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真鹤
若宫从和尚的答话里,了解到送花上坟的人是昨天下午三点钟以后来的。而且,这个人是在和尚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地把鲜花供在坟上。
“送这么贵的花来,干什么?”站在旁边的村田自言自语。
若宫低下头去看花,突然一阵花香扑鼻。又是丁香花的香味。
这束鲜花是温室培养出来的蔷薇,蔷薇花绝对不会有这种香味。一定是丁香花的香水芬香沾惹在花朵上了。
若宫不禁变了颜色。
丁香花女郎!丁香花女郎竟然又出现在这里!她真有些神出鬼没啊。
当然,使用丁香花香水的女人很多。因此,若是马上断定凡是使用丁香花香水的女人,就是若宫所遇到的那女人,也未免过于武断。不过,她同若宫所知道的一连串事件关系太深了。
长眠在眼前坟墓里的青年也一样与这些事件有关。所以,把一束带有丁香花香味的花朵供奉在墓前的人,绝对是若宫所遇到的那女郎。
若宫最初遇到她是在去札幌的飞机中。其次是在札幌的宫殿旅馆,她从岛内辉秋的房间走出来搭电梯。再下一次,就是到岛内寓所时遇到的了。自己等待她出来,尾随在后面。若宫到现在已经遇见她三次。
但是除此以外,他也侦悉了她的痕迹。痕迹就是丁香花香水的香味。新宿的出租汽车中留有那种香味,宫殿旅馆岛内的房间里留有那种香味。小樽的银鳞庄旅馆也有她下榻的痕迹。
然而丝毫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身份不明的死者坟前,竟又出现了那种香味。
那女郎来过这里,而且时间不是相隔很久,或是今天早晨,或是昨天三点钟以后。
若宫完全呆住了。
“这个供花人,一定同死者认识。”站在旁边的村田乘着若宫在思索,向和尚问道。
“不错。虽然没有见过来人,既然供敬这么贵的鲜花,一定是有些因缘。”住持点头。“可是这事情也怪,警察方面对我说,这个人身份不明,暂厝在这里,以后再联络;现在既然有人认识他,就该到警察局申请,把遗体接走。”
和尚的话有道理。既然有人认识死者,就该知道他的身世。怎会让他作为无主荒坟长眠在此呢?
“也许另外有缘故。”和尚喃喃自语。
“过去也有这样事情?”若宫问道。
“也不是没有。在这里自杀的人,大都作过亏心事,家里人通常不来领尸体。”和尚答说。
照这样说,在锦浦跳崖的男子,也曾经作过亏心事,所以没有人来领尸。
不过,若宫始终不认为那个青年是自杀,他是被杀的,他被人带到断崖之上,从后面推落崖下的。
那个人又是谁呢?而且,把香水洒到鲜花上的“丁香花女郎”同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出了寺门,若宫和村田一起走下坡。村田的步伐有些老态,慢了很多。
“若宫先生,你认为坟前的鲜花是怎么一回事?”村田询问若宫的意见。他似乎也一直在考虑死者与送花人的关系。
“我是认为两人是认识的。那个人一定知道死在锦浦的青年的身世。”
“可是,怎么调查呢?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花。”
“很难啊!”若宫说着,脑海里出现了“丁香花女郎”的影子。怎样调查出她的身份,很是困难;但送花者一定就是她,却是毫无疑问的事了。不过,这话不便对村田讲。
“可是,若宫先生,”村田赶上了脚步,“我是这样想,送花人既然把花送到坟前,就一定知道那座坟是在锦浦跳崖人的坟。他是怎么知道这座坟的呢?”
果然有道理。送花人不可能从警察那里查明。从和尚的话可以知道,也没有向寺里打听过。那么,那个“丁香花女郎”怎么会知道这座暂厝的坟就是锦浦跳崖人的坟呢?照此看来,她是深知内情的甚至是置身于此案之中的。否则,她就不会来到这座坟前。
若宫又想起了曾经同跳崖青年在一起的由美。她的下落也完全不明。
还有,警察局接到一封投书,说是陪伴被杀的苍海旅馆管事春田投宿西山旅馆的女人就是由美。这封信是故意用左手写的,使人认不出笔迹,是男是女,难以分晓。信封上的邮戳是真鹤邮局。
在苍海旅馆送西装给若宫的人就是在真鹤岬附近被杀的。这里同真鹤岬似乎也有少许牵连。
若宫的脑筋混乱已极。
若宫拿定主意要到真鹤岬去一次,可是,并没有一定的目标……
“村田先生,我想从这里到真鹤岬去。”走到海边,若宫对村田说道。
“你要去真鹤?”村田由于若宫的话突如其来,不觉惊问。
“实在太麻烦你了。你工作很忙,我一来就让你到处跑。”若宫岔开话题。
“不要客气。”村田陪着笑脸。“到真鹤去做什么?听说那边出现了杀人案。”
“对的。不过,这并不是目标。我很早就想到真鹤去观光观光。”若宫拦住对面来的出租汽车。
从热海到真鹤,乘汽车也就是四十分钟的路程。离开热海,右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过了伊豆山、汤河原,道路稍稍离开海岸,到了大海重新出现时,真鹤已经到了。
附近小山丘很多,似乎是盛产橘子和西瓜,一路上有很多水果批发站在营业。
若宫在真鹤下了汽车,四处闲荡,并不想怎样展开调查,只是到此地随意走上几遭而已。街上有几家印制水果箱招牌的印刷店,还有几家制作果酱的工厂。
回到东京,第二天早晨上班。总编辑木谷把他叫住。
总编辑一向是到午后才在编辑部出现的,今天早晨十一点钟就来了。
“喂!”他招手叫过若宫,一同走进特别室。看他脸色。似乎有些兴奋,额头浮现了汗珠。
“发现了一件重要秘密。”木谷招呼若宫坐下,低声但极兴奋地说道,“查出了在真鹤岬被杀的苍田敏夫的身世。”
“仓田敏夫?”
“对,”木谷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这是他的纪录。“一般的报馆还不知道,我是从熟识的警察找到的线索。仓田敏夫是个假姓名,他本来的名字是横尾敏雄,大分县人。”
“调查得这么清楚?”
“全清楚了。”木谷十分得意。“警视厅按着伪钞线索追查,就注意到这个人。不过,证据还不确实,所以没有向各报社泄露。最特别的是横尾敏雄这个人没有户籍。”
“这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他是个旧军人,被认为在南线战死。军部正式通知过家属。”
“警察又是怎样晓得的呢?”
“他们不愿透露,反正是从伪钞案找到的线索。”总编辑木谷继续说道。“警方为了伪钞案,全力调查全国印刷工厂,而且特别注意铜版公司和珂?版公司。有很多人有嫌疑,其中最有嫌疑的就是横尾敏雄。”
若宫还是不十分明白。
“可是,横尾这个人既然已经战死,怎么会又变成活犯人了呢?”
“是从照片查到的。”
“照片?”
