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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的画布之谜

“你来早了哦。”老山姆·霍桑医生打开门,说道,“我猜你有点迫不及待,想早些听到我差点儿离开北山镇的事。来,给你倒杯白兰地,先驱驱寒,然后再听我细讲。这故事说起来我还有点尴尬,但若跳过不提,我的乡村行医生涯就谈不上完整。”

故事发生在一九三二年初秋,那是大萧条影响最深的时候,总统大选也日趋激烈。当然,人们纷纷谈论着,如果罗斯福赢得选举会怎么样。很多人都说,不管选举结果如何,大禁酒令肯定快废止了。因为两个总统候选人都声称要终结它。不过,大选开始那天,我根本顾不上考虑投票的事或禁酒令。那天,我在圣徒纪念医院,照料一个叫汤米·福利斯特的小男孩儿。他在夏末患上了恶性小儿麻痹症。就在那天,男孩儿的病情急转直下。

“他自主呼吸困难。”我对他父母——玛维思和麦克·福利斯特夫妇说道。他们去年夏天才搬到北山镇居住。丈夫在北山镇的新小学任教。

玛维思年纪不大,是个可爱的女人。当她问我“他会不会瘫痪”时,我心都要碎了。

“恐怕会局部瘫痪,”我只得对她实话实说,“但很难说会有多严重。现在,首先要全力抢救他的性命。”

“有什么办法?”麦克痛苦地问道。

“汤米的呼吸神经被小儿麻痹炎症破坏了,所以他呼吸困难。很快,自主呼吸将完全停止。最近,有种装置刚在临床上取得成功,就是德克林人工呼吸机,又称铁肺。四年前斯劳·德克林发明了这玩意儿。基本上,它就是个巨大的压力仓,包裹住除头部外的整个身体。压力仓装备着马达,可以增加或减少气压,从而使空气进出患者肺部。”

“对汤米适用吗?”

“就我所知,这是目前唯一能救他的东西。斯坦福有一台,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用。我给那边医院打个电话。”

斯坦福的医生说呼吸机马达在维修,暂时不能用。“大概明天就好了,”他不确定地说,“明天上午再给你打电话,中午之前打。”

“明天就来不及了。你知道附近哪儿还有铁肺吗?”

“波士顿有一台。”他告诉我医院的名字。谢过他后,我挂了电话。

只花十分钟我就打听到波士顿唯一的铁肺正在使用中。患者比汤米大不了几岁,是个小姑娘。我给护士爱玻打去电话,让她联系纽约市最大的医院。“我打听清楚后,怎么找你?”她问道。

“我得先看完病。贝克尔夫人和福克斯少校还等着我呢。”去年,医院把闲置的一翼腾出来,给医生当办公室。对我来说,把诊所搬到医院比留在镇上方便得多。而且,越来越多的病人也需要入院治疗。人们在自家出生,在自家离世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北山镇每年有超过一半的新生儿在医院出生。而且大量不久于世的病人也住院接受治疗。

贝克尔夫人和福克斯少校正是这类病人中的典型代表。贝克尔夫人昨天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少校是上了年纪的退伍老兵,在一九一八年被德国人的芥子气破坏了肺部机能。没有医生救得了他。我把头伸进病房,跟贝克尔夫人及她自豪不已的丈夫说了几句。在此期间,我不禁想起走廊另一头的福利斯特夫妇和他们病重的孩子。再过几天,贝克尔夫妇就能带着宝宝回家,开始新的生活。但对福利斯特夫妇而言,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的好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

福克斯少校为人坚强,看着他受苦,我很不好受。他靠坐在床头,看起来比六十多岁的实际年龄老很多。我到的时候,他正好有个访客——克林特·温莱特。温莱特是北山镇商会会长。福克斯少校位于主街的运动品商店生意不错,很受欢迎,尤其在打猎季期间。少校还发明了很多小东西,帮其他商店提高销量。比如说开罐头的小玩意,又比如说延长灯泡寿命的小发明等。他甚至弄出了助听器,可以帮助听力受损的人。

