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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鬼

徐景麟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在转椅上大伸懒腰,这时他的眼睛落在了办公桌上摆着的一尊小型自由女神像上——其实那是一个打火机,是公司下属共同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虽然几年前徐景麟因为心脏病的缘故已经遵医嘱戒烟了,可为了照顾下属的一番心意,还是一直把这个打火机放在办公桌上。近来徐景麟老是觉得自己腰酸背痛、手脚无力,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那个打火机,不知怎么的,久违的烟瘾突然又上来了。

徐景麟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却娶了一个三十不到的娇妻,大家都在背后笑话他老牛啃嫩草。对于这些话徐景麟不是不知道,不过他一向懒得理会,作为一家资产雄厚的建筑公司老板,生意场上得罪的人也不少了,身后必然会有一帮嫉妒的家伙嚼舌头根子,对此徐景麟早就习惯了。

今天徐景麟的精神不是很好,他吩咐自己的秘书一些业务上的事后就径直离开公司,回家去了。徐景麟的家在郊外别墅区,是一处中国古典庭院式的大宅子。

徐景麟的妻子叫张佩芸,结婚前是徐景麟的秘书,她有着成熟高挑的身材和清纯可人的外表,不时还会像小女生那样噘起嘴唇做出一副可爱的模样,正是徐景麟喜欢的类型。

见到自己的老公皱着眉头走进屋来,张佩芸担忧地说:“怎么了,看上去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生意上有什么难事?”

徐景麟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这几天精神不太好,可能是休息的不够吧。”

张佩芸如一只温顺的小猫一般靠在徐景麟身上,说:“我表姐的儿子最近到咱们市来了,现在什么都没着落,我想先让他在我们这里暂时住几天,好吧?”

徐景麟愣了一下,说:“表姐?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有表姐?”

张佩芸撒娇地说:“很久没来往了,所以从来没和你提过,不过我表姐小时候很照顾我,现在她的儿子来这里,我们总不能不照顾一下吧。”

“好吧。”徐景麟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你表姐的儿子多大了,要是工作没着落,可以让他到我的公司里来。”

张佩芸嗤嗤地笑着说:“我这个外甥啊,可是美院的高材生呢,未来的大画家,才不会去你的公司打工呢。”

徐景麟刮了一下张佩芸的鼻子,佯装生气地说:“我可是看你的面子上才这样说的,我的公司一般人想进还进不来呢。”

张佩芸露出了酒窝,噘着嘴说:“这我知道。”

徐景麟顺势搂住张佩芸,娇妻在怀,可是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徐景麟暗暗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

和一般人印象中长发披肩、穿着破烂牛仔裤的艺术青年不同,萧慎吾身高大约有一米八十左右,四方脸,剑眉直鼻,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皮鞋擦得锃亮、一尘不染,属于那种相貌堂堂、看上去很稳重的青年。

徐景麟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赞赏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我这个外甥帅吧?”张佩芸洋洋得意地说。

徐景麟拍拍萧慎吾的肩膀,说:“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萧慎吾有些腼腆地点点头。

“对了,佩芸啊,你领慎吾到处看看吧,顺便叫张妈清一间空房出来让慎吾住。”

张妈是徐景麟请的保姆,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在徐景麟家呆的时间比他的妻子张佩芸还长。

看着自己年轻的妻子陪着英俊的外甥走了出去,徐景麟突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有些不放心。那叫萧慎吾的青年管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佩芸叫小姨,这让徐景麟听着挺别扭的。

看来自己最近一定是太累了,所以对自己没有信心,也因此才会这样胡思乱想。想到这里,徐景麟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咦,慎吾呢?”徐景麟一脸疲惫地走进屋来,看见张佩芸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他在你书房里画画呢。”张佩芸见丈夫回来了,忙站起身来,接过徐景麟手中的公文包。

“唔。”徐景麟点点头,解开领带,朝书房走去。只见萧慎吾将画架摆在书房正中,正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徐景麟在萧慎吾的身后站了很久,萧慎吾才注意到有人走进屋子里来了。

