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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聪明而且狡猾

这个男人的举止像名军人。船运公司整齐的蓝色制服凸显出她宽宽的肩膀、发达的胸肌、强健的大腿和修长得双腿——一副为男人最初的职业——打猎和搏斗,而打造的身材。铜棕色的肤色,比晒后的白皮肤颜色深一些。他的额头很宽,下巴方方的。双眼如同一对双胞胎哨兵——警觉而且谨慎。他一进来就用询问的目光扫着林斯特隆桌上的东西,然后又有所防范地把目光转向林斯特隆本人。

“坐下吧,门多萨,”林斯特隆不客气地说,“这是市警察局伍利兹局长。我们刚刚发现死去的女人是你的妻子。对于这一切,我深表遗憾。”

这个男人回答了问题,声音沉闷、单调。“你们肯定是找到了护照。我还不确定你们能不能人认出粘了胡子的照片。”

“你的真名是艾伯特·道森?”

“是的。”道森低头看着手里的帽子,“这本护照是我们几年前打算一起去南美的时候办的。莱斯利来奎斯奇亚的时候办理了续签。如果她想在那里呆上三个月,就需要用到护照,她不敢用假名字申请新护照。她总是向官员们解释说‘莉维亚·克莱斯比’是艺名。当然,作为船上与加勒比海各码头频繁接触的事务长,我不需要用到护照。但是,如果我决定辞掉工作,和莱斯利一起去中美洲,就需要用那本联合护照。”

“为什么你在船上签下的是假名字?”林斯特隆问。

道森撇着嘴微笑地看着他:“因为我妻子也想坐这条船。航运公司有个规定——不允许船员和其家属同乘一条船。这样会破坏纪律。”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吧?”

“不是。”他打量着伍利兹,“我想我最好说实话。你们很快就会找出真相。几年前,我在美国遇到了麻烦。我的名字见诸各大报纸。那件事之后,我把名字改成了恩里克兹·门萨多,我妻子把名字改成莉维亚·克莱斯比。我们看上去都像拉美人,所以别人不会对我们的名字产生怀疑,而且我们都会讲西班牙语和法语。”

“你的妻子怎么会到鲁伯特勋爵家去工作?”伍利兹询问道。

“我是在一次航行中认识勋爵的,他当时搭乘我们这艘船。我在海上工作期间,莱斯利想在奎斯奇亚找一份工作。我把她推荐给了勋爵夫人。”

“你没告诉她莱斯利·道森是你妻子?”

“我怕告诉她真相之后,自己的推荐就没有分量了。我告诉勋爵夫妇,她曾经在美国驻百慕大领事馆做过女仆。”

“当船在奎斯奇亚靠岸的时候,你去勋爵家看过你妻子吗?”伍利兹问他说。

“去过几次。我去的时候没有穿制服,也没有去可能会遇到勋爵夫妇的地方。我穿上白色T恤和当地工人通常会穿的裤子,在房子外的空地上和莱斯利见面。我还拿了把大剪刀,装成花匠的模样。”

道森的坦白令伍利兹开始不安。他以为道森会矢口否认,至少会闪烁其词。可是,他显然对每件事都有合理的解释。

“昨天出发之前,你曾经在圣安德鲁的邮局发过电报吗?”伍利兹问。

“是的。我发电报给一家纽约的小旅馆,为我们夫妻预定一间双人房。”

“凯斯小姐看到你在写电报,”伍利兹继续说,“她当然会惊讶。”

“惊讶?”道森茫然地看着伍利兹,“为什么?”

“因为就在几小时之前你还告诉他说你既不识字也不会写字。”

道森满脸疑惑地看着伍利兹。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凯斯小姐上船之前,我从没和她说过话。我也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即使见过,我也不可能告诉她或者任何人我是文盲。我在哥伦比亚上过大学。”

“那你为什么让她帮你写信?信上还签着你妻子的名字——莱斯利·道森?”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最终,他还是矢口否认了。伍利兹轻松了许多。盘问疑犯的时候,坦白比闪烁其词更令人难以捉摸。他拿起那份稿子:“凯斯小姐详细记录了过去几天发生在船上的事。我给你读一读你让她帮你写信的那部分。”

接下来的几分钟,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伍利兹轻声念稿子的声音。他一直读到妮娜瞥见了邮局里的道森,才放下手稿。

“难怪昨晚凯斯小姐去办公室找我的时候举止会那么奇怪。”

