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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电话

1

凭着玻璃门上的“秋叶京介事务所”几个字,外人无法揣测这是一所什么性质的事务所。

秋叶,三十五岁。他挂这样的招牌并非为了猎奇,更不是为了节省瓷漆。倘若写上“秋叶京介侦探事务所”,于是结婚调查、丈夫或妻子的品行调查等诸如此类的极无聊的工作就会接踵而来,况且招牌上只要有“侦探”两字,就无法拒绝它。

在日本,私立侦探,按规定不能携带手枪,也不能干涉刑事案件,所以一般只能干那些事情,但秋叶不愿干。

秋叶喜欢冒险。因此,他刚设立这家事务所时,还不知道事务所的工作内容,所以无人问津。自从妥善地为朋友处理了一起事件后,口碑载道,工作才渐渐多起来。说是冒险,也就是解决一些无法报警的事件。那样的工作越危险,秋叶越能感受到生活的意义。否则他干什么都无精打采。

秋叶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二公斤,极普通的体格,平素总是一副睡眼惺松的目光,窝窝囊囊的样子。

香烟灰落在地板上时,电话铃响了。

秋叶那瞌睡的目光顿时变得炯炯有神,但起身取听筒的动作是缓慢的。他并非装聋作哑,因为电话铃倘若马上中断。那么不是打错便是淘气,否则就是毫无价值的事件。若是大事件,电话铃准保会不停地响着。

“是秋叶京介先生吧?”一个男子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也许用手帕捂着听筒。

“我是秋叶。”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想托您一件工作。”

“什么内容?”

“替我干掉一个人。”

2

秋叶顿感毛骨悚然,脸上浮现一丝惊讶和困惑,对方好像把他当作杀手了,以讹传讹,人言可畏,“我不想打听您的名字,但您到底要干掉谁?”

“我寄了封信给您,今天该到了,上面全写着。还有五十万元作为预付金。一星期内替我干掉,倘若成功,我再付一千万元。”

“成功的话,到哪里向您报告啊?”

“不必了。因为是名人,所以死了必然会登报,这证据比什么都强。好了,拜托了,一星期之内。”

对方没有多余的话便挂断了电话。秋叶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瞥了一眼手表。三点半,邮局送信一般是三点,他走出事务所,向大楼门口的邮箱走去。

有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回到房间。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是用打字机打的,多半是不想暴露笔迹,当然没有寄信人的名字,邮戳是东京中央邮局。这么说,是在这附近投寄的。

秋叶在沙发上坐下。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便笺,一张照片,五十张折好的一万元纸币。纸币虽不是新的,但内放五十万元,可见对方是个胆大之人。因为法律明文禁止,所以即便中途遗失也无处投诉。也许是怕用支票或汇款会露出尾巴吧。

照片有名片那么大,是年轻女人的半身像,约莫二十二三岁,一副迷人的眼睛,容貌俏丽,也许是夏天拍的,穿着无袖的花纹连衣裙,背景有一花坛,像是在公园里。

秋叶把照片放在桌上,目光移向便笺。上面用打字机打着她的简单介绍:

佐久间理惠  二十三岁  一米六三  五十公斤

波谷区笹塚七丁目  白亚公寓五零三号

三田村石油公司秘书课工作

家用电话378(××××)

秋叶端详着女人的照片。这是个漂亮的女人,而且并不是端庄和骄矜的类型,大眼睛、厚嘴唇,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倘若身材高挑,即便一声不吭,也会令男人着迷。

委托杀手的动机是感情纠葛?——秋叶不想报警。因为这不会受警察的欢迎,而且以前为这样的事也几次被投进过拘留所,罪名全是妨碍执行公务。虽然接受委托,但发展到刑事案件还不撒手,不论如何总会和警察发生摩擦。

他不报警另外还有原因,就是即便带着信去报警,警察也不会相信什么委托杀人之类的话,便笺上丝毫没有杀人的意图,只写着一个年轻女人的住所和工作场所,以及她的照片。最后会被人当作是结婚调查而受人耻笑。

怎么办?秋叶根本不想放手。危险的气味使秋叶情绪紧张,这能消除他的倦怠感。

秋叶又点燃起香烟,走出了事务所。

3

坐出租轿车在甲州街道笹塚一带下去,找到离拐弯处不远的八层大楼白亚公寓。那不愧是潇洒的殿堂般的公寓,不是一般女职工能住得起的那种房子,设有地下停车场,房间有两套间和三套间,所以月租至少也要十万元吧。

秋叶敲响管理员的房间。开门的是一位四十五六岁的男子,细小的眼睛和蔼而又狡黠。

秋叶把一千元纸币塞入对方那瘦骨嶙峋的手里后,问道:“佐久间理惠君住在这里吗?”

“是啊,是五楼三号房间,还没有下班回来呢?”

“我知道,我想打听一些她的情况。她是单独住吗?”