“你今天怎么样?”我微笑着问道,看看他床头挂的病情卡。

“非常疲惫,大夫。”他喘息道。

“我告诉他,我们需要他赶快回到主街上来。”温莱特尽量高兴地说。他快四十了,为人富有野心,是个男装经销商。他的波浪发型精心修饰过,总被人取笑说像个电影明星。

“他很快就会好起来。”我听起来信心满满,其实心里没底。

福克斯少校咳了几声,挪动身体,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我不知道,大夫。我觉得,德国人的毒气这次真会要了我的命。”

我替他检查了一下生命体征,摸摸脉搏,量量血压,听听心率。他情况不比头一天好,但也没变坏。忙完之后就快中午了。走廊上传来护士为病人送饭的声音。“我得走了。”克林特·温莱特说着,站起身来,“好好保重,少校。如果你周末还在医院,我再来看你。”

“多谢了,克林特。”福克斯少校答道。护士一进来,他又咳起来。护士赶快放下餐盘,帮他调整好枕头位置。

我和温莱特并排向走廊那头走去。“他还有救吗?”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耸耸肩:“他不可能完全康复。至于这次能不能挺过去,还难说。”

“我真替他难过,还没有家人照顾。”

“谁帮他看店?”

“他雇了个职员,一个叫比尔·布林汉姆的小伙子。你认识他吗?”

我摇摇头:“镇上发展太快了,很多新来的人我都不认识。”

“最近没在服装店碰到你啊,大夫?我们正在大甩卖。”

“谢谢你的消息,克林特。我有空来转转。”

我们在大厅分手。我朝自己的诊所走去。爱玻交给我几张便条,说:“我向纽约的医院打听过了。找到两个铁肺,但都在用。要不要跟更远的城市打听打听?”

我摇摇头:“运输太花时间,他挺不过去。我们只能希望他坚持住,到斯坦福那台修好为止。这是唯一的希望。”

爱玻去吃午饭。我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准备出诊。我答应去看看希金斯夫人,看看她的痛风怎么样了。不过,还没来得及离开诊所,蓝思警长就打来电话:“大夫,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正要出诊,警长。”

“特希·温莱特被杀了。我正在温莱特家。”

“特希?真不敢相信。不到一小时前,我还在医院碰到她丈夫。”

“这里需要你,大夫。你能直接赶来吗?”

“去希金斯家的路上,我可以顺路来一趟。”我说。

我赶到时,克林特·温莱特已经在现场了。他收到消息后直接从店里赶来,简直要被悲痛击垮了。去找警长前,我先好好安慰了他一番。

他就站在特希的小画室里。画室俯瞰着花木繁盛的后花园。被害人瘫在椅子上,面对画架,显然死前正在作画。她脖子上缠着一条长长的、沾满颜料的布。现场有打斗过的痕迹——翻倒的花瓶,里面还插着花。死者一只手上指甲破了——不过,死亡似乎来得很迅速。

“怎么回事?”我问道。

“特希总喜欢在这儿画画。”警长指着画架说道。画架上放着完成一半的水彩画,画上是插瓶菊花。“克林特十一点前离开她。当时,清洁工巴布科克夫人刚到。巴布科克夫人一直在客厅里忙活。画室门关着。清洁女工可以发誓,没人进过这间房。而且,正如你所见,窗户全都上了锁。”

我一一检查了三扇窗,每一扇都从室内锁好。而且,房间没有其他门。“当然,有两个很明显的解释。”我说,“要么克林特在离家前就杀掉了妻子,要么巴布科克夫人在撒谎。”

“她说听到特希四下走动——打开收音机,接电话——而且是在她丈夫离开后。我相信她的说法。这也是我打电话找你的原因。”

我认识巴布科克夫人好几年了,经常在病人家里碰到她。她五十出头,身体很好,为人可靠,以勤劳着称。守寡十年来,她靠每周帮人打扫卫生,赚点钱补贴家用。她家里还有个十几岁的女儿要养活。

“告诉我,从你到达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我对她说。

巴布科克夫人哭过,眼睛红红的。不过,她显然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我大概差十分十一点到。每周三都是这时候。温莱特先生说太太在画室作画。我开始打扫客厅,就在门口。他去地下室拿汽车备用轮胎。我听到夫人打开收音机。她作画时总要打开收音机。我继续打扫。二十分钟后,温莱特先生出门了。我听到电话响,刚响一声她就接了起来。”

“你能听出她在和谁通电话吗?”