“啊,姨父回来了啊。”看到徐景麟站在自己的身后,萧慎吾急忙放下画笔,有些诚惶诚恐地说道。

“没关系,你继续画,我就是看看。”徐景麟拍着萧慎吾的肩膀说。

闻言,萧慎吾腼腆地笑了笑,转身拿起画笔继续画了起来。画布上,萧慎吾所画的,乃是徐景麟书房窗外看去的静物风景。书房的窗外是中庭,种着许多植物,绿荫森森,庭院正中还有一口古香古色的水井。

“画的不错。”徐景麟并不懂画,不过还是看得出萧慎吾的素描功力不浅,由衷赞道。

萧慎吾笑着说:“那等我画完了,就把这幅画送给姨父吧。”

“那好啊,到时候我就把这幅画挂在书房里,唔……”徐景麟看了四周,说,“就挂在壁炉上面吧,以后来了客人,我也可以向大家炫耀一下我有个画家外甥,哈哈哈。”

正笑着,徐景麟突然心里一紧,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心脏。自从上次心脏病发后已经快五年了,手术后一直觉得挺好,为什么这几天心里突然总是一紧一紧的,好像针扎一样,不会是有什么问题了吧。毕竟自己岁数大了,不注意是不行了,看来明天得去请医生来好好检查一番,徐景麟郁闷地想。

第二天徐景麟请来了医生,在照例的一番繁琐检查之后,那个戴着啤酒瓶底一般厚眼镜的医生表示徐景麟的心脏没有什么问题。听了医生的话,徐景麟的稍微放下些心来。也许是心理作用,来到公司后,徐景麟觉得自己感觉好了许多,一下子埋头工作了好几个小时,直到秘书进来提醒他,徐景麟这才发现已经是吃饭时间了。

接连几天,徐景麟都感到自己精力充沛,他觉得自己前些天一定是没休息好,再加上疑神疑鬼所致。几天后,徐景麟接待了一位香港大客户,会谈进行得十分融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徐景麟的公司马上就能接手一笔大生意。徐景麟很高兴,甚至在招待客户的酒席上破例喝醉了。为了联系业务,徐景麟决定亲自去一趟香港,这些天他感觉良好,好像又回到了精力充沛的青年时代。交待了给妻子一些事后,徐景麟便带着一脸微笑去了香港。

当徐景麟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出去了这么久,累死我了。”徐景麟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一边解领带,一边说。

“知道了。”张佩芸一边窃笑,一边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别急嘛。”徐景麟突然心里一热,伸手将妻子揽过来,抱在怀里。

张佩芸急忙挣脱了徐景麟,假嗔道:“你这个老不正经的……慎吾在家里呢。”

徐景麟这才想起来妻子的外甥还住在自己家里,他大为败兴地挥了挥手。看着妻子走出客厅后,徐景麟站起身来,百无聊赖地在客厅里兜着圈子。突然,他想起来上次看到萧慎吾画的那幅画,于是便慢慢踱进了书房里。

书房的壁炉上方果然端端正正地挂着一幅油画,看来萧慎吾已经画完了他的作品。画中所绘的,正是从书房窗外看去的庭院景物,栩栩如生,乍看上去好像那里也开了一扇窗户似的。

徐景麟满意地点点头,他凑近了那幅画。近看上去,画面倒显得很灰暗了,仿佛所描绘的是黄昏时分、天色微暗时的景色。那口水井在画面的正中,好像是一只闪着幽光摄人魂魄的妖魅之眼,又好像是一张黑魆魆泛着腥味的噬人巨口,看得徐景麟脊背发冷。

徐景麟揉了揉眼睛,那画好像透着一股邪气,让人不寒而栗。突然,徐景麟心里一紧,好像被针猛扎了一样。

“唔……”徐景麟用手捂着心脏,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时,他听到了妻子在卫生间里叫他的声音。

那天之后,徐景麟心里一直觉得怪怪的,他的妻子好像也瞧出一些端倪来,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徐景麟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没休息好而已,他不想让佩芸觉得自己是一个疑神疑鬼的糟老头子,他不服老。现在徐景麟每次走进书房,视线都会情不自禁地被那幅画所吸引。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幅画看上去如此诡异妖邪呢?

徐景麟想试探着问问萧慎吾,但是他白天一般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半夜才回来,连续好几天都碰不上他。

曾经有一次,徐景麟装作不经意地问张佩芸:“你觉得书房里那幅画怎么样?”

