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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与塔

第十六章

当鬼贯在上田下车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了。听丹那说,这里因为滑雪者众多的关系,相当地嘈杂而混乱:不过,当他现在来到这里时,眼前所见的只有年轻的背包客和洗温泉回来的老夫妇之类的旅行者,并没有那种喧嚣的感觉。

鬼贯绕过车站前面的广场,穿越松尾町的商店街后,在到达原町之前的地方右转。他所抵达的海野町也是上田市首屈一指的购物中心,里面设有大型的百货公司。丹那推荐的旅馆,就位在百货公司前的大街对面。他打算将行李寄放好之后,便开始展开调查。不过,话虽如此,对于究竟应该从何处着手,鬼贯也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因此,他打算先顺着丹那先前小心走过的足迹再走访一遍,看能否捡到一些他所遗漏的线索;如果顺利的话,搞不好能够就此击溃征比古的不在场证明也说不定。不过,如果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找到被遗漏的重大证据,恐怕也只能说是刚好走了狗屎运而已。因此,鬼贯对于这趟出差,除了一丝侥幸的心理之外,其实并没有抱持着太大的期盼。

多亏丹那事先打了电话预约,鬼贯被安排到了一间位在二楼,可以俯瞰大街的上等房间。对面是一家种子店,店头摆放着争相绽放的樱花、三色堇以及雏菊的幼苗;一位路过的老人正伫立在店门口,犹豫着是否要买下它们。

“丹那先生前脚才刚走,一位姓秦的小姐就打来了电话……”送来茶点的女服务员,一边往茶壶里倒着开水,一边对鬼贵这样说道。

“秦小姐?”鬼贯从窗边回到榻榻米上,在茶桌前坐了下来。

“啊,是住在绿之丘住宅区的那位小姐呢!”

“是的。当柜台告诉她丹那先生刚刚离开的时候,她不知为什么,听起来似乎相当失望。”

到底那女孩子想告诉丹那什么呢?鬼贯微微侧着头思索着。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事情若是牵扯到丹那的话,那就绝对不可能是被女性倾慕之类的风流韵事。但是,话说回来,鬼贯也并没有听丹那说过,他曾经把东西忘在了秦小姐家里之类的事情。

“她很失望吗?”

“对。‘本想再谈一下昨晚的事情的……’她似乎是这样说的。”

“昨晚的事”,那就意味着与征比古的不在场证明有所关连。

而知道丹那已经动身出发后,她其实可以写信告诉他的,但之后却什么联系也没有;之所以会如此,是不是因为她对自己要讲的话其实也没什么自信呢?想到这里,鬼贯便希望能够立刻拜会一下秦晓美,聆听一下她想要告诉丹那的内容。

“秦小姐和这家旅馆很熟吧?”

“是的。她母亲与我们老板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原来如此。那,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她呢?我指的是那位秦小姐。”

“我想,她现在大概在学校里吧!”

柜台立刻跟位在绿之丘的秦家取得了联系;对方回答说,她人还在学校,要找她的话去那边。

于是鬼贯便请旅馆叫了出租车。通往大屋的国道十八号几乎是笔直的一条线,两旁林立的民居,就像是经过疏苗后的苗圃般,渐渐地变得稀稀落落了起来。在道路左边一望无际的旱田里,黑色的土壤中已经萌发出了绿色的麦芽。

“那里就是信州大学纤维系。”

在司机的提醒下,鬼贯不禁伸出头去看了看。大学的校舍就耸立在自己的眼前;尽管他对于现在的校名那么熟悉,但它的前身,也就是过去的上田蚕系专科学校这个名字,鬼贯在升学的时代可是时常有所听闻。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鬼贯来说,蚕系学校到底在学习什么,他完全想象不出来,所以每次在升学杂志上看到这所学校的名称时,他都会有种好奇的感觉。原来这就是那所学校的后继吗?