“是这样的。在真鹤岬被杀死的仓田敏夫的照片送到警视厅的时候,负责办案的人不由得叫出声来。这个人的相貌同伪钞通缉犯的照片竟然完全相同。”
若宫为之茫然。
真想不到这个送西装的人竟然是伪钞犯。而且,当初看报时,报上的确登着他身上藏有巨额票面的伪钞,可是,他竟真个是伪钞犯,实在令人意外。
而且,令他注意的是,仓田敏夫或横尾敏雄这个人,已经号称在亚洲南部战死了,而成为“活英灵”。
长谷川吾市和由美都在无意中提到过“上校”。
若宫在此以前始终认为“上校”指的是占领军上校,可是,从横尾敏雄原来是军人这一事实来看,上校仍然指的是日本军队的上校,也就是说,当年旧军队的上校㊟。
关于“上校”的说法,若宫也已经向木谷报告过了。
若宫把自己现在的看法表露出来,木谷也表示赞成。
“对,一定是日本军队的上校。现在没有当年的军队,军官的衔头也同过去不同。所以这件事一定同旧上校有关。”木谷喘着大气说道,这是他在兴奋时必有的表情。
由这个线索可以想像得到,横尾敏雄既然是旧军人,那位“上校”一定是他的直属上司。
“我也是这样想,”木谷说。“据探员们说,横尾敏雄原来的身份是陆军军士。可是,除了知道他去亚洲南部作战战死之外,其他的事情全然无从分晓,甚至连死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弄清楚。当时战败,事情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可是,总编辑,凡是号称战死而能生还的人,回到国内,大都自报在世,这个姓横尾的军士,回到日本之后,为什么不自报呢?”
“对啊!”木谷掏出香烟深思。
总编辑木谷又接着说道:
“人么,总是有各式各样的。横尾这个人,也许是利用公报宣称他已战死而无户籍的机会。没有户籍的人,不是干什么事情都方便吗。”
横尾愿意成为一个天地间没有自己存在的人。看样子,总不会是个好家伙。
木谷和若宫都暂时沉默。木谷想的是什么,若宫不知道,他自己则在思索“上校”的重要性。
“上校”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件案子,“上校”一定是关键。
“上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若宫不知不觉间自言自语。
“是啊,我也是在想这件事。”木谷把夹着香烟的手指支在额头上,眯眼皱眉,似乎在同自己讲话,“到了这时候,如果岩渊在这里,说不定就能够弄清楚了。”
“岩渊是什么人?”若宫反问。
“啊,你不知道他?”木谷睁开眼睛,“岩渊这个人名叫岩渊安男,这家伙专门出入军事机构,是个搞情报的。在表面上,他在一家似乎有军警背景的报馆工作,实际上是专搞军事消息。那些机构对于旧军人调查得很清楚。所以,岩渊也对这一门很有研究。如果向他打听,大致也能水落石出。”
“岩渊这个人,现在不在这里?”
“不在,”木谷说,“我已经向那家报馆打听过,据说他已在大约两个月前辞职了,而且,目前也没有消息,不知道他在哪里。这个人个性很强,可是工作出色。若论采访,他在一般新闻记者之中,可以算是数一数二,年纪还轻。”
若宫听了木谷最后一句话,突然心念一动。
“岩渊安男那个人,相貌如何?”
“那家伙?”木谷又眯起眼睛。“倒是一表堂堂,年岁在二十六七岁上下,身量很高。面色不大好。”
若宫的心猛地跳动起来。这个人可太像了,不会是别人,他就是那在锦浦跳崖奇死的青年。
细节虽然不清楚,但听了木谷的描述,两者相貌正好吻合。若宫首次见他是在东京车站,首先就觉得他身量颇高。后来又在热海的苍海旅馆见到他。大厅里光线虽然不强,却还记得他的面色很是苍白。至于品貌,可以说是一表堂堂。
岩渊安男那个人在两个月前辞职,过了没多久,就发生了有人在锦浦跳崖的事。现在,他的踪迹尚无下文,这些条件都合适。
若宫很想把这件事告诉木谷,话到嘴,还是咽了回去。
“岩渊工作的报馆在什么地方?”若宫若无其事地问道。
“大概在田村町附近。”木谷望着若宫说,“不过,去了也不会摸到头绪。”
“岩渊虽然不在,到那里去试试,也许能查出上校的线索。不管怎么样吧,我倒想去撞一撞。”
总编辑木谷还有些怀疑,若宫却一定要去。木谷也说不上那家报馆到底在田村町什么地方,只知道名叫“行政新闻社”。
若宫同木谷一起走出特别室。
“事情还茫无头绪,可是我总觉得已经有了曙光。”
“我也这样想。”若宫表示同意。
若宫走出报馆,立刻上了出租汽车。田村町就在不远处,不用五分钟就到了。若宫吩咐司机去打听。
司机发现了一家杂货店,便下车去问。转眼间,回来报告说,“好不容易才问清楚。就在这里边,汽车开不进去。”
若宫顺着他的手,望见一条横巷,巷口有一个邮政信筒,巷子很窄,似乎三个人并着肩走,都走不过去。
巷子深处,一座民宅似的房屋门前,挂着“行政新闻社”的招牌。房屋很不起眼,招牌却大得离奇。
“有人吗?”若宫敲门。
“请进来。”里面有个人懒洋洋地应声。
若宫开门进去,一间小房间,摆着四张办公桌,就算是办公室了。
三个办事员只穿着背心,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坐在椅上大模大样地对若宫招呼道,“您是哪一位?”
“我是岩渊先生的朋友,岩渊先生在吗?”若宫行礼说道。
“岩渊先生?”那个人为之愕然。“岩渊先生早就辞职了,不在这里。”
“啊,辞职啦?”若宫故意装作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有两月罢!”那个人望了另外两个同事一眼,好像在征求对日期的意见。
那两个人抬头张望若宫。看他们那样子,并没有不同意见,两个月前辞职大概是真的了。
“现在他在哪里呢?”若宫装出无可奈何的神气。
“那可不晓得。”戴眼镜的人把铅笔放在桌上,身体向椅背一靠。“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道他在哪里。”
“很想见见他,猜不到他在哪里?”
“你有特别事情?”那个人问道。
若宫一时没有想起很切当的答案,便说:
“其实是岩渊先生向我借了点钱,我想要回来。”
“原来是这样。”戴眼镜的人笑了。“那可有点麻烦,谁也不知道岩渊的下落。”
他回头看另两位同事。坐在里面的瘦子说,“问问吉本也许知道,他是岩渊的好朋友。”
“吉本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呢?”若宫把视线移到瘦子的身上。那个人叨着香烟,起身走过来。
“那家伙住在大久保一带,可是现在也很难找。他最近失业,据说在打散工。”
“他也在报馆工作?”
“对的。他在许多家小报馆都干过,最后还是失业。他住多少号,我不清楚,可是有人带我去过一次,我可以画个草图给你。”
瘦子很亲切,用铅笔在废纸上画了一张略图;不过,也是全凭模糊的记忆画出来,不时停笔思索。
“大概就在这地方。”他在目标上画了一个圆圈。“街角有个邮筒。只要看见邮筒,就差不多能找到了。”
“真是感谢之至。”若宫行礼致谢,把略图放入口袋。“还有一件事要请教,这位吉本先生同岩渊是什么样的关系?”
