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An imals in the closed room
第四节
“如果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脱逃的路径或藏匿的地点,代表一开始把人当成前提是错的。虽然麝香猫不是猫,但足以让我联想到查尔斯。而小熊身上的痕迹看起来也像是爪痕。”
查尔斯感觉很舒服地在咖啡师侧坐的腿上缩成一团,她边跟我说明边抚摸着它的背。
“这么说来,我一开始也曾想到呢!总觉得它看起来像在哪里跟其他熊经历过生死决斗。不过,查尔斯究竟是怎么跑进这房间的?”
“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个吧。”
她指着放在床旁边的托特包说。它一直维持倒下来的状态,露出咖啡师部分制服。
“它钻到包包里面后,就被我带到这里来了吗?”
“我在塔列兰换好衣服,在进去厕所的这段时间,暂时把托特包放在地上。当时青山先生您在店外,叔叔又是那副德行,所以才没人发现查尔斯钻进包包里吧。”
“而且凭提着的重量也分不出来,对吧?”
“上周查尔斯量体重的时候,大约一千五百公克。它才五个月大,兽医也认为它很健康。”
一千五百公克啊。我试着回想自己以重量为单位购买咖啡豆时的感觉。和其他随身物品一起提的时候,我曾经觉得有点重吗——这么细微的重量变化,或许根本不会察觉到。
“如果包包是空的,可能还会发现,但那个包包原本就有一定的重量……而且刚才由青山先生帮我提,我几乎没有碰到那个包包。”
“这样啊,让我提的话我当然分不出来。所以,查尔斯在我们去便利商店的时候攻击了礼物包裹里的熊啰?”
“它在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察觉到动静,抬头往上一看,竟然有个礼物包裹自己动了起来……也不能怪小猫会发动攻击呢!”我也跟着她笑了起来。“一直挤在又窄又暗的包包里,可能也让它的情绪变得比较暴躁吧。它大闹一场之后气也消了,就逃进壁橱里睡着了。”
查尔斯现在也还在睡。虽然说跟饲主很像,但我觉得像错地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它还真安分呢!不仅整个包包在晃动时没有激烈挣扎,连叫都没叫一声。”
“可能被雨声或公交车的引擎声盖过了……”
她回答得有些迟疑,似乎连自己也不太相信。
“只要它稍微动一下,我就会发现了。是突然觉得想睡吗?明明我们要离开咖啡店前它还很有精神地吃着猫粮。”
“——查尔斯在吃猫粮?”
我不懂咖啡师为何皱眉。
“因为是猫,当然会吃猫粮吧?你没听见它咀嚼的声音吗?”
“这个嘛,我不记得了……但我只会在固定的时间给查尔斯固定的猫粮。我看到它把白天的份吃完了,店里当时应该没有猫粮才对。”
咖啡师苦思了一会儿,便看着查尔斯,严肃地低语道:
“说不定是我害的。”
“美星小姐害的?”
“查尔斯啃咬的东西,会不会是其中一样我经常带在身上的药呢?听说我上次昏倒的时候,那些药从叔叔丢的小包包飞出来,散落在地上。然后查尔斯把当时没捡到的药当成猫粮吃下去了。”
我“啊”了一声,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不过,那已经是将近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吧?你们店里应该打扫得很干净,不太可能让药一直留在地上吧?”
“一定是滚到柜子下或其他地方了。结果被今天趴在地上找零钱的爷爷拨了出来。”
“哦,原来如此……开给人吃的药对猫也有效啊。”
“这我不太清楚,但我曾经听过有人开例如烦宁(Diazepam)这种除了给精神病患或有癫痫症状的病人服用的药给猫当镇定剂服用,在国外,这好像也是有名的安眠药。虽然应该不是每只猫都会有同样的药效,但其中也有服用后陷入熟睡的猫。”
她的手在小猫的背上停留了一阵子,最后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说:
“它到现在还是睡得这么熟,让我很担心。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送它去兽医院看看吧!”
“这么做或许比较好,等到出事就来不及了。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感谢您的好意,但要是咖啡的风味流失就太可惜了,请您先品尝猴子咖啡吧。”
我完全忘了猴子咖啡。“那你怎么办?”
