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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访者

两天后的下午,我前往位于新宿近郊的一栋大楼。

从车上扛下中途买来的水缸,按下一楼房间的门铃。一位五官明显、打扮入时的女性和一只中型体格的狗出来开门——大概是混了柴犬血统的米克斯犬吧,它只管用斜眼瞪着我,鼻子不时发出低吟。

狗主人是片平蓝子,和玛莉亚是国中、高中的同学,现在是平面设计师,主要负责女性杂志的设计工作。

“是中里先生吗?穿过房间,往中庭的方向就有阳台,新水缸请扛到那里。”

蓝子和朴素的玛莉亚简直是强烈对比:咖啡色的头发上,系着黄色头巾,上身是充满民族风的茶色和黑色花纹衬衫,感觉非常适合她。

“我听玛莉亚说了。奈奈所受的打击好像不小啊。”

“因为是她全副心力在照顾的水缸。”

我抱着水缸,走到阳台上。花坛旁摆了一个相同的水缸。盛满水的陶缸里,长着菖蒲和茂密的水草,还有几只大肚鱼游曳其间。

望着清澈的水世界,我不禁看得入迷。

“那些是奈奈给我的大肚鱼的子孙辈哟。”

蓝子将麦茶摆在花坛的砖瓦上。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很面熟呢!”

我开玩笑地说着,蓝子也笑了。

那笑容,就像是认识已久的老朋友,虽然我们还是头一回见面。

“而且每年蟾蜍都会跑来下蛋喔。”

“这里有青蛙?”

放眼望去,四周全盖满了大楼;再过去一点的副都心,更是超高层大楼林立。这样的地方会有青蛙栖息?

“你看,这是去年的相片。惊蛰那天拍的,有十六只之多呢……”

蓝子翻开相簿。褐色的蟾蜍聚集在小水缸边。它们是如何知道这里有小水缸的呢?显然在这都会大楼的中庭里,正进行着庄严的繁衍仪式……必定是充满神秘、不可解的光景。

我用鬃刷清洗新买来的水缸后,依着蓝子的指示,将它摆在旧的水缸旁,装满水。旧水缸里的大肚鱼数量必须受到限制,所以新水缸是为繁殖用的。装满水后过了一会儿,我才将水草,微生物慢慢移过去。

让人通体舒畅的汗水从脖子上流下。用湿毛巾擦汗后,我感受到许久不曾有的清凉感。

“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得让大肚鱼繁殖才行,是吧。”

“拜托你了。”

我打从内心深深一鞠躬。

期待死去的大肚鱼子孙能再重返阿婆森林,我已是迫不及待!

森林被喷洒杀虫剂当天,玛莉亚就打电话给她的挚友蓝子。

三年前送给蓝子的大肚鱼,如今已经繁衍好几代了。这对奈奈来说,毋宁是内心最大的安慰。

“本来是想等我从长野回来再说……”昨天玛莉亚找我商量。“蓝子以前曾经被人跟踪过,后来报警,事情才解决。最近,一到深夜她家的狗就吠个不停,不知道是有人侵入,还是偷窥。所以,蓝子感到很不安。明天你送水缸过去时,可不可以顺便帮她察看一下?费用由我负担。”

“不需要费用。上次当你的保镖,志津夫人给了我相当优渥的报酬呢!”

我马上接下委托。

就这样,今天玛莉亚和奈奈出发到长野旅行,我则拜访蓝子的住所。

设置好水缸后,我开始查看周边一带。

我上坡、下坡地走着,附近压倒性以大楼居多,不过,也有不少从以前就住在这里的居民,有独门独户的房子,也有木造的二楼公寓。再走下去,还有古老的神社,而且数百公尺外,就是代代木公园和明治神宫了。

话说回来,睡莲水缸里那些产卵的青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大楼中庭的空间虽大,但根据蓝子的说法,这些蟾蜍几乎都是外面来的。这么多的蟾蜍,究竟潜伏在哪里?又是怎么来的?我边走边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大楼,内心直呼不可思议。

折回大楼后,我再度勘查周边地形,像是跟监者最有可能的路线、最容易躲藏的地点,以及最容易被偷拍或监听的场所……可能性最高的,莫过于隔壁大楼的停车场。

乔装成访客来车,就可以躲在车内伺机;或者爬上高处(利用逃生梯或厢型车的车顶)便可以看到蓝子的房间:甚至拿把梯子架在水泥墙上,一翻身就可以跳入中庭院子里。

而从狗的反应来看,蓝子也觉得中庭有些可疑。

我回到大楼里,从房间观察隔壁的停车场。

中庭里有不少树木都长得很高,替代了遮阳的窗檐,白天时,虽然看不到篮子房间的内部,但一到晚上,房里一点上灯,可就清清楚楚呈现眼前。

“Ken有反应时,大概是几点左右?”