“也不过是普通朋友。吉本这个人好喝酒,而且喜欢赛车赌博。岩渊并不高兴搞这一套,不过因为工作上的联系,来往较多。”
吉本这个人喜欢赛车赌博这句话,在若宫脑筋中一闪。
由美的叔叔长谷川吾市也喜欢赛车。在若宫的眼里,两者立刻连成一条线索。
若宫四郎同吉本一雄会面是第二天的事。
会面的地点是东京郊外修路的工地。若宫到处奔波寻探,最后才在这一地点找到正在工地上做工的吉本。
“打扰一下,你是吉本先生吗?”若宫尽量把话说得谦虚。
“对,是我。”吉本正弯腰干活,抬头望着若宫。
若宫递过名片,介绍了自己,低声说道,“吉本先生,工作完了,想同你到酒馆喝两盅,谈谈岩渊安男的事情。”
满面疲态的吉本,马上精神大振。一听见有酒喝,眼里都放出光辉。
太阳下了山,若宫陪着吉本一起到小酒馆。吉本刚刚收工,穿得随随便便,满面胡须。可是,一谈起话来,吉本到底是新闻记者出身,谈吐之间,完全是知识分子。
这个人好酒,而且很能喝。若宫一上来先让他喝个痛快,东拉西扯一时不涉及主题。
“太让你破费了,”吉本有了几成醉意。“我本来也是穿西装的,因为今天打散工,才脱了下来,现在看见你这位新闻记者,真是让人怀念过去的工作。”
吉本一雄用自我解嘲的口吻谈笑。看那样子,他大概觉得自己是一名颇为了不起的新闻记者,其实他不过是专业报纸的访员,还算不得新闻人才。
“说起来,”他边饮边问道,“你想打听岩渊的什么事情呢?”
若宫尽量迎合着对方的心情,便道,“其实是借了一笔款子给岩渊,现在想收回来。”
“有多少数目?”
“数目并不大,可是对于我不是小数目。”
吉本皱着眉说,“我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到哪里去了。等我见到他,马上叫他还给你。”
“他的经济状况好吗?”若宫追问。
“那倒不见得,”吉本连连摇头。“我同他分手的时候,是一个半月以前的事。当时他手里并没有多少钱,穷得发窘。可是分手那天,看样子颇有几文。我曾经问他,为什么突然之间来了钱,他只笑不答。”
若宫听了这番话,又想起了一件事。死去的长谷川吾市在被杀前几天也是手里头颇为宽裕。根据吉本所说,岩渊也是如此。这一奇妙的共同点,必有某种关连。
“听说你喜欢赛车。”若宫想起长谷川吾市,便这样问道。
“可不是。明知道这嗜好不好,也戒不掉。就像娶了恶老婆一样,总想离,就是离不掉。”吉本一边饮酒,一边说道。
“你认识长谷川吾市先生吗?他是我的朋友,非常喜欢赌赛车。”
吉本马上点头说,“我同他是赛车场上认识的。两个人时常在买票的窗口见面,就熟了。最近好久未见了,他怎么样?”
听他的话,吉本完全不知道长谷川吾市已经被杀害。这也是理所当然。长谷川被杀的消息,只在北海道报纸上占了极小一块版面,东京人不会知道。
谈到这里,若宫迷惘了。长谷川被杀的消息,是不是应该告诉吉本呢?且先按下不提,往下继续打探。
“那位长谷川先生,经济情况好吗?”
“绝对不好,”吉本摇头。“他穷得很啊!他同我说,有时在一家公司做临时工,薪水少得只够坐车。只够坐车的薪水,生活如何,也就可知了。”
“那位长谷川先生和岩渊先生交情不错吧?”
“啊呀,那就难说了。”吉本侧着头说道。若宫看他的酒杯又空了,便代为叫酒。“我把长谷川介绍给岩渊认识,后来,两个人是常见还是不常见,就不得而知了。”
吉本马上把新来的酒送到嘴边。
谈到这里,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岩渊同长谷川并不是老相识,还是吉本介绍他们认识的。
若宫在这方面作了一项推定。
身为行政新闻记者的岩渊安男,由于采访关系,也许发现了一条掘金的线索。他需要一个人协助。这个人就是长谷川吾市。
无论岩渊也好,长谷川也好,都曾经有过手里颇见绰裕的时候,就说明了这一点。
长谷川为此差遣了他的侄女由美。她的工作是陪同岩渊,扮成新婚夫妇,进入苍海旅馆。由美大概接受了她叔父的意见。
岩渊发现的“掘金”妙策是什么?而且,他为什么在锦浦送了命?
若宫送了吉本小小一笔钱,便离开酒馆。
他一边穿过灯光黯淡的街道,一边将所得材料在脑海中整理出来。
一在锦浦坠崖的人,是经常出入军事机构的新闻记者岩渊安男。他具有取得某方面情报的特殊才能。
二长谷川吾市在赛车场上同另一新闻记者吉本一雄熟络。由于吉本的介绍,岩渊和长谷川才认识。
三岩渊在采访中,发现了某种事实。其内容如何,不得而知,他终为此事而死。长谷川吾市则从一开始就似乎与这一奇怪杀人事件有关。
四长谷川之死,由美之失踪,都是岩渊行动的发展。岩渊在锦浦坠崖,决非自杀,以被杀成分较高。
由此看来,这一案的背景相当庞大。只从地域来说,北到北海道,南及名古屋,而以热海为中心。
“上校”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个难题。看样子,“上校”在此案里占有相当重要地位。
“上校”是真的“上校”呢?还是某个人的浑号?还是暗号?若宫似乎是站立在广漠的平原上,不知如何才好。
若宫早晨醒来,翻出枕旁的手表一看,已经十点多钟了。
昨天晚上找吉本去喝酒,回来得迟,大概是酒质差,头痛得很。但是,到了必须起身的时候了。
把手表放回原处,又去摸索报纸。大厦的看门老头很照顾他,每天早晨都把报纸送到他的枕边。
若宫的眼睛半睁半闭地浏览报纸。没有什么大新闻。正想把报纸摊开,突然在三版下面发现一段一栏高的小新闻标题。
“真鹤火灾,毁屋三间。”
毁屋三间,当然算不了大火,最多只值一栏标题。
可是,“真鹤”两个字却惹人注意。若宫连忙看下去。
“昨晚九时半左右,神奈川县真鹤町XX号水果商野村爱太郎的仓库起火,为过路人发现,救火车立即出动,结果,该仓库旁边的印刷店奥田孙三郎〈三十八岁〉,和水果批发店海野新次郎〈四十六岁〉的房屋全部焚毁。无生命损失。真鹤警所现正调查起火原因,据悉,当天曾有人进入该仓库,很可能为吸烟失慎。”
消息只有这样多。
引起若宫注意的当然是他曾经访问过的真鹤町,他一边读,一边回想。最重要的是烧掉了一家印刷店,大概就是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一家。
若宫连忙跳出床外。
若宫突地想起来的是,真鹤这地方恐怕是本案的重大现场之一。仓田敏夫就是在真鹤岬被杀死的。仓田是在苍海旅馆错送西装盒给若宫那个人。
真鹤岬离着真鹤镇大约六公里,是个突入海中的半岛。坐火车去,得先在真鹤车站下车,然后改乘巴士或出租汽车才能到达半岛的顶端。
仓田敏夫遗尸的衣服里面,有一张巨额伪钞。警察到底认为仓田是伪钞制作犯人,还是认为他不过偶而从别人手里拿到伪钞,这一点就不清楚了。
提到伪钞,就立刻会想到印刷。若宫的脑筋也马上转到真鹤的印刷商。那是一间凹版印刷店。如果是普通文字的印刷店,它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日本的巨额伪钞大都是珂?版或凹版印制的。仓田尸体所藏的伪钞说不定会同真鹤的印刷店有关系。不过,这只是联想,没有什么根据。
报纸上的消息过于简单,无从知道真相。起火的原因据说是邻家仓库起火,而仓库里面并无人迹。
如果仔细推想一下,也可以断定是故意从邻家仓库起火,而不从印刷店出事。
这次火灾的用意何在呢?是单纯的火灾?还是隐藏着其他原因呢?