像是要将自己宽阔的下颚往前推到底似地,鬼贯伸着脖子,久久凝望着那在树丛中若隐若现的校舍。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他来到了短大门前。

他到管理员室说明了来意,在那喝茶闲聊了大约二十分钟。当下课铃声响过没多久,秦晓美便走了进来。或许是因为出生在北国的缘故,她的皮肤相当白皙;尽管她几乎没化妆,但是眼眸中却充满着生气蓬勃的光辉,一看就让人感觉到其中燃烧着熊熊的求知欲,给人一种十分鲜明的印象。至于她的脸颊,则显得丰满而圆润。

一到休息时间,学生们便接连不断地涌进这间管理员室。她们有的喝着热茶,有的啃着福利社买来的豆沙面包。管理员虽然嘴上说“自己对这帮年轻女孩感到有够厌烦”,不过被她们“大叔、大叔”地叫着,他心里其实感到相当地乐不可支。他把过去军人的威严丢到一边,笑瞇瞇地为她们东奔西跑。

“我们去校园的操场吧!今天刮的是南风,挺暖和的!”

在晓美的带路下,两人走出了管理员室。虽然在照片上无法看出来,不过学校的操场四周其实栽满了绿草;在黄色的枯叶间,翠绿而细长的嫩芽正势不可当地窜出头来。

“那时我打电话给刑警先生,是因为他给我看的照片当中,有一件让我有点在意的事情。”

晓美在枯萎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她一边拉住裙子遮挡她那柔嫩的大腿,一边切入正题,“最初我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不过后来上床后,想着想着,终于渐渐明白了起来。不过,我因为担心自己弄错,还是想再次确认一下照片,所以才打电话给刑警先生的。如果我太过轻率地随便说话,一定会给你们造成困扰的吧!”

“没关系,对于这点,你大可不必在意。”

鬼贯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六寸版照片给她。晓美拿到手中后,将画面与二楼的窗子反复对照了好几遍。

“你瞧,青柳探出头来的地方,是在从边上数过来第七个窗子对吧?”

她用柔软的手指,指了指照片和正面的建筑物。

“每间教室有四个窗子,从左边开始,按照二〇一、二〇二的顺序依序排列下去。教室全部位于南侧,北侧则是走廊。二楼共有八间教室,三楼也一样。”

至于楼梯和卫生间,则是位在中央钟塔所在的那块区域中。

“所以具体地说,青柳探出头的窗子,应该是二〇二教室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个窗子。”

“是啊。”鬼贯对照相片后,点了点头。这个女学生究竟要说些什么呢?他完全摸不着头绪。

“那天的讲座,后来不是变成了妇女解放的讨论会了吗?当时因为要讨论,所以大家便搬动了桌子和椅子,面对着讲台围成半月型,这样在讨论上会比较方便。”

“原来如此。”

“因此,拍在照片上的这第七扇窗户,当时根本就没有办法打开。”

“那样的话,青柳探出头的窗户应该是可以自由开关的第八扇窗才对。所以,这张照片有问题。”

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后,便紧紧地抿住了鲜红的嘴唇。对方是地位很高、充满威严的警部,因此她并没有像在面对丹那的时候,不时发出轻笑声。有那么一会儿,鬼贯无法理解她说的话,只是愣愣地坐在原地;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以后,他又惊愕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此刻,他所受到的震撼程度,丝毫不亚于昨晚从丹那口中得知那模特儿的真实身份的时候。

如果晓美所讲的是事实,那么这张照片又应当作何解释呢?当时应该是从第八扇窗探头向外张望的女孩的头,在照片上却是从第七扇窗里探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紧挨着两人所坐的地方,有一群人在练习排球;他们频繁地发出金属般尖锐的高叫声,但鬼贯却完全充耳不闻。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校园里又响起了上课铃声。

“你要上课了吧?”