“所以,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道森?那封信表面上是写给你妻子的,但又签着她的名字——而不是你的名字。如果把第二页签着你妻子名字的那张纸放在尸体的旁边,就成了自杀遗言。现在——你的妻子死了。”

“尸体旁边有那封信吗?”道森冷静地问道。

“没有。”

“如果是这样,整件事似乎没什么关联。即使在尸体旁找到那封信,那也不是她亲笔写的。而且,被毒蛇咬伤不能算作自杀。”

“也许这就是她为什么会死于毒蛇咬伤,而那封信也没出现在她身旁的原因。”

“您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你以某种看上去像自杀的方式计划杀掉妻子,但最终你发现不得不改变计划?”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从凯斯小姐那里得到了一份签着你妻子名字,而且是女人笔迹的自杀遗言。但后来,你发现凯斯小姐和你们乘坐同一艘船,她会认出你就是那个让她写信的人。她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你要把妻子的死伪装成意外,而不是自杀。于是,你把蛇放进她的隔间,而且毁掉了那封信。”

大多数人都会被这样的控诉弄得不知所措。但是,道森依旧镇定、冷静。“以另外一个女人的笔迹留下的自杀遗言并不能证明莱斯利死于自杀,”他反驳说,“除非遗言是她自己写的,才能作为证据。”

“船上有你妻子笔迹的样本吗?”

“没有,我想没有。但是,有凯斯小姐的笔迹样本——我让她捐款给海员之家的时候,她签了两张旅行支票。”

“你可能早就把那两张支票给毁了。”

“但是,如果凯斯小姐看到了那封信——她完全可能看到——她会认出自己的笔迹。她也会想起这封信是别人口述让她写的。我自认为不是很聪明,不过,请相信我,我还没蠢到会想出那样的计划。”

“如果凯斯小姐在这艘船上,得知你妻子死了,而且她看到或听说自杀遗言的事,当然能察觉。但是,当你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凯斯小姐也会在船上。”

“作为事务长,起航五天前我就能看到乘客的名单。”

“但是,你会把乘客名单上的名字——妮娜·凯斯——和你在勋爵家让她帮你写信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吗?”

“伍利兹警长,如果我根本没让她帮我写那封信,我怎么回答您这个问题?我和您一样,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看不出一份签着莱斯利·道森名字的自杀遗言对那个想要谋杀我妻子的凶手有什么用,除非遗言是莱斯利亲笔写的。只是女人的笔迹没有用。即使凯斯小姐不在船上,即使这里没有我妻子笔迹的样本,你们可以从她亲戚那儿找到,在判定她是死于自杀之前把得到的样本和尸体旁的留言对比一下——对吧?”

伍利兹不情愿地点点头。

“你们认为我在自己工作的船上计划杀掉随行妻子的想法就更荒谬了。无论凯斯小姐在不在船上,你们找到莱斯利的联合护照之后,作为她的丈夫,我势必要接受调查。”

“不一定吧,”伍利兹插嘴说,“护照上的名字和你在船上用的名字不同,而且,粗心的警察也许认不出你那张有胡子的照片,毕竟你现在刮了脸,所以你选择铤而走险。”

道森疲倦的神情下似乎隐藏着愤怒。“您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他摊开手掌,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不过,出发前一天,我在勋爵家确实没见过凯斯小姐,我也没让她或任何人帮我写那封信。对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

“是什么?”

“身份判断错误。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口述了那封信——也许那个人和我长得很像。根据妮娜小姐的描述,她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那个男人,看到他戴着遮住眼睛的宽边草帽。她当时可能过于紧张。她看到我在邮局,所以上船之后就以为我和那个她在勋爵家见过的人是同一个人。那个人的穿戴——白色T恤、工作裤和破旧的草帽——是岛上每个农民和工匠平时穿的。所以我去勋爵家看望莱斯利的时候才穿成那个样子——避免引起注意。任何一个不想引起注意的人都会那么穿。”

“您给我读过稿子,凯斯小姐说即使她每天都能见到勋爵家那些黑皮肤的仆人,可还是记不住他们的模样和名字。她怎么偏偏能清晰地记得那个黑皮肤人的样子,何况他们只见过一面?对我来说,所有中国人长得都一样。也许对凯斯小姐来说,每个印度人或者黑人都长得差不多。”

伍利兹一边听,脑子里一边回想那份手稿上的话——那些未曾念给道森听的话:

