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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现在的中国,无论是娱乐业、传媒业,还是影视业都很怪异,不怕出大事,就怕没有事,很多人挖空心思搞出一些绯闻、爆料来吸引观众的眼球。

《鉴宝》节目虽然属于那种正统的节目配置,但是它多少也加入了一些娱乐的因素,也就是说一个专家的横死,很有可能更加吸引观众的视线也说不定,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如临大敌一样地防备。

“鉴定科已经把杀人手法还原了,凶手设置了一个行凶的小机关,说实话还真有点不可思议。”邢振玉刚拿到鉴定报告就冲进屋来。

王勇白了他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那个手法在没有鉴定前胡队就已经作出推测了,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王勇总是当面或在林玲面前称呼胡玉言做“老胡”,可是在手下面前还是用胡队这种敬称。

胡玉言此时没有在他那个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抽烟,而是坐在王勇对面看着眼前已经被各种颜色笔迹画满了的白画板。

“小邢,你把法医那里的科学鉴定报告给大家念念吧!也许和我说的有出入。”

“不、不、不,胡队,跟你的推测丝毫不差。凶手是在固定吊灯的拉绳上动了手脚,经物理报告显示,拉绳的断口处有明显被刀子割裂的痕迹,而绳子的断口正好磕在了一个高效照明灯的边缘上,凶手打开了照明灯,由于照明灯的温度过高,烤断了拉绳,从而使得吊灯滑落,正中被害人的头部。被害人头部遭到致命撞击,头骨破裂,当场死亡。”邢振玉说得很兴奋,大有在拍胡玉言马屁的嫌疑。

“小邢,你来说说,为什么你进来就说这个手法太不可思议了呢?”胡玉言的表情有点郁闷。

“因为有点像小说里的情节,很难想象,在现实中会用这么复杂的手法去杀人。”

胡玉言的食指和大拇指一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的声音,“孺子可教!小邢说得没错,在一个这么大的会场中设计要杀死一个人有很多的方式。而凶手最后采用了这么复杂且没有任何保证的方式行凶,凶手之所以要这么做肯定有他特殊的原因。”

“是啊,很难想象,这样大胆和奇特的杀人方式,凶手的目的何在?如果吊灯没有砸下来呢?如果王大山正好离开了呢?”王勇接着邢振玉的话头接茬说了句没有什么用的废话,这是他后知后觉的一贯作风。

“其实,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有的,我现在就想到了一个。”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这位刑警队长的身上,胡玉言站了起来,走到王勇身边,用力弹了一下王勇的脑门,“你这家伙别老接现成的,也思考一下。”

王勇捂着脑袋,做痛苦状,逗得全屋的刑警哄堂大笑。“你下命令,我去抓人,这可是咱们有明确分工的,这问题你还是问小邢吧!这家伙脑子好使,适合你那种脑力劳动。”

胡玉言转头看看邢振玉,邢振玉摇了摇脑袋,道:“这个问题超出了我大脑承受的范围。”

“这样的话,嫌疑人的范围一下子就扩大了。”胡玉言拍了拍邢振玉的肩膀,算是鼓励了这个还不到岁的青年刑警。

王勇搔了搔脑袋,“一直在等鉴定结果,到现在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呢!到底嫌疑人是谁呢?”

“如果单从作案的可能性来说,所有在会场内的人全部有可能犯案。”胡玉言作出了斩钉截铁的判断。

“为什么呢?”有四五个刑警发出了同样的质疑。

“因为那个烧断拉绳的照明灯开关在一个会场中所有的人都能去的地方,并且那个地方是一个死角,没有安装摄像头。”

“你已经都调查过了?”王勇依旧说着废话。

“在案发当日,我就已经做了调查,并且询问过了工作人员,那个肇事的照明灯的开关就在一层环绕走道的墙壁的电盒中,那个盒子中有密密麻麻六十多个开关。就连一般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这些灯光的开关到底是哪个,后来我找到了负责的电工才最后确定。”

“这样的话,凶手的范围应该小了才对啊!”邢振玉脱口而出,对胡玉言的判断再次提出了质疑。

“哦,你是不是想说,一定是熟悉会馆场景的工作人员或者是摄制组人员做的,这个范围已经缩小到最小范围了,对吧?”