若宫来到报馆,找着通讯版的人,要求看那条消息的详情。
“就是登出来的那样多了。”通讯版的人说,“并没有删改。”
若宫听了马上飞奔出去,搭上电气火车,在真鹤车站下车。
马上就找到火灾的现场,所料不差,果然就是他到过的那条街。
只烧了三间屋,本是小火,但附近还是当做大事,许多人围着现场看热闹。
现场已经拦起绳索。若宫望过去,焦黑的余烬中还在冒白烟。五六个穿着消防制服的人在工作。若宫过去到过这里,只依稀记得那间印刷店。至于旁边的水果仓库和水果批发店,反而记不清楚了。
警官正在水果仓库遗迹里调查起火原因,里面还夹杂着几名便衣探员,有的在绘图。
若宫刚刚举脚迈绳,旁边的消防员一把拦住。若宫只好取出名片来招呼。一名探员走过来问他什么事。
“想打听一下火灾的原因。”若宫装成采访火灾新闻的记者,掏出笔记簿来,假装记录。
“是失火。”探员说,“抽烟不小心嘛。”
“可是,过路行人发现起火是九点半钟左右的事,难道那时候,仓库里连一个人也没有吗?”若宫根据报纸报导询问。
“可不是。当天有苦力进过仓库,大概是把香烟头乱抛,遇到填充水果箱的木屑,引起火灾。”探员爽快回答。
“烧得可不轻啊!”若宫环顾四周,不但是仓库,就是印刷店都变了样。
火灾现场竖着通知牌,说明受灾人家的下落。印刷店的奥田孙三郎的联络地点写着:“热海市XX街松村京太郎转。”
若宫把这地址抄在笔记簿上,然后再详看印刷店的灾后遗址,焦黑的木材中只剩下印刷机,也烧得满身疮痍了。
这是一架凹版印刷机,另外还有切纸机和一些烧焦的纸张。到底是印刷所,特征与众不同。
若宫走到长途汽车站等候。这地方位在高处,眼前就是大海,道路那面是斜坡,农田无际。碧绿的橘树叶,长得繁茂已极,映着海面的白光,很是雅静。
像这样和平的风景中,真难令人想像会有犯罪事件出现。若宫本来以为真鹤镇乃是他所追查的案件中心地带,来到现地之后,才知道这地方稳静已极,思想与现实距离远的很。
从真鹤到热海,长途汽车是四十分钟的旅程。按照笔记簿上的地址,费了半天时间,才找到松村京太郎的家。
这一带旅馆也很多。所谓松村京太郎的家,实际上是小巷里的土产店。店前面摆满了热海任何一间土产店都有的货品,手巾、公仔、玩具、贝雕等等,倒是显得很热闹。门口很大,里面的店面却并不宽大。
若宫走进去,里面只有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大概以为若宫是顾客,连忙行礼招呼。
“奥田先生在这里吗?”若宫问道。那妇女的一脸和气马上变了样子,问道,“奥田先生是谁?”
“真鹤的印刷店老板。昨天晚上印刷店失火,我去探问,门口的通知牌说是到这里来联络。”
“是这么写的吗?”老板娘诧异道。“奥田先生家里失火的事,我们是听说的了,可是他本人根本没有到这里来过。”
这句话可怪。牌子上明明写着到松村京太郎家联络。
“对不起,”若宫再问,“府上和奥田先生一向熟识?”
“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关系。我们这边常常请奥田先生印土产包装纸。”那妇人答说,“也不过是生意往来。……他真是说到我们这里来走难吗?那就怪了,不会不同我们讲一声……”
老板娘的表情是满脸诧异,似乎觉得这件事必有麻烦。这时,从后面走出一个六十岁的老头。
“喂,”老板娘马上叫住他。“失火的印刷店老板奥田先生有没有写信来?”
“奥田先生在火灾以后,把我们这里当作走难地点了。这位先生说,牌子上写的清清楚楚。”
老板把目光转到若宫身上,说,“这是真的?”
“真的。所以才来到这里探问奥田先生。”
“乱来啊!”老板翘嘴说道。“我同他并没有什么亲近关系,只不过是由他承印一些土产包装纸。三个月也说不上准来一次。”
“那么说,昨天晚上起火之后,奥田先生并没有到府上来过。”若宫询问。
“完全没有见面。奥田先生的印刷店被烧,也是在报上看到的。”
“可是,”若宫继续追查,“奥田先生为什么把府上当作联络地点呢?”
“我怎能晓得。”这次是土产店老板称怪了。“他乱写。”
“那么,奥田先生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还是不知道。”老板似乎在出气。“我又同他没有亲友关系,偶尔来一次,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若宫的脑筋里,闪过了奥田孙三郎的黑影。
“那位奥田孙三郎先生,是个怎样的人?”若宫改了问题。
“虽然是三个月来不了一次,关系不深,可是为人还好,大家谈得来。”老板说。
“相貌呢?”
这个问题惹得老板上下打量若宫:“你不认识奥田先生?”
若宫自己也怨自己。既然是来打听奥田孙三郎的下落,怎么弄得连相貌也不知道了,只好将错就错说下去。
“不是,我是认识奥田先生的。不过听刚才所谈,觉得有些不太符合,所以我才仔细地问一问。我认识的奥田先生是个胖子,五十岁上下,矮个子。”若宫扯谎答道。这样勉强的掩饰反而生了好效果。
“不对,完全不对。”老板猛摇头。“奥田先生不是这样子,完全相反,他是三十七八岁的瘦子。”
“啊呀,这就怪了,”若宫故意侧头苦思,“说不定我认识的奥田先生是他的跑街代表。”
“那也说不定,奥田的相貌就是我说的那样子。”
“那一定是跑街的人冒用奥田先生的名字。”若宫终于轻轻遮掩过去了。
“那位奥田先生是三个月来一次吗?”