“你说的是慎吾画的那幅吗?”

徐景麟点点头。

“画得很好啊。”张佩芸笑着说,“看上去跟真的一样,慎吾真是厉害,以后一定能当个大画家呢。”

听到妻子的回答,徐景麟感到有些失望,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你不觉得那幅画有些特别吗?”

“特别?”张佩芸瞪大了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徐景麟,一脸茫然地反问道。

“唔……没什么,我是说那画特别有灵气。”徐景麟含糊其辞地搪塞道。

“哦,那是当然咯。”张佩芸高兴地说,好像徐景麟是在夸她本人一般。

不幸的是,徐景麟前面所遭遇的种种,只不过是事前的铺垫而已,真正恐怖的事情则发生在他回家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那天徐景麟在外面有个应酬,他陪客商在饭店里吃饭,双方就一个协议上的细节问题讨论了很久,当秘书开车送他回到家里时,已经临近凌晨了。走下车来,徐景麟远远看见门口的灯还亮着,一定是佩芸怕自己晚上回来看不清路才一直开着的,想到这里,一股温馨的感觉涌上徐景麟的心头,他快走两步,打开门,走进家去。

屋里没开灯,很黑,不过徐景麟对家里的格局布置非常熟悉,因此在黑暗中脱下外套,换上了拖鞋。看来佩芸已经先睡了,不知道慎吾回来没有,徐景麟一边想,一边走进了厨房。在饭局上喝了些酒,现在一身的酒味,徐景麟觉得头有些晕。这时他看见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一定是佩芸留给他喝的。此刻醉意朦胧的徐景麟正想喝点牛奶之类的东西解酒,于是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喝完牛奶,感觉果然好了很多,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徐景麟觉得头还是有点儿晕乎乎的,看来今晚是喝太多酒了。他看了看客厅里的大座钟,已经是凌晨一点过了。徐景麟知道妻子的睡眠很浅,一点儿很轻的响动都能吵醒她,而一被吵醒就很难再睡着,曾经有一段时间按照医嘱服用安眠药来治疗。现在虽然她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徐景麟养成了习惯,一旦回来晚了,就到书房里去睡,免得吵醒妻子。今天也不例外,徐景麟蹑手蹑脚地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黑魆魆的,不过外面的月亮很圆、很亮,皎洁的月光如牛奶一般从窗外泻进来,温柔地洒在地上,徐景麟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壁橱前,打开橱门,里面是一张可以竖起收在壁橱里的折叠床。

铺好床,徐景麟舒了口气,他在床边坐下,摘下眼镜,这时一阵凉风从窗外吹来,虽然时间是夏天,可是半夜吹来的冷风还是让徐景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处在黑暗中的人总是特别敏感,徐景麟也不例外,他只觉得脊背发凉,慌忙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警惕着黑暗中的未知。

这时,徐景麟的视线停留在壁炉上的那幅画上……

(唔……那幅画……那幅画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

徐景麟努力眯起眼睛,虽然屋里没有开灯,但是凭着月光,还是能勉强看清,那画的正中,黑魆魆的井口处,好像有一点白色的东西。

(白色的东西……以前好像是没有的……那到底是什么……是沾上去的污渍吗?)

徐景麟从床边摸出眼镜戴上,想看个仔细。这一看不打紧,却几乎吓去徐景麟的三魂七魄。

“啊!”徐景麟惨叫一声,脸色苍白地跌倒在地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一部加速到极限的马达一般疯狂运转着,可是无论何如,血液好像还是凝结在他的身体各处般无法流通,只见徐景麟双手不住颤抖着,全身好像一滩软泥一般,那错愕的表情仿佛永远凝结在了他的脸上。

(这……这……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让徐景麟如此惊惶恐惧的,正是那幅画,仔细看去,只见画中那黑魆魆、透着瘆人寒气的水井里,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正无力地抓着水井的边缘。若是再大胆凑上前去仔细看,便会发现那只苍白的手臂上还长着一些暗紫色的尸斑,若远远看上去,却只是一些紫色的小点而已。

徐景麟猛然回头看院中的水井,只见皎洁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在水井四周,砌成水井的石块生着一块块块的苔藓,好像老人斑一样斑斑驳驳——不……或许……可以说成是……尸斑。可是无论怎么细看,那水井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静静地立在那里,水井里能有什么东西呢?

