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已经看惯的冬季景色悄无声息地颠倒过来。挂着银色星星的冷杉也好,戴着高筒礼帽的雪人也好。它们后面的二层西式房屋也好,眼前的一切都颠倒了。
接着,景色比刚才翻转的速度略慢地回转过来,一切又恢复本来的模样。澄澈的天空飘起小雪,轻轻掠过冷杉的树枝,薄薄地落在雪人的高筒礼帽上,又温柔地抚摩着陡峭的屋顶。
过了一会儿,雪停了。一切再次被寂静包围。我同以往一样,久久地凝视着这宁静的景色……然后,思考。
现在的我是在这景色中,还是在其外呢?
同以往一样。没有答案。正因如此,我同以往一样合上双眼,将这已经看惯的风景从视野中抹去。身后古老的灯油炉发出单调的声音吐着热气,还能隐约听到对面传来时钟微弱的声音。墙上廉价的石英钟一秒一秒地走着。差不多该出发了。要是错过这趟特快列车,就赶不上参加葬礼了。
一直保持着埋头的姿势,我静静地睁开眼,支起腿。
去殡仪馆的途中,我一定会想起十六年前的事。乙太郎晒得黝黑的胳膊、奈绪坚定的目光、纱代可怜的疤痕、忽明忽暗的大海……然后,我一定还会想起那个人消瘦的笑脸。
没有比刻意忘记什么更难的事了。明明千万遍地祈求不要再想起,但记忆的电路只要偶然接通了,就会像蓝色的二极管,冰冷地照亮脑内,回忆的阴影浮现在头盖骨的内壁上,而我,在眼球的背面凝视着它。
闭上眼也无法转移目光。
接通记忆电路的契机因人而异。就我而言,看到雪时、听到波涛声时、眼前有东西燃烧时、看到别人皮肤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时,以及蝉鸣、死亡、谎言、音乐盒,都是这种契机。因此,在我脑海深处,冰冷的蓝光从未消失。这十六年来,从未,消失。
出了玄关,走下公寓的楼梯,午后的天空又飘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