自杀遗言——我可能认错了人,把事务长门多萨当成是那名不识字的花匠,或把花匠认作邮局里的那个人。其他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吗?是因为我一直怀疑船上有人监视我?我脑子中的细胞已经凝固了吗?还是我心理机制中的棘齿和轮子生了锈,使整个大脑变得迟缓了?我能为内心的怀疑提供确凿的证据吗?只是脑子里有点印象——对现实世界的恍恍惚惚的印象……

现在,至少有一件事令伍利兹头疼:这会不会是巧合呢?妮娜恰好把那个让她帮忙写信并签上莱斯利·道森名字的人认成是和莱斯利·道森秘密结婚的人。道森显然很聪明,也很沉着。无论他有罪还是无辜,他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几乎无法驳倒的解释——身份判断错误,尽管这种解释不一定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法庭都会假定他说的是实话。他为人头脑冷静、思维清晰,即使忍受丧妻之痛或是假装忍受丧妻之痛,也不会自乱阵脚。

“暂时接受你的理论,”伍利兹说,“假设是别人向妮娜口述了那封信。为什么信的末尾要签上你妻子的名字?为什么他要向妮娜·凯斯口述那封信?你能做出解释吗?”

“不能,”道森慢吞吞地回答说,“就像其他一些解释不通的事一样,的确令人困惑。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我妻子的真实姓名?勋爵一家人只知道她是莉维亚·克莱斯比。为什么他需要一份签着我妻子名字的自杀遗言?是不是这个男人杀了她——如果她真的是被人杀害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份凶手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杀遗言为什么最终没有派上用场呢?只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

“那个口述信件内容的人可能是现在船上的某个人派去的。既然是被派去的,那么他可能毫不知情——只是个流浪汉或是付几美元就愿意为别人做事的普通工人。也许有人让他设法得到莱斯利·道森的亲笔信,信上还要签着莱斯利·道森名字,而他误把凯斯小姐当成莱斯利了。”

“她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伍利兹反驳说,“而且,没有人会让他从莱斯利·道森本人那里得到一封签着自己名字的信。当那个人口述到信的末尾的时候,她会发现签下的是自己的名字,肯定会意识到有人在捉弄她。”

“那么,也许那个人不是被人派去的,”道森继续说,“而是某个和莱斯利有过节的人。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凯斯小姐看到的在邮局里写字的人可能是我,而这个人可能真是个文盲。如果是这样,无知的他根本不知道每个人的笔迹都是不同的。他可能以为一个女人的笔迹可以代替另一个女人的笔迹。他想在离开奎斯奇亚之前谋杀莱斯利,然后把签着她名字的自杀留言放在尸体旁,转移警察的视线。所以他才向某个女人口述了那封信,而这个女人恰好和我妻子乘坐同一艘船。所以,又一次,偶然性没能让他在我妻子上船之前完成计划。”

“偶然性?”伍利兹摇了摇头,“我不能接受任何如此依赖偶然性的假设,特别是这个假设中还有偶然性——你妻子恰好在一封签着她名字的遗言出现后不久就死了。”

林斯特隆插了嘴:“你知道为什么你妻子昨晚只穿了件睡袍就出去了吗?”

“开始,我以为是她发现了隔间里的蛇才跑出去的。但是,我们后来发现,她可能是在梦游的时候恰巧在走廊遇见了蛇。她的确有梦游症,所以,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如果当时恰好有蛇从箱子里跑出来。”

“你和妻子的关系怎么样,道森先生?”伍利兹问他说。

“我们有过争吵,天下哪对夫妻没有?”

“昨天下午,有人听到你们在走廊通风口旁的谈话了。一次相当激烈的争吵。”

黑暗之中似乎有两种对立的力量在较劲,道森并没有否认伍利兹对他的质问。他凝视的目光更加忧郁、专注,好像要用内心洞穿一切。“我不指望您能理解,”他说,“莱斯利和我是在维京群岛出生的,严格来讲,我们是美国人。她是印度人和英国人的混血。而我有印度人、黑人和印加人的血统。我们在纽约相遇,在那里,我们得到了比维京群岛能提供给我们的更好教育机会。我想尽办法接受良好的教育。而莱斯利早在我遇到她之前就对受教育厌倦了。她曾经在哈莱姆的一间夜总会跳舞——没混出什么名堂。我们一结婚,我便想离开美国——到南美洲开始新的生活。”

