户下边有好多脚印,那些脚印看上去很乱。”

“也许是窃贼的脚印吧,凯瑟琳。”

“噢,我并没有说脚印不是窃贼的。罗斯,亲爱的,尤其是你,长得这么年轻美丽,周围有好多人在追你,你可要当心呀。比如,你的朋友达尔布雷凯,嗯?他在尼斯出事了!你看了昨天的报纸吧,一个小伙子抢了东西,杀了人,还在勒阿弗尔劫持了一个女人——!”

霍赖丝和雷莱恩很想知道罗斯·安德烈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但是她转过身,后背朝向他们,坐下开始吃晚餐了。现在窗户已经关上了,所以,他们不但听不到她的回答,就连她的面部表情也看不见了。

他们等了一会儿,霍赖丝脸上流露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她屏息静听着,可是,雷莱恩却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真有意思!竟是这么一种意想不到的结局!我们在不知名的洞里,在潮湿的地下室里,还有在可怕的墓穴里到处找她,找那个已经死于饥饿的可怜的东西!事实是,她知道囚禁的第一夜发生的可怕的事情。我敢保证,在第一个夜晚,她被扔进了一个洞里,摔了个半死,而且那个地方你去过,结果第二天早晨她又活了!要制服这个小淘气,要让达尔布雷凯在她的眼里像施展魔力。

这是每天晚上她和心上人幽会的地方。

雷莱恩点头和她打了一个招呼,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她,还给她介绍了自己的朋友:

“霍赖丝·丹尼尔夫人,你母亲的学生和朋友。”

她像处于麻木状态一样,仍然一动不动。她的脸拉得很长,结结巴巴地说:

“你们知道我是谁?——刚才在那儿的是你们吗?——你们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雷莱恩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说:

“你是罗斯·安德烈,幸福的公主。有一天晚上,我们在银幕上见过你,你的处境让我们开始寻找你,我们到了勒阿弗尔。有一天,当你正打算动身去美国的时候,你在那儿被绑架了;我们到了布罗顿森林,这是你被监禁的地方。”

她马上提出了抗议,并且勉强地笑了起来:

“你要说的话就这么多吗?我没有去过勒阿弗尔,我直接就到这儿来了。绑架?监禁?这是多么的荒唐!”

“是的,监禁,和幸福的公主一样,被监禁在同一个洞里;在那个洞的右边,一些树枝已经被你折断了。”

“但是,这也太不符合情理了呀!谁会绑架我?我没有敌人。”

“有一个男人在爱着你:就是你刚才正盼望着的那个人。”

“对呀,他是我的心上人,”她得意洋洋地说,“难道我连接受我喜欢的人的爱这一点儿权利都没有吗?”

“你有这个权利。你是一个自由的天使。但是,每天晚上来看你的那个男人已经被警方通缉了。他的名字叫乔治·达尔布雷凯。他杀死了珠宝商布尔盖特。”

这些指控令她大吃一惊,她愤怒极了,大声地说:

“这是谎言!是新闻媒介不负责任的捏造!谋杀案发生的当天晚上,乔治在巴黎,他可以证明这一点。”

“他偷了一辆汽车,还偷了4万法郎现金。”

她竭尽全力反驳说:

“汽车由他的几个朋友退回来调换,现金将如数归还。他从来没有动过这些东西。由于我要离开这里到美国去,才使他慌里慌张的。”

“很好,我很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件事情。但是警方可以显示这些陈述并不诚实,而且也不会施以恩惠。”

她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警方——对他们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们不会知道——

“到哪儿可以找到他呢?不管怎么说,我是成功了。他是个伐木工人,他正在布罗顿森林里干活。

“对,但是——你们——那是偶然发生的事情一然而警方——”

这些话非常艰难地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她的声音在发抖,突然她向雷莱恩冲过来,结结巴巴地说:

“他被逮捕了?我肯定他已经被逮捕了!你们是来告诉我他被逮捕了!受了重伤也许死了?噢,请,请!——”

她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她所有的自尊,所有的自信,伴随着她那伟大的爱心,全部消失在无限的绝望之中,她哭了起来。