听到我说话,老狗竖起耳朵。它正式的姓名应该是姓柴名Ken吧!

“昨天是十一点和凌晨一点左右吧,大概都是那个时间发出低吼。”

“好像住一楼的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这个中庭吧?”

“没错。不过这里的房子都属于同一个房东所有,邻居们也彼此认识,Ken应该不会吠叫才对,晚上也不可能跑进别人家。”

晚餐吃过外叫的披萨后,蓝子重新冲泡咖啡。

“窗帘都会拉上吧?”

“平时我都开着到半夜十二点也不在意。不过最近感觉有点恐怖,不到八点就拉上窗帘。”

“就寝时间呢?”

“赶工作时,有时会忙到凌晨三、四点。”

“今晚十点过后,我到隔壁卧室监视。卧室不要点灯。我从窗帘的缝隙窥看,对方应该不会发现……接下来,就看对方怎么出招了。”

“我明白了。”

那之后,我们的话题便围绕在奈奈和玛莉亚身上。对阿婆森林以及我的事情,蓝子显然已从玛莉亚那里得知不少,她表示希望能参观我的树屋。

说到自己失败的婚姻,蓝子倒是叙述得很有趣,也很奇怪。

“你觉得玛莉亚怎么样?”唐突的问话。

“没……没怎么样啊!”

“你不是一直在保护玛莉亚母女吗?”

“没有啊,我倒觉得是我受她们的保护呢!”

这是我真实的感受。

“感情很不错嘛。”

“因为志同道合吧。”

认真想起来,和玛莉亚、奈奈在一起的时光,不知道能持续到何时?

一想到这里,总让人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寂寞。现在,因为森林还在,我们才能在一起,哪天我若回到上班族的生活,不晓得还能不能和她们相处得和乐融洽?

“我还有工作要赶。看是要听CD还是看DVD,你自己弄吧!”

说完,蓝子在自己的杯子里倒入咖啡,回去工作室。

留在客厅里的Ken,用狐疑的眼神盯着我,然后从鼻孔哼了一声,趴在地板上睡觉。

睡眠中的老狗被惊醒是十一点五分左右。

咕噜噜噜……

朝着拉下窗帘的窗户,老犬发出低吼。

“来啦?”

在工作室的蓝子冲过来。

“控制好Ken。”

我立刻进入寝室。

在黑暗的卧室里,我拉开窗帘一角,外头的光线立即照射进来。那是隔壁停车场的夜间照明设备,以及其他住户的灯光。至于中庭,几乎是暗黑世界。阳台前的睡莲水缸,因有客厅的灯光还看得到形体,其余只能用漆黑二字形容。

我的视线凝聚在墙的周边,全神汇注观察中庭里的动静。

咕噜噜噜噜……客厅里,老狗的低吼声愈来愈大。

“在哪里?”

中庭里除了树木的阴影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从左边有个白影一闪而过,树梢轻摆了一下。是落叶随风飘坠吗?

然而,小小的白影从左边呈抛物线飞过,借着客厅和邻居房间的灯光,清楚可见。

就在植栽的杜鹃花底下……黑暗中,有东西在发亮。

呜汪……汪,汪汪……

“Ken,别叫!”

蓝子拼命压制情绪激动的Ken。我从卧室跑到客厅,打开落地窗,冲到阳台上。结果,这动作刺激了犬的战斗欲,它突破蓝子的控制,从我身旁快速窜出。

植栽的杜鹃花摇晃了一下,有东西逃走。

Ken不断狂吠,从阳台的花坛上一跃而过……结果,犬的脚绊到砖瓦,整个身体跌落在花坛下。我抓住拼命想趋前追赶的Ken的项圈。

“可以了,你做得很好。”

我拍拍它的头。

“那边。”

蓝子手指向围墙。

“是猫吗?”

“不是。”

脸型尖尖的,尾巴也很长。

犬朝它不断地吠吼,它也朝这边看。

鼻头上有一道线条分明的白线……究竟躲藏在哪里?

又有一只爬上墙头。两只就这么沿着围墙跑开。

我拾起掉在杜鹃花下的白色物体。

“是香蕉。”

篮子朝我的手心看了一眼。

“是喂食的食物吗?”

“刚刚看到的应该是果子狸。果子狸……”

我的视线还停留在围墙上。

“不简单喔。”突然从背后传来人声。

不知何时,阳台上站了一位身材高壮的男子。

“认得出是果子狸,不简单!”阳台上的男人重复说着。

因恐惧而身体僵硬的蓝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原来是关先生。”

“对不起,害你受到惊吓。”

“关先生要是再高大一点,就像熊了。”

“熊吗……”

稍稍驼背的高大男人是蓝子的邻居。

“最近每到晚上,我家的狗就会一直低吼,所以我才请中里先生过来看看。”

(插图06)

听到篮子的介绍,关先生朝我微微一笑。他头发黑白参差,应该有五十几岁吧!

