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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奎因警官睡过了头。星期二早上9点45分,他就像匹起跑慢了的马被陡然鞭挞了一样,慌慌张张地冲出房门,可是当他看到和埃勒里一起喝咖啡的人后,他放慢了脚步,走到餐桌旁时,步伐已经不疾不徐了。

“瞧,是谁来了,”探长满面笑容,“早啊,麦凯尔。”

“早,警官,”吉米·麦凯尔说,“准备上屠宰场了?”

“唉!”警官叹了口气,“我想我得先喝一两口摩卡咖啡,清醒一下。”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早,儿子。”

“早,早,”埃勒里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伸手去拿咖啡壶,“吉米带了报纸来。”

“现在还有人看吗?”

“卡扎利斯的访问。”

“噢?”

“‘温和却坚定地保持中立,平静的声音和有条不紊、清晰透辟的阐述。我们不作任何承诺。即使如此,却令人不得不慑服于他锐利双眼下那只操刀的手。’市长一定高兴地飞上第十一重天了。”

“只有七重吧?”吉米·麦凯尔说。

“埃及的宇宙观和我们不一样,吉米。而且,卡扎利斯看来也有一种像法老王一般的气质。‘士兵们,我正从这些有4000年历史的金字塔上俯瞰你们。’”

“听起来像拿破仑。”

“像拿破仑在埃及。卡扎利斯是大家的润喉糖浆,对鼓舞士气再好不过。”

“别理他,”警官咧嘴一笑,一边看着报纸,“你说不过他的……说真的,这帖药倒挺不错的。你不干记者了,麦凯尔?昨天在那一群扒粪的家伙中间没见着你。”

“理查森那件案子吗?”吉米好像在隐瞒着什么,“昨天是劳动节,那是我的节日,我奉行不渝。”

“放假去了吗?”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埃勒里说,“还是你在值勤,吉米?”

“可以这么说。”

“你和赛莱斯特·菲利普斯约会去了。”

吉米大笑:“而且不只昨天呢。这真是一段甜蜜时光,这都归功于你派给我这个有趣的任务,亲爱的长官,你应该当我们的市政新闻编辑。”

“这么说,你俩处得很好。”

“还凑合吧,”吉米说,“反正要互相包容嘛。”

“她是个好女孩,”警官点头说,“儿子,这咖啡怎么和续杯的一样难喝!”

“可以谈谈吗,吉米?”

“啊,这已经变成我最喜欢的话题了。”

“大家都再喝一杯吧。”埃勒里亲切地为大家斟咖啡。

“我不明白你们这两个巫医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吉米说,“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我被叫做‘偶像终结者麦凯尔’而且专攻女性偶像。可是,我非常乐意向两位报告,这位小姐真是出污泥而不染。”他用指尖摸了摸杯子,“绝不是开玩笑的,我真觉得自己像个卑鄙的盯梢似的。”

“盯梢的可不好做啊,”埃勒里说,“介意为我们逐项说明本调查对象的美德吗?就你所发现的?”

“怎么说好呢?这女孩长得漂亮,人也聪明,个性又好,胆识也够,同时也有野心……”

“有野心?”

“赛莱斯特想再回去上大学。你知道,她为了照顾西蒙,大一的时候就休学了,也就是西蒙的母亲去世的时候……”

“西蒙的母亲?”埃勒里整着眉头,“听你这么说,好像西蒙和赛莱斯特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赛莱斯特不是菲利普斯太太的女儿?”

“你说她们两个不是亲姊妹?”警官的杯盘碰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吉米·麦凯尔看看这个奎因,又看看另一个奎因。他把椅子往后一推:“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喜欢做这种事,”他说,“事实上,我他妈清楚得很,我不喜欢。”

“怎么了,吉米?有什么不对吗?”

“我还等你告诉我呢!”

“可是,我没什么好告诉你的,”埃勒里说,“我请你尽你所能地去调查赛莱斯特,如果我们能得到有关她的一些新情况……”

“有关她的?”

“我是说,得到有关她的一些原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怎么了,你的表现很称职啊!”

“屁话少放,你这个他妈的侦探!”

“吉米,坐下来。”

“我要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干嘛突然火气这么大?”奎因警官大吼道,“你们都给我好好想想……”

“想想,”吉米突然坐下,“没什么好想的。西蒙是赛莱斯特隔了三层的远房表亲,反正就是那类的亲戚。赛莱斯特的父母在一场瓦斯爆炸意外中双亡。菲利普斯太太是她在纽约唯一的亲戚,所以就收留了她。事情就是这样。菲利普斯太太去世后,赛莱斯特就担负起照顾西蒙的工作。她们向来情同姊妹。我认识很多亲生姊妹,谁都没有像赛莱斯特那样付出!”