邢振玉点了点头。

“可惜,这个判断被无情地推翻了。”

“推翻了?”

“嗯,因为一个剧务的突然失踪。我当时就询问了负责这块照明的人是谁,他们给我的回答是一个临时招来的剧务。”

“这样的工作也有临时工吗?”谈话好像变成了邢振玉和胡玉言的对口相声。

“实际上这种专业的工作确实不太可能找临时工来做,但是,主办方想要把会展中心的《鉴宝》活动声势造大,就委托会展中心和T市电视台找来了很多技术方面的临时工,报酬很优厚,节目结束后付工资。”

“也就是说有人混入了剧务的工作中,早就策划好了要杀害王大山。”

“似乎不太可能,剧务是在节目录制前半个月才招来的,而那时,我想他确定要杀害王大山是有可能的,但是决定要以这种方式杀害王大山应该是这十几天才决定的事。”

“如果他只是确定了要杀害王大山,为什么要混入会展中心呢?难道他是先找到了会展中心的工作,才见到了和自己有仇恨的王大山,才想到要杀他吗?”

“小邢,你的这个推理也有其可能性,但是我个人觉得可能性仍旧较小。因为如果是偶然碰到了仇人,而想实施杀害的话,一般的情形是晚上约出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很干脆,没必要弄得这么复杂。”

王勇终于还是掺乎进了胡玉言和邢振玉两个人的讨论中来,“也就是说凶手就是那个剧务,现在就对他实施抓捕,应该不是个难事。抓住了再问他为什么干这么复杂的事!”

“剧务是在会展中心节目开始前一天失踪的,而到了晚上的时候,灯是全灭的。出入会场的工作证,是在剧务失踪后才下发的,也就是说剧务不太可能混入会场来,他没有机会打开那盏照明灯。”

“难道没有可能是他混入了观众的队伍吗?买票自己入场,然后偷偷跑到一楼的环形走廊中打开了开关。”邢振玉提出了新的假设。

胡玉言对邢振玉提出的每个假设都充满了欣喜,因为那都是他曾经思考并否定了的想法。

“我一开始确实这么想过,所以才叫王勇快速封锁了现场,虽然那时候我还没有弄清楚这起案件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但是很明显,如果是谋杀的话,凶手逃掉的可能性会降低。后来我问了导演庄严,观众的来源是什么,他给我的答案是没有一个人是自己买票来的,一部分是T市的社会名流,还有一些是已经入围的收藏者的家属,剩下的观众都是常常在电视台里给晚会鼓掌助威的群众演员。”

胡玉言说得有点累,这两天烟抽得太多,声音也显得有些沙哑。

他喝了一大口水,扬起脖子,故意让喉咙多受到点甘泉的浸润。

放下水杯,胡玉言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排除有观众冒名顶替进场的可能性,好在那时我没有让摄影师停机,两个面对观众的摄影机把所有的观众全部拍摄下来了,有必要的话,我们必须逐一核对观众的身份。”

王勇吐了吐舌头,他深知这个工作量的巨大,而胡玉言很有可能把这个工作交给自己去办。

邢振玉此时若有所悟,对满屋子的刑警喊道:“我知道了,如果一切都按胡队所推测的那样的话,也就是说现场打开开关的行凶者是那个剧务的共犯,那样的话确实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是这样的,只有这么一种解释,那就是剧务只是帮凶,他割裂了绳子,把拉绳磕到照明灯上,他的工作就此完成,然后他把开关的位置告诉了凶手,凶手在节目录制当天实施了犯罪。”

“可是还有一些疑问。”邢振玉越说越有精神。

“你说的是王大山的位置,凶手之前是如何确定的对吧?”

邢振玉点了点头。

“那就把这个疑问交由你去解决,导演庄严和主持人都在东郊宾馆,我昨天已经跟宾馆经理打过招呼了,说咱们会过去。”

邢振玉点点头,“那我马上就过去。”

胡玉言没有再对邢振玉有别的交代,而是转过头告诉王勇,“你不是想抓那个剧务吗,只知道他的姓名叫张大海,不过很可能是假名,抓人是你的特长,兄弟行动吧!”