“不错,总差不多,”土产店老板沉吟道,“最近曾有一个时期没有来,据他说是身体有病,返乡休养去了。”
老板娘插嘴进来说,“那是去年九月到今年春天的事,他在那些日子里没有来。”
“怎么,从去年九月?”若宫不知不觉的插嘴道。
老板娘转过头来对若宫说,“我记得那日子,正是我大儿子进医院,所以记得清楚。”
若宫听了以后,脑筋一阵忙乱。从去年九月到今年春天,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那时期不正是同小樽的“八仙花”酒吧开张和倒闭时间相吻合吗?后来,酒吧的负责人消逝了踪迹。
“我想再请教一件事。”若宫追问。“那位奥田先生有多大年纪?”
“三十七八岁吧,”老板说。
“那里,还要年轻,三十四五上下。”老板娘订正。
“相貌呢?”若宫还没有问完。
“瘦的连颧骨都凸出来,”土产店老板说,“眼下陷,高鼻子,颜色黧黑。讲话商人气很重,听不出口音来。”
“有口音,”老板娘又插嘴了。“说的是东京话,可是语音不同。我是在东京长大的,东京话能够马上分辨出来。奥田先生的语尾音是九州音。”
若宫又用心想了一下。老板娘说的大概是真话。可是,九州人到北海道去开酒吧,也是怪事。
老板娘继续说下去,“我曾经问过奥田先生,你是生在九州的吗?他说,老板娘你真听得出来,我不是九州人,可是有九州朋友,所以话音接近。”
若宫大致了解的清楚了。奥田孙三郎这个人在真鹤镇开印刷店,每三个月左右拜访各处顾客一次,兜揽生意。他自称因病休养了一个时期,这段时候正同小樽的“八仙花”酒吧从开业到倒闭时间相同。他是个瘦子,年纪在三十四五岁左右。
若宫道过谢,从土产店出来。有一件事应该研究清楚,那家奥田印刷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真鹤镇营业的。是很早就开张的呢,还是最近才开始。调查清楚后,若宫可以对奥田孙三郎有更深的认识。
如果再回真鹤镇,未免太过麻烦,大概从热海的印刷所也可以打听到奥田印刷店的情况。热海与真鹤近在咫尺,既是同行,一定明了。
若宫在大街上找到一家凹版印刷所,进去向老板探询奥田的事。
“奥田先生不过是三年前才营业的。过去那间印刷店是别人的,由奥田盘顶过来。”老板答道。
“那位奥田先生是怎样的人呢?”
“我只在同业公会上见过一两次,人很能干。他虽然是公会会员,却不常出席会议。”印刷所老板说。
“买卖做得好吗?”若宫又问。
“这个么,”老板侧着头说,“也谈不上好。大家都是同业,这样说不大好。不过,这个人印刷技术很有两手,我们看过他的出品,很讲究。”说到这里,声音低下来,“有点特别的是,我们虽然发现他的印刷技术不错,可是把生意分给他做,奥田先生并不大愿意干。这个人,不大容易来往。”话里面对奥田并无好意。
若宫回问印刷所老板道,“真是印刷技术好吗?”
“真好,用来印罐头商标未免可惜了。他要是真正从生意上学得这样好,真算难得,可是他对于生意并没有多大兴趣。”
若宫道谢后走出。
刚才这番话颇有参考价值。特别是奥田孙三郎这个人印刷技术很高超,对于生意并无兴趣。
暖暖阳光照射下,若宫沿着海边步行。
奥田孙三郎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呢?表面上是给水果批发商印刷商标,是不是暗中以他的优秀印刷技术来印别的东西呢?
是什么呢?浮现在若宫脑筋里的,不用说,自然是巨额伪钞。
巨额伪钞在市面发现后,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犯人。伪钞的版式很多,报纸刊登,据警界方面说,最近的新伪钞印刷技术十分高明。
这种新伪钞,乍见之下,根本分不出真假。就算是银行,在窗口上也难监别;一般的商店,就更无法判断。最初发现的还是银行内部点钞票的职员,他们也并不是对于印刷发生怀疑,只是在点数几百张或几千张钞票时,突然觉得指尖有了不同的感觉。换句话说,伪钞的纸质与真钞票不同。如果在使用时只是单独一张,也许很难发现。但如夹杂在真钞票中,两者纸质不同,老练的银行人员也会在指尖上分辨出来了。
明了了这一经过,也就能了解到伪钞的印刷技术是如何的高明了。
大体说来,印刷有三种版式:凸版、平版和凹版。真钞票是三种版并用的。款额字码的油墨是凸起的,这一部分由凹版印制而成。
不过,普通的伪钞没有这样讲究,很容易被发现,而新伪钞却与官方印刷所的印刷方法完全相同。
照此看来,新伪钞的印刷技术果然高超。而且,据专家讲,近来照像制版技术异常发达,印刷出来的东西几可乱真。
把伪钞同真鹤的奥田印刷店联系起来,也许显得有些突如其来。奥田孙三郎的印刷技巧不论有多高明,似乎还赶不上最近发现的新伪钞的精巧。
在那一间破破烂烂的印刷店里,决没有那样好的设备。但是若宫对于那一场火灾,还是有怀疑。那场火也许是普通的失火,可是也许是另有原因。
若宫的推断是这样的:印刷店里藏有什么设备,为了将设备销痕灭迹,便特地从邻家起火。如果是从自己印刷店起火,容易见疑,所以采用了邻家起火的办法。
奥田孙三郎这个人,本来有熟练的印刷技术,他却以入院为名,到小樽去开设“八仙花”酒吧。
若宫正陷于苦思之际,忽听到后面“喂”地一声招呼:“那不是若宫先生吗?”
若宫一惊,转身望过去,原来是通讯员村田,骑在自行车上,向他微笑。
“我猜的果然不错,”村田下车说道,“我刚从警察局回来,失迎,失迎。这次到这边来,是不是还是搞那件案子?”
“对的。”若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村田,颇为高兴。“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真鹤镇有一场火灾。”
“对,我也听说了。怎么样?”村田推着自行车,同若宫并行。“是不是到这边来打听。”
看他那样子,似乎说若宫连乡间一场小火都不放过,未免特别。
“我为了调查火灾,所以又到热海来了。”若宫并没有明说已经到真鹤去过。
“那场火灾,我是在报上看到的,很小的一段新闻。在若宫先生的眼中,有什么意义?”
“并没有什么意义,”若宫苦笑。“我稍微觉得奇怪的是灾场里有一间印刷店。”
正推着自行车的村田,像是触动了记忆,说道:“果然不错。你一说,我记得新闻里提到一间印刷店,它怎么样?”
“不,我只是顺便一提。你记得在真鹤被杀死的仓田敏夫吗?他身上有一张巨额假钞!”
“这个我知道。仓田这个人,不就是你住在苍海旅馆的时候,把西装箱送错到你房间的吗?”