可以徐景麟已经没有办法再细想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脱缰的野马一般无法控制,他的头越来越沉,手脚无力,渐渐的,他晕了过去……

当徐景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妻子则一脸焦急地坐在自己旁边。

“景麟,你终于醒了!”见到自己的丈夫苏醒过来,张佩芸竟然喜极而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唔……”徐景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只觉得现在自己头痛欲裂,浑身上下酸软无力,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昨天晚上我突然被你的惨叫声惊醒,起来后看见慎吾和张妈也和我一样被你吵醒了,后来我们发现你一个人晕倒在书房里,我吓坏了,还是慎吾冷静,让张妈马上打了急救电话……幸好抢救及时,这才没什么大碍,可把我吓坏了。”

这时徐景麟才想起昨晚的遭遇,但是他的脑子乱极了,好像有一堆小虫子在里面钻来钻去,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唔……我的头疼死了。”徐景麟痛苦地呻吟道。

“医生说这是副作用,你先休息吧,我给你削个水果。”张佩芸说着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徐景麟缓缓闭上眼睛,他的脑子还无法把昨晚的种种遭遇理成一件逻辑通顺的事件,他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之间经历了一场非常可怕而诡异的事,但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徐景麟却无法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头实在是太痛了……

徐景麟在医院里观察了三天之后才回家。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妻子问他为什么晕倒的时候,徐景麟并没有告诉她那晚的真实遭遇,只是含含糊糊地说自己那时突然觉得心口疼,然后就人事不省了。

“我住院的这些天,家里没出什么事吧?”徐景麟试探着问张佩芸。

“没啥事,我虽然天天在医院里照顾你,但是还有慎吾和张妈看家呢。”张佩芸似乎没有领会到徐景麟话中所指的意思,一边削苹果,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徐景麟不再说话,其实他的心里早已七上八下、乱作一团了。

徐景麟回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走到书房里去看那幅画。书房里的布置依旧,那幅画好端端地挂在那里。徐景麟像一个胆怯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幅画,他仔细地打量着画,那画依旧散发着一股妖邪鬼魅之气,只是画面中水井里黑魆魆的,没有一只苍白的长着暗紫色尸斑的手臂伸出,什么都没有。

徐景麟吁了口气,他再次凑过去看了看,的确是什么也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吗?)

徐景麟觉得脑子里一片茫然,他知道,自己几年前已经立下遗嘱,死后所有的财产都由妻子张佩芸继承,而妻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外甥……萧慎吾真的是张佩芸的外甥吗?

徐景麟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的头越来越痛了……

第二天下班后徐景麟回到家时,妻子和张妈正在厨房里做饭,萧慎吾照例出去了。

“今天回来得还挺早的。”看到丈夫回来,张佩芸显得很高兴。

“我今天不太舒服,就提前回来了。”徐景麟搪塞道。他放下公文包,便径直走进书房。徐景麟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书房,和几天前没有任何区别。每当走进这间书房,徐景麟总是有些心悸,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退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钥匙,插进锁眼里,然后用力狠狠地一拧,只听啪的一声,钥匙断了。

“啊,不好了!”徐景麟故作惊讶地大声嚷道。

“怎么了?”从厨房里传来了妻子的声音。

“我把书房的钥匙给弄断了,插了锁眼里拔不出来了,”徐景麟说,“看来得请个锁匠才行呢。”

厨房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徐景麟其实很想看一看妻子此时的表情,可是他又害怕去面对妻子,害怕万一到时候从妻子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慌乱的神色,那他到底该怎么办?

徐景麟想不到答案,他叹了气,孤独地向空荡荡的客厅走去。

请来锁匠把书房的锁换了,徐景麟把书房牢牢地锁上,然后把惟一的钥匙放进贴身的口袋。

“你怎么把书房的门锁上了?”

