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窃的宝剑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怪人和奇观,正如你们在这一大排鲜艳的广告上所看到的那样。里面有十二个重要的表演和游戏项目,全都生动活泼,只需要一张门票……”
在随后的一两个小时里面,马里尼焦虑得有些发抖,他失去了惯常的东方人的冷静,陷入了一种焦虑不安的状态。他毫无头绪地在表演场地上乱转,似乎在等待发生什么事情,并且一直避免和我交谈。我们又溜进了余兴节目的“盖子”,看到了当天下午的最后一次表演。马里尼闷闷不乐地看着没有胳膊的掷飞刀的人、玩蛇的女人,还有“活生生的喷火怪物,他吞咽并且吸食燃烧着的火苗”。
最终我想到了一个点子,让他暂时活跃了起来。
“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有一匹栗色的马丢了,最后是一个小男孩找到了它。他的方法是把自己想象成一匹马,然后问自己会藏到哪里去。”
“我当然记得。栗色的马。”马里尼好奇地看着我,“难道你想暗示,我应该把自己想象成一具失踪的尸体,然后自问凶手会把我藏在哪里?”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把你自己想象成凶手。如果我自己是凶手,我就会把尸体藏在正在展览的假的干尸里面——而且是一位凶手的干尸——绝对不会有人去那里找尸体。”
马里尼怜悯地看了我一眼:“这只能证明低俗小说对于普通人的想象力的影响。你应该在脑子里放几个冰块。那具伪造的尸体是按照收缩的干尸大小制作的,只能藏一具非常小的尸体。”
“我会把尸体切成很多小块,这样方便包装。”
马里尼打了个哆嗦:“好的,屠夫。如果那里真有尸体,你就等于给自己定罪了。我可以把自己想象成胡伯警长,逮捕你。”
他走到了干尸旁边,轻轻地搬起干尸,摇晃了一下。
“不对。”他下了定论,“像羽毛一样轻,里面嘎嘎作响。这具干尸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希望你能够带着你的可怕的想象力出去转转——然后把它丢掉。”
这时法摩尔·杰克走了过来。我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他就已经开始和马里尼热烈地讨论三牌猜一牌的技巧问题,并且尽其所能地相互欺骗。马里尼展示了魔术师会采用的一种可怕的方法:他把一张黑桃A折了个角,然后他把三张纸牌面朝下扣着,让我把钱押在A上面。我像傻瓜一样押在了那张折角的纸牌上,结果输了。实际上他折了角的是一张三点,真正的A完好无损,是另外三张牌之一!
然后法摩尔开始“揭开旧伤疤”——马里尼告诉我说就是叙旧。
“我在萨拉托加的后院扔板子。”他显然没有意识到他的专业术语超出了我的正统词汇所能够解释的范围,“末端里有一个飞行的家伙,手上有大批的折叠纸片。他认为能够斗过我,于是我让他看到我压了褶子。然后我骗过了他,我把那个板子放回了同样的位置!他正准备跳进来,可是负责除草的纸领·艾迪搞砸了,他想要把钱还给我。另一个野人受惊了,他溜走了,找来了绒毛。那个家伙认识大人物,所以警察被迫调高温度。在丢下接口,修理凝固物之前,我和艾迪着凉了。袍子准备给我们六十天的颠簸,可是……”
(作者按:马里尼后来翻译了这段话。“我当时在萨拉托加的跑马场表演三牌猜一牌。人群里有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他知道通常的手段。他手上有大把的钞票。他自以为能够在我自己的项目上赢过我。我特意让他看到我把折角展开了。在洗牌的时候,我的一名助手伪装成围观的人,洗牌的时候悄悄地在关键的牌上轻轻地折了一个痕迹,这样笨蛋们就以为能够认准那张牌,能够押准。那个家伙知道通常的手法,所以他会认为实际被折角的是另一张牌。我将计就计,在关键牌上也做了折痕!他已经要下注了,可是我的一个同伴纸领·艾迪犯了一个错误——他想要把其他助手赢得的奖金悄悄地塞回给我,但是他的动作露馅了。另一个笨蛋看到了艾迪的动作,悄悄地去找来了警察。那个家伙很执拗,所以警察被迫来干预。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始操作,然后收摊,警察已经来了;我和艾迪都被逮捕了。倒霉的是,我们预先付给执法机关的保护费打了水漂。法官打算判我们六十天的徒刑,然后……”)