“是呀。我正在怀疑,是不是仓田使用伪钞呢?那地方是真鹤,被烧的印刷店也在真鹤。这两件事似乎可以联系起来。”
“若宫先生到底是能干啊。”通讯员村田称赞他。可是,说完之后,又呵呵大笑起来。“地方虽然相同,伪钞和印刷店却不容易联系到一起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若宫说,“这只是我的想法,不打算对别人讲,遇见你之后,终于说了出来。这也是村田先生人缘好。”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又并肩走了一段。
“我的推想并没有到此为止,”若宫又把失火是从邻居的水果仓烧起,其中必有蹊跷的看法说出来。
“不错,”村田点头,“这一看法有意思。”他也显得很有兴趣。
“可是,如果邻居仓库失火出于放火,若宫先生的说法能够成立。如果是出于意外呢?”村田说出看法。
若宫也有同一看法。目前,消防局认为是意外失火,可是还要经过详细调查才能断定。他正在暗中等待调查结果。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通讯站。不论什么时候来,通讯站总是杂乱无章,办公桌上堆满东西,报纸、稿纸一地都是。
“刚才提到的仓田敏夫的案子,警察局还没有解决吗?”村田在若宫对面坐好,问道。
“似乎还没有解决,我曾经问过,可是警察局并不重视这案子。”
“我也注意这件事,”村田皱眉说道,“刚才若宫先生在路上说,仓田那个人属于伪钞集团?”
“不止于这一点,”若宫摇头道,“仓田敏夫的尸体,身藏伪钞,头绪就很多了。这些伪钞完全同真的一样,也许是他不经意中收进来的。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放在钱夹里,而不应该那么郑重其事地放在贴身所在。”
“我倒是另外有一种想法,”村田望着若宫。“既然是伪钞案,就同我们无关,让警视厅去查好了。而且,说那间简陋的印刷店能够印出伪钞,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就算印刷技术高明,不要忘记,是小镇上的印刷店呀!”
村田这番话,若宫也同意。就算印刷技术高明,能够印出精致的伪钞,也需要相当的设备。单是印刷罐头标签、水果木箱商标的印刷店,不可能有这样的机械设备。
若宫本来把真鹤印刷店的火灾当做研究重点,现在经通讯员村田一说,反而觉得自己过于武断了。
两人又谈论半天,由于没有新的资料,也没有得出结论。后来,村田向报馆发稿时间到了,若宫趁这机会告辞出来。
从通讯店到热海车站,坐出租汽车只要五分钟时间。从车窗望出去,观光汽车仍然是川流不息,中间偶尔插杂着送货卡车。这时,若宫的思想突然一闪——
如果,那间印刷店故意放火,其目的是要烧毁什么东西呢?
若宫曾经在火灾现场看到烧毁的机器遗骸。假如是放火,就不会把重要设备烧掉,而一定在事前想办法有所处理。
假如事前处理,说不定就是从印刷店把什么东西运走。
若宫上了火车,便改变主意,先不回东京,再度在真鹤车站下车。
车站前面有一家搬运店。车站小,搬运店也不大。若宫递过名片,向搬运店的办事员打招呼:“我想打听一下,昨天失火的奥田孙三郎那边,近来有没有货运出去?”
办事员听了,不觉用惊异的目光望着若宫。
“只是想调查一下,不会给贵店添麻烦。若是有这样的事,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办事员的表情仍然有些迷惘。若宫看在眼里,觉得事情不会有什么希望了。搬运店很小,应该马上能讲出来。
店子狭小,地上堆满东西。绳子、标签、木丝等,凌乱不堪,连空气都掺杂着搬运店特有的味道。
“你说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办事员勉勉强强答道。
“真有?”若宫极力保持镇静,可是语气依然加重许多。“运的是什么东西!”
“说是运机器出去修理,是一部分部件。”对方答道。
“是印刷机器?”
“请等一下。”办事员开始翻阅一叠传票。
“麻烦你了。”若宫连忙致谢。办事员专心查阅,没有多少时间,就有了头绪。
“有了,就是这个。”办事员查明,运出去的是切纸机。若宫一听,大觉意外,原来总以为是印刷机。
“是大件物品吗?”
“不,没有多大。”办事员看着传票上的数字说,是个小型机器,分两个草包运走。若宫接着又打听运货日期,日期是火灾前一个星期。运往地址是“名古屋车站,奥田孙三郎收——”
若宫心里砰地跳了一声,货物运往的地方竟是名古屋。
名古屋。苍海旅馆管事春田就死在名古屋。难道这是偶然吗?
而且,东西只运到名古屋车站,收件人就是运货人奥田孙三郎。为什么奥田只把东西运到名古屋车站,而自己就是收件人呢?
想到这里,若宫找到了奥田孙三郎在火灾之后下落不明的原由。他是到名古屋车站接货去了。他是想在名古屋重新开业呢?还是在火灾之前就把切纸机的部件运到名古屋去卖呢?
无论是那一种情形,交货地点名古屋都有问题。
若宫的眼前,浮现了春田在名古屋西山旅馆候人的模样。他是从热海到达名古屋的,据说后来同一个女人在一起,这女人可能是由美,按照西山旅馆老板的形容,她的年纪同由美差不多。
事情并没有分晓,若宫却直觉到,名古屋可能就是漩涡的中心。春田为什么到名古屋去,他是怎样被害的呢?
若宫一听说机器的运往地点是名古屋,脑筋里不觉盘旋了这么许多的事情。他取出笔记簿,将机器的数量、交付办法都抄记下来。
临行,他又询问办事员,奥田有没有再运送其他东西。办事员再查看传票,答称没有。
若宫告辞出来。如果是只运出切纸机,东西并不算多。可是,说是切纸机,里面的东西果真是切纸机吗?如果火灾真的是放火,在放火之前只运走切纸机,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应该运走重要的机器才对。
若宫回到报馆,与总编辑木谷详谈。木谷非常热心地倾听若宫的报告,这个人颇有特点,兴致来时,连眼神都不同。
“这案子真有意思,”木谷点头说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们加一把力量试试。”
“是不是由编辑主任来安排?”若宫反问。
“对,到了这时候,该由我们的全盘机器发挥力量了。”
如果大家合力去办,也许能够很快地查出运货真象。不过,用什么方法来发动全体去办呢?
木谷把编辑主任儿玉叫来说,“儿玉先生,有一件事要大家分头去办。”木谷把若宫带回来的报告大致讲给他听。“照若宫所说,真鹤印刷店运出去的东西有些特别,这件事不应该由一个人办,最好由大家去追。”
“好,就这样办。”儿玉照例是茫然不知所措,只向木谷点头。
“照我来看,东西只是由真鹤车站运出去一部分,其他部件是由其他车站运出去的,化整为零,分批分地运往名古屋。”木谷用手抵着前额,边思索边讲话。“这次运出去的东西,绝不是搬运店所说的切纸机,而一定是大件东西。既是分批运走,发货车站大概是真鹤车站前后的几个站,所以我们打电话给这几个车站去打听一下,发动大家去办吧。”
木谷叫人取来火车时间表,一查地图,马上分派,“派人给小田原、早川、根府川、汤河原、热海这几个站打电话,详细查问。”
“知道了。”编辑主任儿玉立刻纪录下来,交给三四个编辑去办。
“若宫,”木谷下令道,“你给名古屋车站打电话,问他从真鹤运过去的那件货,是不是真交给本人收件。另外,再问有没有同样的东西从东京、小田原、热海间的车站运过去?”