王勇显得很得意,因为在他的心里一直以为胡玉言会把那个核对观众的任务交给他呢。

“警官,我叫王林省,那个省字在我的名字里念‘醒’,跟醒着的醒同音,省字在字典里是个多音字,你看过有个电视剧叫《十三省》吗?里边有个人叫耿三那个,他装成了土匪,去打日本鬼子,其实是个共产党,那里的省就是我这个字。”

刘胜利对出租车司机王林省的调查很不顺利,因为这是个不太会交流的人,平时他很少说话,遇到了无关紧要的问题却要较起真来没个完。

“好、好、好,老王同志,我只想问您一些问题,不想耽误时间。”

“警官,是您在耽误我的时间好不好?”

“好、好、好,是我耽误您的时间了,我只想问问前两天您是不是一直在拉一个戴鸭舌帽和墨镜的人,就是每天早上都要从东郊宾馆坐您的车的那位老先生,您还有印象吗?”

“当然记得,我又不是得了健忘症!那个老头很奇怪,我记得半个多月前吧,他第一次坐我的车,上车之后就说了目的地。我知道他是外地人,但是我可没有给他故意绕弯,开的路线是最近的道。”

刘胜利哭笑不得,差点又被王林省搞得跑了题。

“他为什么每天坐你的车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第二天他又恰巧碰到我的缘故吧。”

“你们在车上交谈过什么没有?”

“他第二次下车后就找我要了电话号码,说明天还想搭我的车。”

“你给他了?”

“是啊!有买卖不做,傻瓜才干呢!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天天坐我的车了。然后一连两个多星期,我天天都能接到他的电话,他让我准时在宾馆楼下等他,不要接别的客人。”

“你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警官,他是不是罪犯啊?”

刘胜利心想看来王大山的身份并没有被王林省识破,而且王林省这种彪呼呼的性格恐怕唐俊东也不会告诉他王大山的真实身份,还有王大山被杀的事情可以肯定王林省也并不知情。

“不是,不是,你放心,只是例行调查而已。”刘胜利痛苦地安慰着王林省,希望赶快结束对他的询问。

“那个老头从第三天开始,每天都带着不同的盒子坐到我的车里。”

“什么盒子?”

“很精致的盒子,每天几乎都不一样,大大小小的,像是过年过节去送礼的那种,不过比那个还精致,都是有着各种花纹的。他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抱着,从来都不放在车座上。”

“他每天让你拉他去哪?”

“四平路!”

“每天都是那个地方?”

“每天都是!”

“能不能带我去那看看?”

王林省显得有些犹豫。

“放心,你开车打表,我给你车钱!”

王林省一脸别扭地说道:“我听人家说的,警察坐我们的哥的车都是不给钱的!”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刘胜利没有办法,就把一张百元的票子塞在了他的手里,“信了不?我们警察坐车也花钱。”

“这够您打个来回的了,不用这么多!”王林省真接过了刘胜利这张百元的人民币,但又不太敢往口袋里掖。

“别废话,开车,我这不还跟你聊了这么半天吗,就当半路堵车了。”

从东郊到四平路路程不算太近,往年T市的月已经开始有些微凉的感觉了,可是今年桑拿天气持续太久,即便是已经入秋,热气也不愿过早地退却。

让人郁闷的是,王林省这一路上也不开空调,任凭热气涌进车里,这可苦了坐惯了空调屋子的刘胜利,大把的汗水从他的脸颊流下。不知道王林省根本不热,还是装着没看见,一路上他一句话也不跟刘胜利说。

四平路终于到了。刘胜利虽然是地地道道的T市人,但是却很少溜街,他去的地方几乎都集中在东郊那一块,而四平路是一个市内的商业聚集区,很繁华,刘胜利对这里并不熟悉。

道路两边都是有着西洋建筑风格的商铺,装修时尚气派,一看就知道都是高消费的地方。

这里林荫成片,比起东郊的绿化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看见绿色即便天气再热也会感到几分凉意,刘胜利此时也觉得凉爽了很多。

刘胜利下了车,从车窗外追问王林省:“就是这里吗?”

“对,每次他都要在这里下车,然后就让我回去了,不用等他。”

“连第一次都是这样吗?”

“是的,他第一次就说到四平路去,我就在这里给他停车了,他下车时什么话都没说。我认为他肯定去过他要去的那个地方,而且对这里的地形很熟。”

“之后也是这样吗?”