“是的,他没有死,对吗?是的,我感觉他没有死。噢,先生,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公平呀!他曾经是生活中最善良、最好的男人。是他改变了我的整个生活,从我开始爱上他的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我是多么地爱他!我爱他;我想和他一起去,带我和他一起去吧。我想让他们把我也抓起来。我爱他。没有他,我就生活不下去了。”一阵感情的冲动使霍赖丝紧紧地搂住了这个姑娘的脖子,温情地说:

“是啊,他没有死,我肯定,他只是伤着了一点儿,普林斯·雷莱恩会救他的。你愿意这样做吗,雷莱恩?去,罗斯,对你的仆人撒个谎:就说你要乘火车到一个地方去,让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快点儿,围上围巾,我们就去救他,我发誓我们会把他救出来。”

罗斯·安德烈进了屋,马上就出来了。她身披一件长斗蓬,脸上蒙了一块面纱,把自己伪装了起来,她到底是谁,几乎没有人认得出来。他们一行人踏上了返回鲁托特的路。在那家客栈里,罗斯·安德烈佯装成去邻居家带回来的朋友,正准备和他们一起到巴黎去的样子。雷莱恩跑出去作了一番调查后,又回到了两个女人的身边。

“所有这一切已经被证实了,达尔布雷凯还活着。他们把他抬到了市长办公室的一个私人房间里。他的一条腿已经断了,现在还发着高烧。他们所有的人都有同一个愿望,那就是明天把他转到里昂去,他们已经给那边打了电话,叫他们派一辆汽车来。”

“那么,然后?”罗斯·安德烈焦急地问。

雷莱恩微笑着说:

“咳,然后我们就在破晓前离开呗。我们要到那条凹陷的小路上去等着,手里拿着莱福枪,截住那辆汽车,我们就可以得到乔治了!”

“哎,别笑了!”罗斯发愁地说,“我真是太不幸了!”

但是,雷莱恩在这次冒险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当他和霍赖丝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大声说道:

“你知道什么事情会使他要这么不光彩地死去?真该死,谁会盼着这种事发生呢?这种事不是小事,在银幕上,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受到实际生活中一些事情的影响!一旦伐木工人得到了他的战利品,而且认为在三个星期之内没有人给她提供支持和帮助,我们又能怎么想呢?我们已经受了电影的影响,把所有这一切都当成了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在几个小时之内,战利品就会变成一位恋爱中的公主吗?乔治,这个该死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在电影屏幕上的那副神态真使我感到惊奇,他是多么狡猾,多么古怪。还记得起来吧,乔治的所做所为,至于我怎么做,他并不关心!他正好欺骗了我,可是你,我亲爱的,他也欺骗了你!所有这一切都是那部电影的影响的结果。在电影院里,银幕上给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畜牛,一个留着长发、长着猴儿脸、人面兽心的家伙,在现实生活中能有像这样的男人吗?畜生,不可避免,难道你不同意我这么说吗?其实,他不是那种人,把他说成一个玩弄女性的人,这全是假的!”

“你救一救他,好吗?”霍赖丝用恳求的语调说。

“你让我帮助你,你着急吗?”

“我非常着急。”霍赖丝说。

“在这种情况下,请允许我吻一吻你的手。”

“你就是要我的两只手,我都非常乐意,雷莱恩。”

那天夜里平静无事。雷莱恩叫两位女士早一点儿叫醒他。当他们从住的地方下来的时候,汽车已经开出了院子,在客栈的前面停了下来。天正下着雨,司机阿道夫打开了又长又矮的车盖,把行李放在里边。

雷莱恩付了钱,他们3个人每人要了一杯咖啡。但是,就在他们刚准备离开这间咖啡屋的时候,其中的一个警员冲了进来:

“你们看到他了吗?”他问,“他在这儿吗?”

警员本人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他看上去非常激动:

“那个囚犯逃跑了!他从这个客栈穿过去跑了!他不可能跑远!”

有十几个农民模样的人像旋风一样出现了,他们把楼顶、马厩和储藏室都搜寻遍了。他们散开,在附近都找遍了。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咳,真该死!”雷莱恩在说话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搜寻的状态之中,“怎么发生了这种事情?”