饭桌上,妻子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道。

“唔,我最近要研究一份协议,协议的内容很重要,涉及商业机密,还是小心点好,对了,最近你也多加留意,尤其是徘徊在咱家附近的陌生人。”徐景麟说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

“是吗?”张佩芸怯生生地说,“那可真危险,你怎么把这样重要的东西带到家里来了?你应该放在公司里呀。”

“公司里人杂,还是家里安全一些,”徐景麟含糊地说道。

“你也要多注意身体才好呀,你才出院没多久呢。”妻子关切地说。

“唔,我知道了。”

这天晚上,徐景麟让妻子先睡了,他想彻底弄明白这件事。徐景麟走到杂物间,找到了一根顺手的钢管,他慢慢走到书房的门边,深吸了一口气,掏出钥匙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扇厚实的房门。

和那天一样,屋子里黑魆魆的一片,打开门的一瞬间,如潮水般涌出来的黑暗包围着徐景麟。屋子里一片死静,眼睛还无法适应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这时身后的房门突然咣地一声关上了,徐景麟完全被黑暗吞噬掉了。徐景麟觉得自己全身冰凉、手脚发麻,条件反射般在虚空中徒劳地挥舞着钢管,为自己增添几分勇气。

徐景麟摸着黑,小心翼翼地朝窗户挪过去。片刻之后,黑暗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皎洁的月光从窗子外泻了进来——徐景麟拉开了窗帘。

他朝那幅画的方向看去,画中,从那黑魆魆、透着瘆人寒气的水井里,正伸出一只苍白的长着暗紫色尸斑的手臂,无力地抓着水井的边缘。

“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徐景麟还是被惊吓得几乎惨叫出声,他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窗外,那口水井静静地立在那里,看上去像是一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墓碑,又像是一只在丛林中蹲伏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来取人性命。可是不管怎么样,此时那水井边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徐景麟再也不能忍受了,如果再在这诡异的房间里多呆一秒钟都会崩溃掉,他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书房,掏出钥匙锁上了书房的门。

不管怎么样,先把它锁起来,徐景麟胆战心惊地看了看手中的钥匙,希望这能管用。

五月黄金周的一天下午,太阳肆虐地放射着火辣辣的光芒,街上来去匆匆的人们一个个晒得好像蔫茄子一般,热得脸发紫,恨不得马上钻进开了空调的店里。落魄的自由撰稿人杜撰烦躁地拉上窗帘,挡住刺眼的阳光,把电风扇开到最大档,可是脚底还是感觉到电脑散发出的阵阵热气,再加上耳边不断传来他那台破电脑“嗡嗡嗡”的风扇噪音,使得原本就很烦躁的“大作家”更加无法平静下来。杜撰好像失了魂似的盯着显示器,整整半个小时也憋不出一个字来,心里就像浇了油一般,随时都能点着。

虽然杜撰平时是不抽烟的,但是在这个炎热而焦躁的下午,他突然有了一种想靠烟草麻醉自己的欲望。杜撰站起身来,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狠狠地冲了下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电脑前继续码字。

就在杜撰坐回电脑前不到一分钟,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刚刚平静了一点的“大作家”顿时无名火起,只见他腾地站起身来,一边大骂“三字经”,一边不情不愿地挪向门边,心里琢磨着是究竟是哪个遭雷劈的大白天跑来打扰自己写作。

打开门看见来人后杜撰顿时一愣,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来人大约有六十岁左右,看上去很富态,像是一位成功人士。今天气温足有三十多度,可那男人还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皮鞋擦得锃亮、一尘不染,只是他的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来人正是徐景麟。

徐景麟见到眼前这位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一般、满不在乎地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掉色T恤、看上去好像是路边落魄流浪汉一般的家伙,很是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请问你是杜撰先生吗?”

杜撰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点点头,大大咧咧地说:“我就是,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叫做徐景麟,有些事情想请教杜先生……”说着徐景麟急忙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杜撰,马上又补充道,“是刑警队的罗队长让我来找你的。”

杜撰将信将疑地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写着“XX建筑公司董事长徐景麟”的字样,名片的背后是杜撰的一位朋友、市刑警副队长罗培高那龙飞凤舞的签名。见此杜撰便让开门来,请徐景麟进屋来。

“对不起,这几天都热昏头了,忙着码字也没有收拾,屋里实在是乱了一点,”杜撰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椅子上堆成小山一般的书本挪开,招呼道,“请坐请坐。”

不过徐景麟并没有时间在意这些,他无力地挥挥手,说:“不用客气了。”

杜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端上一杯凉水。

徐景麟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然后一口将杯中的凉水喝完,说:“你这里可够热的啊。”

杜撰移了移风扇,说:“像我这样朝虑夕食的穷酸写手实在是没钱装空调啊,如果你觉得热的话咱们出去谈吧。”

“算了,不必了。”徐景麟脱下外套,说:“你平时总是写一些怪力乱神之类的小说吧?”

