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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水岸

因为中村律师呼喊自己名字的关系,樱庭贵志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很长的梦中醒来。水原纱纪那张被火光映红的脸仍旧停留在贵志的视线中,贵志开始有点庆幸那只是个梦了。

“一夜没睡,果然还是太累了吧?”中村律师将岩形借给他的车停在了距离东京都警视厅不远的地方,对贵志说道,“下面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如果有我陪同的话,恐怕对于自首的认定会有影响。”

“自首?”贵志的思维还停留在梦中那场疯狂的纵火上面,“我要去自首吗?”

“怎么,睡了一觉后就把自己说过的事全忘了?”中村律师解开安全带,回过头看着贵志,“上车之前你不是答应到这里来自首的吗?”

贵志的目光涣散,中村律师还以为他是没有完全醒来的关系,“不过请放心,我会做你的辩护律师,最顺利的情况下,能帮你争取到——”

“中村先生,您没有在骗我吧?”贵志抱紧手中的盒子,他想起了梦中那个姓石岛的刑警提醒自己的话,“只要把我送进警察局,天岛家的计划就实现了对吗?”

“……你在说什么,樱庭?我现在可是在帮你。”中村律师不明白,贵志为什么直到这时候还要改变主意,“上车前不是你亲口说过的吗,水原纱纪和端村樱,还有天岛秀濑,这三个人的死亡你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你才决定去自首,还拜托我把你送到这里——难道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贵志觉得自己一切的记忆都是模糊的,而且他的确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但他同时也不记得自己从六竹帮的事务所大楼中出来后的一切事情。与岩形浩一握手的那一刻的情境,是贵志头脑中最后能够称得上确切的记忆。

握紧了拳头,贵志发现掌心中的那股触感仍然存在着——刚才那个长长的梦中,只有岩形送给自己的这三发子弹是完全真实的东西。

“……抱歉呢,中村先生,”贵志打开枪盒,将里面那把锃亮的手枪取了出来,“我好像真的把那种事忘记了。”

“喂,别在大街上摆弄那种东西——”中村慌忙地将所有的车窗都关闭上。正午的东京街头行人非常多,不过幸好没人对这辆半旧的丰田车感兴趣。

贵志的样子有点出神,中村律师不知道他到底想起了什么东西。

“这么说,你不想再去警视厅了?”关好窗户后,中村律师问道。

“别误会,中村先生,”贵志摇了摇头,“我肯定会去赎清我自己身上的罪,我只是不想让事情就这样简简单单结束而已。”

“难道你还想让刑警们出来列队迎接吗?”中村律师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当然也不是那种事。中村先生,我只是想在自首之前,想办法见三舟木和彦和久史淳那两个人一面。”贵志打开手枪的保险——当初去营救纱纪的时候,甲贺简单教过他使用枪械的方法,“他们现在就在那栋楼里,对不对?”

“你想要干什么?”中村律师不明白贵志的意思。

“请不要问了,我就是想见他们一面,仅此而已。”贵志握紧手中的枪。刚才中村律师手忙脚乱地关车窗时,贵志已经偷偷将两枚子弹装进了这把枪中。

“怎么?想听他们的忏悔吗?”中村律师知道贵志现在在想什么,“那种事根本不可能。久史还好说,三舟木那个家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甘愿认罪的家伙。”

“中村先生,刚才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贵志没有理会中村的反问,他抬起头自顾自地说道,“在梦中我被警察逮捕了,可能还会被判处死刑,而赶来营救我的人居然是三舟木和彦、久史淳也,以及再一次复活的水原纱纪。”

“——是吗?那还真的是只能在梦中才能发生的事呢。”

“您相信梦吗?中村先生。”贵志低声说着,“在那个梦里,水原纱纪为了救我,选择了原谅那两个人。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我在想,这个梦会不会是纱纪和樱的灵魂所对我讲述的事情呢?”

“那种事怎么——”

“中村先生,我想去见他们,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贵志的态度已经近乎偏执,“我要代替纱纪和樱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值得原谅的人。”

中村律师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但此时的贵志也根本不想退后分毫。

“见到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中村律师继续劝说着,“但一旦见到他们,也就意味着你也被逮捕了,那时候,无论他们是否值得原谅,你又能做什么呢?”