“是的,我每次都停在这,他也没有说过什么,付完钱就走人。”

刘胜利本想调查结束后,坐着王林省的车回去,可看到这个家伙实在是抠门,回去时可能已经临近正午,坐他的车恐怕热得会受不了,所以干脆让他走了。

王林省也不道谢,把捷达车调了个头,直溜溜地开走了。

四平路,既然王大山每天都要来这一趟,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这四周没有居民区,都是商铺,不出意外的话,王大山应该是每天都要来这里的一家商铺。

可是到底是哪一家?无从知晓。刘胜利只好一家一家地溜达着看。

刘胜利今天没有穿警服出来,原因很简单,他的身板根本就挑不起来一身笔挺的警服,即便是最小号的,穿在他身上也总有种穿错了衣服的感觉,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所以,刘胜利也时常在想是不是自己选错了职业。

因此不是非要穿警服的场合,刘胜利一般只穿一身便装出来,裤子口袋里装上警官证就是了。

四平路的两边多是些西餐店和时尚的饰品店,走在这里的人也多是些打扮新潮的年轻情侣,显然刘胜利在这里和这些青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正在刘胜利受到青年们质疑般的目光时,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是王大山从这里走过,是不是也非常惹眼呢?就像自己现在这样。

也就是说,无论王大山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注意,而且他先后在这里溜达了两个星期,应该会有人记住这个怪异的老头儿。

想到这,刘胜利抖擞了精神,准备一家一家地去问问。不过,刘胜利很快又想起了一条线索,王林省说王大山是拿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盒子来到四平路的,那些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王大山是古董鉴定专家,那么精美的盒子,里面很可能是些值钱的宝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恐怕他就不会漫无目的地瞎走,而是找和古董有关的地方。

况且,王大山下车的地方每次都是固定的,假设他每次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应该离这里不算太远才对,否则他拿着东西是很不方便的,刘胜利这样推测着。

可这条街上哪里都不像是有经营字画、古玩生意的地方。刘胜利有心找个人来问问,可是看看身边那些染着黄毛的年轻男女们,恐怕他们是不会答理像他这样一个怪异的老头子的。

没有办法,刘胜利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当走过第一个街口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一亮。

原来,这里有几家连锁的玉石经销店,虽然就经营项目而言,这和古玩有很大的差别,但比起前边那些店铺来,总算是沾点边。

刘胜利走到这家玉石店前,看店铺的顶子上挂着“兰之海玉石专卖店”的牌子,牌子的周围还被霓虹灯缠绕着。

一般的珠宝店只要天一黑就打烊了,这是为了保证店里商品的安全性,可是很明显这家店在晚上还可以继续经营,实在是有点特别。

刘胜利推开店门,见店中没有经过特别的装修,而四周都被大大的玻璃柜子环绕着,玻璃柜中摆着琳琅满目的玉石,都是未经加工的石料。

店中共有两个店员模样的人,一男一女,但是他们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有客人进来,而是都在一边干着自己的事。

男的留着中分,脸上有几个难看的青春痘,他趴在柜台上眯着眼在玩PSP,女的长长的头发垂在面前,看不清脸,她专心地在摆弄手中的手机。有这样的店员,这家玉石店的冷清也是可想而知的。

刘胜利上前来先注视了一会玻璃柜子里的玉石,标价有高有低,不过最便宜的玉石原料也在千元上下。

刘胜利心想:真没想到这种东西会如此高价,但是自己对玉石一窍不通,擅自评价是会惹来麻烦的,所以必须重新找个话题跟这两个店员攀谈才行。

“你们这生意可够冷清的。”刘胜利想要率先引起两个店员的注意。

男店员瞄了刘胜利一眼,然后一边继续玩PSP,一边用浓厚的天津口音对他说道:“我看您老也不像是要买石头的。”

“不是本地人啊?”

“天津卫的,在贵宝地混口饭吃。”

刘胜利摆摆手,道:“呵呵,欢迎欢迎,只要有能耐的人在哪都能混口饭吃。”

男店员一脸的不屑,放下手中的游戏机,瞅着刘胜利,然后说道:“如果是来买料的尽管看,如果是来找茬的我们奉陪!”

“小伙子,这话从何说起?”