“知道了,”若宫回到自己的座位,立刻叫接线生要名古屋车站的电话。
在等电话时,旁边的一个编辑已经接通了小田原车站的电话,立刻打听运货的事。
“没有?真没有?请你仔细查一下好吗?”那个人挂上电话之后,若宫问他如何,回称是没有这样的货。
这时,名古屋车站的电话接通了,若宫寻到货运员,按照笔记簿上所写的从真鹤车站发货日期、品类等等,探问这批货是否已经送到,有没有取货。
货运员听说是报馆的电话,办事特别迅速,不多久,便在电话里答道,“喂喂,货已经到了,而且由收货人奥田孙三郎提走了,他已经盖章。”
“哪天提的呢?”若宫问道。
“昨天。”如此说来,奥田孙三郎昨天就出现在名古屋了。
“那位奥田先生还有没有提其他的货?有没有其他车站发货给他?”
又过了不久,电话中回称没有,就挂断了。
打到其他车站的电话也都有了回音,都说没有发送过这一类的货。换句话说,货物只有真鹤送出去的那一批了。若宫本来的推断是机器拆散成部件,分别运出,这一看法不得不取消了。
若宫想了想,到总编辑木谷那里提出了另外一种想法:会不会有的部件从真鹤装火车运出,有的部件是从别的地方装卡车运出呢?
木谷沉默了一阵,同意这推断,便立刻派人调查晚间卡车运输班次。但是,编辑部又忙碌了两个钟头之后,依然是一无所得。
总编辑木谷先讲话了,“这件事可怪,如果只是运出去切纸机的部件,并没有什么意义啊。”他看到若宫有些失去信心的样子,便继续说下去。“不过,要是运送部件出去修理,就应该发送到修理厂,而不应该只运到车站为止。”
若宫虽然觉得这意见不错,却始终摸不到事情的头绪。
“刚才小田原分社来电话,说警察局已经认定真鹤的火灾是失火。”木谷说。
若宫一听之下,更加失望。自己的推断又错了一项。
“不要气馁,”木谷安慰若宫说,“是不是失火,真相还难明,说不定是你的看法正确。”
“不过,总褊辑,”若宫的声音无精打采,“我的几项推断都不对,看样子,进行不下去了。”
“不是这样说,”木谷似乎在责备,“我刚才不是说,这批货只运到名古屋车站,交给发货人本人收货,这里面必有原因。单是这一件事,就有调查的必要。我认为你的思索路线正确。”
但是,在若宫听来,木谷的话不过只是安慰而已。
第二天,木谷又把若宫叫过去,面色更不如头一天了。
“昨天,报馆社会部记者宇土到警视厅监别课去采访,据监别课的老手说,最新的伪钞绝不可能是乡间印刷店印的。”木谷说。
木谷在纸块上写下三点原因:
一、制版技术卓越。
二、材料,例如油墨,纸张等均属上乘。
三、印刷技术优秀。
“这三项条件,”木谷对若宫说,“绝不是乡间印刷店能办得到的。这是监别课的老手坚定不移的分析。照我想,真鹤印刷店的事不追也罢。”
若宫也觉得合情合理,照几项条件来说,不论那个人的印刷技术有多高明,只印水果罐头标签,绝不会有更多的条件。一个人的思想总有误入歧途的地方。
又过了一天。若宫刚到报馆,总编辑木谷大踏步向他的座位奔过来。
“喂,出了大事情。”他细声说到。“到我这里来。”说着,又把若宫带到特别室。
“什么事?”一向不慌不忙的木谷竟然冲动起来,连若宫也感到紧张。
“你看这个。”木谷拿出当天的报纸。若宫在床上已经看过报纸,似乎并没有重要新闻。
原来木谷拿出来的是名古屋的报纸,他指着第三版第二段新闻。若宫看道:
“昨天黄昏,离爱知县犬山市只两公里的木曾河下游,发现一具男尸。经过检查,断定已死二十小时,应为前晚死亡。
“根据遗物,此人为神奈川县真鹤镇XX印刷店老板奥田孙三郎(三十六岁)。由尸体情况推断,他可能是在上游的崖岸上滑落致死。身旁无遗书,尚未判明是自杀还是死于意外,目前以死于意外的成分较大。
“奥田前晚到犬山市‘桃太郎’旅馆投宿,夜晚八时左右,自称出外散步,从此未归,可能在散步之时失足跌落河中。”
若宫边看边惊,不觉看了两遍。
“怎么样,意外吗?”总编辑木谷在一旁问若宫。
“真是意外。”若宫从实回答。事实上,他的目光还没有离开报纸。
“绝没有想到奥田孙三郎会死吧。”木谷说。
“绝没有想到。我像作梦一样。”
“喂,若宫,这样一来,昨天的分析就不对头了。我们昨天听到的警视厅监识课的判断,恐怕有问题。”木谷显着高兴。
若宫点头,也是兴高采烈。新闻记者就是这样子,遇到新情况,就不由得万分兴奋。
“你以为奥田是死于意外吗?”木谷问到。
“我不这样想。”若宫随口回答。
“为什么呢?”
“因为前前后后出现的怪事太多了。”若宫虽然还不知道真相,却不相信报纸上所说的死于意外。
“这么说是自杀?”木谷继续推敲。
“我也不认为是自杀。”若宫断然答道。“我认为奥田孙三郎死于他杀。犬山离名古屋近得很啊。”
“对,我从一开头也是这样想。”木谷说。“奥田孙三郎自己跑到名古屋车站去提货,我一听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看来,当初的怀疑是正确的了。你看了新闻报导有什么想法?”
“我立刻联想到北海道事件,有个人夜间钓鱼淹死了。”若宫立刻提出答案。
“对的,对的,这个人死得也像这个办法。”木谷点头。“都像死于意外,而且另外一个共同点是都死于水。一个死在海里,一个死在河里。要不是我在名古屋报纸上发现这件事,我们在东京还摸不到头脑哩。”木谷认为有些中彩。“你还没有见过奥田孙三郎,我觉得这个人的像貌是线索,所以已经要求名古屋方面电传照片过来。如果认清了这个人。就有办法了。”
“既然是他从真鹤发货,自己又到名古屋提货,结果死于附近,无论如何,名古屋这地方有些怪。”若宫说。“苍海旅馆的春田不是也死于名古屋吗?”
对,名古屋必有线索。若宫一计算,北海道小樽的长谷川之死、盘顶“八仙花”酒吧的介绍人之死、小樽的侦缉课长之死、现在的真鹤印刷商之死,四个人竟都是死于意外。如果,他们之死都是死于他人的策谋,怎样着手来调查呢?
当天黄昏,木谷又把若宫叫过去,“喂,名古屋的电传照片来了。不过,不是生前照片,是尸体照片。要是只为了看像貌,也就够用了。”
照片是尸体的头部,双眼紧闭,三十五六岁,削瘦的双颊。颧骨高,眼窝深,热海土产店老板所形容的奥田孙三郎正是这份模样。双唇绽开,露出前齿。由于尸体是放在蓆子上,照片的背景就是蓆子的斜格,看来阴森怕人。
“照片照的虽然不好,也够用了。”总编辑木谷说。“我想马上用电传转发给北海道札幌分社,请那边的记者拿到小樽的酒吧去打听,看这个人是不是‘八仙花’酒吧的老板。”
可是,若宫又耽心另外一件事。“如果让札幌记者去打听,他不就体会到这是一条重要新闻了吗?”