“是啊,有时是一个人。”管理员露出温和的笑容,细小的眼睛越发细小,露出诡诈的目光,“有个男人每星期来两次,坐很漂亮的进口车,年龄四十岁左右,好像是哪里的经理或董事长。一般晚上十点左右来,早晨一早就回去了。”

“您看见他走进五零三号房间吗?”

“我并不想看啊,但是坐那么豪华的车来,就是不愿看也总会看见的。”

“车的特征和号码呢?”

“号码记不清了。我那正读中学一年级的儿子说,是福特公司的野马车卡基牌的,您知道吗?”

“我知道,那车车速很快。那么车的颜色呢?”

“白色啊,只是车顶是黑色的皮革。”

“那人是自己开车来的?”

“是啊,是一个人,不会那么傻,到情人这儿来,连司机也带着啊。”管理人又露出蛀黄的牙齿,微微地笑了。

“您看见过她把那男人送出去吧,所以您知道她回家的时间?”

“知道啊,管理人就是早起的工作嘛,尤其在倒垃圾的日子里,一早就要做好准备,有的房客早晨四点就来倒垃圾了……嗯!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啊。”

“那么,她叫那男人什么呢?”

“没叫名字,不过称他副经理啊。”

“副经理?现在还每星期来两三次吗?”

“最近已有一个月没有来了,也许别处又有女人了吧,她也说下月要搬走了,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付了。”

“到下月还有一星期呢!除了这男人外,还有别人来她这里吗?”

“没有啊,只是那男人不来以后,我常常看见有个神秘的男子望着五零三号房间啊。”

“神秘的男人?”

“是啊,有三次吧。夜里,竖着衣领,看不清他的容貌。在路边仰着脸呆呆地望着五零三号房间啊。”

“您怎么知道他望的是五零三号房间?”

“那房间在五楼的拐角上,那时只有那房间还亮着灯。”

“您对她讲过这事吗?”

“讲过,她脸颊发白呵。说下月搬走,兴许也是这个原因吧。看来也可能是和资助者闹翻了吧。”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要说什么样……年轻、漂亮,是个很随和的姑娘,别人送她什么东西,她总要送些给我儿子。”

年轻、漂亮,很随和……为何要杀害这样的姑娘?

4

秋叶回到事务所,刚在沙发上坐下,电话铃就响了。他拿起听筒,传来那男子瓮声瓮气的声音。

“您特地去了她的公寓,向管理人打听到什么了?”

“你跟着?”

“付了五十万元,想看看您是否在替我办事啊。倘若是准备动手,那么我非常欢迎您继续往下调查啊,可是别见她是美人就起了菩萨心肠啊。”

“你为何不自己干?”

“您是杀手,又能赚钱,怎么样啊?在这世界上,人应该相互帮助吧。”

“如果我不想干呢?”

男子在听筒里轻声咯咯地笑了,“别干蠢事!我只要她在一星期内死去,不想看见您的尸体!”

“这是警告?”

“哪里的话!我是激励您好好地干。”

电话“咔嚓”中断了。

难道除了我秋叶外,另外还有人监视着她的行动?发现我不是杀手时,那家伙也许会把她连同我一起干掉的。

真有趣,秋叶想到。危险越大,他越感到生活的充实。在人流中恍恍惚惚地走着时,秋叶只会感到茫然。然而,当子弹掠过耳边、空中留下刺耳的呼啸声时,他才产生切实的生活感。

秋叶用餐后,拨了白亚公寓五零三号房间的电话。片刻,听筒里传来年轻女子的、稍有甜味的女低音。

“我叫秋叶京介,为了那位坐福特野马车来见您的人,我有事要对您讲。”

这直言不讳的讲话,把对方惊得好久讲不出话来。这时秋叶把听筒贴在耳朵上,伸手取烟叼在嘴上,点火时听筒里终于传来对方那迟疑的声音。

“为什么要找我?”

“见面后再谈。明天中午吃午饭怎么样?有人送钱来,要我和您吃饭。”

“真的很重要?”

“嗯!听听对您没有害处吧?”

“明白。我的公司附近有家白公馆餐厅,那里牛排很好吃,十二点十分我去那里,午休到一点钟。”

“OK!”

“可是,我不认识您。”

“不要紧,我认识您。那么明天十二点十分见。”

放下听筒,秋叶阅览报纸的股价栏目。她工作的三田村石油公司在石油行业中也处于中间地位,股票却没有在一部市场上市。有趣的是,由于中东战争的后遗症和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油价呈上升趋势作祟,在一部上市的石油股价一律下跌,只有在二部上市的三田村石油股价大幅度上扬,原因不明。

秋叶向在证券公司工作的朋友打电话。

“想不到您也插手股票了。”朋友笑道。

“我不买,我想打听在二部市场上市的石油股价,其他公司的股价接连下跌,为何只有三田村的上升?”

