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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卖艺人

记者哈钦森·哈奇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站在门口,离他背心左边第二个纽扣不到三英寸,一把短剑正指着他,他不安地一再瞄着短剑,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握住短剑的年轻女郎。她显然是个意大利裔女子,眼珠黑亮,鲜艳的红唇微微张开,露出珍珠般整齐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她穿着及膝连衣裙,一条色彩艳丽的头巾包住波浪起伏、垂到肩膀的长发,脸色跟哈奇一样潮红、紧张。

“我觉得自己正身处一场意大利喜剧中,”哈奇心想,然后略微提高声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出声,先生!”女郎用一口纯正的英语警告他。

“我会闭嘴的,”哈奇说,“只要你先告诉我……”

“不要出声,先生!”女郎重复一遍,“不许动。手放在兜里。否则这个,会进去!”她随手关上房门。

哈奇感觉到短剑刺入衣服,几乎就要碰到他的皮肤了。他畏缩了一下,及时闭上嘴没吭声。这个时候他只能静立不动地等着了。报社主编派他来这栋廉价公寓探访,他随意敲了敲这扇房门,想要询问某人是否住在此地。一个年轻女郎出来应门,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愿意去猜测为什么,只能静静站着。

外面街上传来各种繁忙城市应有的声响。屋里则逐渐变得昏暗了,慢慢地,笔直站立的女郎变成一个黑色的影像。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地,他好像听到走廊上有人鬼鬼祟祟地拖着脚走路的声音,接下来是隔壁房门打开又轻轻关上的声音。年轻女郎用短剑戳了他一下,提醒他保持安静。其实用不着女郎提醒他,从那个不知为何人的第三者进入隔壁房间后,哈奇就能感受到自己面对着某种致命的危险了,他不自觉地集中精神和体力,想要对付那不知名的危机。

他听到隔壁房间走动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好像是朝两个房间之间的隔门走来的,接下来是有人把手放在门把上,转动门把的喀喀声,又静了下来,显然是打不开隔门。哈奇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记者继续竖耳倾听。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阵喋喋不休、低沉的说话声,有如某人毫无条理、语速飞快地说话,接着是个男人的声音,腔调和用词都非常粗俗。那个快速的喋喋不休的声音也不时穿插着在说话。最后,那个男人似乎生气了,开始大声咒骂对方,对方的声音也发怒般地提高音量,最终变成一种在极度痛苦中被扼住喉咙似的尖叫。

哈奇感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爬上他的脊背,他终于受不了了,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女郎手上的短剑横挡在他胸前,他瞪着年轻女郎僵硬的身子,勉强退后一步。

“那边有人被杀。”他咬紧牙关,从齿缝中发出抗议。

“嘘!”年轻女郎出声警告。

隔壁房间又传来脚步移动声,然后是三下某种物体撞上软物的噗噗声,最后是一阵微弱的喀喀声。哈奇全身发抖,年轻女郎仍然像石像般呆立着。

“我想你这下该完蛋了吧!”哈奇听到男人说。接下来安静了约一分多钟,然后是脚步的移动声,隔壁房间通往走廊的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在走廊上快速奔跑,跑下石阶后就听不见了。“先生,你留在此地,等我离开后才能动,”年轻女郎突然开口说,“至少五分钟之后才可以报警。如果你不听话,你一定会受到更严重的报复。你答应吗?”哈奇知道自己没什么反抗的机会。“我答应,当然答应。”他说。年轻女郎嘲弄性地朝哈奇微鞠一躬,用力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哈奇听到她的衣裙在沙沙作响。她跑下石阶,然后消失了。他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伸展一下僵硬的四肢。他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以活动血气,再燃起一根香烟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隔壁房间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可是一种无形的恐惧却使他止步不前。过了一会儿,他总算能控制住自己那荒谬的软弱了,打开隔壁的房门走进去。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会看到什么非常残忍的景象,结果却什么都没看见。后来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他看到一堆碎布似的东西。他走过去,勇敢地用脚拨动着,俯下身子去检查。

他看到的东西使得他大叫一声,那不是恐惧,而是惊奇的叫声。他看到的是一具猴子的尸体。那堆看起来像碎布的东西,其实就是通常街头卖艺人让猴子表演时穿的、用不同颜色的布片缀成的花哨俗丽的彩衣。他可以看出那堆彩衣中有一顶帽子、一件外套和一条长裤。

“噢,可怜的东西。”记者轻叹一声,在小尸体旁蹲下。他看到猴子尸体上有三处刺伤,一处在咽喉,两处在胸部,尸体仍然温暖。

“为什么会有人,不管是男是女,要杀死一只猴子?”哈奇对思考机器凡杜森教授说明事件发生的经过后问道。凡杜森教授不愿随便猜测。“你确定死的是只猴子吗?”他反问,“我的意思是你确定只有猴子被杀吗?”