他们的对话很有趣,但是我不喜欢没有英文字幕的外国电影,于是我走开了,开始观看其他表演。我和马里尼合作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多少学会了障眼法的基础原理;于是我注意到了一些其他观众忽视的东西。“瑞典人·约翰”,也就是吞剑者将一把锋利的宝剑递给观众们检验。拿回宝剑之后,他把宝剑放到了一边,开始吞咽并且反刍一个柠檬和一只活生生的白老鼠。然后当他再次拿起宝剑的时候,他拿起了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宝剑,但是那把宝剑的色泽明显黯淡得多。当他结束表演之后,我看到他钻过围墙,直奔烹饪房,显然想要找一些更容易消化的东西。
我再一次欣赏了断项女郎的表演,一名“胡奇库奇”舞蹈演员替代了失踪的演员。然后演讲者开始介绍最后一个节目——《东方舞蹈》,只供男士欣赏。我付了二十五美分,准备一饱眼福;可是马里尼和法摩尔宣布说要去吃点东西。我的肚子里面的汉堡包还没有消化,但是我害怕遗漏重要的情节。我相信一直跟着马里尼就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绝对会比“小女孩儿们展示动人和神奇的肌肉控制”更加吸引人。我只好自认倒霉,跟着他们走向烹饪房。我们在后院里又遇到了乔伊·帕蒂森。
按照传统,演员和白领工人坐在铺着油布的长条桌子周围,在烹饪房的一侧;其他工人坐在另一侧。州警察的行动让烹饪房沸腾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在热烈地讨论少校的谋杀案、宝琳坠落的事故和失踪的断项女郎。
马里尼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他所关注的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传过来的只言片语。我们喝咖啡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基斯·阿特伯里宣布说州警察正在搜查所有的车辆和拖车。
“马克在试图和他们理论。”他说,“不过热情不高。他知道必须做出让步,否则这个马戏团明天早晨就无法离开这个营地。现在掌控大权的是谢弗上尉。顺便问一句,马里尼,我真希望你和罗斯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警长仍然对我们紧迫不放?”
“是的。我听他说,他不愿意相信你所提出的任何不在场证明。我告诉他说,当灯光熄灭的时候你和罗斯在我身边。他立刻对上尉说:‘那又怎么样?那个家伙是魔术师。他肯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远程遥控,用不着亲自动手扯断电缆!’”
马里尼皱起了眉头:“他们现在全力搜集不在场证明,是吗?”
“貌似如此。”基斯答道,“我不喜欢他们的做法。只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他的声音缓慢地停了下来,然后他恼怒地盯着他的盘子。
马里尼问道:“是谁?”
“就是乔伊,不是吗?”基斯抬头看着她。乔伊正在用手指摆弄着一个廉价的勺子,已经把它弯成了一个圆形。“如果他们试图逮捕乔伊,恐怕我也会跟着去——作为同谋。似乎有人故意在设置陷阱,要让乔伊成为替罪羊。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个人是谁——”
“不对。”马里尼反驳说,“我认为嫌疑并没有指向乔伊——如果有人要陷害她,我们会在她的拖车里面找到橡胶手套,而不是在断项女郎的拖车里面。另外,你要知道在通常情况下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的人只是无辜的旁观者,而真正的凶手总会给自己准备一个或者多个顺理成章的不在场证明。”
乔伊问道:“但是上尉会这么想吗?对于普通警察来说,这种要求似乎有点儿过分。”
“我有一种感觉。”马里尼说,“谢弗上尉并不是普通的警察;胡伯警长倒是一个平庸之辈,偏偏死死盯着我。也许我们应该整理一下不在场证明,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罗斯,我希望你一直在作记录。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是否听起来可信?”