“您的目光真准啊,若是三田村公司的,还能买啊!”

“有垄断或吞并的传闻吗?”

“还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情报,可是中东战争开始时,别的石油股价一齐下跌,唯独三田村的一举上升二十元,现在还在继续攀升,只要提起这些,您就明白了吧。”

“是因为和中东石油公司没有关系?”

“是啊,日本的石油大部分从中东运来,三田村经理早就盯上了加里曼丹。十年前和印度尼西亚合作开始钻井,四年前顺利地开发了新的油田,好像别处还找到了能开发的油田。印度尼西亚现在政局稳定,若用船运,和中东比较,因为路近,成本要便宜得多。不过,三田村石油公司经理一个月前因飞行事故死了,这您应该知道吧。”

“死了?这名字在哪儿见过,是见报了吧。”

“叫三田村大造,五十多岁,办事很果断。他喜欢自己开教练机飞行,一个月前他开着教练机坠落在多摩川河滩上烧死了。听说是发动机故障,或是驾驶失误吧。”

“这很有趣,非常感谢。”

“您又钻进什么危险的事件里了?”

“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危险。我就是越危险越来劲。”

5

翌日,秋叶冒着霏霏细雨去虎山附近的白公馆餐厅。这用英法两国文字写成的店名,也许算是一种时髦。

餐厅在六楼,照片上的女人佐久间理惠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与照片相比,她显得更加成熟。

秋叶走到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露出难得的笑脸。

“您就是打电话的人?”

“是啊!”秋叶点点头,让服务员送来和她一样的膳食,“边吃边慢慢谈吧。”

“谈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和您都被监视着,所以我讲的事无论多么意外,您都要装作没事一样露出一副笑脸啊。”秋叶慢慢地把刀插入送来的厚牛排里,低声说道。她斜着头微微笑着,因为她和秋叶是初次见面。秋叶毫不介意地继续说着,“有个很神秘的人,把我当作杀手,送来钱,要我干掉您。”

“……”一瞬间,她的叉子在空中停住了。

“笑!”秋叶小卢说道,“我喜欢冒险,但我不是杀手。我想帮助您,所以我要知道为何有人想杀害您这样漂亮的姑娘。”

“我怎么也猜不出来啊!”

“您是副经理的情人吧?”

“不!我们是相互爱恋的。”

“就说是爱人吧,但从一个月前起,您的爱人就不来您的住处了。”

“那是因为经理因飞行事故死亡,他成了经理,工作突然忙起来,仅此而己。”

“那教练机事故吗?可是无论副经理怎样,他也四十多岁了吧,您二十多岁,年轻美貌,怎么会喜欢他?”

“他四十五岁,我最初只是同情他啊。他名义上是副经理,实权却是他哥哥把持着,我是经理秘书,所以我知道得很清楚,觉得他很可怜。”

“同情变成了爱情?”

“也许是的。”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有夫人吧?”

“不,他还没有成家,他叫三田村忠雄。”

“如今他是经理,倘若顺利,您也能成为经理夫人吧?”

“我没有那样的野心,只要能安慰他我就满足了。我想,他已成为梦寐以求的经理,所以已不需要我的抚慰才隐退了吧。”

“那家伙的品德真值得钦佩啊,可说是难得听见的佳话啊,不过这是从男人来看的。”

“说实话,所以我也想在这个月从公寓里搬走。他叫我再住下去,我知道他当了经理就忙了……”

“前任经理坐教练机坠死的事,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很清楚啊。那天是星期天,他中午就来公寓了,傍晚无意中打开电视机,突然广播说经理因事故死了,我只觉得全身一下子就凉了。”

“那时三田村忠雄的反应怎么样?”

“他是经理的弟弟,马上开车赶往现场,我想同去,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灯也没开,在房间里怔怔地坐了很久。”

“您没有听说教练机事故是蓄意安排的?”

“事故后传说很多,我们经理是个很能干的人,所以树敌很多,但最后结论是发动机故障或驾驶失误啊。”

“您没有想过是您喜欢的三田村忠雄安排的吗?”

“他们不是兄弟吗?”

“可是您说过,公司的实权由哥哥掌握着,他每天闷闷不乐啊,倘若四十五岁还那副模样,也许就想取代经理的位置了。”

“别胡说!”叉子和盘子相撞,发出“当啷”的响声。

但是,秋叶平静地用完餐,衔上香烟,“您不觉得自己会被害吗?”

“不觉得啊。”

“您现在还是经理秘书吧。然而,和现任经理还是情人关系,倘若幸运还能当上经理夫人。尽管您没有注意,但自然会遭到各种嫉妒和攻击吧。假设有人想做三田村石油公司经理三田村中雄的夫人,那么对那女人来说,您的存在就很讨厌了。”

“我刚才已经讲过,我没有想当经理夫人的野心。”

“尽管您这么想,但对方也许不那么认为。”

6

秋叶给了她名片后,冒雨回到事务所。约一小时后,电话铃响了。秋叶苦笑着拿起听筒,果然又是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您直接去见她本人,想干什么?”男子斥责道。

“彻底调查我要动手的对象啊。”

“好吧,您已经浪费两天时间了,还剩五天。五天内佐久间理惠的死亡消息一定要见报,上次我已付了钱,而且……”

“为什么要在五天内?你在监视我吗?”