“为什么?”林斯特隆问道。

道森嘲讽似的笑了笑:“如果您的肤色像我一样黑,会不会介意留在美国?想想看吧。我是个黑白混血。像我这种人,在哪都找不到自己合适的位置。但是,南美洲不同。我们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和西班牙语。我们不是纯血统的黑人,我们的肤色比西班牙人深一些。在南美洲,我们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论是社交还是在经济上。我听说一位黑人作家特意写了一部关于南美人的小说,成了最畅销的书,他也因此而获得了财富,在南美洲买了房产。我写不出最畅销的小说。我要是去那里,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这就是为什么莱斯利不喜欢这个点子的原因。唯一令她惧怕的只有贫穷,她在童年时代已经受够了贫穷的苦。在她十三岁那年,她妈妈差点把她卖给奎斯奇亚的印度老头子,她因此逃到了纽约。她在美国跳舞,以为这样总有一天会赚到钱。在南美洲,她可能一事无成。这是在冒很大的风险。所以,我必须利用已知的方法在最短时间内弄一笔钱。就是这件事给我惹了麻烦。”

“什么麻烦?”伍利兹问。

“我进了监狱。因为贩卖大麻。本来六个月之后我就可以为莱斯利提供在南美洲的安定生活。但是,我被抓到了。判了两年刑。出狱之后,我找到了现在的工作,在船上做事务长,多亏去年战后劳动力短缺。我找了个机会,去委内瑞拉和厄瓜多尔转了转,然后找个地方落了脚。”

“为什么你妻子要去勋爵家做女仆?”

“那只是暂时的——我随船去委内瑞拉的时候她有事可做,等我到了那边再给她找份正式的工作。我有很多发财的计划。我甚至想过到英属奎亚那的丛林里找黄金。我比白人更能适应那种探险生活。我会像唯一生活在丛林里的印加人一样自由自在。我们这趟回纽约,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住在纽约的富有南美人手里弄到点钱。”

坐在椅子上的林斯特隆突然不安地动了一下。“也许十万美元能在没有种族歧视的地方为你提供你要的那种新生活?”

道森不悦地笑了笑:“我和莱斯利上哪去搞到十万美元——那么一大笔钱?如果能有一万美元,我们就心满意足了,林斯特隆船长。这个数目足够我们去冒险了。”

伍利兹拿起摆在林斯特隆桌子上的黑色钱包,在手上掂了掂。“这是凯斯小姐的钱包,在你妻子的遗物中找到的。你能解释一下吗?”

道森耸了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谋杀莱斯利的凶手把它留在她那儿的,要么是莱斯利自己从凯斯小姐那儿拿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身上有足够的现金,莱斯利不是傻子。她不会为了几美元去冒坐牢的危险。她从我这儿已经知道太多有关监狱的事了。”

“为什么在航行中这么早就为海员之家募捐?”屋子里问他说。

道森总能应答自如:“我担心有些乘客可能会在皮特维亚港离开,他们有权在中途停留。”

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林斯特隆大声说:“请进!”布拉诺医生迈着扭捏作态的小碎步走进来。

道森站起身:“您还有话要问吗?”

“现在没有,”伍利兹回答说,“你知道吧,任何人都不能上岸。”

“当然,先生。”

道森离开了。林斯特隆朝布拉诺医生推了把椅子。

他的体态就像一只海豹——窄窄的头和脖子,肩膀平滑地过渡到宽宽的腹部和臀部,再到两条苗条的腿和一双小脚。他的肘部紧紧地贴在身体的两侧,胖胖的手如同海豹的鳍肢一样在空中挥舞着。他油乎乎的头发就像海豹从水面探出来的湿乎乎、毛茸茸的头一样油光发亮。就连他那双圆圆的湿润的眼睛也带着海豹般好奇的神情。

他不像伍利兹那样能讲一口地道的英语。“死因是心脏衰竭。”他一边在扶手椅上坐下来一边说,“请等一下,先生们。”他抬起一只胖手,查看了一下记录,“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所有死亡都是由心脏衰竭引起的。你们会问,是什么引起心脏衰竭的?是毒蛇的咬伤还是为了躲避巨蝮而造成的摔伤?尸检之后,我会更加了解。摔下楼确实使她受了伤——两条腿骨折了,断了几根肋骨,还有几处淤伤。但我相信,蛇毒才是令她送命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伍利兹问道,“被毒蛇咬伤而致死的概率通常很小,不是吗?”