在我的口袋里有一个信封,信封的背面有一张图表正是马里尼所需要的内容。我掏出了信封。
“有三个不同的事件需要不在场证明。”我宣布说,“第一件事:少校在拖车里遭到谋杀,随后凶手把尸体搬运到伪造的事故现场——时间是星期一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第二件事:造成宝琳坠落的灯光熄灭事件,以及紧随其后的偷窃物证的行为——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半到九点四十五之间。我们可以暂时忽略在旅馆的偷听事件,因为我们无法证明偷听的人和凶手是同一个人。第三件事——”
“我同意允许例外,法官。”马里尼说,“我们稍后再讨论这个问题。请继续。”
“在旅馆的偷听事件?”基斯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听说过。”
“昨天晚上有人站在我们的门口偷听。”马里尼解释说,“他听到我和罗斯躺在床上讨论案情。”
“哦,”基斯平静地说,“就是因为这一点,你向我询问是否住在切斯特菲尔德旅店,对吗?我现在明白了。不过,如果那个人是凶手,乔伊就安全了,对吗?”
马里尼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前台的服务员在睡大觉。任何人都可以从外面进入旅店,看一眼登记簿就知道我们住在哪个房间里,然后他就可以把耳朵贴在我们房门的钥匙孔上。”
乔伊仍然盯着手上的勺子,现在她差不多把那个勺子扳回了原来的形状。“基斯,我的宝贝。”她轻声说,“如果我当时按照你的要求和你去找治安官,也许下一次发生谋杀的时候我就有一个证人能够证明我的清白;我不会独自睡在拖车里。”
“听起来自相矛盾。”基斯露出了笑容,“不过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着的纸片,“这张证书我已经准备了六个月,因为少校害怕婚姻会影响你的职业前景,这张纸片一直派不上用场——我甚至开始怀疑永远也用不上了。”他站了起来,看着我们,“谁愿意给我们作证?我们都需要几个证人。”
“可是基斯,”乔伊反对说,“我今天晚上还要演出。我们不能——”
“当然不能,宝贝。今天我不能接受任何借口。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去表演节目;但是在节目之间的休息时间将会举行婚礼。我去抓一个牧师,让他立刻就到。”他欠过身子,隔着桌子吻了乔伊,然后伸手准备抓起帽子。
“不行。”马里尼也表示反对,“你这么做只会带来麻烦。上尉已经布置了岗哨,如果他们逮到你试图离开表演场地,你的结婚典礼就必须改在胡伯警长的牢房里……我真心地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够稍微克制一下,再等一等。坐下,帮我一起分析不在场证明。无论如何,只有抓住凶手之后你们才有可能成婚。继续说,罗斯。”
乔伊示意让基斯听从马里尼的指示。基斯说:“好吧,我可以暂时推迟婚期,但是你必须抓紧时间。”他绕过了桌子,坐在了乔伊的旁边。
我又回到了刚才被打断的地方:“第三件事:无辜的人需要准备好今天早晨大概七点钟的不在场证明。根据证人的说法,断项女郎在六点四十五左右离开了瓦特布罗。我估计她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到达我们发现拖车的地点。马里尼,你同意吗?”
