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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部门失踪儿童

比利·哈珀绑架案——用托马斯·维利警佐那奇特的杂烩语言来说——在“不走寻常路”这一方面大可摘取桂冠。首先,联邦调查局并不曾着手调查此事。就联邦调查局的缺席,奎因探长解释说他实在不愿拿这么儿戏的问题去打扰J·埃德加手下的博士们。

但探长这么说是在埃勒里解决了案件之后。在当时,案件看起来并不简单。

比利,哈珀才七岁——所有人都同意,他是个聪明但不幸的孩子。

当你七岁时,从公园旁边父亲的大房子被带出来,住到城里另一头的酒店小房间里边,那必然是不开心的体验。你跟哭肿了鼻子的妈妈和一个保姆住在一块儿,保姆虽漂亮,却没法代替父亲。

比利听到的都是“离婚”和“劳埃德我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过去十年的人生”这样满怀怨毒的字句。双亲的战争当中还牵涉名为“贾瑞尔·琼斯”的神秘生物,这都是那个可怕的夜晚他从楼上偷听来的。

(听说贾瑞尔·琼斯是个“名模”,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模型不都是飞机和船之类的吗?)有一个他不懂的词,“痴迷”,出现了好几回,还有一个有点可怕的词叫做“监护权”,这词儿让他的双亲都十分愤怒。最终比利的妈妈说了句像冰一样锋利的话——“六个月试验分居”——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六个月之后,如果你还想和这个女孩结婚的话,劳埃德,我就如你所愿和你离婚。”之后,母亲和麦戈文小姐把比利带到公园另一侧的那个小房间里头,将父亲弃之不顾。每个星期五下午,麦戈文小姐会带比利去见父亲。在这种时候,这个全世界最了不起的男人会表现得拘谨又温柔,把比利给吓坏了,因为他爸爸根本不是这样的——从前他会咆哮,打架还厉害得很。这和见陌生人没两样。在那些星期五的下午,比利在老房子里忧愁地游荡,从地窖逛到阁楼。房子也成了陌生人。虽然不明白整件事什么意思,可是那给他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后来,比利·哈珀就被绑架了。

他度过第五次会面日,从父亲的房子里回来,傍晚六点过几分时就被掳走了。麦戈文小姐抽泣着说,她只不过转过身区区一秒——从哈珀先生家回去的路上,她在公园西侧出口寄了一封信——再回头,比利就消失了。

一开始麦戈文小姐很恼怒,以为他不理她的严令禁止,又冲到公园里头去了。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他,这让她开始担心起来,便去找了个警察。警察一样没找着比利。公园的警察局给哈珀太太的住所和劳埃德·哈珀的房子分别打了电话,双亲立刻赶来了,他们都说比利没回“家”,然后就“家”这个忧伤而含糊的字眼争论起来。当班的警官耐心地努力把事情搞清楚。随着夜晚降临,警察局通知了整个公园的巡警,有一个七岁男孩走失了。凌晨三点,最后一份没有结果的报告抵达,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比利的消失也许有更为严峻的解释。于是发出了全员警报。

劳埃德·哈珀是个富有的人,报纸专栏常隐晦地提及哈珀家的事情。其中有个专栏写手还把小比利在星期五下午“穿越公园”的遭遇写成了故事。

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警察总局的奎因探长在次日早晨八点接手这个案子。到上午九点零六分,邮递员将劳埃德·哈珀的信件送到;九点十二分,奎因探长暗中打了个电话;九点三十分,埃勒里按响了哈珀家的门铃,正是探长麾下的维利警佐让他进入屋内。

“这下母山羊可麻烦大了。”警佐阴险地对埃勒里说。

埃勒里看到父亲坐在休息室里,仿佛在旁观。小侦探立刻走到他身边。

“联邦调查局?不,还不用,孩子。”探长和蔼地低声说,“这案子有点滑稽……是的,收到了勒索信,但还是先等皮戈特审问完那个保姆吧……你问谁?哦,那个坐在那儿发火的美女呀。她就是第三者,贾瑞尔·琼斯。哈珀昨晚和她有约。他当然没有赴约,于是她今天早上立刻气冲冲来找他算账,恰好碰上这档子事。我打赌她要后悔死了,哈哈!别说话。”贾瑞尔·琼斯很美,而米布斯·哈珀——至少今天早上是一点儿也不美。然而劳埃德·哈珀站在他妻子的椅子旁,满脸胡渣,眼神空洞,背对着他的亲密爱人。