“我知道自己会被逮捕,而且我本来就计划见到他们之后去自首。”贵志很坦然,“中村先生,我从来都没有回避过这种事,但我要想办法在被逮捕或者自首之前见到他们。”

“不可能的,”中村律师摇了摇头,“这可是堂堂东京都警视厅,在你找到他们之前,警察肯定会先发现你。”

“我可以不出现在警察的面前。中村先生,作为律师,您进入警视厅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您先帮我调查出三舟木他们在哪里,再从里面帮我随便打开一扇窗户什么的,剩下的事情我就可以自己去做了。”

“就算那种事很简单,我也不可能帮忙的。”中村律师显然不能赞同贵志的提议,“樱庭,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贵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不过是又增加一条罪名而已。”

“那么很抱歉,”中村律师伸手想要夺下贵志手中的枪,“作为你的律师,我不能允许更不能协助我的委托人继续犯罪。”

“如果这么说的话,你就被解雇了,中村先生。”贵志向后靠了一下,躲开了中村律师的手掌,然后将枪口指向他的额头,“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人质,我命令你带我进入警视厅,找到三舟木和彦和久史淳也,否则我就在你的头上开个洞。”

“别拿一把玩具枪——”

“不是玩具哟,中村先生。”贵志摊开左手手心,那里还留着一颗他特地没装进去的子弹,“这是岩形先生送给我的第二份礼物——一共有三颗子弹,依岩形先生的意思,应该是分给我和那两个家伙一人一颗。不过我并不介意把我的那份用在您身上,毕竟自杀的方法多得是呢。”

“哟,植木老兄,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嘛。”泽村警部支走了正在收拾房间的护士,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对面前这位头上裹满绷带的法医说道,“我正考虑把你的尸体放在哪个冰柜里合适呢,结果你却醒了,唉……”

面对着老友的玩笑话,植木法医一笑置之。

“植木先生,很抱歉来打扰你,送花什么的礼节就先略过了,”安城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们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打伤你的凶手并不是水原纱纪本人;第二,水原纱纪一案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了。”

“基本上?”植木撑着身体勉强坐了起来,“还有没查清楚的地方吗?”

“绝大部分事情都调查清楚了,简单说来,耍出这一系列复活诡计的人是水原纱纪的双胞胎妹妹,名叫宫前樱。”泽村开始扼要地介绍起来,“水原和宫前的亲生父母姓端村,不过这两个人十几年前就已经自杀身亡了。就是这对姓端村的夫妇,在生下两个女儿后,由于贫穷无力抚养,便将她们先后送到了好友宫前家和六本木孤儿院;本来这样就已经相安无事了,但六年前的某一天,由宫前家抚养的双胞胎妹妹偶然间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随后便只身到东京寻找姐姐;在宫前樱找到水原纱纪之前,本地的六竹帮便发现了这两个小女孩身上可以利用的价值,随后在六竹帮的头目岩形浩一的安排下,水原纱纪和宫前樱两人开始了共同扮演‘水原纱纪’一人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现在。说实话,这姐妹俩的确不简单,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们甚至将笔迹和嗓音都磨练成了一致的状态,昨晚发生那样的事之前,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她们姐妹俩和岩形浩一,连六竹帮里和她们朝夕相处的其他成员都不知道这样的事。”

“也就是说,打伤我的那个女孩,是被害者水原纱纪的妹妹?”

“根据调查的结果来看,就是这样,”安城在一旁点了点头,“她们两个是一对双胞胎,再加上刻意的相互模仿,外人很难看出她们之间的区别,这也是她们能够一直伪装成一个人生活的原因。”

“我们找到了那个名叫宫前樱的女孩的住处,”泽村紧接着说道,“从那个小棚屋中采集到的指纹,和燃烧瓶碎片上以及敲晕你的那个椅子上的指纹是一致的,但这些指纹和水原纱纪的指纹却不一致——且不说其他调查结果,单单这一个证据就可以证明一切了。”

“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植木非常不理解这两个女孩为什么要做这种看似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

“恐怕是因为岩形浩一想将她们姐妹俩培养成帮会的工具,”安城继续回答道,“毕竟习得了分身术的人,在这个社会上可以做很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不过那种事要等到她们长大之后才能做,现在她们的作用主要是协助六竹帮藏匿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毕竟她们不是公开的帮会成员,警方也不会轻易想到去一个高中女生的家里调查事件。”泽村接着补充道,“事实上,这样的计划比分身术来得还实在——我们在水原家卧室的床板下面发现了曾经存放过尸体的冰柜;宫前樱住处的地板下也发现了一些散落的毒品粉末和一些慢性毒药。”

植木法医的表情很凝重,他绝对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女孩居然会在背地里做这种事。