“不知道,门太厚了,听不清声音。我只听到一声电话铃响。那之后一切平静如常,一直到中午。”巴布科克夫人捏紧手绢,“我敲门,问她想不想吃午餐。收音机还开着,所以我猜她听不到敲门。我打开门,想再问问她。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我抬起头,看看蓝思警长。警长就站在巴布科克夫人身后。“警长,你到的时候收音机还开着吗?”

“没有。”

“我给警长打电话时关了。收音机就在电话旁边。”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见到活着的特希·温莱特?”

“这个——没有。”

“你没听到过打斗声吗?”

“没有,不过收音机声音很大。”

“这房间里,除了电话和收音机,你没碰过别的东西吧?”

“没有。”

“你敢发誓,你在的整个期间,没人进来过?”

“是的。”

蓝思警长叹口气:“巴布科克夫人,你意识到这番话让自己处于何种尴尬境地了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们离开巴布科克夫人,去厨房找克林特·温莱特问话。看到我们走近,他站起身来,表情中愤怒超过悲伤:“谁干的?”

“我还想问你。”警长说。

“克林特。”我说,“特希今天上午有客人吗?”

“就我所知,没有。”

“你离开她身边时几点?”

“差一刻十一点。我下楼去拿要修的轮胎,送去修车厂。然后我去医院看福克斯少校。到他病房时,十一点出头。”

“你上午没去店里?”

“没有。我请了位年轻女士帮忙,我不在的时候她会看店。”

“就你所知,特希有什么仇人吗?”

“人人都喜欢她。”

“她和巴布科克夫人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比方说,她是不是抓到过她偷东西?”

“没有。没有这种事。”

有些邻居注意到蓝思警长的车停在外面,走了进来。比尔·布林汉姆也在其间。我记得这个名字。“你就是在福克斯少校的运动品商店工作的小伙子,对吗?”

“没错,先生。”他礼貌地回答。小伙子长得不错,体格健壮,二十多岁,比我要小上十岁左右。不过他戴着厚厚的眼镜片,看起来有点显老。

“你住在附近?”

“就在街对面,过去几栋房子就是我家。”

“快到中午时,你在家吗?”

“不,先生。我在店里。少校怎么样了?”

“不比预料中差。”

福克斯少校不可能好起来了,但我没告诉他。我问道:“你在家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谁来拜访过?”

警长和手下把其他人请开,这样就没人听得到我们说话。

他害羞地看了看我:“你是说情夫吗?趁她丈夫在店里忙的时候?”

“我并不特指这个。”

“不,我没注意到任何人。当然,除了巴布科克夫人,她每周三都来。”

我回到画室时,尸体已经挪走了。我看了看电话还有打翻的花瓶,然后把注意力放在未完成的水彩画上。花瓶和花朵的轮廓已经勾勒好,水彩颜料——大块的红色和绿色——涂抹在了叶片和花瓣部分。

蓝思警长带着另外一个邻居来到我身边:“大夫,你还记得海蒂·米勒,对吗?”

她年纪和特希·温莱特差不多大,是个好相处的女人。我替她两个小孩看过病。

“你好啊,海蒂。我都忘了你也住在这条街上。”

“我昨晚来看过特希。真不敢相信,附近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她把头发从眼睛上拨开,表情激动。

“你昨晚见过她?”我很有兴趣地问道,“她丈夫在家吗?”

“克林特?在,他在检查店里的账簿。我跟他问了声好,然后就去见特希了。我们就坐在这间画室,聊她的画。”

我指指画架:“她当时在画这幅静物图?”

“这些花儿,没错。我昨晚就看到她在上色了。”

“海蒂,你跟她很亲密。她昨晚暗示过生命受到威胁吗?”

“没有。”

“你们具体聊了些什么?”蓝思警长问道。

“她的画,我的孩子。她总是对我儿子们很有兴趣。也许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我们经常走动。真不敢相信,她这就去世了。”

“你也请巴布科克夫人帮忙打扫吗?”我灵机一动,问道。

“是的。每周二来一次。”

“她可靠吗?”

“哦,当然。”

“你们发生过矛盾吗?”

“从来没有。”

没什么可以做的了,我和警长一起朝汽车走去。“你知道是谁在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给她打电话?”