麦戈文小姐说话带着气音。不,她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昨天她转过身背对小比利·哈珀去寄的那封信?那是给她男友的信。哈珀先生会告诉你,他的名字叫拉尔夫·克兰施米特。拉尔夫·克兰施米特从前是哈珀家的司机……没错,他是个急性子……有时确实喝得多了点儿……

“两个星期以前,我以醉酒为由解雇了他。”劳埃德·哈珀简短地说,“没有提前通知,他相当气愤。”

“劳埃德!你真觉得是——”

“看样子他是想报复。”维利悲哀地说,“我知道你不想牵扯进来的,姑娘。这个人的通信地址是什么?”

“中央邮局,存局侯领。”麦戈文小姐低声说,“我们以前一直都这么联系,只要其中一个人还在找工作—一”

“克莱施米特藏身在哪里?”皮戈特警探吼道。

“我不知道!你就不能相信我?不管怎样,拉尔夫不会——他做不出这种事……”

奎因探长意外地点了点头,皮戈特将她带到警察总局去了。

“我们在浪费宝贵的时间。”劳埃德·哈珀怒道。

“我要我的宝贝孩子。”米布斯·哈珀呻吟。

“探长,勒索信!”

“是的,勒索信。”奎因探长拿出一个信封,“埃勒里,你对这个有什么想法?”

信封是方形的,大而厚重,呈奶油色,显然很值钱。劳埃德·哈珀的地址以极其粗陋的笔迹写下,几乎难以辨认。信封前一天晚上抵达当地分局。从邮戳来看,大约是比利·哈珀被绑架后两小时寄出的。

里面那张纸本应装在更小的信封里。信纸呈淡紫色,是有毛边的精美布质纸。

同样模糊、粗陋的印刷体字迹写下了以下词句,没有问候语:

小孩平安回家的价钱是五万。用油布包住小面额钞票。今天上午十一点十五分,父亲请独自一人开车到拉布雷阿与威尔谢大道西南角,将赎金扔到人行道上,继续开不要停。如不听从指示,后果自负。

没有署名。

“昨晚寄出,今天早上投递之前不可能收到。”奎因探长说,“投递时间是九点过几分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埃勒里沉吟道,“在这个世界上,拉布雷阿与威尔谢大道的西南角只存在于一个城市——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市。而交赎金的时间定在今天早晨十一点十五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绑架者当然也知道,”探长说,“还要等到很远的未来,才能达成从曼哈顿到洛杉矶只花两个小时的壮举。埃勒里,那么你也同意这封信是假的?”

“我同意有什么事很不对劲……”埃勒里说,对着信皱起眉。

“我要求行动!”比利的父亲大喊。

“哈珀先生,你完全是自找苦吃。”出乎意料地,奎因探长说,“我一直在思考你的假设。”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沓白色的方形大信封来,“和那封信的信封一样。这是你的信封,哈珀先生。你该不会为了让他离开妈妈,把自己的孩子掳走了吧?勒索信只是混淆视听吗?”

比利的父亲跌坐到椅子里。“米布斯,我发誓——”

“比利呢?”妻子尖叫道,“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你——你拐卖儿童!”

“噢,真是够了,H太太。”一个声音说。他们都转过头去,看见美丽的贾瑞尔·琼斯伸展开她那双著名的长腿,站起身来。她和照片中一样高挑。“探长,你瞧瞧这信纸。是她的。”

“是哈珀太太的?”埃勒里挑起眉。

“没错。她上个星期才用这种纸给我写了封恐吓信呢。”贾瑞尔·琼斯大笑道,“她把孩子藏到什么地方了,然后把信寄出去,用劳埃德的信封来陷害他做了这等龌龊事。没人爱的女人哪!亲爱的,昨晚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何不补一顿早午餐?”

但劳埃德·哈珀看着他的妻子。

她慢慢地说:“这当然不是真的。我不会做这种事,劳埃德。就算我做了,我也不会傻到用自己的信纸。”

“我难道就会用自己的信封吗,米布斯?”哈珀低吼道,“不管是谁都能搞到我的信封,奎因探长——我太太的信纸也是一样。有人想要陷害我——她——我们两人!”