“月底她要离开公寓,以后下手就难了,如果您不干,当心不仅是她,就连您的死亡消息也要见报了。”

“为何要杀害她?”

“这您不用管,只要干您的事就行。这样您也没事,成功后再送您一千万元报酬。”

“非常感谢……”

秋叶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秋叶望着窗外。窗外大楼林立,那个男子也许从那些大楼的哪个窗户里监视着他,而且对方好像还不止一人,但他毫无恐惧之感。宁可说,他感到振奋。

只是杀一个女事务员?秋叶敏锐地感觉到事情决不会那么简单,所以对方才把他错当成杀手顶预付钱款,并委托他杀人。

飞行事故和石油战争,还有经理和情人——他的脑海里掠过和事件有关的所有线索。要说能起飞教练机的,在东京就只有调布机场了。

秋叶又在淫雨绵绵中坐出租轿车去调布机场。他知道自己受到监视,因为对方对他的行动很感兴趣,但他毫不介意。对方如果发现他不是杀手,也许真会把他和那女人一起干掉。

调布机场在调布高速公路入口处的北边,机场上烟雨弥漫,排列着被涂成多种颜色的民用飞机。

从闷热的车上下来,顿感一阵寒意。秋叶竖起衣领,走进附近的办公室里。

一位身穿皮夹克的中年男子正靠着油炉,墙壁的黑板上画着飞行日程表似的图表。

“您是谁?”男子不快地望着秋叶。

“想打听一个月前的飞行事故。”秋叶随意地在空椅上坐下。

“您是记者?”

“好像是的。一个月前,有位石油经理三田村大造开教练机发生事故死了,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时我还受到过传讯呢!我是教官。”

“三田村大造是您的学生?”

“名义上是啊,但他是老资格了。每星期开一次,耶那天视线很好,风速两米,毫无发生事故的可能性,所以我很放心,就让他单独飞行了,可是……”

“您是专家,您看为什么会发生坠落?”

“不知道啊,有的报纸说是驾机失误,但他那样的老手是不可能的,教练机性能良好,发动机在前一天星期六也检查了,只是有一点我注意到,有人说,飞机坠落时,河边有人听见了爆炸声。可是没有证据。发动机己成碎片,听见爆炸声的人只有一个。”

“人们都认识经理的教练机吧?”

“因为有名字啊,是真村号,以夫人的名字真村子命名的,反正夫人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听说那架教练机还是夫人给他的礼物呢!”

“您认识三田村经理的弟弟吗?年龄四十五岁,开福特野马车的。”

“认识啊,弟弟和夫人都常来这里,三田村君也常常带着他们飞啊。”

“出事那天,他们来这里了?”

“当时我正在机场边教学生,所以不知道。”

“他的飞机起飞的正确准确时间呢?”

“上午十一点。经理总是在这时起飞,飞行两小时左右就回来,那天飞了三四小时还不见回来,我们很担心,到下午四点后才发现飞机在多摩川河滩上坠毁了。”

上午十一点?秋叶想起佐久间理惠在白公馆餐厅说过,那天副经理是十二点来的。可是从机场开车到白亚公寓用不了一个小时。

哥哥掌握着公司的实权。弟弟到了四十五岁也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副经理,靠着和年轻女事务员调情解愁。他野心勃勃,想杀掉控制着自己的哥哥,掌握公司的实权。这么说也合情合理。而且他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经理的地位,着手干掉和自己长期交往的女人。这是为何?是太了解他了?还是交往中无意间泄漏了他杀害哥哥的事?

秋叶看了和坠落的教练机同样型号的飞机。有四个座位,打开发动机罩,里面空间很大,看来无论发动机里还是后座位,都能安放定时炸弹。而且,即便是装置发出第二次响声,因发动机的声响,也不会引人注意。

秋叶向中年教官道谢后,依然冒着雨回到事务所。这时已暮色苍茫。

打开房门,手摸着开关正要开灯时,突然他的后脑部被人用力打了一下。

7

他打了个趔趄,一来一米七五的个子扑倒在地,就势一个打滚翻进房间的角落里趴着一动不动,眼睛却朝门外望去,很像动物受袭时假死的模样。这时他看见门边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脚步声远去了。

秋叶慢慢站起身,摸着挨打的颈脖按亮灯。对方好像是用手打的,没有出血,但感到微微跳痛。对方也许是故意留了一手?