“我怎么知道?”那个警员绝望极了,他唾沫星子飞溅地说,“我把我们的3个人留在隔壁的房间里监视着他,今天早晨,我发现他们几个人都睡得死死的,就像是都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他们的酒里肯定是掺了麻醉剂!达尔布雷凯这个家伙已经飞了。”

“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迹象?”

“连脚印的痕迹都没有,真的。这场雨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糟了。但是,他们是从院子里穿过去的,因为担架还在那儿。”

“你会找到他的,警员先生,这是毫无疑问的。不管怎么说,你都可以确信,在这件事上,你不会再遇上什么麻烦了。今天晚上我就到巴黎去了,我要直接到管区去一趟,在那儿我有一个受到影响的朋友。”

雷莱恩回到了两位女士呆着的咖啡屋里,霍赖丝马上说:

“让他逃跑的就是你,对吧?请你还是先让罗斯·安德烈休息一下吧,她一直在担惊受怕!”

他伸出自己的一只胳膊,拉住罗斯·安德烈,把她拉上了车。她步履瞒珊,脸色非常苍白。她用很微弱的声音说:

“我们要走了吗?可是他,他安全了吗?他们不会再抓住他了吧?”

他看了看她的眼睛说道:

“向我发誓,罗斯·安德烈,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如果他安然无恙,如果我证实他是清白无辜的,你发誓,你就和他一起到美国去。”

“我发誓。”

“一旦你们到了那儿,你就要和他结婚。”

“我发誓。”

他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啊!”她说,“老天爷一定会保信你!”

霍赖丝坐在前边的座位上,和她并排的是雷莱恩。那个警员手里拿着帽子,一直在汽车周围大惊小怪,直到汽车最后离开。

他们驾车穿过了森林,在拉梅莱拉过了塞纳河,驶上了勒阿弗尔到里昂的公路。

“把你的手套摘掉,把手伸过来让我吻一下,”雷莱恩命令似地说,“你答应过,你愿意。”

“嗅!”霍赖丝说,“在达尔布雷凯被救出来以后,这件事我一定答应你。”

“他已经被救出来了。”

“还没有。警方还在追踪他,他们可以再一次抓住他,直到他和罗斯·安德烈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算是真正获救。”

“他是和罗斯·安德烈在一起的,”他郑重其事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转过身来。”

她这样做了。

在汽车后排座位的右侧,就是司机的背后,罗斯·安德烈在车盖的遮挡下正跪在一个躺在座位上的男人身旁。

“哟,”霍赖丝结结巴巴地说,“这真是难以让人相信!那么,是你昨天晚上把他藏了起来?当那个警员目送着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就在那儿,他就在客栈的前边?”

“老天爷呀,真是这样!他就在那儿,就在那几块垫子和地毯的底下!”

“这真难以让人相信!”她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她完全被这一切弄糊涂了。

“这件事真让人不能相信!你怎么能想出这种办法?”

“我想吻一下你的手,”他说。

就在他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她摘下手套,抬起了手,把手放在他唇边。

汽车在平静的塞纳河与河岸边白色的峭壁之间疾驰,他们相对无言,坐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他接着说道:

“昨天晚上,我和达尔布雷凯进行了一次交谈,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他为了罗斯·安德烈,准备做一点事情,他没有错。一个男子汉应该为他所爱的人做点儿什么。他应该把自己奉献给她,把这个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东西——欢乐和幸福——献给她。还有——,如果她可以忍受得了的话,那就还有令她困惑、令她激动、令她微笑的忙忙碌碌的冒险活动。”

霍赖丝打了个冷战。她的眼睛已经不能自主,充满了泪水。这是他第一次提到了令人伤感的冒险活动。冒险活动就像一条绳子把他们绑在了一起。这条绳子一开始还很脆弱,但是随着让他们走到一起的冒险活动的增加,这条绳子将变得更加牢固,更加耐久。他发烧似地追寻着这些冒险活动的踪迹,又急于结束它们。她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对这种不正常的男人感到不安。他让各种事情服从于他自己的意愿,而且看来他把那些他攻击或保护的人的命运当成儿戏。他灌输给她一些让她十分恐怖的事情,同时,他还在诱惑她。有时,她把他作为自己的先生,想起他;有时她又把他当成自己必须防御的敌人;但是,最经常的是把他当成一个充满魅力、令人销魂、使人不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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