探长恼怒地抚摸着胡须,然后低声说:“没时间了。”他把埃勒里拖到一边,“孩子……”

“我们再等等。”埃勒里安抚他,“等警佐回来。”

“维利?他去哪儿了,埃勒里?”

“我请他到我们家去,从我的报纸存档里拿点东西。我想确认一下我的记忆。”

“什么记忆?”

“几个星期前的星期天我读到的新闻报道,爸爸。如果我没弄错,一切都很清楚了。”

维利警佐二十分钟之后重新出现了,这时奎因探长刚刚收到两份报告——其中之一说保姆麦戈文小姐还没有招出拉尔夫·克兰施米特的去向,另一份则说警察彻夜在整个城市里搜救小比利·哈珀,却不见踪影。哈珀太太又哭了起来,美丽的琼斯小姐向哈珀先生唠唠叨叨,哈珀先生则怒视着琼斯小姐,充血的双眼投去能杀人的目光。

“谢谢你,警官!”埃勒里一把抓住花里胡哨的周日增刊,翻到中间。“啊……看见了吗?”他夸张地展示着报纸,“这是一年多以前,加利福尼亚一桩绑架案的报道。联邦调查局抓到了绑架者,找回了孩子。依林德伯格的法律,那个男人被裁决为有罪。几个星期之前,裁决结果执行了,所以周日的报道才会旧事重提。现在让我为你们读一读这位加州绑架犯向加州小孩的父亲写的勒索信吧。”接着埃勒里读道,“小孩平安回家的价钱是五万。用油布包住小面额钞票。今天上午十一点十五分整,父亲请独自一人开车到拉布雷阿与威尔谢大道西南角……”

“一样的信。”奎因探长倒吸一口气。

“一模一样,爸爸。一直到‘如不听从指示,后果自负’。这也告诉了我们,”埃勒里快速地说,“在比利·哈珀绑架案背后的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像哈珀先生身后的华盛顿半身像上挂着的那个小比利的太空头盔一样,一动不动。

“比利·哈珀的绑架者,”埃勒里挥舞着增刊,继续说道,“不仅仅用了一年前加州案件的勒索信作为他的勒索信的模板,他连洛杉矶街角的信息都复制过来变成了哈珀赎金的信息。也就是说,绑架者指定了一个不可能的碰头地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比利的绑架案是个障眼法——如果,比方说,哈珀先生想要独占孩子,却想让大家尤其是他的妻子以为这是一桩来自外部的以赎金为目的的绑架案——他也不太可能会使用不可能的地点作为赎金的‘付款’地点,这就会让整件事情立刻变得可疑起来。他只需要说一个纽约的地点,不让这位神秘的‘绑架者’出现就行了。大家会以为罪犯改变了注意,或者被吓退了。

“所以将洛杉矶选为付款地点,在哈珀一案中毫无意义——前提是,”埃勒里柔声说,“如果你认为绑架者有能力了解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一件事。但假设哈珀勒索信的作者并不知道,纽约和洛杉矶之间隔着三千英里呢?”

“可是先生,”维利警佐说,“连白痴都知道。”

“一个成年的白痴也许知道,警官。”埃勒里微笑着说,“但就连最聪明的七岁小男孩,不知道这回事也是可以原谅的。哈珀先生,哈珀太太,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们,你们的儿子比利是被——他自己绑架的!也许是周日增刊的故事给了他灵感,于是他热心地把加州的勒索信一个词一个词地抄了下来。他用了一张你的信纸,哈珀太太;还有你的信封,哈珀先生,他没有意识到这会将爸爸妈妈卷进来……你问他在哪里?”埃勒里对比利·哈珀父亲的这一严肃问题咧嘴笑了,“我的预感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比利昨天夜里乘麦戈文小姐不备,穿过公园回来了,溜到了这所房子里,哈珀先生……”

他们在阁楼的一个旧箱子里发现了小比利。他缩在里头,被六块奶油奶酪和果冻三明治的碎屑、两个空牛奶瓶以及十三本连环画包围着——维利警佐充满敬意地数过了。比利说他绑架自己纯粹是因为好玩,但埃勒里在内心总觉得这个小男孩是个心理学奇才,他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两个反目的大人重新回到他的世界里。这一观点并没有办法证实,不过重要的是大家再也没有见到贾瑞尔·琼斯和劳埃德·哈珀在一起,而哈珀太太立刻就搬回公园那一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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