“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来挑事的,不过你也不像是懂这行的人。”

“你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怕是一年这里也不会开张哦!”

“你懂什么,我们这里讲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刘胜利一笑,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照片,摆在了玻璃柜台上,说:“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们见没见过这个人?”

照片是昨天刘胜利才让人打印出来的,是在网上下载的王大山的照片。

男店员一见照片,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眼珠滴溜乱转,这个微小的细节让刘胜利感到自己恐怕是找对地方了。

“您老是?”男店员的话柔和了下来。

刘胜利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放到了男店员的面前。

男店员表情有点扭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到底见没见过啊?”

“既然您都找来了,我要说没见过,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刘胜利笑道:“真是聪明人!”他表面很平静心中却欢喜得不得了,没想到调查会如此顺利。

“他来这干什么?”

“他拿来几件东西,问我大哥要不要?”

“东西呢?你们收了?”

“不知道,都是我大哥接待他。”

“你大哥呢?”

男店员满脸狐疑,看着刘胜利有点心虚地说道:“在你们那啊,前天带着几个兄弟跟你们本地人打架被拘留了!”

“赶快把这篇报道从头版上撤下来!”

林玲面对主编朱清齐的命令脸上充满了诧异。

似乎朱清齐也知道性格倔犟的林玲势必要反击,所以他再次大声地命令:“你没听见吗?把这个从头版上撤掉!”

朱清齐愤怒的声音让整个忙碌嘈杂的报社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一霎间开始聚焦到了两人的身上。

“为什么?难道有什么问题吗?”面对朱清齐的吼叫,林玲片刻后就恢复了过来,并且如朱清齐所愿发起了反击。

“公安局现在都没有正式公布《鉴宝》事故的鉴定结果,你凭什么写那个鉴宝专家是被害身亡的?”

“王大山不是事故致死的,而是谋杀,我有内部消息!”

只听“啪”的一声,朱清齐狠狠地拍了一下林玲眼前的桌子,吓得桌子边上的女编辑差点没有跳起来,随后就听到朱清齐失态的骂声:“还真在老子面前摆谱了,难道他娘的就凭你和刑警队的队长关系密切就可以发布不负责任的报道吗?”

林玲丝毫不肯示弱,回应道:“朱清齐,你把嘴巴放干净点,谁和刑警队长关系密切了?请你把话说清楚,谁做不负责任的报道了?”

“平常那些普通的杀人案,你可以报道无所谓!但是这个《鉴宝》节目在全国范围内都有影响,你这样没有经过官方证实就擅自报道,就是不负责任,如果引起了不良的后果,给报社造成了损失,你担待得起吗?”朱清齐说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林玲在报社虽然只是个普通记者,但是其文章一向以犀利著称。

自从和胡玉言一起破获了当年轰动全省的T市理工大学女大学生连续自杀事件后,她以一篇《大学的花朵已经凋谢》获得了全国优秀报道奖。

可以说,正是罪案成就了林玲今天的成绩,也正是她在罪案方面那种记者的嗅觉,又先后帮助胡玉言破获了好几起大案。当然,作为酬谢,第一手的罪案报道资料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T市晚报》最有影响力的报道。

《T市晚报》可以在T市甚至在省里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与林玲及时且准确的报道绝对是分不开的。

在传媒业竞争激烈的当下,再加上国家要求出版社和报社公司化改制的大背景下,除了少数的党政机关报刊外,其他的报纸全部被商业化,能赚钱才是第一位的。朱清齐作为报社的直接负责人,他深知这一点。

向来信奉利益至上这个真理的他,几乎不过问林玲负责的版面的相关内容,因为他知道林玲是这份晚报的半个支柱。

朱清齐一向对这个属下是一百个放心,放心到都有点骄纵的地步了。

骄纵惯了的林玲,在报社中也养成了坏毛病,那就是她从来就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常常是她写的稿子别人改不得,别人写的稿子她一定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删改,这就造成了报社内部的人员与林玲的关系极为紧张。

不过,谁都知道报社离开了林玲是玩不转的,所以所有人都对她有着几近极限的克制和忍让。

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朱清齐竟然对这个“宝贝疙瘩”大发雷霆,可见事件的严重性。所有人都在猜测主编对林玲发脾气的原因,更有人在一旁幸灾乐祸,准备看热闹。

林玲娇小姐脾气惯了,一提采访包,干脆把工作甩下,怒冲冲地甩开大门就出去了。

朱清齐看到林玲不再管稿子的事情了就松了一口气,但嘴里还故意不肯罢休:“这算什么吗?撂挑子?爱去哪去哪,最好不要回来!”