“可是,为什么是果子狸呢?”篮子提出疑问。

关先生一脸稳重地笑说:

“这时间站在这里说话有点……不如到我家里聊吧!”

说完,带我们从阳台进入他的房子。

房间的格局和蓝子家的一模一样,不过家具和摆设部属于日式,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

“比我的房子干净多了。”蓝子环顾四周说着。

“这要感谢打扫的欧巴桑。”

关先生是综合医院的内科医师,去年夏天才刚搬到这里。

“说到刚才你们看到的果子狸……”关先生口气慎重地说道。“能不能替我保守秘密?”

眼神非常认真。

“秘密?怎么说?”蓝子上身向前倾出。

“若是被附近的居民或邻居们发现,怕会惹来骚动。可能会来捕抓,也可能引发一些问题……”

“是有这个可能。”

“所以,可不可以请两位就当作没有这么一回事?”

“果子狸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发现它们,是上上星期的事。隔壁邻居的太太,经常将喂食野猫的食物放在外头,当时它们正在吃。由于尾巴比猫还长,我觉得奇怪,而且突然看到它们鼻头上的白线时,我还吓了一大跳呢!”

果子狸也称白鼻心,它的特征是从头到鼻子的地方有一条白线。原本产在中国或东南亚,移入日本的经过没有一定的说法。野生的果子狸在各地繁殖,经常栖息在人家的屋顶上。不过,在这大都会里出现……

“如果是被豢养的,那饲主一定正在四处寻找。”

“如果是这样,饲主会去报警,请警方代为搜寻吧。”

“你问过警方吗?”

“问过了。并没有人提出申请,连遗失宠物的张贴也没看到。”

有关果子狸的事,关先生似乎已做过各种调查。

我提出心里在意的事。

“果子狸出现的时间是固定的,显然它们知道有人提供食物给它们吧!”

“它们是夜行性动物,一个晚上会来回好几次。”

“它们很喜欢吃香蕉吗?”

“食性来蜕,水果、昆虫、小动物等,它们都会吃。不过,由于和人类太亲近,它们也变成了杂食性,连学校福利社的面包也都来者不拒,一到了早上,全都吃光光。”

大概职业是医师的关系,对提问的回答非常明确。

我继续问:

“为什么要提供食物呢?”

“因为我希望它们能活得长久一点。”

我对阿婆森林里那些野鸟、野猫或其他小动物,绝对坚守不喂食的原则。

森林里,若设置小小的喂食台,多数的野鸟会群众来食;如果是养猫的人住在里头,那不只会变成猫屋而已,成了猫的乐园都有可能。因此,我认为喂食行为会改变在森林里活动的生物间的关系,破坏森林原有的生态环境。

“这对它们好吗?”我提出质疑。

“该怎么说呢……”

“一旦它们开始依赖你,要是你不在了,它们怎么办?”

我一副诘问的口气,蓝子在一旁对我使眼色。

关先生却淡淡地回道:

“有一天天快亮时,我发现垃圾袋被翻弄过。心想,准是果子狸干的。这种情形再持续个几天,居民们一定会提出抱怨。电视台可能会来取材,报导整个追捕的过程也说不定。若是这么轻松就成为虚伪人道主义的牺牲品,那才真叫悲哀。”

结尾时,他还特别加重语气。始终保持冷静的医师,那一瞬间流露出真感情。

“所以你才喂食它们?”

“在这里喂它们,应该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果子狸不会在路上徘徊,被人发现的机率自然也就少很多。”

这次他从逻辑性的角度来回答,表明自己的立场具有充分的正当性。我却不以为然。

“你不觉得这不过是你想要独占的心理在作祟吗?”

“咦?”

“它们等于是你只喂食而不养的宠物。你只是利用喂食,沉浸在自我的满足里吧!”

虽然自觉说得过火,但却停不下来。

关先生沉默不语,他抿着嘴,一脸哀戚地看着外面。大楼里住的尽是毫不关切这类议题的人们。

突然,传来响亮的犬吠声,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打破的声音。

“Ken——”

蓝子冲到阳台上,我和关先生也紧跟其后。

蓝子房间里的落地窗好像开着。Ken一边狂吠,一边往中庭疾奔而去,那身手一点也不像是只老狗。

有那么一瞬间,花丛底下闪过果子狸的尾巴。

Ken迅速穿梭过杜鹃花丛,打落一地的紫阳花瓣,拼命追赶 “Ken,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篮子的喝止声,Ken直线往中庭里跑。果子狸出现在水泥墙上,Ken恫吓似的吠声叫得格外响亮。就在那时候,一个沉重的声音传出,Ken不再出声。