他点了点头:“是的,听起来合情合理。”
“下面就是评分结果。”我继续说道,“正如刚才我们所说的,最突出的选手就是乔伊·帕蒂森;从警方的角度来考虑,她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问题在于没有人能够证明乔伊在关键时刻的位置。排在第二位的是基斯·阿特伯里,只有一个不在场证明。当灯光熄灭的时候,他和我们一起在少校的拖车里,因此,如果不考虑当代复杂的机械设备的——”
“他根本分不清楚一把螺丝刀的两头。”乔伊强调说,“我怀疑他是否懂得如何给钟表上弦。上个圣诞节,我在他的袜子里面放了一个新式的开瓶器和一些苏格兰威士忌。如果没有人帮忙,我猜测他现在还在干瞪眼。”
“旁证的特色发言已经被记录在案。”马里尼说,“下一个。”
“伊尔玛·肯。”我答道,“如果我们接受深海·艾迪的说法,她就有两个不在场证明。她不可能导致宝琳的坠落,也不可能去偷窃物证。不过宝琳作证说伊尔玛在最关键的时刻进入过少校的拖车,这让伊尔玛成了一匹黑马。特克斯·梅奥的情况就好得多。他有三个响当当的不在场证明。少校遇害的时候,梅奥在表演余兴节目,有整场的观众可以给他作证;灯光熄灭的时候,他正在后院里面;当物证被人偷走的时候,他正在表演场地上抱着宝琳回到拖车。加内和特克斯·梅奥并列第四名,因为那个小丑也在这三个时间进行表演。不过没有其他小丑能够证实加内今天早晨跟着其他人一起坐马戏团的卧车来到这里——这是他唯一的污点。伊尔玛、特克斯和加内还有额外的不在场证明:除非他们有千里眼,他们昨天晚上不可能知道宝琳摔下来的时候,我们在少校的拖车里面进行调查,也不可能知道拖车里面有值得偷窃的物证。马克说宝琳没有告诉任何人在拖车里发生的事情,而且她自己也绝对不会向其他人宣传。至于马克的不在场证明,他是最差劲的嫌疑人。他有四个不在场证明,而且都清楚明了。少校的车子离开的时候,他和‘大难临头’在一起;灯光熄灭和物证失窃的时候,他正在和韦瑟比警长谈话。当然,如果其中有诈……”
法摩尔摇着头:“也许有很多人进行贿赂,制造谋杀案的不在场证明。”他表达着怀疑,“但是这需要很多折叠的废纸㊟。马里尼,现在看来戳穿这些不在场证明很困难。”
“我随便想了想,至少其中有三个不够可靠。”马里尼答道,“罗斯,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比如说汤恩,我愿意在他身上下赌注。发生这些事件的时候,他在哪里?没有人想到去询问他的不在场证明。”
“我问过。”基斯·阿特伯里插嘴说,“我自己也在做小小的调查工作。汤恩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他说星期一晚上少校遇害的时候他在观看‘音乐会’——但是没有人可以作证。灯光熄灭的时候,他自称坐在空余的座位上看节目——同样说不出一个证人的名字。”
“而且他也住在那家旅店里。”我补充说,“当我们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因为前台的职员在睡大觉,他完全可以提前跑出去作案,然后再返回旅店。他目前的幸运之星就是没有明显的动机,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动机。”我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的名单上还有一个名字,我剩下的赌注都在他的身上。是一个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马里尼诡异地看了我一眼:“哦,原来如此!一个意外的奖赏!那么是谁——”
马里尼被打断了,直到当天很晚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在刚才的几个小时里一直没有出现激烈的交火,不过那只是暴风雨之前的暂时平静。现在气压急转直下——几分钟之前刚刚离开的吞剑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马克。作为一个北欧人,那位瑞典人通常神情冷漠;但是现在却完全变了样,他气急败坏地嘟囔着,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拉丁手势。马克的脸色很难看,甚至超出了他的正常范围。
瑞典人每说几个单词就会蹦出一个瑞典语的单词,于是马克替他宣布说:“瑞典人的一把宝剑不见了!”
马里尼吃了一惊,立刻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瑞典人答道,“就是在我来吃饭的时候丢的。我回去就没有了!”
“而且不是他用来塞进喉咙的钝剑。”马克补充说,“是一把他用来展示的锋利的宝剑。”
马里尼问道:“你向谢弗上尉报告了吗?”
“是的。他也很不高兴。”
马里尼承认说:“这当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插曲。”
“你派去围住宝琳的拖车的警卫——他们都睁大了眼睛吗?”
“是的。为了保证安全,我又增加了几个警卫。我也想到了这一点。”
“呃,我不敢肯定这个想法是否正确!”马里尼瞥了一眼乔伊,“如果你今天晚上还打算做高空坠落的表演,我想我应该在你上场之前亲自检查一下你的表演器具。还有你们剩下所有的人,从现在起开始要提高警惕,不要走到黑暗的角落里。马克,你手上的那封电报,是给我的吗?”