“即使不用那种暖昧的语气,”埃勒里说,“我也知道。”

“什么?”

“继续说下去,吉米。”

“她想念大学想疯了。菲利普斯太太过世而她不得不休学时,她简直像死了半个人似的。看看那个女孩读的书!都是很有深度的东西,哲学、心理学……你知道吗,她知道的东西比我还多,亏我还有一张用汗水、石油和在商场尔虞我诈换来的普林斯顿大学的文凭。现在,西蒙死了,她可以重新过她自己的生活,重返校园,改变自己。这个礼拜她就要去华盛顿广场学院注册读秋季班,她想读个人文学位,主修英文和哲学,以后她还想念研究生,未来想教书。”

“她一定对此梦寐以求,才为自己制定了一个以读夜校来实现的计划。”

“夜校?谁提到夜校了?”

“在这个社会,经济仍然是一个折磨人的问题,吉米。还是说,”埃勒里愉快地说,“你打算要帮她解决这个负担?”

“嗯,”警官眨眨眼睛,“那个问题和主题不相关,不值得,而且也不关我们的事。”

吉米紧抓着桌沿:“你们这两个无聊的人是不是在暗示论讨……”

“没有,没有,吉米,这是牧师的事,当然啦。”

“哦,嗯……你们不要把我扯进去。”他帅气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戒备。

“她总不能白天又当模特儿又上大学吧,吉米。”埃勒里说。

“她要辞掉那个工作。”

“真的?”警官说。

“嗯,”埃勒里说,“原来她找到了一个晚上上班的工作。”

“她根本就没有找工作!”

“恐怕,”埃勒里假装可怜地说,“我是什么地方听漏了。没找工作?那她要怎么养活自己?”

“用西蒙的储蓄啊!”此刻吉米几乎已经是在吼叫了。

“储蓄?”

“什么?嗯……吉米,什么储蓄?”警官问。

“听好。”吉米满肚子火,“你派了个肮脏差事给我去办,我办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完全不知道。但是,看在你是重要部门里的大人物,奎因,我要你告诉我,现在你们知道我找到了这些线索,然后呢?真能有什么帮助吗?”

“只有真相才能有所帮助。”

“听起来怎么那么深奥,我怀疑你们在耍诈。”

“麦凯尔。”奎因警官脸色沉了下来,“我手下有很多人在办这个案子,我自己也忙得焦头烂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西蒙·菲利普斯除了能忙得人腰酸背痛外,还能有遗产留给别人,为什么赛莱斯特没告诉我们?”

“她也是在上个星期才发现的,而且这跟谋杀案没有关系!”

“发现?”埃勒里低声说,“在哪儿发现?”

“在她整理西蒙东西的时候。有一个木制的老台钟,法国造的,好像是传家之宝什么的,已经有十年不能走了,可是西蒙不准赛莱斯特拿去修,一直都放在她床上方的一个架子上。嗯,上星期赛莱斯特把它拿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手一滑掉到地上去,结果钟就像鸡蛋一样破了,她在里面发现一大捆钞票,用一条旧橡皮筋绑着。”

“钱?我以为西蒙……”

“赛莱斯特也是这么认为。钱是西蒙的父亲留下来的。里面有一张字条,是他的笔迹,和钞票绑在一块儿。根据字条上的日期,那是他要自杀之前才写的。他在1929年股票崩盘破产的时候从仅余下的钱内拿出了一万元,留给他太太的。”

“赛莱斯特完全不知道吗?”

“菲利普斯太太和西蒙从没跟她提过。大部分的钱都还在,大概有8600元左右。赛莱斯特猜那少掉的1400元可能是从前菲利普斯太太对西蒙的病还抱着希望时,拿去付医生的账单了。西蒙当然知道这笔钱,因为每次只要赛莱斯特走近那座钟,她就会发脾气。好了,现在这笔钱是赛莱斯特的了,她至少可以过一阵子舒服日子。这就是她伟大的秘密。”吉米扬起下巴说,“这个故事给我们的教训是——如果你问我的话——不论有没有残废,反正西蒙是个超级无品的人。想想看,让那个可怜的女孩住在像加尔各答贫民窟那样的地方照顾她,每天忙断了腿辛苦养活她们两个人,而这段期间,西蒙却私下藏了将近9000元钱!她藏那笔钱做什么?准备参加中学毕业舞会的时候用吗?……怎么了?你们的表情怎么那么严肃?”