秋叶铃响,秋叶抓起听筒。

“刚才是警告!”还是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您真辛苦了,逃走后又马上打电话,没有气喘吗?”

“别废话!别忘了您要干的事,以后不准去什么调布机场。当心,别弄出杀手被杀的怪事。”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秋叶不由陷入沉思。冒雨跟踪到调布机场,又提出警告。肯定有什么要隐瞒的证据。秋叶拿起放在冰箱顶上的梨子咬着思考着。对方把时间限定在这个月,说因为佐久间理惠月底要搬家,但是秋叶决定绝对不会相信。

秋叶给她打电话。听筒里又传来甜甜的柔声。

“我是秋叶京介,有件事想拜托您。我想和您的副经理,就是现在的经理见次面。”

“不行啊,这个月没空,他去关西出差了。”

“关西?去干什么?”

“大阪有家圣萨鲁商社您知道吧。”

“我知道。作为石油公司,是大商社,美国系资本。”

“他是接受那里的邀请,说是欢迎新经理,不过我知道是谈合并的事。从前任经理时,对方就一直想合并了。”

“现任经理有这打算吗?”

“他们兄弟俩都反对。如果合并,资金悬殊,我们会被吞并的。我们知道对方要的是加里曼丹的开采权……”

“这么说来,圣萨鲁商社是中东石油一条道,现在处境艰难吧。那么为何经理满不在乎地去了大阪。”

“我想圣萨鲁商社的经理是我们的大股东吧,有百分之三十了。”

“果然就这些原因吗?”秋叶又问了经理住宿的旅馆后挂了电话,把刚吃的梨子扔进了废纸篓里。

是伪装不在现场吗?这是闪现在秋叶头脑里的问号。倘若佐久间理惠被杀,最先受到怀疑的是她的情人、现任经理三田村忠雄。如果趁受圣萨鲁商社经理的邀请在大阪期间杀掉她,他就完全不在现场。打电话的人多半是他的忠实走狗吧。正因为如此,他才强行把时间规定在这个月的月底前,因为三田村忠雄回东京后,就失去了不在现场证明。准是那样!

秋叶轻蔑地笑了。这样的时候,是他最愉快的时候,但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第二天,楼下邮箱里放着一封用打字机打的信:“还有四天,别忘了约定。”秋叶苦笑着回到房间,电话铃正响着,还以为是那个人又来催逼了,不料是证券公司的朋友打来的。

“三田村公司的股价又上升了,正是购买的好机会啊,别冒险了,我先替您买下怎么样?”

“在昨天的晚刊上,我知道又上升了五元。”

“今天又上升了,我觉得反常,好像有人在囤购。”

“是谁?”

“不知道,可是三田村公司的营业部长全部是以一个人的名义买的,不过他是按经理的命令在进行购买。”

“是怕被人垄断吧。”

“他要我保密,也许是怕这事被传开吧,所以营业部长表面上也是以个人名义购买的。”

“垄断的,多半是圣萨鲁商社吧……”

“是那家大资本?”

“肯定是的,不过,这和我没关系,是给您的答谢。”

“多谢了!那家大资本出面,三田村当然要升价。”

“您买了存钱吧。”

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后,秋叶决定去大阪。要想不伤害佐久间理惠,只有先找到现任经理三田村忠雄。但是,这样对方也许会干掉他和那女人。

秋叶当天坐上新干线列车,下午四点到达新大阪。

在大阪新皇家旅馆里,三田村忠雄刚和圣萨鲁商社经理会见回来。秋叶在服务台请求转告六零一二号房间的三田村忠雄,说圣萨鲁商社律师求见,然后在走廊的沙发上坐下。

不久,一位四十多岁的削瘦而颀长的男子下来,经服务台指点后,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在秋叶的面前坐下。他戴着令人厌恶的银边眼镜,但藏青色西服颇合他那瘦长他的身材。

“我是三田村。不知道在圣萨鲁商社吉村经理的律师里,还有您这位律师。”

“我是借口,否则您会来见我吗?”

“您到底是谁?有何贵干?”

“我叫秋叶京介,为了佐久间理惠,特地从东京赶来的。”

“佐久间理惠?”

“如果她被害,我就向警察证明您在大阪是伪装不在现场,却悄悄地潜回了东京,希望您能省悟这一点。”

“她被害?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啊。”三田村忠雄皱起了眉头。

这是只狐狸,秋叶心想,一边脸上露着笑容,“反正,她一旦死了,我就作伪证说是您杀的,希望您觉悟呵。”

“我像害她的人吗?……”

“我这人很固执,为了救人,即便受到追查也不怕。”

“您好像有误解,我来这里是……”

“是和圣萨鲁商社商量合并事项的吧。”

“是的,本想马上回京,但他们硬挽留我,再说到月底还有四天,要等我最后的消息。”

“同时也在伪装不在现场。”

“我实在不理解您的话,明天去打高尔夫球吗?我们可以慢慢地谈。若是为她的事,我也放心不下啊。”