“确定查尔斯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虽然觉得十分可惜,”咖啡师露出有些落寞的微笑。“但我还是期待您品尝后的感想。”
虽然觉得有点可怜,但或许比抱在手上还稳固,所以一样把查尔斯放进来我家时提的托特包里。咖啡师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用自己的衣服垫在底下,当作猫的睡铺。
“不会很难扛吗?感觉很重耶。”
“没问题,比来这里的时候轻很多。”
她这么回答后,就把刚才从托特包里拿出来正方形扁平箱子交给我。长宽约四十公分,亮黄色的包装纸上印有心暖商店的标志。
“呃,这个是什么?”
“方才我正想说出口时,被您打断了,其实我当时觉得很有趣,因为我也打算在今天送您赔礼。”
在吓了一跳后,我几乎是反射性地确认起箱子的内容物。
我送她的赔礼是因为我叫咖啡师“你这家伙”,而她则是为了替藻川先生违背道德的行为向我道歉。我们在同一天做了必须道歉的事,最后也选在同一天赔罪。不过这似乎并不全是单纯的偶然。
“我知道您没有这东西之后,就买了它,打算放在塔列兰,但毕竟距离当天已经有一段时间,所以在确定您现在还没买之后,就一直想把它送给您。”
“你是为了送我礼物才到我家?”
“我对猴子咖啡很有兴趣,也的确把它当成借口。否则在男人家里和对方独处……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
咖啡师愈说愈小声,我一看才发现她的脸颊泛着红晕。虽觉得她怎么事到如今还在说这个,但总之,我们俩都把“切间美星来我家”当成向对方赔礼的好机会。完全就是两个可笑的计划所演出的一场闹剧。
“我赶快带查尔斯去看兽医了。今天突然到您家打扰,真的很不好意思。”
咖啡师迅速地把查尔斯放进包包里,然后站了起来。
“我才要跟你道谢呢!我会好好把玩你送的礼物的。我的赔礼就下次再找机会送你吧。”
“这怎么好意思,毕竟弄坏礼物的是查尔斯嘛。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噢。”
看到咖啡师轻柔地对我微笑,我觉得心脏好像被紧紧地抓住了。
“——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害怕。”
我不知不觉地对着打开大门的背影说道。
“会想要接近一个人,不是因为允许对方接近自己,才想要求回报。除此之外,如果还有什么东西会让你感到害怕的话,虽然我可能不太可靠,但我一定会保护你……”
她回头看着我的表情相当认真,脸颊的红晕感觉比刚才更明显了。
我也被她的情绪影响。“我、我所谓的保护你,是指你煮的咖啡的味道啦。如果以后喝不到了,我会很失望的。”
“跟吃了糯米团子后就变成同伴的猴子一样,对吧?不过,还是谢谢您的好意。”
咖啡师在最后又莞尔一笑,接着便离开了房间,留下送给我作为赔礼的电子标靶。
我想,那时充斥在我心中的,应该是过度的安心吧!
胡内波和的出现在我们脑中种下了充满压迫感的恐怖。让美星咖啡师如此恐惧的原因,便是持续折磨她长达四年之久的恶意,在克服恐惧的时候,脑里当然会闪过那些念头。对她来说,和异性交心就代表必须一直与那种恐怖共处。
但是,聪明的咖啡师所害怕的入侵者,其真实身份只是单纯的幻想。唉,老实说,我原本以为事情没这么简单,没想到在难以理解的现象背后,其实只是躲着一只小猫罢了。
与把毫无关系的事情牵连进来的不好预感一样,一个放心的情绪似乎也会扩散影响到各个层面。当我晚上接到电话,得知查尔斯平安无事时,或许不只是我,连咖啡师也逐渐被某种毫无根据的安心感支配。那绝非从轻率乐观的推测中孕育出的松懈感,纯粹只是克服了旧伤的痛苦,希望能活得幸福的心情导致的结果。
——所以就算我没发现今后等待着我们的命运早已像到处乱飞的画具般,污染了平日的琐碎小事,也不想把这当成过失或计算错误,而是所谓的悲剧。若不这么做,我就无法相信自己下达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天,从咖啡师磨好的咖啡豆所冲煮的猴子咖啡中,飘散出如香草般甘甜的香味。味道如此珍贵的咖啡,却让我有股莫名的亲切感,和塔列兰伯爵的名言完美重合,若有似无的情感有如淡淡的甘甜般,温暖了我的胃和胸口。
在连我胸口的暖意,也冷却不了的冬日所发生的插曲,便是让我下定决心与切间美星道别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