“是的,”布拉诺同意他的观点,“如果受害者身体健康、心脏强健,或者蛇毒未经静脉血管直接流至心脏——那个人就不会死。即使毒蛇咬破了血管,或者受害者的心脏原本就脆弱,如果他能保持镇定、不加速血液循环,依旧能活下来。如果他能及时用止血带止血,并且用嘴或吸杯把毒吸出来,生还的希望就更大了。但是,从死者的情况来看,蛇毒进入了血管,而且受害者显然受到了惊吓,想试图逃走躲避毒蛇。依我看,她就是这样摔下楼梯的。恐惧和运动加速了血液循环,使蛇毒很快流向了心脏。也许她是想躲避毒蛇,也许是去找人帮忙,谁知道呢?无论是什么原因,我认为她是在逃跑的时候跌下楼梯的。这一摔更使她惊慌失措,进而使血液流回心脏,也把蛇毒带到了心脏。摔断得双腿令她不能再走路,即使是爬也很困难。也许她当时太虚弱了,已经喊不出声——也许她喊了救命,只是没有人听到——也许她昏过去了——我不知道。从伤口来看,没有试图把毒液吸出来的迹象,周围没有牙印或者锯齿印。”

“所以,她是被几种东西共同杀死的——恐惧、运动、摔伤以及蛇毒——这些因素合在一起产生了作用。但是,被毒蛇咬伤是致死的主要原因,这是一次令人难过的意外。”

“意外?”伍利兹重复说。

“还能是什么?”布拉诺宽容地笑了笑,“警察总是在寻找杀人凶手,不过,对这起死亡事件来说,谋杀并不适用。凶手会选择这样一种不可靠的方法杀人吗?我说过了,被毒蛇咬伤并不总是致命的。凶手怎么能预先知道她会因为逃跑而加速血液循环,以及摔伤腿,进而没办法去找人帮她把伤口里的毒吸出来呢?即使没有这些因素,她也可能不会死。凶手怎么能确定那条蛇一定会袭击人呢?或者一定会袭击死者,而不是其他人?”

“也许凶手并不知道这些呢?”

“如果想证实这是谋杀,一定要提供证据证明是有人故意把蛇放在死者的附近。除非有人证,看到凶手这样做了。这里没有案件,伍利兹警长。我会在报告上写这是一次意外。您可以问心无愧的继续旅行了。”

“死亡时间呢?”伍利兹问他说。

“您总是喜欢推断。”布拉诺站起身,“应该是凌晨三点钟到六点钟。”

“还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吗?”

“只有一件事。死者隔间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水。满满一杯。里面的液体混浊,我闻了闻,又尝了一下,我当时很谨慎。那个味道有点像安眠药,旁边的桌子上摆了一瓶专利生产的安眠药。我做了大胆的推测:她在水里放了两三片安眠药。”

“你会查出药的份量,然后告诉我吧?”

“如果您想知道的话,局长先生,但是,这能证明什么呢?当时海上狂风暴雨,这个女人很不安,很紧张。所以——她想服用安眠药,好好睡一觉。”

“那她为什么没有服药呢?”

“她被蛇吓到了,于是跑出去,没碰那杯水。”

伍利兹怀疑地摇了摇头:“有个证人早上四点钟的时候曾经听到脚步声——有人在跑。她午夜时分就回隔间了。她会一直不睡觉躺到四点钟,而不去求助于近在咫尺的安眠药?她最后离开隔间的时候光着脚,只穿了一件睡袍。也许她是在梦游,但是,她既然准备好了安眠药,怎么会是梦游呢?”

“亲爱的伍利兹局长,您这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使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幸好应该回答这些问题的是您——而不是我。先生们,希望你们今天过得愉快!”布拉诺夹着他的黑色小包,忸怩作态地出了门。

“那么!”林斯特隆长长地松了口气,“这里没有谋杀案,晚上十点我们就可以出发了。航运公司的主管们会很高兴的。”

“没有谋杀案?”伍利兹浓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棕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整张脸看上去更黑了,连下嘴唇也好像因为不悦而越显肿胀了。

林斯特隆望着他这位情绪容易激动的朋友,有点后悔,就像巫师的学徒一样,后悔自己唤醒了恶魔的力量,却什么也做不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批货物和乘客能按时到达纽约。这也是他一开始就去找伍利兹帮忙的唯一原因……他正叹着气,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费尔南德斯警佐有事报告。”

“什么事?”伍利兹抬起头问。

警佐敬了个礼:“局长先生,我们没有找到您描述的那件包裹。我们已经搜查了每个角落,甚至没有发现您说的那个包裹袋——印着镀金小天使的粉红色袋子。”

“每个角落都找过了?”