“你的看法如何,爸?”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埃勒里,那都是一个动机。”

“动机?”吉米说。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能找到的第一个动机。”警官走到窗边,神色凝重。

吉米·麦凯尔开始放声大笑,可是马上就停下来。

“我怀疑上星期她来这里的时候,”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也有什么动机。”

“赛莱斯特吗?”

埃勒里没有答腔。

“我知道了,”吉米说,“这是从威尔斯的科幻小说里跑出来的情节。一种无名气体从太空渗进了地球大气层,地球上每个人都濒死发狂,包括伟大的埃勒里·奎因。你忘了吗,奎因?”他咆哮,“她来这里是为了帮你找到杀害西蒙的凶手!”

“可是,现在我们发现被害者并不是她的亲姐姐,而且多年来刻意折磨她。”

“天哪!我需要空气,温馨、正常的空气!”

“我并不是说她一定就是凶手,吉米,可是,就这个证据来看,你敢说凶手一定不是她吗?”

“我他妈的当然敢!她和原来的我一样纯洁无邪,一直到今天早上我不小心闯进这个西伯利亚风化区受到污染为止!更何况,我以为你是要找怪猫——那个勒死七个人的凶手!”

“埃勒里。”奎因警官回到桌边来。显然他在内心与自己作了一番挣扎、辩论,而且还不知孰胜孰败,“不可能的,不可能是那个女孩子。”

“这里总算有人还像个人,”吉米大叫着,“至少他还有一根脚趾是清醒的!”

埃勒里则始终瞪着已经变冷的咖啡。

“吉米,你有没有听说过多重谋杀的ABC理论?”

“什么理论?”

“X要杀D,X的动机不明显,但是如果他用平常的方式去杀D,警方的调查最后仍会发现唯一的,或者说最可能有动机去杀D的X。所以X的问题是要怎样杀D,同时不凸显他的动机。X知道,要达到这个目的的一个方法,就是利用其他的谋杀案来做谋杀D的烟幕,也就是说,故意用相同的手段先犯下其他多起谋杀案,使它们看起来像一系列相关的凶杀案。因此,X会先去谋杀A,B还有C……这些全是无辜的人,和他没有丝毫关联;然后到某个适当的时机,他才去谋杀D。

“这样做的效果,就是让D的谋杀案看起来只像是连环谋杀案里的一环。警方不会单单去寻找有动机杀D的人,他们只会寻找有动机要把A,B,C,D一个个杀掉的人。但是因为X根本没有杀A,B和C的动机,所以他杀D的动机,就会被忽视,或根本不予理会。我只是要告诉你,至少有这个理论存在。”

“侦探速成秘诀——”吉米·麦凯尔说,“在一系列谋杀当中,有动机杀最后一名被害者的,就是凶手。我这钱还省着打针呢。”

“这倒不尽然,”埃勒里说,“一点儿也不见怪,X比你我想象的精明多了。他明白,如果在可能把他定罪的那一件谋杀案上就此罢手,仍会使那件谋杀案特别引人注意,于是他想藉系列谋杀来加以避免。所以,X把有关联的D谋杀之后,又继续进行无关联的E,F和G的谋杀,如果有必要的话,可能还有H和I和J。他可能会继续滥杀无辜,直到他觉得他那个最重要的谋杀动机可以成功地被排除。”

“哇,我终于挣脱出深奥的语言丛林,”吉米咧嘴一笑,“现在我懂了。这个23岁、戴了面具的母猩猩,是个人面恶魔,勒死艾伯内希、史密斯、欧莱利和莫妮卡,为的就是要把她残废的西蒙表姐干掉,把这个案子夹进那个谋杀三明治里面,以掩人耳目。奎因,你最近有没有找个好医生检查一下?”

“赛莱斯特为西蒙奉献了五年的生命,”埃勒里仍耐着性子继续说,“未来,可能需要牺牲更多,还要多少年?10年?20年?西蒙有可能一直活下去。显然,赛莱斯特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西蒙的病历上从没有出现褥疮,而这种病人要不得褥疮,绝对需要长时间细心的照料。

“但是赛莱斯特渴望自己能有成就,她想要摆脱这个因为西蒙及令她觉得无生趣、处处受限的环境。而且,赛莱斯特年轻、漂亮、充满活力,和西蒙住在一起,她的感情生活也受到限制。然后,有一天晚上,不是上星期,而是,比方说5月的时候,赛莱斯特发现一笔为数不少的钱,是西蒙这些年来一直隐瞒着的。如果能拥有这笔钱,有好长一段时间,赛莱斯特就可以实现她的梦想。只有一件事阻碍她拥有以及使用这笔钱,那就是她的表姐,西蒙。她不忍心抛弃一个无助的残废……”

“所以就杀了她,”吉米抿着嘴笑了,“和其他六个家伙。”

“当然,我们需假设一个有混淆动机需要的人,而且人格……”

“别扯得太远了,奎因,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再次审查你的看法,你需要的是动大手术,而且要从头开始!”