说完他走回了办公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主编痛骂,林玲差点就当众哭了鼻子,但是想起自己也是个快岁的女人了,如果在众人面前哭起来,实在是件比较难为情的事,所以她干脆拎包离开了办公室,以免在众人面前出丑。

不过刚到大街上,林玲的泪水就像是淘气的小兔子,夺眶而出。

她抽出一只手,一边哭着一边擦着眼泪。

可是她好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委屈的眼泪顺着脸颊越流越多。

这时,林玲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俏皮的《水果篮子》的铃音,好像和这会的糟糕情景并不相符。生活就是这样,快乐的歌总是难以掩盖郁闷的心情。

林玲用手抹了一把眼泪,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是王勇打来的!

这个讨厌的家伙,干吗要在这么尴尬的时刻给自己打电话,不过想起每次都是王勇把案件的细节透露给自己,林玲还是接了电话。接之前,她故意多抽噎了两声,还用鼻子深吸了两口气。

“林记者,快到四号高速公路的入口来。”

“去那干什么?我忙着呢!”

手机听筒里声音停顿了一下,显然王勇感到有些意外,他没有意识到林玲的变化。

“晕菜,是你一再叮嘱我有罪案就通知你的,叫你来当然是有重要的案子了。”

林玲本来想说自己现在没心情去管什么案子了,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工作不可能丢下,即便主编对她发了脾气,但工作肯定是一样都不能少的,都还是要去做的。

到这时,林玲才意识到,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其实还是一个无助的打工仔,一个小编辑而已。让她辞去工作再去重新开始新的尝试,林玲此时还真的没有那份勇气。

所以,她强忍着怒气,对王勇说道:“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说完,林玲走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然后坐在了的士的后排。

还好刚才她出来时就一把拎起了采访包,所有采访用具都在这个包包里,林玲心想幸好自己做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否则现在再回办公室里拿采访包,那就糗大了。

“四号高速公路入口!”司机答应一声,开动了车子。

林玲有驾照,也想过买车,因为采访用的私家车都是给报销油费的,即便你没有私家车,报社也有专用的采访车可以开,只不过没有配置司机。

但是由于林玲的驾驶技术实在是糟糕,大家都曾经取笑她,想要林玲开的车停下来,只能找一个固体去撞才行。

越着急就越开不好,所以后来林玲也就放弃了。原来会开车的助手小黄,嫁了大款,不久前辞职了,林玲不仅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还失去了一个好司机。

现在,林玲去哪里都要自己打车去了,不过还好,报社对林玲的打车费用实报实销。

林玲坐在出租车上开始冷静思考为什么朱清齐要对自己大发脾气,要说是别的事情还有情可原,但是这份关于王大山死亡确系谋杀的报道绝对是国内第一家报道。这种爆炸性新闻,朱清齐却不让登出来,竟然还爆粗口骂她,林玲怎么想都难以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林玲想到这会不会不是朱清齐的意思,而是有人不让他刊登这则新闻呢?林玲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因为虽然《T市晚报》已经改制为企业化自负盈亏的模式,但是中国的传媒还是受到了诸多因素的影响。

而这起谋杀案是在国内知名的品牌节目《鉴宝》的录制过程中发生的,如果谋杀的事情被公布,就很有可能影响到这个节目的收视率。

但是,林玲又觉得不对,因为现在的中国,无论是娱乐业、传媒业,还是影视业都很怪异,不怕出大事,就怕没有事,很多人挖空心思搞出一些绯闻、爆料来吸引观众的眼球。

《鉴宝》节目虽然属于那种正统的节目配置,但是它多少也加入了一些娱乐的因素,也就是说一个专家的横死,很有可能更加吸引观众的视线也说不定,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如临大敌一样地防备。

那是基于什么理由呢?林玲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难道《鉴宝》节目内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王大山的死很可能会暴露这些秘密?