“是的,先生。乘客们的隔间、船员们的住处、公用房间、轮机房、甲板、救生船、通风口、我们查得很仔细,船员们很帮忙。我们去了货舱,查看了那里的货物。板条箱没有人动过,也没被毁坏。上面的灰很厚,没有人碰过。很窄小的地方我们也查过了——以防那些钱是分开来藏的。”

“你们在这艘船上找到了多少钱?”

“这是清单。”费尔南德斯拿出一张纸。

伍利兹扫了几眼。对应在每名乘客和船员下的钱都很少,总数离十万美元差得很远。他把纸攥在手里,然后扔在了一边,“那封用英语手写的信呢?”

“哪里都找不到,警长先生。”

“你们搜查过事务长的住处吗?彻底搜查过吗?”

“当然了,先生!”费尔南德斯有些责备地回答说,“我们找到了这个。”他把一个小信封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一块弯曲的细玻璃碎片,一端有一个结,“是在尸体下面找到的。”他解释说。布拉诺医生说,这可能是密封小药瓶上的碎片。没有软木塞或者开口。用药的人把这个东西从玻璃的一端挫下来以便取药。

“我会留着它的,”伍利兹说,“还有什么发现?”

“船上的木匠抱怨说他的工具箱被人动过了。他不确定里面是不是少了工具,他的工具太多了。”

“这个细节很有用。”伍利兹叹了口气,“好吧,费尔南德斯。你可以走了。我需要一名警察守在船上,直到开船为止。任何人都不可以上岸,无论是乘客还是船员。”

费尔南德斯出去之后,林斯特隆长出了口气。“钱可能被扔下船了,或者被毁掉了。这么大的包裹怎么会逃过彻底搜查?”

“我想知道……”伍利兹小声说,“有人会毁掉十万美元现金吗?”

“如果这恰好是证据呢?大多数人会认为自己的命比十万美元更重要。”

伍利兹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告诉我一件事,拉尔斯,装蛇的箱子会不会因为变形而再一次被打开——即使你的木匠已经把螺丝拧好了?”

林斯特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这很难说。”

“你应该知道!你看着那个人把螺丝拧好的。或者,更令你担心的是你这可怜的破船是否会按时到达,而不是事实的真相?”

“喂,米格尔……”

伍利兹静静地坐在那,看着桌上的电话:“有船回码头吗?”

“是的,你要打电话?”

伍利兹看了看手表:“上午十一点。皮特维亚的大多数办公室十一点半午休。”他拿起电话,开始讲西班牙语,“小姐,请帮我接汤普森航运公司,我不知道电话号码。我是市警察局的伍利兹,我有急事。”他又转换成英语继续说,“汤普森航运公司吗?我是米格尔·伍利兹我预订了一张今晚八点新奥尔良号的船票。我想取消预订……不。我不想预订晚一班船,我是想取消旅行。我会为预订付钱的,如果我必须这样做……谢谢,上午愉快。”他把电话放回听筒架。他回头看着林斯特隆,眼睛放着光。

“接受我的祝贺吧。”

“为什么?”林斯特隆看上去有点不安。

“因为你的船上又多了一名乘客。你提过船上还有空的隔间。最好今晚能准备好。傍晚的时候,我带着行李来找你。”

林斯特隆仍然显得很不安:“我相信你不会去打扰那些乘客吧,米格尔。毕竟,受害者的死只是个意外,虽然有一大笔钱不见了——”

“恰好相反,拉尔斯,我们要处理的就是起谋杀案。凶手很聪明,也很狡猾,他已经做过两次案了——鲁伯特勋爵和莱斯利·道森,但没有留下任何在将,也许,他还会杀人。对我来说,这件事比那笔钱更重要。这就是今晚我要上船的原因。我不能逮捕他。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不能阻止我和他待在同一条船上——就像你几小时前建议我做的那样。”伍利兹笑了笑,“我很高兴,每个人都知道我是警察。这多少会起点威慑作用。”

“他还会杀人?”林斯特隆不安地重复说。

伍利兹脸上的笑容退却了,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必须通知妮娜·凯斯,彻底搜查之后,仍然找不到花匠口述的那封信。这点可能会使这位年轻的女士学谨慎一些。她也许愿意每天晚上都把房门锁好。”

“为什么会是她?”林斯特隆反驳说,“你不会真的建议——”

伍利兹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是妮娜·凯斯,知道有这么一份被人骗走、自己亲笔写的自杀遗言存在,肯定很不舒服。而且,这份遗言还没有派上用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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