“我确定,”哈奇肯定地说,“猴子被杀时,我正在隔壁房间听着。事后我过去时,除了猴子的尸体,也没有听到或找到其他任何东西。”

“你搜查了那个房间吗?”科学家问。

“搜过了。”

“找到什么?”

“没有,除了猴子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哈奇先生,猴子的衣服上有没有口袋?”

“我检查过,没有口袋。”

思考机器靠回椅背,斜眼朝上瞪了好几分钟,沉默不语。然后他说:“我有成打的好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猴子会被杀,可是如果猴子衣服上没有口袋的话,那么事情就远比我想的更复杂了。”他若有所思地说。“为什么?”哈奇问。“哈奇先生,你确定猴子的衣服上没有缝任何东西吗?”思考机器根本不理会对方的问题,“猴子的衣服上没有什么东西被撕去的痕迹吗?”

“这一点我就不敢说了。”记者回答。

“猴子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我想还在那个房间里。我从那儿直接过来的。我被挟持在隔壁房间里,我想应该只是个意外,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吧。”

思考机器点点头。“没错,”他同意,“我认为你只是在一个不适当的时间去了一个不适当的地方而已。那个年轻女郎只是让你不要妨碍某件事的进行。”

思考机器和记者一起出门。九点过后几分钟,他们回到那栋廉价公寓。公寓又脏又暗,正在意大利区中。哈奇领头走上石阶,来到有猴子尸体的房间。毫无生气的小尸体仍然跟他离开时一样躺在地上。

思考机器打开带来的手电筒,仔细地检查尸体。有两次,哈奇看到科学家摇摇头。等思考机器站起来时,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他领着哈奇走到隔壁相连的房间,以及再接下去第三个相连的房间,然后走出公寓。

“哈奇先生,一件不同凡响的案子,”他边走边说,“根据我们目前所知的资料,本案有三种可能的答案。这样一来,对我们不但没有帮助,反而使得案情更加复杂了,我不得不去找更多的线索来。这样才能排除掉两种可能,剩下的一个才是正确的答案,就跟二加二总是等于四一样。”

哈奇耐心地听着。“真正的问题在于,”过了一会儿,科学家说,“找到那只猴子的主人。找到那个人,我们就能着手开始调查了。”

“这件事我想应该不太困难,”哈奇提议,“我们只要在报上登个广告,猴子的主人应该很快就会露面了。”

“我们应该考虑到有可能杀死猴子的正是它的主人,”科学家说,“那样一来,在报上登广告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如果我们假定猴子不是被主人杀的,那么让那个杀死猴子的人知道有人正在调查这件事,也不是个好主意;而且最好不要让那个用刀子劫持你的年轻女郎萌生戒心,才容易知道她是什么人。哈奇先生,我要先回家去了。大约两三个小时后,我应该能想出用什么方法去找猴子的主人,届时我会通知你。”

“我在警察局另有他事,会在那里待到半夜,你可以在那儿找到我。”哈奇回答。

***当晚十一点十五分,哈奇急匆匆地打电话给思考机器。他兴奋地大叫:“我知道猴子的主人是谁了!”

十分钟之后,他坐在科学家的小接待室里。“猴子的主人名叫贾科莫·巴尔代多,是个街头卖艺人。今晚十点钟,在本市的另一头被找到,已经昏迷不醒了。他被人从后面袭击,手风琴被打碎,口袋被洗劫一空,不知道在那里已经昏迷了多久。他现在在医院里,仍然昏迷不醒。办案的警员对猴子的事毫不知情,我猜测死去的猴子应该是巴尔代多的。你或许看到猴子衣服上有一小段链条吧,链条的另一端就系在手风琴上。”

“警方怎么认出巴尔代多的身份的?”科学家问。

“手风琴内部贴有一张卖艺许可证。”

“他住在哪里呢?”