“Ken——”

蓝子跑了过去,Ken无力地呻吟着。

似乎是想要跳上围墙而给摔下来了,Ken倒在蓝子的脚旁。

辟先生单膝着地,跪在老狗旁边,替它察看。虽然不是兽医,但到底是医生,多少有些相通,关先生展现出职业医师的专业,继续诊察。

蓝子则忙着为听到喧闹声而跑到阳台上的邻居们解释原委——替Ken追赶野猫追得太过火吵到大家而赔罪。

“前脚骨折,头部好像也受到撞击。”

关先生诊察过后,打电话给兽医朋友。

“对方答应现在帮我们看诊。”

我们立刻坐着关先生驾驶的Vovol赶到动物医院。

“是不是笨到连自己几岁都忘了呀?”

蓝子一脸担心地抚摸Ken的背部。老狗气喘吁吁,偶尔呜呜低鸣几声。

“那是本能。全力追赶入侵者,他可是只尽忠职守的好狗呢!”我率直地说着。

“可是果子狸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吧!”蓝子喃喃自语。

一直默默驾驶的关先生,静静地说:

“只要有东西喂它,果子狸还会再回来的。它们很强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可以觅食的地方。不过,也因为它们,片平小姐的爱犬才会受伤。我觉得很抱歉。说到底,它们算是入侵者。但它们又不可能像猫那样。在东京人口密度这么高的都市里,可以想见它们随时有可能引发事故……”关先生沉默半晌后,又接着说:“中里先生说的对,绝不能轻易喂食。可是,今后我还是会继续喂它们。我不能弃它们而不管。你们要听我的原因吗?”

车子行驶在井之头道路上。关先生提起数年前的往事。

“搬到这里以前,我住在仙川一栋和现在同样的大楼里,我和妻子还有两个小孩住在一起。我们养了果子狸。通常宠物都能与主人的心意相通呢!儿子非常喜欢小动物,从小就饲养仓鼠、兔子等等,果子狸是他们念中学时我贾给他们的。结果,二〇〇三年不是发生SARS吗?”

“严重呼吸道症候群。”

“当时不是发表说,果子狸是SARS病毒的带原者,传染给人类的可能性极高?一下子,附近邻居们都拿白眼看我们,儿子在学校也受到欺负。很惨哪!我走访了好几家动物园,他们全都拒收。妻子和儿子也劝我将他们带到深山里野放掉。可是被丢弃的果子狸多么多啊!结果,我做了最后的决定。”关先生吸了口气,说:“我用自己的手结束了它们的生命……”

深深长叹。

“我从兽医那拿到药与针筒,由我亲手注射。自己养的动物突然成了世间公敌,失去生存的场所,连饲主也不愿照顾它们,哪里都不能去……要我把他们丢弃在深山里,那是不负责任的作法,我办不到。我认真地思考自己的责任问题。最后,我决定让它们安乐死。”

抵达三鹰的动物医院之前,关先生说着。

结束果子狸的生命后,整个家庭也开始出现微妙的裂痕。身为医师所做的这个决断,对于丈夫或父亲这角色而言,或许行动过于偏激吧!也许是忙于工作而忽略了与家人的沟通……因素很多,却不知道决定性的理由为何,总之那年年尾,妻子提出离婚。

原以为再完美不过的人生规划,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崩解。这对关先生的精神打击相当大。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无法工作。

“去年,在朋友的介绍下来到新医院工作,也搬进现在的大楼。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果子狸时,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还以为是幽灵呢!身为一名医生,看过太多生生死死,也有因自己能力不足而无法挽回性命的时候……不过,从没想过自己会用自己这双手去剥夺健康的生命。就算对方是动物,那也是家里的成员,情同家人啊!”

车子终于抵达动物医院。关先生又回复医师本色。

他简洁扼要地将状况告诉兽医,并在一旁看着Ken的治疗过程。

Ken虽没有致命的危险,不过兽医判断必须住院三天。

我们默默踏上归途。途中,没有人开口说话。

夜空里,接近满月的丰腴月亮清灿皓皓,看着那月光,我思考着果子狸的事。

关先生的心情我能体会,可是,经历过人们对阿婆森林所提出的抗议行动,我心中猜想,只怕果子狸如今也很难生存下去。好端端栖息在森林里的青蛙、蠕蝠尚且受到人们的排斥,更何况是果子狸呢!

“啊,你们看!”

车子来到距离大楼约两百公尺远的地方,蓝子摇下车窗,手往上指。

“电线——”

电线上有移动的身影。

“是它们!”

沭浴在月光里的黑影,正是果子狸。

“他们利用电线移动。”

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他们消失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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