“哦,”马克说,“是的。刚刚送来的。”
马里尼撕开了电报,这时外面传来了号角声。
乔伊说:“见鬼!该准备开场节目了。我最好离开。”她站了起来,稍稍犹豫了一下,似乎想等待马里尼大声宣读他收到的电报;但是鉴于马里尼并没有这种意向,她走了出去。基斯同样犹豫不决,他停留了片刻,然后也追了出去。
“等一下,乔伊。”他说,“从现在开始,你会有一个证人紧紧相随。”
马里尼对马克说:“汤恩在哪里?看到他了吗?”
“没有。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他了。”
“能不能帮我把他找来?”
马克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匆匆地出去了。瑞典人仍然满脸怒容,也跟了出去。
马里尼把电报递给了我:“我们将会听到一些非常有趣的故事——来自那位推理小说作家。不过我们希望他这次告诉我们的不是虚构的故事。”
发送电报的地点是纽约州的玛玛尔奈克,时间是下午五点十分。收件人和地址是:马里尼,纽约州,诺沃克,汉纳姆马戏团。电报的内容是:
“我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跟随马戏团旅行,我还以为自己一直在玛玛尔奈克。我建议你不要接受另一个我开出的支票。”
落款是斯图尔特·汤恩,没有签名——无法保证真伪。
“那么说,”我感到有点晕眩,“这就是我们的汤恩先生不懂得校对者常用的符号的原因,而且他根本没有参加过犯罪括动。你怎么知道到哪里去找真正的汤恩?”
“我并不知道。我给他的出版商发了一份电报。我告诉他们有一个人自称是该出版商旗下的作家,正在这附近跟随马戏团旅行,我很怀疑他的身份。他们把电报转给了汤恩。”
“因为我们的汤恩不懂得扒手的行话,所以你怀疑他根本没有参加过犯罪活动?然后你又用校对者和流浪汉所使用的符号来试探他?”
“是的。不仅仅是扒手的俚语的问题。你记得吗,上尉说汤恩有一个持枪执照?真正的汤恩不可能有持枪执照——至少他不可能通过正当途径得到持枪执照——因为他曾经犯过重罪。另一方面,上尉对于他的持枪执照并没有产生过多的怀疑,证明上面的照片符合我们的‘汤恩’的相貌。我相信执照上面的名字并不是汤恩,不过上尉不会在乎这些事情。他知道‘汤恩’的真实姓名,但是上尉对此并不热心,这让我大惑不解。”
“我相信你会非常好奇。”我们身后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汤恩”站在那里,古铜色的脸上十分冷静。他剥开了口香糖上面的红色包装纸,然后把口香糖塞进了嘴里。“你做得很出色。”他补充说,“我正好来找你,因为我要向你坦白一些事情;但是我发现你己经开始怀疑了,这很打击我的自信心。”
马里尼问道:“马克找到了你?”
“马克?没有,我没有看到他。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你是否介意告诉我,我的伪装哪里出了问题?”
“缺乏足够的背景知识。”马里尼说,“你应当先了解一下校对者所使用的符号、流浪汉所使用的符号,还有扒手们的行话。你——”
“校对者使用的符号?今天早晨你给我的纸条上面的那几个字符就是校对者使用的符号?”“汤恩”皱起了眉头,“我想你说得对。我知道流浪汉的符号,但是当时我并不想承认。另外,我不明白斯图尔特·汤恩为何应当知道那些符号——我现在还是想不通。还有‘大炮’的含义,他怎么可能知道?多数侦探小说的作者仍然在使用古老的暗语,他们只知道‘点水’这个词。”
“你不仅没有认真了解汤恩,好像也没有阅读多少他的作品。”
“确实如此。我只读过一本《空棺材》。向其他人赠送这本书之前,我花了几个晚上读了一遍。但他并不——”
“那本书里并没有太明显的痕迹,他使用了一个新的人物环境。”马里尼说,“但是在他的其他作品里,你会发现很多黑社会使用的词汇——而且都是真实的、正在使用的词汇。如果你读过关于他的作品的书评,或者见过第一本书的腰封,你就会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汤恩”咽了一口唾沫:“我真倒霉!而且自惭形秽。我唯一的借口就是,我临时才想到要冒充这个人。当然了,我应该多读一些书。你瞧,当我决定变成一个作家的时候,我并没有预料到会碰上几个推理小说迷。我应该伪装成爱德华·埃斯特林·卡明斯㊟,你不会也读他的作品吧?你刚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麻烦;见面之后,你就开始谈论《幽灵子弹》——可是我根本没有读过。”
“我也没有读过。”马里尼说,“根本没有这本书,至少汤恩没有写过这么一本书。无论如何,你引起了我的注意,X先生;你并不是一名坐过牢的作家,可是你说你知道‘大炮’之类的词汇和流浪汉的符号——你又不知道你应该承认这方面的知识。我能不能看一眼你给上尉看过的持枪执照?”