“这是他的住址。”记者取出一张写下地址的卡片。

思考机器看了看卡片,再看看自己的手表。时间是午夜刚过五分钟。“马洛里探员派人去通知家属有关巴尔代多的事,”哈奇解释,“可是巴尔代多似乎没有亲属。马洛里认为这只是宗普通的伤害或抢劫案。”

“哈奇先生,我们去找出这是件什么样的案子,”科学家说,“我已经大概明白这是件什么样的案子,可是其中还有些地方难以解释。”

半小时后,他们站在巴尔代多住的房间里。这也是一栋廉价公寓,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卧室、起居室、餐厅、厨房都连在一起。思考机器仔细地检查房间,他拉开每个抽屉、拉掉床罩、移开家具,甚至连火炉也翻过。哈奇站在一旁看着,完全不清楚思考机器在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最后他忍不住问。

“我也不知道,”思考机器坦白地说,“最终的目的是要找出为什么猴子会被杀。我想这个地方的某件东西可能会给我答案。”

他继续搜查房间。每个可能的地方都被再三查过。当哈奇看到思考机器趴在地板上匍匐,仔细地检查地板间的交接处时,他也不由得要佩服思考机器的耐心和细致了。思考机器逐个敲击地板,忽然听到有块地板的回声似乎有点儿不一样,就用刀子撬动看看,一片地板松脱,被撬了下来。他朝洞里看下去。

“老天!老天!”他惊讶地轻呼着。接着,他双手伸入缝隙中,取出一捆又一捆的钞票,全部是从未用过的崭新钞票。哈奇看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猴子会被杀了,”思考机器说,“这正是我要找的东西。”

“老天爷!这是谁的钱?一共有多少?怎么会放在这里?”哈奇对仍然趴在地板上的科学家发出一连串的问题。思考机器对他流露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屑地瞪了一眼。

“谁的?”他说,“当然是巴尔代多的。有多少?大约有五万到七万五千元。这些都是两元和五元钞票。为什么会放在这里?我想该是从……”

他们身后的门发出一丝吱嘎声,好像有人在推门。哈奇迅速地转过身。房门开了,他看到了那个年轻的意大利女郎。好一会儿,两人面对面站着不动,只是惊讶地互瞪着。思考机器根本没抬头看他们。

“哈奇先生,抓住这个女孩,”他不耐烦地说,“关上门。她没带手枪,小心她可能有刀。”哈奇用脚将房门带上。“小姐,”他冷酷地说,“现在该是我叫你不要出声了。”

年轻女郎显然不是那种遇事会大呼小叫的人,她将右手插进自己的口袋里,露出挑衅的神色。哈奇微笑了一下,右手伸到自己的右臀部后。

“小姐,不要妄动,”他轻声说,“别想对我动刀子。我以前从未对小姐拔过枪,我现在也不想这样做。相信我的话,你最好把刀拿出来放在地上。快一点儿。”他的右手往前动一下,做出威胁状。

年轻女郎直视他的眼睛,丝毫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慢慢地取出短剑,丢在地板上。哈奇用脚将短剑踢开。

这时思考机器才从地板上站立起来。

“哈奇先生,”他厉声说,“把她带到那边的角落,让她坐下。还有,让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出声。她一开口,很可能你我都会丧命于此。你明白了吗?不要看她是个女孩就对她客气,必要时,任何手段都可以用。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下一个家伙了。”

这种语气出自个性执拗、脾气急躁的科学家口中,可完全不像哈奇所熟悉的样子。听到这种话,哈奇知道科学家一定是觉察到某种危险即将发生了。女孩脸色苍白,嘴角却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思考机器将屋里的煤气灯调暗,然后坐在门边。他们静静地等着。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他们听到一阵快速而轻巧的脚步声从走廊朝他们的房间走来。

“如果她动了一下或发出任何声音,就开枪打她。”思考机器低声说。他站起来,面对着房门。他们听到有人在拨动门锁,接着房门向内推开,露出一个男人的形体。

“举起手来!”思考机器突然大声说,将一根发出金属亮光的东西猛地抵到闯入者的鼻头。来人双手高举。思考机器快速地向前伸手,灵巧地将一把手枪从来人的右边口袋中掏出。他站直身子,放心地松了口气,举起抢来的手枪。“哈奇先生,现在可以了。”他对记者说,后者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年轻女郎。“你们可能没想到我们两人都没带任何武器,”科学家对那对男女说,“现在我有这把枪了。我用来抵住你的是一根温度计,”他对男人说,“哈奇先生口袋里是他的烟斗盒子。”他对年轻女郎说。