杜撰点点头,他平时是经常给杂志写一些怪谈小说之类的。

“那么你认为这世界上真的会发生像小说里那般的神秘事件吗?”徐景麟紧紧地盯着杜撰,问。

杜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认为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可以用现有知识解决的,即便有一些事情我们暂时无法解释,那也是因为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知识不够罢了——就如你不能期望两千年前笃信天圆地方的古人能科学地解释日全食现象一样。”

“在推理小说里,有一种不可能犯罪的体裁。这类小说的谜面通常都是一些恐怖、诡谲的神秘事件。不过稍加调查,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些都是为人的,那些华丽、诡谲、看上去近乎魔法的犯罪手法说到底也只是犯罪的脱罪手段而已。不过我认为这种犯罪手法只会在小说里出现,在现实中是无论如何不会出现的。”

说完这一大通话,杜撰端起水杯来一饮而尽。

听到杜撰的这番话,徐景麟像是稍微放宽些心似的,他深深地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那好,我正有一件神秘的事件要请教你。我本来是想拜托刑警队的罗队长的,可是他告诉我目前这件事他们无法插手,建议我先来求得他的一位朋友——也就是你的帮助,于是我就按照罗队长的指点到你的府上拜访来了。”

杜撰笑着说:“既然是罗队长的朋友,那么也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事就请说吧,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

徐景麟点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源源本本地讲述那桩困扰自己很久的诡异事件……

“唔……”听完了徐景麟的讲述,杜撰沉默了很久,徐景麟注意到他的腿一直不停地抖着。徐景麟不知道眼前这个脚趿一双鞋底被磨得很薄的旧拖鞋、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是否可靠,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你心脏不好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吗?”杜撰终于开口了,他皱着眉,腿的抖动也更厉害了。

“是的,上次我在公司里心脏病发作,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很多人都知道我患有心脏病。”徐景麟点点头,说。

“你妻子知道你遗嘱的内容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徐景麟还是禁不住犹豫了一下,说:“我是当着她的面立下这份遗嘱的。我和前妻结婚多年,也没有生育。前妻去世后,我虽然续弦,可是以我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太可能生下子嗣了,所以索性就把财产都留给了我的妻子。”

“那么你还有什么仇人吗?”

徐景麟思考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我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要说没有得罪人,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大多都是在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而已,我自忖也没有把谁逼到非杀死我不可的地步。”

杜撰的腿突然停止了抖动,他的视线停留在徐景麟脚边的地板上,用丝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说:“最好能彻底调查清楚萧慎吾的底细,这点可以交给调查公司解决,这件事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徐景麟不安地问。

“可能是一种夜光颜料。”杜撰突然抛出一句。

“夜光颜料?”徐景麟不解地问。

“有种颜料在白天或者开着灯的情况下是绝对看不见的,只要在黑暗中,就会自然显现。如果预先在画上用夜光颜料画上一只手,你两次到书房的时候都没有开灯,所以在黑暗中就清楚地看到了那幅画的变化。”杜撰慢慢解释道,“再加上你晕倒的那晚喝了酒——不过我觉得这还不是关键,玄机在于你回家后喝的那杯牛奶上。”

“你是说……”徐景麟惊讶地说。

杜撰神情严肃地盯着徐景麟,说:“我想那牛奶里可能放了什么迷幻类的药物,使你能产生更加恐怖的幻想。很显然,第一次的阴谋没有成功,我所担心的是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总之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才好,我始终觉得这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徐景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地挺过这件事,现在的徐景麟已经没有了曾经叱咤生意场的那份自信和勇气,坐在杜撰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终日疑神疑鬼、担惊受怕的老人而已。

这天晚上,徐景麟决定一探究竟。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借口自己有工作要做,让妻子先睡了。