“哎呀!”“汤恩”频频点头,“是时候露出我的本色了。持枪执照能够非常方便地表明我的身份。”
他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持枪执照,扔在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上。
在他说话的工夫,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进行着推理——按照经典的福尔摩斯的方法,试图判断出他的身份,至少是他的职业。我已经有了几个成形的想法,不过很庆幸自己没有机会说出口。在持枪执照上面的名字出乎我的意料,经过这几天的兴奋之后,我几乎忘了这个名字。
“斯图尔特·汤恩”正是我们的老朋友马丁·奥哈洛朗——上个星期五晚上曾经跟踪宝琳,随后又跟踪我们的私家侦探。
“这可真是意外的进展。”马里尼的语气放松了,“奥哈洛朗的未解之谜一直让我隐隐感到不安。我很高兴现在这个问题又自动跳了出来。我已经给纽约市凶杀组的加维甘探长发了电报,要求他给我一份关于你的相关资料。我至今还没有收到回复。那位警官可能正因为某个碎尸案或者类似的案子忙得不可开交。”
“他忙得要命。”奥哈洛朗说,“你们最近没有看过报纸吗?”
“马戏团的人不看报纸。他们没有时间,除非是冬季休息的时候。我们最近几天也有这个问题。我们错过了什么消息吗?”
“你们绝对错过了重要的事情。不过我最好从头说起。星期五的下午我跟踪汉纳姆小姐的原因是——”
奥哈洛朗侦探刚刚要揭开谜底,却突然被人打断了。谢弗上尉走进了帐篷,一如既往地迈着坚定的步伐。他的脸色凝重。克罗森警员跟在后面,同样脸色不善——不过他的脸色发白。
谢弗上尉厉声地说:“今天晚上有人中彩了。我们刚刚搜查了表演场地上所有的车子。在最后一辆车子里——我们找到了东西。”
谢弗上尉这番话是朝着马里尼说的,他停了下来,仿佛等待着回应。
马里尼扬起了一边眉毛,问道:“是吗?你找到了什么东西?”
谢弗上尉的方方正正的下巴稍稍向前一撅:“我认为是有所发现。你最好过来看看。”
我们跟着上尉走出去的时候,一种明显的不安控制住了我。造成这种情绪的原因是:谢弗上尉和克罗森警员故意拖后了步子,分别走在马里尼的两侧,而且两个人的手都扶在枪把手上。
我们经过了成排的车辆,最终来到了余兴节目“盖子”的外面,马里尼自己车子的后面。行李箱已经被打开了,胡伯警长和其他几名警员站在一旁,手上提着电筒。
胡伯说:“别跟我说你有一个响当当的借口来解释这个!”
他停下了话头,猛地掀开了盖在地上的帆布,露出了隐藏着的东西。我看到马里尼咬紧了嘴唇,他缓缓地说:“警长,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恐怕我没有预料到这个。”
那个女孩子的尸体穿着宽松的蓝色裤子和明黄色的毛衣。在尸体的旁边,我看到一块被鲜血浸透的地毯,一顶牛仔帽子,一把亮闪闪的、带有华丽的把手的双刃剑。
那个尸体没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