“好吧。”

“上午约好和吉村经理会见,所以下午两点以后吧,这旅馆经营的球场就在后面,您在这里等我。”

8

翌日下午两点,三田村忠雄邀上秋叶,去离旅馆只有五六分钟路程的球场。服装和球棒都是借的。

“您和她是什么关系?”三田村一边发球一边问秋叶道。

“没什么特殊关系。”

“嗯,”三田村发着鼻音后打了第一下。风很冷,但天气晴朗,所以心情很舒畅。秋叶也默默地手持着球棒。两人的水平差不多,越池只飞了二百五十码。

两人并肩走着。秋叶窥察着对方的神情,但丝毫不见慌乱。他边想这是只很狡猾的狐狸啊,边与他并肩着正要渡过池上的小桥。

突然,传来一声轻脆的响声,撕裂着冬天清冽的空气,走在右边的三田村在桥上应声倒下,秋叶猛地蹲下身体,目光向右边的丘峦扫去。

三田村右手护着腰呻吟着,血从他的上臂处流出来,染红了白色的毛衣。

第二发子弹没有飞来。服务员站在五十米外的桥头呆若木鸡。

“不要紧吧?”秋叶用手帕按住他的伤口问。

“不要紧,只是擦着,凶手呢?”

“早就跑了,那丘峦背后肯定有道路。这枪不是打您的,是警告我。”

“警告?”三田村诧然。他护着手臂慢慢站起身。看来真是擦伤,血已经止了。他脸色苍白,但动作很镇静,“这下不能打球了。预先约好的,真对不起,还是回旅馆吧。”

“好吧。我也不愿意再受到警告。”

两人返回旅馆。秋叶回到自己的房间。约莫十分钟后,床边的电话铃响了,电话员说:“是从东京来的。”

又是那瓮声瓮气的声音,“您为何在那种地方?我委托您杀的,是住在东京的女人嘛!”

“我知道啊,可是我的好奇心很强,您还特地赶来警告,真是太辛苦了,要干的话手段再高明些。”

“出了什么事?”

“别装糊涂!不要伤了你的头目呀!手段那么拙劣,还是让我来干吧。以后袭击时要谨慎些!”秋叶说罢便挂了电话。随即他脸色突变,忙拿起听筒讯问电话员,得知肯定是从东京打来的。秋叶默默地注视着手表。在球场受袭后还只过了一个小时。打电话的若是凶手,一小时后在东京是不可能的。即使坐飞机,从这里到伊丹机场就要二十分钟。那么他还有别的同伙,既是这样,为何还要打这个电话?

也许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秋叶跑出房间,向三田村忠雄住宿的六零一二房间跑去。

三田村右臂扎着绷带,嘴上衔着烟,正在阅览文件。

秋叶站着,直率地望着对方,“杀害前经理、伪装飞行事故的,是您?”

“杀害哥哥?别开玩笑!我对哥哥的死因有怀疑,曾经委托警察重新调查。”

“也许预先采取了释疑的方法。”

“不,那时警察和报纸都按发动机故障或驾驶失误了结,可是我不相信,才委托调查,但结果不了了之。”

“您赞成和圣萨鲁合并?”

“我和哥哥都反对。今天和吉村经理会面时我也说了。”

“既然反对,为何还来大阪,一待就是一星期?”

“我刚才讲过,因为对方是大股东,而且我想收回吉村君持有的百分之三十股票。中东是那样的情况,我社开发加里曼丹引人注目,所以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您有多少自己公司的股票?”

“百分之三十二,而且还是哥哥让给我的。”

“您死后,三田村公司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我是单身汉,哥哥又没有孩子,嫂子又体弱多病,对公司不感兴趣。”

“那么说,大股东圣萨鲁商社也许会趁虚而入。”

“您想说什么?”

“据说营业部长在收购股票啊?”

“我知道的。不管怎样,总要掌握半数以上吧。如今有了业绩,想给公司打下结实的基础。”

“以营业部长个人名义购买吗?”

“是啊,如果以我的名义,风声一传,囤购者就会介入啊。”

“这是营业部长的提议?”

“是啊,我也同意的。”

“那么,说说佐久间理惠,她,您认为怎么样?”

“为什么非要对您讲这些事?”

“这有关人命。您纯是解闷吗?”

“最初是的,但现在不是了,那……”

“她怀孕了?……这是我忽然想到的。”

“已有三个月了,”三田村低声说道,“她要堕胎,我不同意。嗯!我想向她求婚。”

“您至今还认为哥哥的死不是单纯的事故或驾驶失误吗?”

“是的,我曾坐过哥哥开的教练机,他驾机很稳,至少发动机声音一有变就马上返回,所以他不会犯驾驶错误的。”

“除了警察外,还对别人讲过这件事吗?”