徐景麟走到了书房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这间书房虽然非常大,但是除了门外,只有一处窗户,窗户早已经被徐景麟从里面锁死了,门的锁也换了新的,钥匙只有徐景麟才有。

(这间屋子除了我,谁也进不来,他们没有办法做手脚。)

徐景麟这样想到,突然,他想起来这间屋子其实还有一个“出口”。在窗户上方贴近屋顶的地方,有一个直径大约五厘米见方的小洞,那是原本是装修房子的时候凿开留作光缆进出通道用的,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使用,只是用一块砖堵住了洞口而已。

(但是那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而已,如果对方是老鼠的话,倒是可以钻进来。)

徐景麟不无恶意地想。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前,检查了一下窗户,没有闯入的痕迹。月光温柔地倾泻进屋子里来,徐景麟转向壁炉的方向。

这时,徐景麟的面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眼睛紧紧地瞪着前方,好像就要掉出来一样,嘴大大地张开,喉咙里发出悲哀的低吼声,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扭曲变形,胀满了血红色,看上去好像是一只又老又丑的猴子皱巴巴的脸。

从徐景麟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画上,黑魆魆的水井里伸出的已不止是一只苍白的长着暗紫色尸斑的手臂,而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只见那女鬼双手攀着水井边缘,半个身子伸出了水井。那女鬼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长袍,头发很长,披散着,让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不过在袍子的破损处,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暗紫色的尸斑。

(这……这是怎么回事……没……没人可以进入这间屋子啊……)

徐景麟惊恐地想到,可是恐怖的事还不止这些。这时,他转身向窗外看去,在皎洁的月光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双苍白的长着暗紫色尸斑的手臂,正攀在水井的边缘。

“呜……”徐景麟想呼叫,可是此时他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如野兽般的呜呜低鸣。

慢慢的,慢慢的,一个如画中那般披头散发、湿漉漉的女鬼从那水井里探出身子来,她的那长着暗紫色尸斑的手攀着水井边缘,正缓缓地爬出水井,向窗户爬过来,她那耷拉着的、犹如毒蛇信子一般长长的血红色舌头左右摇摆着,还不时滴下一些看上去黏乎乎的白色液体。

“啊……”徐景麟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凄厉的声音划过夜空,仿佛被野兽捕捉的猎物临死前的哀鸣,紧接着,他的眼耳口鼻都流出了鲜红色的血液。

徐景麟睁着错愕的双眼,倒在了地上,他被活活地吓死了。

杜撰沮丧地坐在电脑前,他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四十上下,长着三角眼、八字眉,还有点龅牙的其貌不扬的男人,此人却是全市有名的破案能手、刑警队副队长罗培高。

此时罗培高正一言不发地抽着烟。电风扇在两人之间拼命地转着,可是却丝毫不能减缓这屋子里的热度,今年夏天真是太热了。不过杜撰和罗培高仿佛谁也没有在意这些,二人都是死一般的沉默,只有那破旧的电风扇不停地发出“吱吱吱”声音,越听越让人感到烦躁不安。

终于,杜撰开口了:“是我太大意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精明,提前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罗培高依旧一言不发地吸着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表情。

杜撰继续懊恼地说,好像祥林嫂一般:“其实萧慎吾和张佩芸一早在计划这件事的时候就把徐景麟给算计得牢牢的了,张佩芸十分了解徐景麟,清楚地知道在这种状况下徐景麟会有怎样的行为,并且据此安排他们的计划,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要不是这样,徐景麟也不会死。”

罗培高恶狠狠地把烟掐灭,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是啊,我也没有料到他们的计划是如此的周密。”

杜撰苦恼地搔搔头,说:“张佩芸和萧慎吾一开始就做了周密的安排,以应对后面的各种变化。首先是那幅静物画,同样的静物画萧慎吾肯定画了不止一幅,然后用夜光颜料在上面绘上不同的画面。头一幅是从水井里伸出一只鬼手,第二幅的画面嘛,应该是第一幅画面的延伸,比如那个鬼从水井里爬出来之类的,总之应该是十分恐怖骇人的画面。”

说到这里,杜撰瞥了一眼罗培高,后者正若有所思地紧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杜撰只得继续他的独白:“他们的计划是先让徐景麟看到第一幅骇人的画面,企图引发徐景麟的心脏病。计划果然成功了,徐景麟被吓得心脏病发,可是他们没料到徐景麟的惨叫声惊醒了张妈。在此情此景下,为了不引起张妈的怀疑,只能马上打急救电话,徐景麟才因此侥幸地拣了一条命。”

