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里的银座

第一节

那个男人走在银座的街上。

看起来大约三十五、六岁，身材硕大而健壮。虽是微寒的夜晚，也没有穿大衣，身穿破旧的西装，鞋子的后跟磨损不堪。领带上的油渍闪闪发光，而且有很多皱纹。然而，他毫不在乎地昂首阔步，浓浓的酒味，使得与他擦身而过的人们，不由得皱起眉头。

夜晚八点钟正是银座最喧闹的时候。自四丁目的叉路向新桥方向走，然后在第一路口右转，这里就是闻名的高级商品营业区。

每一家商店都陈列着极漂亮的商品，企图吸引路人的目光。物品虽然高贵，但价钱也高得令人叹息。

在这里无论向左转、向右转，都是夜晚的银座人群最多的地方。

酒吧、酒廊和夜总会到处林立。此外还有服饰店、食品店、餐厅，以及日本料理店等，应有尽有。

在人行道行走的人们，目标并不一定是这些商店，但又好像与某家高级商店有某种关系。

如同并非每个人都穿着华丽一般，每个人的表情也不是都很愉快的。但在这街道上，人们都融化在人潮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交相辉映，屋檐下卖花的姑娘不断地叫卖着。

那个男人喝醉了。

手里拄着手杖。由于喝醉的缘故，走路显得不稳，用来支撑的手杖是橡木做的。

说起来也是挺可怕的，因为他正准备用这手杖攻击别人。而且没有特定目标，只凭当时的情绪，殴打什么人都可使他快活。

譬如，他可以突然抱住迎面而来的骄纵贵夫人，或是修理刚从轿车下来，背后看来像董事长的人等，他的眼光正搜寻着这种对象。

除此之外，他也想光明正大地走进商店，然后毫不在乎地在陈列的商品上撒一把泥。现在，他完全超乎法律的规范，恣意而毫无畏惧地为所欲为。

这种冲动是任何人都曾有过的幻想。但是今夜他准备付之实践，因此与短暂的幻想不同，他的心情持续在兴奋的状态中。

正在此时，前方有二个男人由女服务生欢送着，身穿晚礼服或典雅和服的女人站在酒吧前，送顾客上车，同时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偶然走到这男人前面的女人倒楣了，男人突然伸出手臂环抱着后背完全裸露的女人。

穿着晚礼服的女人发出尖叫声，因为男人黑黄的牙齿咬住她雪白细嫩的肩膀，并留下污秽的唾液。

此时，身旁的其他女人，也不由得尖叫起来，刚上车的客人慌张的走下车时，男人正站在前面二公尺不远处笑谑着。或许是被对方突发的行动震慑了，大家都默默无声、傻愣愣地见他离去。

那男人由街角转弯，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去，后面追来的几名路人，眼怔怔地看着硕大身影渐渐离去。

男人又走在另一条人行道上，不知底细的路人，不断地从他面前平安的走过去。

前面有一群打扮入时的女性。

但是，男人漠然地看着她们，然后收回眼光，若无其事地走过。

这里也开设了许多酒吧。

“叔叔。”

黑暗的灯光下，一个小女孩轻声地叫他。女孩头上包着围巾，怀里捧着一堆花。

“买花吧。”女孩心想，他喝醉了，而且又在酒吧附近，应该是好顾客才是。

的确，这男人大方的拿出一百块硬币买了一束花。

他一只手握着手杖，另一只手抓着小小的花束。

前方来了一位吧娘和年轻男人。那年轻男人有一头卷发，穿着一件像外国士兵一样的短大衣外套，嘴角叨着香烟，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

“喂，你！”

他叫住了这位青年。青年突然看到面前有一束花挡路，瞪大了眼睛。

“这个送你吧！”

青年看出对方喝醉了，皱着眉，嘴角露出笑意说：“不，不用了。”

想这样通过时，手臂却被强大的力量拉住。

“这是我的心意，收下吧！”

力量的确很大，青年禁不住地被他抓牢摇摆着。

他把年轻人揪住，将花束插在外套肩上装饰用的衣缝中。

“很相配嘛！”做出眺望远处般的眼光，十分欣赏地说。

“嗨！上尉！”这男人将手杖举起，如同仪队似的做举枪礼。

年轻人的脸胀红了，很想打对方，但又觉得对方不好招惹，只好抿着嘴唇。

“这个肩饰就一直戴在身上吧！”

看到年轻人想拔去时，男人便瞪大眼睛怒视。

“如果在我眼前拿下来，我绝不饶你，戴着走吧！”

于是他若有其事地像门神般站着监视。

青年和身旁的女人快步地走开。花束也乖乖地插在肩上，深恐那男人真的举起手杖追上来。

“他喝醉了。”青年尴尬地向女人说。肩上仍插着色彩缤纷的花束。路人不屑地瞅着他们。

青年急忙在街角转弯后，才把肩上的花拿掉。

“你真没出息。”女人走在他身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