林玲脑子里这个比较怪的想法,瞬间改变了她对这个案件的想法,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王大山的死就绝不仅仅是一场谋杀案,这后面很可能还隐藏着巨大的隐情。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林玲想到这里,赶紧掏出了手机,找出了胡玉言的电话,但是响了半天,胡玉言却没有接听。

林玲暗骂胡玉言,这个家伙总是在关键时候找不到他。于是林玲又给胡玉言发了个短信,上面写道:“我觉得鉴宝节目内部有问题!”

林玲又想了想,一向严谨的她把鉴宝两个字两边又加上了书名号,这才发送过去。手机显示已发送之后,林玲才闭合了手机,然后等着胡玉言的回复。

去四号高速公路的路很顺,双向八车道对于并不大的T市来说是个“奢侈品”,而出租车就在这样的高速通道下直达了高速公路的入口处。

林玲付了钱,找司机要了票据便下车四处张望,寻找王勇。

还好,王勇此时正用他那双大手在道边挥舞着。

“真够傻的!”林玲走到王勇的身边,开始调侃。

“咦?美女,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昨天没睡好,别废话,快说啥事情?”

“不像哦,像是刚哭过呢,你看你的妆上还有泪痕呢。”

林玲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丑,虽然她每天出来涂的粉底并不算厚,但是如果遭到了眼泪的侵蚀,再加上刚才的一顿胡乱涂抹,恐怕脸上现在已经变成一只大花猫了。

她赶紧掏出化妆盒,背对着王勇开始补妆,不过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不一会,林玲就把妆补好了,然后回头对王勇说:“快说什么案子吧?”

王勇虽然并不善于思考,但是也知道女人的隐私是不容许男人去触碰这个真理,所以也不好再问,只好把话题引入了正题。

“我们在高速公路入口截获了一批文物。”

“文物?”

“嗯,虽然不太懂,但一看是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怕不会是只用来插花的花瓶。”

“怎么发现的?据我所知,好像高速公路并没有例行的检查。”

“嗯,是的,其实这是高速公路收费站一直在盯着的一辆车。”

“什么意思?”

“有一些车辆通过高速公路时,是不需要交费的,比如军车,而一些司机为了节省这笔高速公路费就动起了套用军车牌照的脑筋。”

“这还不是因为国家的高速公路收费太贵,逼得百姓没有办法!搞运输的也不是没有老婆孩子,都要挣钱吃饭嘛!”

“哎呀呀,少说这种话了,入正题吧,公路收费处一个月前就报警了,而我们也派专人在这里盯守,终于确定了这辆套牌车。”

“今天拦下来了?”

“嗯,而且有意外收获!本以为这车上拉的是一些很重的东西,没想到打开一看,都是些这种玩意!”

“司机呢?”

“已经带回局里了,准备进行突审。”

“嗯,带我去看看文物,我拍两张照片!”

“带你去看可以,但是只许看不许拍,你看博物馆里的文物都是写着禁止拍照的。”

林玲心说王勇还真是粗中有细,自己刚才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好、好,不拍就是了!”

“那跟我来吧!”

在高速公路收费站旁,有一个加油站,旁边是一块开阔地,此时公安已经用警封把这个区域划定为了禁区,被发现的文物整整地摆了一地。

“你们怎么敢擅自动这些文物呢?”

“谁说我们擅自动了,我们第一时间就请来了市博物馆的两位专家。在他们的指导下才开始清点文物数量的,由于怕拉回警局去路上会有不必要的损坏,所以干脆就在这片清净的地方开始了。”

“专家呢?”

“文物造册后,已经回去了,剩下的事都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处理。”王勇一指在一旁酷似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重新包装起来。

“这下你们又立大功了!”

“歪打正着而已,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鉴宝》案,这个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林玲一边走一边看着王勇得便宜卖乖的样子就想笑。

“哎?”林玲突然停在了一个文物的前边。

“怎么了?”

“这个东西我好像在哪见过?”林玲的眼前是一个锥形的瓶子。

“在哪见过?”

“你刚才说什么?是《鉴宝》案?”

“是啊!我说《鉴宝》案才是这期间的重点!”

“我想起来了,这个瓶子就上过《鉴宝》节目,不会错,而且还是一个得到了金牌的宝贝,我还记得名字好像是叫鸡油黄锥把瓶,是清雍正年间官窑的好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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