“也就是说,搞出这些名堂的始作俑者正是六竹帮的头目岩形浩一——”泽村越说越起劲,好像不把调查处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地吐出来就不甘心一样。

“好了,关于细节,我们可以之后再讨论,”安城适时地阻止了泽村,“以上这些事都是我们从各方证人的口中整理而来的,现在名为真相的拼图就差最后一块了。”

“没错,现在只有一件事还没彻底调查清楚,”泽村再次强调了一遍,“而这也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好了,植木仁一先生,你现在即将作为警方的证人,为我们提供对破案有利的线索,请您认真履行公民义务,不要对所知的事情有任何隐瞒。”

“别说得那么官腔官调的,警部先生。”安城皱了皱眉头,“直接切入正题吧。”

“……是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吧?”植木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猜,你们找不到那具尸体了对不对?”

“就是那样,我们想不通的事情就是,既然那个名叫宫前樱的女孩只是水原纱纪的妹妹,那也就是说水原纱纪并没有真的复活,”泽村探身凑近植木法医的脸,故意摆出一副很恐惧的表情,“——这么一来,真正的水原纱纪的尸体,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空旷的病房里只有这三个人,虽然有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但白色的墙壁依然令房间里的气氛阴冷异常。

“植木先生,如果您当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请务必要告诉我们。”安城也开始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态度。

“是啊,植木老兄,我们只看到了那盘你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录像带,”泽村不顾场合地调侃着,“但是在录像带没拍摄的时间里,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呢?”

植木低头沉思许久,一句话也不说。

“喂,植木老兄,你可是破解这次事件的最后一把钥匙啊,”泽村故意将事态说得很严重,“再细小的事情都没关系,多少请说一些吧。”

“解剖室的门一直都锁着,钥匙也只有我和另外几名法医有……”植木说了一些无关的事情,“不可能是他们中的谁把尸体给偷偷——”

“你的同事们都没有嫌疑的,这一点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请放心吧。”

“那么说,就不可能有人潜入解剖室……”植木咳嗽了两声,“那个女孩的尸体是我亲自放进去的,当时她绝对已经死了……那个从袋子里钻出来的东西——”

“所以说,那是密室?”安城插嘴道。

“……大概就是那样吧。”植木紧紧地闭着眼睛。

“植木老兄,请再认真地想一想,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不经过房门进入解剖室吗?”泽村不厌其烦地追问着。

植木法医的额头渗出了一些汗水,可能是因为绷带缠得太紧的缘故。泽村把毛巾递了过去,植木简单抹了抹自己的脸。

“……有点热吗?要是夏天的话,这屋子肯定很凉快吧?”安城抬头看了看病房里的中央空调,有意无意地说着。

“空调?”植木忽然想到了什么,“喂,泽村,从那种地方应该是可以溜进解剖室的吧?”

“——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泽村的表情非常夸张,他匆忙地拿出记事本,刷拉刷拉地开始写了起来。

“……不过,就算有人能偷偷溜进去伪装尸体,那么原来在袋子里的尸体又哪去了?”植木略有所思地说着,“解剖室应该没有什么能藏下尸体的地方才对……”

“肯定会有那种地方的,”安城的视线仍然没有离开病房里的空调,“尸体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能藏下尸体的地方……”植木躺在床上,比安城更能清楚地观察天花板,“——啊,对了,既然能够进出房间,那么空调管道中就肯定有容纳一个人的空间。泽村,快回去搜查解剖室的空调,那女孩的尸体一定藏在那里。”

泽村没有挪动身子,而是和安城相视着大笑起来。

“喂,我说你们——”还没等植木再次催促两人,安城就起身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福尔摩斯先生,”泽村依然不忘调侃,“事实和您的推理毫无出入,您真的不愧是是盖世神探!”

植木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原来是被面前这两个人耍了一通。

“在空调管道里,我们的确发现了水原纱纪的尸体,”安城向门口唤了一声,两名警员抱着一个大大的花篮走了进来,“原本赤裸身体的尸体被仔细地穿好了衣服,我想宫前樱之所以冒险这么做,就是不想让姐姐的尸体被你解剖吧?”

“喂,泽村,你们不是让我来当证人吗?既然案件都已经调查清楚了,直接告诉我结果不就好了?干吗还要来做这种多余的事!”