“吉米,我并没说就是赛莱斯特杀了西蒙和其他六个人,我连类似的意思都没有,我只是把已知的事实用一种可能的方式拼凑在一起。这个杀戮场现在已经有七个人遇害,而且后续可能还会有更多人,你能因为她又年轻又迷人就要我忽视赛莱斯特涉嫌的可能吗?”

“迷人?如果你对赛莱斯特的‘假设’属实,她就是个疯子。”

“去读一下精神科的名医生艾德华·卡扎利斯昨天接受访问时所讲的话。疯子,尤指那种极易蒙骗人的那一类型——正是这位名医师所要寻找的。我不得不说,他的看法非常具有说服力。”

“我就是那种疯子,”吉米咬牙切齿地说,“理智只能控制到目前这种程度。等着瞧!”他扑向餐桌,好像它是游泳池一样。

可是,幸好埃勒里已经早一步站起来,身子一闪,吉米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溅了一脸的咖啡。

“这样做太傻了吧,吉米。你没事吧?”

“放开我,你这种践踏别人人格的小人!”吉米大声嚷嚷,双手愤怒地在空中舞动。

“当心点儿,小子。”警官伸出手来扶住他的臂膀,“你可能读了太多埃勒里的小说。”

吉米甩开警官的手,面无血色。

“奎因,你去找别人干你的勾当吧,我不干了。而且,我还要告诉赛莱斯特她面临的危险。没错,我要跟她说我是怎么被你骗来收集垃圾的!如果从今而后她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倒胃口,那也是我活该!”

“不要这样,吉米。”

“为什么不要?”

“我们之前说好的。”

“拿出白纸黑字来啊!你以为你收买了什么?我的灵魂吗?”

“没人逼你做这件事,吉米,是你自告奋勇来找我的,在条件都说得一清二楚的情况下我才接受的,记得吗,吉米?”

吉米对他怒目而视。

“虽然只有千兆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还是要请你冷静一点儿,不要泄漏出去好吗?”

“你知道你在要求我做什么吗?”

“遵守诺言。”

“我爱上她了。”

“噢,”埃勒里说,“那可糟了。”

警官大叫:“这么快?”

吉米大笑:“警官,在你们那个时代,这种事都有人帮你们计时吗?”

“吉米,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时门铃响起。奎因父子两人面面相觑。

“谁?”警官大叫。

“赛莱斯特·菲利普斯。”

麦凯尔像鹏鸟飞扑猎物一样,抢上前去开门。

“吉米,你没告诉我你……”他欣长的手臂揽住她。

“吉米!”她笑着想要挣脱。

“我要你成为最后一个听人这样说的人……”吉米·麦凯尔嚷着,“我爱你。”

“吉米,什么……”

他狠狠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随即飞奔下楼。

“请进,赛莱斯特,”埃勒里说。

赛莱斯特满面通红。她走进来,一只手慌乱地翻找她的粉盒。她的口红被沾去了一些,她不住地盯着镜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吉米醉了吗?怎么一早就这个样子?”她笑得有点儿尴尬,而且——埃勒里心想——看起来有点害怕。

“看起来,”警官说,“他似乎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你说是不是,埃勒里?”

“我看,已经构成妨碍他人安宁的罪了。”

“好吧,”赛莱斯特边笑边补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今天早上的穿着不再那么时髦,不过衣服是新的,她自己的——埃勒里想——用西蒙的钱买的。

“波斯特布小姐没有讨论过这种状况,我想有机会吉米会对我解释的。”

“坐吧,菲利普斯小姐,请坐。”警官说。

“谢谢,可是,他怎么了?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出什么事了吗?”

“我第一次告诉一个女孩子我爱她的时候,竟然拿她老爸最好的一顶礼帽猛打摺。埃勒里,你今天早上约了菲利普斯小姐吗?”

“没有。”

“你跟我说过,如果有事情的话可以来找你,奎因先生。”她的黑眼睛蒙上一丝不安的神色。“你为什么要我尽可能地调查吉米·麦凯尔?”

“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赛莱斯特?”