“只对她讲过啊。”

“是吗?”秋叶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三田村坐在椅子上惊讶地望着他,“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还威胁我,说她如果死了,要把我怎么样——”

“刚才的事件报警了吗?”

“通知过了,您来之前刚有两名警察来问了情况回去。”

“这下可好了,有警察注意着,对方也许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您不是说,那是狙击您的?”

“暂时先这样吧。可是,圣萨鲁商社是美国资本,所以也要给驻日美军提供石油。若是那样,能从美军那里搞到枪也是一件趣事……”

“您说什么?”

“您最后给消息是三天后吧?”

“是啊,我决定不同意啊。”

还没等他把话讲完,秋叶已走出房间,在走廊里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是阴谋?秋叶在昏暗的走廊里走着嘀咕道,我又受骗了!

9

翌日,秋叶一回东京就在街上奔走。他先给三田村石油公司打电话,然后去一所公寓取得钥匙模型,接着又绕到上野让钥匙匠打一把钥匙。在钥匙打出前,他又给证券公司的朋友打电话,打听三田村石油股价的动向。不出所料,股价依然待续上升。

“我也趁机净赚了二十万元呀!”友人很愉快地说道。

钥匙一出来,秋叶又去了那一公寓,然后暂时回到事务所。邮箱里没有邮件。他躺在沙发上,直到天黑也不见有电话打来。

不出所料。秋叶仰天躺着打了个盹儿。他无论何时睡觉都不会做梦,醒来时事务所里已经漆黑了。

打开窗,一阵寒冷的凉气扑来,仿佛以前从未这么冷过。秋叶皱着眉,按下放着磁带的FM收音机,离开了事务所。

他坐上电车去白天到过的那所公寓,在附近的小花园里坐下。

在三十坪左右的小花园里,谈情说爱的情侣都被这寒冷的天气赶走了。秋叶竖起衣领,点燃香烟。今天夜里也许要这样过夜了。

风儿吹动着无人的秋千,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这使他更感冷意。秋叶又点起第二支烟。他怕冷,也许因为心情关系吧,他只在点火时才感到有些温乎。

烟头在他的脚边多起来,冬夜渐渐地启明。半夜时巡警巡逻经过这儿,他躲在花园内的厕所里,然后又马上回到凳子上。因为他必须待在那里。

等到天亮,秋叶呵着白气站起来,满脸疲惫地回到事务所。喝了杯威士忌后,他打开冰箱,见昨天从那所公寓里取来的东西还在,于是便躺在沙发上,烂泥般地睡去。

他一直睡到午后,没有受到电话的干扰,醒来后吃了午饭,三点时下楼看了邮箱,没有邮件。离期限还有两天,却没有催促的电话。不出所料,他的推理正确。

晚上七点多,秋叶拿着磁带离开事务所。天气依然寒冷,吐出的气成了白色。

秋叶去了那所公寓,在管理人房间里确认他在家,妻子几天前就带着孩子去娘家探望,于是他登上楼梯,敲响了挂着“高见”姓氏牌的门,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男子刚探出脸,秋叶便把他推进门去,随后进了房间。

对方是小个子男人,被秋叶推得跌跌撞撞,涨红着脸望着他,“你要干什么?”

“秋叶京介。你是三田村公司营业部长高见泽吧?”

“那又怎么样?我不认识你!你滚出去!小偷!”

“小偷会敲门进来吗?”

“那你要干什么?”

“来取一件遗留物啊!”秋叶无视对方,敏捷地走进设有电话的房间里。对方目瞪口呆,突然又抓起脚边的不锈钢鞋拔子举起,秋叶听见动静,微微地笑了,“那东西打不死人啊。”

一句话,对方便泄气地放下举在头顶上的鞋拔子。

秋叶从放电话的桌子下取出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盒子给他看:“就是它啊,我不太喜欢这样的玩具,但对付的是你这样的人,所以我也不得已。因为你表面上是工作了二十年的循规蹈矩的职员。”

“这……”

“现在流行的窃听器。昨天白天放在这里,昨夜为了录你的电话,我一夜没睡,现在还有些感冒呢。”

高见泽脸色陡变,但秋叶视而不见,把小型窃听机放进口袋里,衔上烟,漠无表情地望着他。

“我在这前边的花园里,把你昨夜和大阪圣萨鲁商社经理的通话都录下了,你报告说,囤购了三田村石油公司股票百分之二十以上啊。”

“你想敲诈?若是那样……”

“钱已经拿好了。谁给的,这和你无关!”

“想把我怎么样?”

“你在三田村公司土生土长,却背叛了公司。你以自己个人名义收购三田村公司的股票,倘若超过百分之二十和圣萨鲁经理持有的股票合并,就能控制股东大会,赶走现在的经理。你们这么做,有何约定?经理的职位?经理由圣萨鲁派来吧,所以你自然是副经理?尽管如此,总比营业部长强!”