不久,思考机器、哈奇和两个俘虏一起来到警察局。思考机器找到的那些钞票就堆在马洛里探员的办公桌上。这些都是伪钞,分成两元和五元两种面值,纸质、雕刻、印刷都是一流的。只有钞票上的号码有问题:所有的两元钞票都是同一号码,所有的五元钞票的号码也相同。

为了让马洛里探员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思考机器和哈奇将事情发生的经过重述一次,直到捉住男女嫌疑犯为止。

“事情现在已经很清楚了,”科学家总结道,“但是起初却扑朔迷离。哈奇先生最先碰到的事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他只是为了其他事情进入那栋公寓,意外碰上这件事而已。我想这两名囚犯应该会告诉我们那些伪钞是在什么地方印制的吧?”

他看着那对男女。他们也对望了一下,都闭嘴不吭声。“伪钞犯通常不会把藏印钞钢板的地方说出来。”马洛里探员说。“马洛里先生,这两个人不是伪钞犯,”思考机器说,“他们只是偷窃犯而已。那个昏迷不醒的巴尔代多才是伪钞制造集团的成员。让我说明一下,解开这个谜题。首先,这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探听出巴尔代多是某个大伪钞制造集团的主要成员,随身藏有大批伪钞。可是他们并没向警方报案,而是想将这批伪钞据为己有。他们计划将伪钞从巴尔代多身边偷过来,然后立刻潜逃到意大利去。他们两人都是意大利裔的,一张印刷精良的伪钞在那里,就跟真钞一样好用。这个男犯人负责抢劫,事后他本该去那栋公寓跟这个女犯人会合。

“他袭击了巴尔代多,搜查了他的口袋,结果并没有找到钞票。可是他确知巴尔代多身上有大笔伪钞,而且还没有机会转送出去。会不会藏在手风琴中呢?他敲破手风琴,里面也没有钞票。接下来他想到了猴子。钞票会不会藏在猴子的衣服里呢?可是他不能在现场停留太久去搜查猴子,万一有人经过呢?

“所以他斩断链子,将猴子带到公寓的空房间去。他到达公寓时,发现女犯人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在房间里等他。我们知道原因,因为她被哈奇先生缠住了,不得不留在隔壁房间里守着他。男犯人就只得自己动手搜查猴子。可能是猴子不喜欢被陌生人触摸,开始挣扎、反抗。男犯人一怒之下,刺死了猴子。反正搜查之后,猴子对他也没有用处了。”接着他转头面对男犯人,“你从猴子衣服的内层撕掉了一个口袋。对吗?”

男犯人瞪了科学家一眼,点点头。

“口袋中装的就是原本属于巴尔代多的伪钞,”思考机器继续说,“可是数目不多,至少不像他们原先估计的那样多。他们得知巴尔代多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就计划去搜巴尔代多的住处,他们相信巴尔代多一定是将大多数的伪钞藏在某处。我听到裙子的沙沙作响声,知道可能是女孩先过来了,于是吩咐哈奇先生尽快将她抓住。

“一找到钞票,我就知道我找到答案了。在这之前,我想过好多种可能性,诸如珠宝、信件,或某种重要文件等等。所以我才会对哈奇先生说我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他暂停了一下,“我想就是如此了。”

“我仍然不明白那个女孩为什么要挟持哈奇先生?”马洛里探员问。

“可能只是慎重起见,”科学家回答,“也可能是女孩起初误认为哈奇先生是她的同伙,毕竟当时走廊上光线相当昏暗。但让他进门后就不敢让他离开了。”

“巴尔代多为什么会把钞票藏在猴子身上呢?”哈奇好奇地问,“我认为他带在自己身上比较好。”

“不对,”思考机器说,“一个像他那样的人,总是要考虑到会不会被抓。如果被抓时,伪钞正好在身上,他一定会被定罪;如果藏在手风琴里,那么假如手风琴被别人拿走,从手风琴里的卖艺执照一定会找到他,也会被定罪。放在猴子身上呢?猴子不会说话,如果他觉察到危险逼近,他很容易就可放开链条,让猴子逃掉。”

这时候两名囚犯为了要洗清自己伪钞犯的嫌疑,便心甘情愿地带马洛里探员去制造伪钞的工厂。警方找到印制伪钞的钢板,抓到五个印钞犯。

从哈奇在公寓空房被挟持,直到七名嫌犯被关入囚房,总计不到十二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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