警长耸耸肩:“也许我们该问问电话局的米利·塔克尔。她可能记得接了谁的电话。”

“交给你了。我还有病人要看。”

“大夫,如果你能帮上忙,那就太好了。克林特·温莱特是本镇商业巨头,我必须尽快破案。”

我在车边停下来:“对于克林特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反而有点疑心。如果巴布科克夫人说的是事实,特希被杀时他正在福克斯少校的病房里。我还是目击证人。对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总是有点怀疑。”

“你认为克林特雇人勒死自己的太太?”蓝思警长问道,听得出他不太相信。

“我也不知道。巴布科克夫人发誓没人进过房间,因此我们面对的是无解谜案,对吗?”

警长摇摇头:“你能去找找电话局的米利吗?我必须让他们赶快尸检。”

我不太情愿地同意了。希金斯夫人和我约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在她情况不严重。我可以明早再去。

温莱特的男装店离电话局只隔了一条街。我决定先去他店里一趟。我记起克林特·温莱特说他请了个年轻女士看店。乐蒂·格罗斯是个深色头发的美女,从高中时期就很受男孩子欢迎。

“山姆医生。”她招呼道,“温莱特先生不在。你大概听说关于他太太的不幸了。”

“我正从他家来。真是悲惨的不幸。”

“他们非常亲密。估计够他受的了。”

“乐蒂,他早上来过店里吗?”

“没来过。我想他直接从家里去了医院,去看福克斯少校。我十点开门,他十二点出头到店。就在警长来电话前。”

“多谢你,乐蒂。”我说,“回头见。”

我从商店走到电话局,爬上二楼,找到米利·塔克尔和另一个姑娘,她们正在交换机前忙活。两个姑娘都高中毕业没几年。要是她早生几年,一准是个弗兰普新女性。不过,她着名的查尔斯顿舞往往令舞会增色不少。

“你好啊,米利。今天过得怎么样?”

“霍桑医生!你到这儿来干吗?”

另外的接线员往亮起的插孔里插了根接线,用刻板的声音说道:“请说号码。”

“你听说今天上午发生在特希·温莱特身上的惨剧了吧。”

“她被人杀了。太可怕了!”

“就我们判断,她死在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间。清洁工巴布科克夫人说,在此期间听到电话响了一次。你会不会刚好记得,打电话的是谁?”

“天哪,霍桑医生,我们一天得接多少电话。罗丝和我在插拔线的时候,几乎不怎么注意。”她面前的交换机也亮了起来,她赶紧接好线,回头对我说,“我也希望能帮上忙。罗丝,你记得十一点到十二点间有谁给温莱特家打电话吗?”

那个姑娘想了想:“好像是有人打过。也许是温莱特先生从店里打去的?”

我摇摇头:“他没在店里。”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多谢了,姑娘们。如果你们想起什么来,记得马上通知我或警长。”

我回到办公室时,爱玻急坏了:“我到处打电话找你。米利·塔克尔说你刚走。福利斯特家的男孩儿情况恶化了。”

“我马上去瞧他。”

“斯坦福医院来电话了。呼吸机已经修好了。我让他们赶紧送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

“过一点。我打到希金斯家去找你,他们说你根本就没去。你到哪儿去了?”她话语里不无指责之意。

“温莱特夫人被杀了。警长让我帮帮忙。”

“希金斯夫人怎么办?她问你什么时候能去看她。”

“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明天一早就去。”

我飞快穿过走廊,赶往汤米·福利斯特的房间。医院有个医生和护士陪着福利斯特夫妇,正站在汤米床头。看我进来,医生抬起头。“我让斯坦福送台呼吸机来,已经在路上了。”我说。

他微微摇摇头:“我很抱歉,山姆。我们没能保住他。几分钟前,他断气了。”

玛维思·福利斯特转身对着我:“你去哪儿了?汤米哭着求你救救他。”

“我敢肯定克兰斯顿医生做了能做的一切。”

“如果呼吸机能及时送到——”麦克·福利斯特泪流满面。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克兰斯顿跟我离开房间:“爱玻到处找不到你。”

“我在帮蓝思警长查案子。”

他抿住嘴唇,表情严肃:“原谅我直话直说,山姆,你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我们是医生,不是警察。”

“我在场也于事无补。”

“至少你在场。”

爱玻在诊所里找到我,我正放下电话。“汤米·福利斯特死了。”我对她说。

“我知道。”

“我刚打电话通知斯坦福,告诉他们不用送呼吸机来了。”

她走到办公桌前:“你看起来糟透了,回家去吧。”

“克兰斯顿说我应该陪着病人,而不是帮助蓝思警长。”

“别理他。”

“他说得也许没错。”

我回到自己的公寓,闷闷不乐。蓝思警长打来电话,问案子的事,我说现在不想谈。特希·温莱特的死我根本不愿去想。脑子里全是汤米·福利斯特、希金斯夫人和其他病人。

我让自己的病人失望了吗?