“不管你说什么,我收购的股票是我个人的名义。我要干什么,是我的自由。”

“可是,购股票的钱是信任你的三田村经理给的。圣萨鲁方面以商量合并事项的名义把他钉在大阪一个星期。这期间你作为背叛者拼命收集股票。为防止有人抢购,便以你个人名义收购,因为三田村忠雄完全信赖你啊。”秋叶停下话,冷冷地望着这中年职员,“以前你自然是向圣萨鲁方面联络——”

高见泽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怯意。

“你没有去报告,三田村忠雄也拒绝合并,所以圣萨鲁方面昨天采取了非常手段。如果你昨天报告进展顺利,自然就不会做出开枪那样的蠢事了。”

“不管怎样,因为我的股票,我们赢了。在下届股东总会上,我就是副经理!”高见泽大声说着,朝内客厅里的书架跑去,掀开书架下段的门,但他随即呆若木鸡。

“你抢购的股票在我的冰箱里呢!”秋叶望着他的身影冷冷地说道,“在教练机上做手脚,使前任经理坠死的也是你吧。过了中年,突然野心勃勃,辨不清善恶了。”

“有证据吗?”

“没有。但是这里有能证明你背叛公司的磁带。在社会上葬送你,这是我的爱好。”

“你要我怎么样?”高见泽突然沮丧地搭拉着脑袋,他本来就是浅薄的小人。

“您要干两件事。第一,马上交辞职报告,惩戒免职,理由可说是收购股票累了,三田村经理感激你,发送的退职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可以重新做人。第二,给圣萨鲁商社打电话,说计划失败,叫他们放弃非份之念。你唯一可救的,就是尽快放开放弃三田村石油公司的股票,证明和你无关。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只好公开这盘磁带了。如果那样,你不仅得不到退职金,而且还会臭名远扬。”

“我明白了。”四十五六岁的营业部长瞬然变得衰老了许多。他拨动了通大阪的电话号码。自然是一星期前约他出人头地的电话号码。

10

月底一天傍晚,秋叶有些醉醺醺地回到事务所,佐久间理惠和另一位年轻男子已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这位是我的弟弟,在S大学读书的昇一。”她用甜甜的女中音说道。

秋叶走过两人面前,在桌子边坐下,点起一支烟。

“那么,姐弟俩打算合伙来骗我吗?”

“我觉得不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听三田村说,前任经理肯定是被谋杀的。圣萨鲁那样的大公司四处活动,想要吞并我们。听弟弟说,现在企业间的竞争有关存亡,三田村去大阪,我很不放心,因为圣萨鲁不肯罢休。可是我是个女人,不知如何是好。即便报案,因为没有发生事件,所以也不会受理。大侦探社一听说对方是圣萨鲁商社便一口回绝,因为他们很擅长市场调查,可是小侦探社又信不过……”

“所以就找上我了?”

“听说您喜欢冒险,受托之事从不食言,但也听说您不愿意的事也不肯干。只是保护经理,还不知道您肯不肯接受。”

“所以我就给姐姐出了个主意。”大学生弟弟说道,“假装把您当作杀手,送钱来托您杀掉姐姐,您一定会很感兴趣,会调查姐姐和她周围的人。我估计您越查越来劲,反而会朝向反的方向查去。”

“您在大学学心理学吗?”

“主攻犯罪心理学。”

“嘿!呃?”

“我想,你怀疑和姐姐有关的三田村忠雄,兴许就会去大阪,您调查他的周围,这就促使圣萨鲁方面不敢轻举妄动。顺利的话兴许还能查出杀害前任经理的凶手。可是,当听说经理在大阪的高尔夫球场受袭时,我也吓坏了。”

“上您这样年轻后生的当,我生出来还是头一次。可是,您姐姐简单地对我讲了公司的内部事情,所以我一开始就感到有些蹊跷。”

“是我不好,”她说道,“托您的福,他总算平安地回来了。我非常感激您。只是营业部长高见泽突然辞职,一直虎视眈眈的圣萨鲁突然放开了我们的公司,我一点儿也不明白,秋叶先生肯定知道它的原因。”

“我对公司的内部事务不感兴趣。”

“那么请接受这一千万元。因为这是事先约好的。”

“那是杀人的钱,我不能接受啊。我喜欢冒险,但没有杀人的兴趣。何况杀了您,就是杀了两个人。”

听着秋叶的话,她微笑着脸红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秋叶从桌子边站起,望着姐弟俩。

“什么要求?”

“你们先站起来。”

姐弟俩表情不安地从沙发上站起。

秋叶衔着香烟,慢慢地靠近两人,突然挥拳向弟弟打去。弟弟那高大的个子一直跌到门边,发出干脆利落的响声。姐姐佐久间理惠发出一声惊叫。

秋叶朝着慢慢爬起的弟弟,微微地笑了。

“这是上次我挨揍的回报。有那样的力气,您也许能当一名真正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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