虽然是同一家报馆,木谷是周刊的总编辑,所以必须提防报纸社会新闻记者的竞争。
木谷考虑半天说道,“不错,应当留一手。这样吧,你写一个委托调查书,连同照片一起电传过去。这样写:总社接到宣传照片一张,据说此人为自杀。身边遗物中,写明他与‘八仙花’酒吧有关。不知是否即小樽的‘八仙花’酒吧,请调查。”
“明白了。”若宫回到办公桌,立即写好,连同照片,交到联络部发出。
北海道札幌分社的回答是第二天才来的。
木谷把若宫叫过去说,“札幌回电来了。”看他那表情,分明是有望。“札幌调查得很仔细。工作虽然忙,似乎还特地派人到小樽去了一趟,找人当面谈过。你先看看。”
若宫从木谷手里接过电报,电报写的是:
“接电传照片后,派人持往小樽,向‘八仙花’酒吧(现名‘三一’酒吧)老顾客打听,该人确认,照片之人即‘八仙花’酒吧之老板。另向三四人打探,结果相同。‘八仙花’酒吧无老板娘,一向由照片上之老板经营,无女招待,只有男侍,经营方法与众不同。兹简单报告如上,如需再调查,请电示。”
若宫刚刚把电报看完,木谷在一旁已经雀跃起来。“你看,这不是救星来了?”
“真鹤印刷店老板奥田孙三郎果然是‘八仙花’酒吧老板啊!”若宫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成了事实。
奥田孙三郎一边在真鹤经营印刷店,却千里迢迢又跑到小樽去开酒吧,这真是不可思议。原以为这只是空想,谁知果有此事出现。
木谷在旁又搭话了,“这件事虽然怪得特别,却还有一项旁证。奥田孙三郎在真鹤的时候,每个月须有一晚不在真鹤,到其他地方出差。”
“啊?”若宫不由得望了木谷一眼。
“你一定奇怪,我是什么时候收集到这一材料,其实是我委托小田原记者调查的。据说,奥田每一个月必有一晚不在印刷店。”
“为什么有一晚不在印刷店里呢?”若宫问道。
“据说是为做生意嘛。像这么小的一间印刷店,老板必须出去兜揽生意。据小田原记者说,他主要是印水果标签,所以要到丰桥到滨松一带的水果店去活动。”总编辑木谷回答。
按地理位置推算,丰桥和滨松都在热海和名古屋之间。
“你大概又把丰桥、滨松和名古屋联系到一起了,”木谷询问,看见若宫点头,便又说,“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们并没有找到奥田到滨松、丰桥一带兜揽生意的证据。据小田原记者调查,奥田所印的标签,并没有那一带水果店的标签。所以说,奥田孙三郎是藉出差兜揽生意为名,从真鹤坐火车到什么地方去了。”
若宫连忙追问下去,“总编辑,他大概是到名古屋去吧。”
“对,我也这样想,否则,奥田的尸体不会在木曾川浮起来。”
“那么,奥田孙三郎为什么要每月到名古屋去一次呢?”
“要是知道这一点,还有什么问题。”
“奥田每月外出,有一定的日期吗?”
“你这个问题提得好,”木谷赞美。“我也抓住这一点要小田原记者去调查,还没有搞清楚。不管每个月出外日期是不是一定,反正每个月必出外一晚,这就是重要线索。你说,奥田为什么每个月都要撒谎外出呢?”
“这个——”若宫刚刚侧头思考,木谷又继续下去。
“最平常的猜测,是不是他出去搞女人呢,每个月到女人那里去一次。”这话倒也讲得通。“不过,我不这样想。”木谷又否定了自己的话。“奥田外出必有隐衷。所以我觉得与他的奇死必有关系。”
若宫也有同感,他的想法大致和木谷相同。但是,奥田外出与他的死怎样结合在一起呢,到现在还没有详细的理由同条件。
“总而言之,先决问题是要探清奥田孙三郎到哪里去。我看一定是名古屋。”木谷又说,“他为什么到名古屋则是第二个问题。”
“总编辑,是不是去处理伪钞呢?”若宫说。
木谷点头道,“应该这样揣测,可是首先要证明奥田印刷伪钞。那个死在真鹤岬的人,身上有伪钞,你曾经怀疑是不是奥田印刷店印出来的。另外的证据是印刷店失火,还有,老板奥田孙三郎的奇怪行动很多,所以说他印刷伪钞也并非完全没有根据。可是,警视厅监识课的人认为那张大额伪钞印得实在精巧,不是乡间印刷店印得出来的,你认为这件事的矛盾在哪里?”
“机器。”若宫大叫出来,这是最近他心中始终在揣摩的问题。
“机器?”木谷直望着若宫。
“如果有精巧的机器,就能印刷出精细的伪钞,这绝不是空想。如果有人印刷技术高超,就更加没有问题了。”
“嗯,”木谷用鼻子哼了一声,“想像得不错,有没有反证呢?”
“从真鹤车站运出去的是切纸机的部件。”
“切纸机并不能印刷啊!”
“说不定是伪装。说是切纸机,而是把店里的印刷机拆开,把一部分部件运走也说不定。”
“那么,机器送到哪里去呢?”
“大概是名古屋以外的地方。先把货送到名古屋车站,也是伪装,证据是奥田孙三郎立刻到车站把货提走了。那是为了转运。也就是说,如果由真鹤直接运去,会暴露目标,所以他不用直运办法,改用在名古屋车站转运。”
总编辑木谷倾听若宫把话说完,才搭言道:“分析的很有意思,可是你的理论缺乏两项证据。”他缓缓点燃一支香烟。“第一,像那样精巧的机器,真鹤乡间的印刷店能买得起吗?从常识判断,那是不可能的。第二,你认为把机器运走是消灭证据,而且进一步在邻家仓库里放火,一把火把现场烧光。现在,警察认为是意外火灾,既然已经把机器运走,放火还有什么用处呢?”
若宫交叉着两手,思索了一阵,对总编辑木谷说道:“奥田孙三郎这个人,我看不仅是个印刷商。他表面上干印刷业,实际上一定是伪钞集团的人。他们从什么地方找到一部精巧机器,装在奥田印刷店,作为据点。用印刷店作伪装,为的是印刷时的机器声音,不为人疑心。地点在乡间,就不会为中央注意。照此推断,奥田必属于伪钞集团。”
“你的推理,后半部分是可以成立的,”木谷缓缓说道,“可是那部精巧机器,从何而来呢?”
“我也在考虑这问题。”木谷的问题,其实就是若宫的问题。
“东京第一流印刷公司有没有这样好的机器还有疑问。你的推断很有道理,关键就在机器。警视厅都说,纸质、油墨以及印刷,都是前所未及的。”木谷眺望着窗外。“我支持你的看法。问题要摸清有没有这种机器。我看,你到东京第一流印刷公司去仔细打听。我等你的回音。”
若宫等待木谷继续说下去。
“我也认为你说的用伪装切纸机分散机器的推断是合理的,可以追查下去。”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是请田原帮手吧。”若宫要求。
“好,同意!”总编辑木谷立刻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