她垂下眼睛,看着修剪整齐的指甲。

“好了,埃勒里,不要年纪轻轻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警官亲切地说,“一个吻可以抹消所有的约定。怎么了,菲利普斯小姐,这个任务其实没那么神秘。吉米·麦凯尔是个记者,他有可能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刺探怪猫案的内幕,然后跑个独家新闻,而不是像他所讲的,只是因为他姐姐也是受害者的个人理由。我们必须要确定这个。你觉得他没问题吗?”

“他确实非常诚实,如果你们担心的是这个……”

“好,那不就结了吗,是不是?”警官满脸笑容。

“既然你来了,赛莱斯特,”埃勒里说,“不妨就聊一聊吧。”

“除了上星期吉米已经告诉过你们的事,我实在没什么好补充的。他和他父亲一向不和,自从他退伍以后,他们几乎不讲话,因为吉米坚持要过自己的生活,他还真是每星期付他父亲17元当房租。”赛莱斯特咯咯地笑,“吉米说,一旦律师处理完繁复的法律程序后,他就要改付75元。”

“律师?”

“哦,就是有关他外祖父那笔财产的事。”

“他的外祖父,”警官说,“等等,让我想想,那是……”

“是麦凯尔太太的父亲,警官。他是个很有钱的人,在吉米13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吉米和他姐姐是他仅有的外孙。他把一笔财产用信托的方式留给他们,等他们满30岁的时候就可以开始从那笔信托中领钱了。莫妮卡那份已经领了七年了,不过,吉米还要再等五年左右才能开始支领,但有一个情况例外——吉米现在就是碰到这种情况——根据他外祖父的遗嘱,如果两个孙儿中有一个死了,所有的财产,本金加利息收入,都会立刻归活着的那一个人所有。全部财产大概价值几百万元。吉米对整件事觉得很不舒服,我的意思是,那些财产落到他手中的原因,是因为莫妮卡不幸遇难……你们怎么了?”

埃勒里看着他父亲:“怎么会漏掉这个消息?”

“我不知道。麦凯尔家没有人提过这笔外来的信托基金,当然,我们终究还是会发现的。”

“发现什么?”赛莱斯特神色优虑地问。

两个男人都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埃勒里说,“莫妮卡·麦凯尔的死,对她靠跑新闻来养活自己的弟弟而言,是一笔财富。在我们这种令人沮丧的行业里,赛莱斯特,这叫做‘动机’。”

“动机!”

愤怒把她整个人从头改变,那种改变始于内心深处,像能量从炸药的正中心先微量释放,然后全面爆炸。赛莱斯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埃勒里感觉到她的指甲攫住他,心里竟荒谬地想着,这不跟猫一样吗?

“你们利用我陷害他!”

她不停地尖叫,埃勒里抓住她张牙舞爪的双手,警官也很快地从后面阻止她。

“你以为吉米会做那种事!你竟敢这么想!我要跟他讲!”

她一边哭,一边转身跑了出去。

赛莱斯特用力推开前门飞奔而出的时候,他们看到吉米正好从旁边地下室走了出来。不知吉米说了什么,她转身一看到他,就跑下楼梯扑倒在他怀里,不停地哭,一边还讲个不停。等她停下来,他镇定地跟她说了一些话,她听了之后,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

然后,一辆计程车看到他们招手后,停在人行道旁边,吉米打开门让赛莱斯特先进去,之后他也上了车,接着,计程车就开走了。

“实验结束,”埃勒里叹了口气,“或者说,才刚开始。”

奎因警官咕哝着说:“你相信你跟麦凯尔说的那套ABC和D跟X的歪论吗?”

“有可能啊。”

“会有人犯下七件谋杀案,只为了其中有干系的一件,而其他都只是烟幕?”

“有可能。”

“我当然知道有可能,我是问你相不相信!”

“如果有一个人和七件谋杀案中的一件有关,你敢保证其他几件一定不是他干的吗?”

警官耸了耸肩膀。

埃勒里把一条脏手帕丢到了沙发上去。

“就拿赛莱斯特和吉米来说好了,他们两人找上门来的方式,从逻辑上来说已经构成可疑的条件。而且,他们彼此透露不利于对方消息时那一副无辜、无私的样子,更加深他们的可疑程度。即使如此,我仍然愿意继续相信——我不相信怪猫就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个。不,这里面有一个逻辑上说不通的地方,也许,”埃勒里说,“也许我脑袋太久没用,已经生锈了。你认为呢?”

“你还没有说服你自己。”

“你呢?”

“问我之前你自己先回答!”

“也许我就是在问我自己呀!”

警官伸手去拿他的帽子,板着脸,说:“我到下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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