“植木老兄,你可千万别冲我发火,这些全都是这个家伙的主意,”泽村指了指安城,“他说如果不让你亲自找出真相的话,恐怕你一辈子都不敢再进解剖室了。”

“现在没关系了吧?植木先生。”安城终于将严肃的表情换成了笑容。

“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倒是你们——”

“——安城,既然植木先生说没关系了,看来我们果然应该把那盘录像带投稿给电视台的灵异视频栏目呢,”泽村扬了扬下巴,“顺便告诉他们不要遮住这家伙的脸,让所有人都看看他跌坐在地上的精彩表情,肯定能提高他们的收视率。”

“——好了,那种事不再提就是了。”植木的语气也终于轻松了一些,“话说回来,这次的案件已经彻底解决了吧?”

“应该可以这么说,”安城接过花篮,端端正正地放在床头柜上,“四个涉案的少年已经逮捕了两个,另一个由于某些原因不幸身亡了,最后一个现在正在前往警视厅自首的路上。”

——贵志在车上熟睡时,中村律师就已经给警视厅打电话说过贵志要自首的事情了。

“另外,天岛集团和六竹帮的事情也借这次机会彻底查清了,一些陈年旧案也都得以顺利解决。”泽村补充道,“总而言之,写出一个漂亮的结案报告应该不是问题。”

“既然这样,作为一名因公负伤的法医,我可以提出一个简单的要求吗?”

“尽管说吧,只要不是料亭那种地方,都没有问题。”

“请不要解剖那女孩的尸体了。”植木诚恳地请求。

“怎么,还在害怕那件事?”

“不是的,”植木摇了摇头,“只是如果已经可以结案的话,就没有必要再解剖了吧?况且那女孩的妹妹那么想保护姐姐的尸体,我们还是别辜负她的期望了吧——对了,有机会的话,能让我见见她吗?打伤我的那个女孩。”

“你是说宫前樱?”泽村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不可思议,“别忘了她可是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能为姐姐做到这种地步的女孩,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植木法医回想着当初在解剖室里见到樱的那一幕,“身上的那些伤口还有脖子上的勒痕,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吧?”

“没错,”安城抱着双手,斜坐在椅子上,“勒痕是用化妆粉涂上去的,但她身上的那些伤口倒的确货真价实。我在警视厅里见到她的时候,大部分的伤口甚至还没有愈合呢。”

——樱从警视厅里逃出来后,就开始改穿长款的牛仔裤和休闲外套,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校服已经穿在了姐姐纱纪的身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隐藏身上的这些伤口。

“她现在就在警视厅?”

“是啊,就在警视厅。”安城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了。”

“樱庭,不要冲动!”已经被逼到副驾驶位置上的中村律师徒劳地劝告着几近疯狂的贵志,“那边是警视厅,容不得你乱来!”

“既然中村先生不想帮我的话,那只要我们一起冲进去就好了。”贵志模仿着电影里的动作,将老旧的丰田车缓缓开动,“——放心,我会注意不撞到人的。”

情绪激动的贵志直接将油门踏板踩到了最下面,发动机猛地轰鸣起来。距离的限制并没能让车速提升很高,但也足够冲上警视厅前面那段缓缓的台阶了。

贵志恐怕是想驾车直接冲进警视厅大门,然后趁乱上楼去寻找和彦和淳也两人。中村律师很想告诉他这样的计划是根本不可行的,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说那种话的时间。

“住手啊!樱庭!”因为没时间再多说什么了,中村律师直接伸手拉起了刹车杆。不知所措的贵志只顾着猛打方向盘,整辆车一下子歪着滑了出去,随即轮胎的侧面卡在了台阶上,然后翻滚着飞向警视厅的大门。

中村律师和贵志只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都再也没办法控制这只轰鸣的钢铁野兽。

门口的刑警们则完全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汽车已经冲破玻璃大门,倒扣在了一楼的大厅中。

各个部门的刑警从四面八方拥入大厅,破损的大门也被把守住了,整个警视厅已经处于水泄不通的状态,樱庭贵志终于以一种难以令人接受的方式,结束了他在外逃亡的行程。

中村律师满头鲜血地从车里爬了出来,但因为无法站稳,又立刻坐倒在了地上。不明就里的刑警们上前控制住了中村律师,中村却不顾警察的阻拦,挣扎着指着汽车的方向。

——樱庭贵志还在里面……

中村律师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但脖子上被碎玻璃刮伤的伤口却令他在每一次尝试之后都感觉到剧痛,最终,中村律师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刑警们却会意地绕到了车的另一边,昏迷不醒的贵志正卡在座椅和变形的方向盘之间,一动也不能动。老式汽车并没有安全气囊,看样子贵志也受伤不轻。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大厅乱作一团。