“不用担心我,这节停课。反正现在这个时候,二〇二教室也空着,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在晓美的邀约下,鬼贯跟在她的后面,一起上到二楼。鬼贯请她将桌椅恢复到当天的位置;确认过之后,他发现的确如晓美所言,第七扇窗完全处于一种无法打开的状态。因为有两张桌子正好堵在窗前,所以除非坐在那里的学生站起来离开座位,否则青柳根本不可能从那里向外探出头。

在回校园操场的途中,鬼贯一直在沉思。只可能从第八扇窗户伸出的头,在照片中却是从第七扇窗口伸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或许只能这样解释——首先,町子在A时点从第七扇窗户探出头,然后征比古以此为背景进行了自拍;接着,在另一个与此不同的B时点,町子再次向外探头张望。在这个时点,她原本想依样画葫芦地打开第七扇窗户,但由于讨论会这一未预料到的意外,第七扇窗户变得没办法打开了,于是,町子只好从第八扇窗探出头去。这时候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三分。

那么,A发生的时间到底是何时呢?因为讨论会结束时已经完全天黑了,所以并不是在那以后拍摄的,这一点相当明确。

“我想再向你问一下十二月二十号的状况,讲座开始的时间是几点呢?”

“它是下午一点开始的。不光是那天的讲座,所有的课外讲座全都是从下午一点开始的;如果是来得早的同学,十二点半左右就到学校了……”

那么A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在教室里面还没有任何人影,也就是十二点半以前。按照鬼贯的想象,首先假设此事是发生在上午十点,那时,征比古进入钟楼,将时钟调到五个小时以后的时间,也就是设定为下午三点,而町子则偷偷溜进空荡荡的二〇二教室,从窗子探出头等待对方按下快门。

于是,征比古以她的脸和设定好的时钟为背景,利用自动装置为自己拍了照。

不过,他从钟塔下来、穿过操场,再回到照相机的位置,多少需要耽搁点时间,所以结果是当摄影的时候,刻度盘上面的时针指的是过了三分钟的地方。由于管理员室面朝着北边,所以征比古的这一系列行动不用担心被看到。

接下来,征比古在这之后,马上将时钟的指针恢复到正确的位置,站在校门前拍下一张城市的远景后,便直接赶去了东京。因为快车在大屋车站不停,必须要搭慢车倒回上田站才行,所以鬼贯推测,他打电话给成濑千里的时候,人应该是在上田市内。上田和东京之间,只需拨号即可通话,因此不必担心被接线生听到谈话。

鬼贯接下来要琢磨的是:征比古是如何调整钟塔大钟的指针的?他这样问晓美,不过晓美也只是侧着头,对他说了声“这个嘛……”。

“要不要问一下管理员室的大叔?”晓美提议道。

“对了,这阵子青柳的状况怎样?”

“这个嘛……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言行举止呢。”

谢过她提供的宝贵情报之后,两人便各自分手了。之后,鬼贯再次敲开了管理员室的门;当鬼贯问到钟塔的事情时,管理员捧腹大笑着说:“你说的话未免太荒唐啦!钟塔的大钟是电子钟,只要母钟的指针不动,无论怎么拨动子钟的指针,它都不可能动弹的!”

“有可能悄悄地对母钟动手脚吗?”

“不可能。母钟虽然放在隔壁的房间里,不过钥匙是由我负责保管的。换句话说,不从我这里夺走钥匙,是不可能进入时钟室的。”

遭到管理员用强烈的语气彻底否定,鬼贯不禁大失所望。既然操作时针不可能,那么他所提出假设也就等于遭到否定了。站起身打算走出房间的他,透过窗际抬头仰望着北边的天空。今天,在天空中也有跟照片里一样的老鹰在飞翔。不过,当鬼贯定晴仔细瞧瞧之后,他才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鸟类,而是老鹰风筝。

“这种风筝真少见呢!”他转过头对管理员说道,“虽然武士风筝和蝉风筝都复活了,不过我小时候曾经玩过的老鹰风筝却没看见。我听说,那是埼玉县某位不知名的老爷爷所创作出来的风筝呢!”

“我过去也很喜欢放老鹰风筝。那位一直在那里放风筝的人,是上田市政府的职员。”

留着小平头管理员和鬼贯肩并肩,一同眺望着空中,“那个人是个狂热的风筝迷。不只是老鹰风筝,他还放过西洋飞机风筝,而且他的手很巧,所有的风筝全是他自己制作的。”

“甚至不惜上班请假也要放风筝,这还真是个热情的人哪!”

“今天星期六,市公所只上半天班唷!”管理员眼睛盯着风筝,顺口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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