“他们见一计不成,便准备继续实施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即用第二幅画恐吓徐景麟。可是徐景麟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的人物,虽然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妻子就是企图谋害自己的人,可是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书房的门锁了起来。”

“徐景麟找到我的时候,我觉得这样的确能挫败他们的阴谋,书房的门被紧紧地锁住,钥匙只有徐景麟一个人才有,窗户又是从里面反锁的——事发后仔细检查也没有发现闯入的痕迹。虽然窗户上面的墙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最多只能钻进一只老鼠而已。”

杜撰沮丧地说道:“可是我没有想到其实张佩芸和萧慎吾在事前连这点也算计到了,即在书房被锁的前提下,怎么更换壁炉上的那幅画。”

罗培高点点头,说:“这是一起事前策划周密的阴谋,谁又能想到张佩芸和萧慎吾竟是如此狡猾的凶手呢?”

杜撰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罗培高,不过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大意,他垂头丧气地继续说道:“实际上萧慎吾还绘制了一幅特殊的静物画,说它特殊,是因为在这幅画里,把整个画框也画进去了,也就是说,若不仔细看,你会以为这是一幅装上了画框的静物画,而实际上包含整个画框在内,都是一幅静物画。”

“萧慎吾预先把这幅特殊的静物画贴在第一幅画背后的墙面上,以备万一。果然事后徐景麟出自他那谨慎多疑的本性,把书房牢牢地锁了起来。这个时候,萧慎吾预先安排的那幅特殊的静物画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首先萧慎吾趁徐景麟不在家的时候找个借口支开张妈,然后搬来梯子,爬上去,把堵住那个小洞的砖头移开。那个洞口在窗子的上方,也就是说是正对着壁炉的方向。萧慎吾用一根长长的竿子伸进了洞里,小心翼翼地挑下挂在壁炉上的油画,然后将画挑进壁炉里藏起来,在黑夜里,徐景麟是不会注意到黑魆魆的壁炉里其实已经藏了一幅油画的。同样的,徐景麟也不会注意到那墙上的油画是没有画框的,所谓的‘画框’,其实是预先画在油画上的而已。”

“不过这还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真正的高潮还在后面。不知道你注意看现场的照片没有?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徐景麟死时神情惊恐、七窍流血,可是他倒下时所面对的方向却不是那幅油画的方向,而是窗外。”

罗培高不动声色地说:“你是说萧慎吾让张佩芸装鬼,从水井里探出来吓徐景麟?”

杜撰点了点头,说:“极有可能是这样的,光凭一幅画是吓不死徐景麟的,他们从上次的失败中吸取了这个教训,这次让现实和画境结合,终于把心有余悸的徐景麟活活的给吓死了。”

“目前看来,很有可能是这样的。”罗培高想了想,说。

“事后他们只要迅速把墙上的那幅画撕下来藏在身上,再把藏在壁炉里的那幅画挂回去就好了,做完这一切还要不了一分钟。”杜撰叹了口气,说,“一场精心策划,堪称完美的谋杀就这样完成了。”

罗培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又继续抽了起来,边抽边说:“是啊,而且我们还根本无法起诉他们。告他们什么呢?徐景麟是被活活吓死的,即使我们把墙上的那幅画带回去,检测出了上面用夜光颜料画出的恐怖画面,也不能说明什么。萧慎吾只会耸耸肩,说那其实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而已,却没想到把徐景麟活活吓死了。即使萧慎吾承认了这些,他也是不负任何刑事责任的。”

“是啊,调查的结果说明张佩芸和萧慎吾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亲戚关系,可是现在徐景麟已经死了,就是张佩芸和萧慎吾第二天就去办理结婚手续,我们也拿他们丝毫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杜撰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怅然若失地望着窗外,喃喃地说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寄望那句老话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过你真的相信这句话吗?反正我是不信的,说不定张佩芸和萧慎吾在这世界上,活得比我们两个人都还要长咧。”

罗培高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抽着烟,那布满鱼尾纹的眼角好像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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