“别管那么多,先把他弄出来!”一名稍年长的刑警下令道——这些刑警并不是水原纱纪一案调查组的成员,所以自然不会认识樱庭贵志。

由于是先受到撞击的缘故,贵志这一边的车门变形得很厉害,副驾驶的车门尽管可以打开,但从那边根本没办法把卡在方向盘里的贵志拉出来。

即使有数名刑警的搀扶。中村律师最后也没能直起身体,失血过多的他已经处于了半昏迷的状态。几名刑警一边用手帕按住中村律师身上的伤口,一边急急忙忙地呼叫着救护车。

汽油的味道弥散开来,这辆车的油箱肯定是被撞漏了。

“大家小心不要弄出火星,会引燃汽油的!”下令者依然是那个年长的刑警。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到大厅中,有人已经准备好了灭火器;更多的人则是围在汽车周围,寻找着把车内那名少年救出来的办法。

……贵志,快醒醒。

朦胧中的贵志,似乎听到了两个女孩呼唤自己的声音。

……贵志,我是纱纪啊——两名女孩同时说道。

贵志的眼前一片黑暗,想要活动身体也根本不可能。

……你不是答应我要替我报仇吗?现在怎么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了?

……对不起,纱纪;对不起,樱……不过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话,我就能见到你们了。贵志在心中这样回答着。

两名女孩不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贵志身边弥散开来的汽油味道。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烈,贵志觉得自己是被浸泡在了一片汽油的海洋中。

——既然不能替姐姐报仇的话,那么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樱庭,还记得你把我扔在了那条脏兮兮的小巷子中吗?樱庭,这是你应该受到的惩罚。

女孩的声音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两个人的声音并没有重叠出一样的内容。依然是一片朦胧中,贵志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身穿粉色校服的身影,那两个影子的手中拿着两根熊熊燃烧的火把。

——永别了,樱庭贵志。

两个一模一样的嗓音再次重叠在了一起。

贵志想大声呼喊,但喉咙却沙哑得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个影子同时将火把扔向了贵志,一瞬间,贵志觉得整个宇宙都燃烧了起来。

“啊——”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贵志不由得惨叫起来。在自己凄惨的声音下,贵志发现燃烧的宇宙裂开了一条缺口,这缺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明亮,直到取代了整片火焰。

“喂,他醒了!”就在众人准备把汽车翻过来时,一名刑警大叫道,“他醒了!”

已经有人认出了车内的少年就是水原纱纪一案最后的关系人樱庭贵志;正在医院探病的泽村警部也已经接到了报告,正在全速赶回警视厅的路上。

贵志勉强睁开了眼睛,不过遍及全身的疼痛仍然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喂,能从那边爬出来吗?”有人指了指副驾驶座位方向。

贵志已经清醒了大半,他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问话的刑警又将问题问了一遍,贵志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忍着剧痛挪动身体,试图从左侧爬出来。

刑警们帮助贵志撑着车体,贵志吃力地挪动身体爬了出来。

满身鲜血的贵志起初也是无法站稳,但他并没有像中村律师一样倒在地上,而是勉强地坚持着。背对着身后的刑警们,贵志在考虑着下一步的计划。

“樱庭贵志,你已经被逮捕了。”案件调查组的刑警走向贵志,“不过请放心,我们会先把你送到医院治疗,等你痊愈后,请跟我们好好讲一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铐的清脆响声在贵志的背后响起,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无路可退了。

“对不起……在被逮捕之前,我还有一些事必须要完成。”贵志回过身,举起了一直握在手里的枪,“请不要妨碍我。”

汽油已经淌满了大厅的地面,现在只要贵志对着汽车开上一枪,这里就会在剧烈的爆炸之后陷入一片火海。

——贵志正打算这样去做。

“请放下枪,”刑警试图稳定贵志的情绪,“我们不想伤害你,也请你不要伤害任何人。”

“别过来!”狰狞的脸上满是鲜血,贵志此时既像是穷途的武士,又像是愤怒的恶魔。

面对着枪口,拿着手铐的刑警不敢再近身,不过这位刑警不知道的是,其实贵志瞄准的根本就不是他。就在贵志马上就要扣动扳机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不过,这次的声音既不是中村律师,更不是已经死去的纱纪和樱所造成的幻听。

“小贵——”

“贵志!”

慈祥与严厉的呼唤声交替地响起,从小时候开始就曾经无数次听到过的声音,本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但这一次,贵志却像中了魔法一样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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