我还配继续留在北山镇当医生吗?

当晚我辗转反侧,考虑着自己的未来。解决蓝思警长交给我的谜案,已成为我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不过,如果我要继续留在北山镇,绝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我首先是个医生。我必须正视自己的首要责任。即便这意味着我必须离开北山镇,到其他城镇重新开业。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医院转了一圈,刻意避开汤米·福利斯特的空房间。福克斯少校感觉好些了,我陪他多坐了些时候,听他讲战争往事。蓝思警长在福克斯的病房找到我:“我到处找你,大夫。”

我告别少校,来到走廊上:“警长,我不想再继续破案了。”

“什么?”

“昨天,一个患小儿麻痹症的小男孩病逝了。我即便在场也救不了他。不过,如果我能在场,对他和他家人总是个安慰。”

“你将凶手缉拿归案,拯救的那些人命又怎么说?”

“本地没什么连续杀人事件。”

“温莱特的案子怎么办?如果凶手逃脱,又勒死其他人怎么办?”

“我认为特希·温莱特认识凶手。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容易绕到身后勒死她。如果是入室盗窃的强盗,你不可能背对他。”

“他怎么进房间的?”

“也许他一直就在。也许特希在丈夫离开后,偷偷把情人放了进来。她可以打开窗户,等他进来再关上。”

“那他事后怎么离开?”

“他留在现场。巴布科克夫人进来时,他躲在门后。等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再偷偷溜走。”

“嗯,有可能。”警长不怎么肯定地说,“不过,巴布科克夫人进来的时候,他干吗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藏起来,而不直接冲她头敲上一下。”

“告诉你我打算怎么办,警长。我有个出诊任务。回来的路上我们在温莱特家碰个头。让我们试试我的理论行不行得通。”

“一小时以后见,怎么样?十二点的样子。”

“我尽量吧。”

我去看了看贝克尔夫人和新生儿。婴儿状况不错。然后,我开车去希金斯家。他们对我还算和气。不过希金斯夫人还是说道:“我们还以为你昨天会来。我烤了蛋糕,你本可以吃上一块。”

“很遗憾错过了。有点急事。”

“米利·塔克尔说你在帮蓝思警长调查温莱特谋杀案。”

“没错,不过病人要紧,我没更多时间帮他。”

一离开希金斯,我马上赶往温莱特家。蓝思警长在外面等着我。

“有什么有趣的发现?”我问。

“你的理论行不通,大夫。跟我来。”

我跟他进了屋。房里一片安静,死气沉沉。“下午,大家都去殡仪馆给她守灵了。”

我们穿过客厅,走进画室,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门朝内,向右开,而放电话的桌子就在右边墙上。发现尸体后,巴布科克夫人必须走过去打电话。给我的推理带来致命一击的是,门后堆着很多已完成的绘画,就靠在墙边。没人能藏在门后,即便真藏进去了,巴布科克夫人打电话时也能看到。“你说得没错。”我说。

“还有别的主意吗,大夫?”

“没有。”我翻着还没裱框的画布,“她好像喜欢画花卉和静物。看看这些花瓣和叶子精细的笔触。她真是个不错的画家。”

“你说了算。我喜欢更有活力的画。”

我朝门口走去:“我还要去看病人。”

“大夫,你知道是谁杀了她,对吗?”

“是有种可能。”我承认,“我们驱车去殡仪馆吧。”

我开车跟着警长,把车停在路那头。虽然还不是遗体告别时间,但殡仪馆外已聚了一群人。我们边跟大家打着招呼,边寻找着目标。我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而且有点虚张声势,但没准真能行。“她在那儿,”我对蓝思警长说,“来吧。”

“该死,大夫,不可能是她干的!这——”

“乐蒂!”我大声招呼道,“乐蒂·格罗斯!能耽搁你一分钟吗?”

温莱特服装店的姑娘走了过来,面带疑惑。“能和我们在车里待一分钟吗,乐蒂?我们必须跟你谈谈。”

“谈什么?”她问道。我替她打开门,她坐上后座。

我坐到前排上,半转过身对着她:“乐蒂,克林特让你昨天给他家打个电话,对吗?十一点到十二点间?他告诉你,听到铃响一声就挂断。”

“我——”

“蓝思警长就要以杀妻罪逮捕克林特·温莱特了。除非你跟警长合作,否则他会告你从犯。”

乐蒂·格罗斯号啕大哭起来。警长把车开到远处,免得其他人听到我们说话。在她断断续续的哭泣中,听得出她很怕父母发现自己跟温莱特的不伦之恋。对她来说,似乎这比做温莱特杀妻的帮凶更加罪恶深重。

“他根本没告诉我打算杀了她。”她坚持说道,“只是让我打个电话。”

蓝思警长还是一头雾水,不过他装成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还挺唬人。终于,他对我说:“大夫,你能从头开始跟乐蒂详细讲讲吗?这样一来,她就知道事态严重程度了。”

“温莱特在巴布科克夫人到达前不久,在差一刻钟或十分钟到十一点的样子,勒死自己的妻子。他关上画室的门,心里清楚,巴布科克夫人在中午前不会去打扰特希。为了加深特希还活着的印象,他做了两件事。首先,他去地下室,声称去拿要修的轮胎,实际上他是去装回早前取下来的保险丝。保险丝重新装上,画室里的收音机马上响了起来。因为他在离开画室的时候,特意打开了收音机。在巴布科克夫人听来,肯定以为是特希开的。后来,他去探访福克斯少校,不在场证明铁证如山。他事先让乐蒂这时从店里打个电话到他家,铃响一声就挂。这更加深了特希还活着,接起了电话的印象。”

“你是怎么知道的,大夫?你怎么知道特希已经死了?”

“巴布科克夫人说过,她给你打电话时关上了收音机,因为声音太大。话说回来,你信不信特希在接电话前,居然没关上收音机或调低音量?”

“我记得巴布科克夫人还说,听到特希四处走动。”

“那是她的想象而已。如果门厚得说话都听不到,她就更不可能听到有人四下走动。”

乐蒂·格罗斯抬起头。

“他说过会娶我。我爱他。”

“你必须作证指控他,否则只能进监狱。”我警告她。

“大夫,”警长问道,“你是怎么察觉到真相的?”

“我猜,是因为那幅未完成的画。那种大块涂抹的红绿色,和她其他画作上精细的笔法完全不同。当然,艺术家的风格并非一成不变。不过海蒂·米勒头天晚上来过,她看到这幅画时,这些奇怪的上色还没出现。如果特希的死亡时间比我们估计要早,没时间多画几笔,那丈夫的不在场证明就没用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到这一切可能全是凶手的诡计。电话局的罗丝认为电话是克林特从店里打来的。她记得不全对。电话确实是店里打来的,我知道打电话的人不可能是克林特,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是乐蒂。克林特让她听到铃响一声就挂。”

“有件事我还是不明白。”蓝思警长说,“克林特干吗要费事把现场弄成密室,这样反而对自己不利。他干吗要锁上窗户?至少可以留一扇不锁啊?这样一来,凶手也可能是偶然闯入者。”

“答案很简单。克林特不可能知道巴布科克夫人会一直留在画室门口。他本以为巴布科克夫人会满屋转悠,去打扫别的房间。是巴布科克夫人的行为——或者说不行为——将案子变成了不可能犯罪。”

“你愿意签署一份证供交给警方吗?”蓝思警长问乐蒂。

“我不想伤害克林特。”

“他杀了自己的妻子,乐蒂。他应该受到惩罚。”

“好吧,”她终于答应了,“我会照办。”

克林特·温莱特当天下午被捕。两天后,特希的葬礼如期举行。我没去——当天也是汤米·福利斯特的葬礼,我去了那边。

“后来,”山姆医生总结道,“我信守诺言,把精力花在治病救人上,有一年多没再扮演业余侦探。直到大禁酒令废止那晚,我才再次出山,调查发生在北山镇的谜案。不过,那故事我要等下次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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