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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波又起

姬红雨已经上班去了,只有姬芳在家。“这孩子的伤还没好,就去上班了。”姬芳有些担心,但也无可奈何。她是个软弱的女人,否则的话,只要她全力阻止,樊高也许就不会犯罪了。但这也许不完全是因为软弱,姬红雨就从不相信母亲的辩护。“是你贪婪,想过上大款老婆的日子。”女儿冷冷地说。这个孩子是无情的,就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但她没敢反驳,因为她也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当时是这样想的。也正因为如此,她觉得对不起樊高。樊高一出狱,她就去看他,女儿知道后说她为了赎自己的良心,这次连女儿也出卖了。可她还是要去,而且每次都要和樊高发生肉体关系。樊高是精于此道的,使她的欲望得到了满足,这也是她不能不见樊高的原因之一。有时她都想到和樊高复婚,特别是两个人亲热的时候,但这时,女儿的脸就会立刻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停止了非分之想。

“你还会犯事吗?”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樊高。她知道樊高在获得满足后,才能说出一些心里话。

“嗯。”樊高含糊地应道。

“我问你还干不干犯法的事了?”她急躁地问道。

“我不想干了,可人总得活呀,还得活得像个人样,那就没准儿。你看看我现在像个什么?一个纯粹的人渣,一个被人瞧不起的刑满释放分子。我怎么办?只有挣钱,有了钱,我就是狗屎,人们也得把我当黄金。”

“这可没准儿。再进去,我就彻底和你断绝关系。”

“你不是已经断绝了吗?”

姬芳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极度爱虚荣的人,喜欢奢侈的生活,吃好的,喝好的,找漂亮女人,住别墅,开高级轿车。他的最大愿望就是让人看得起他,在任何场所都要做中心人物。“改不了啦。”这时她真想不再来了,但她知道自己还会来的。不仅是肉体上的渴望让她一次次地来到这个过去犯过罪而且今后还打算犯罪的人这里,她还有个最重要、最隐秘的动机,虽然是这个男人告诉她的,也许是为了让她离不开他,但她却另有想法,而且相信自己会应付好的。“最后还是我的,不信就看吧。”她看着樊高的脸,那上面是浅薄的傲慢和虚张声势的狡诈。

不过,现在她陷入了困惑中,这个让她烦恼却又不能离开的人真的消失了,面前的这两个警察就是来找他的。

“我怎么会知道他去哪儿了?这个人真是个坏人。”她带着哭腔说。

古洛听出她声音里的犹豫,说:“他没告诉你什么?这好像不太可能。”

“真的没告诉我。”

“最近你是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嗯……三天前。”姬芳想了想说。

“你知不知道他并没有把过去的罪行完全交代,而是蒙混过关了?”

“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姬芳说。

“不要撒谎!他把一笔赃款隐藏了起来,现在已经有两个人揭发或证明了这一点。”

“可我不知道,确实不知道。你们想想,我都和他断绝关系了,他的事怎么会告诉我?”

“并没有嘛,不是才见过吗?”古洛嘲讽地说。姬芳的脸红了:“那是两回事。”

“不,是一回事。你知道他有笔钱,这也许是你找他的主要原因之一。没有人不爱钱,特别是在现在的社会。”

“钱?”姬芳的脸又一次红了。这当然逃不过古洛的眼睛:“对,钱!一大笔钱。你是想让他给你们一些吧?或者想独吞?我想是后者。”

“什么一大笔钱?什么我独吞?我想你们是做警察的,是保护我们的,今天来是为了找人,可你却在这里给我打哑谜。你就直说吧。”姬芳的语调严厉起来,脸上那像是容貌一样的温柔消失了,鼻子尖翘起来,面颊上的肌肉暴露了出来。

“我已经说过了,你知道这笔钱,而且姬红雨也知道。姬红雨被恐吓,也是因为这笔钱,不对吗?”古洛猛地站起来,大声说。

“不要喊。你说得不对。”姬芳冷静地说。但胡亮看到她眼睛里的怒火。“‘真人不露相’,是个不好惹的女人。”他不由地想。

“已经有人揭发了。你还是说出来好,否则你就犯了包庇罪,也许还有窝赃罪。”古洛的声音更高了。

“你们不要这样对我妈。”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姬红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客厅门口。

“你……怎么回来啦?”姬芳说。姬红雨没有理她,径直走到古洛面前说:“什么事?还是我的案子吗?你们可以跟我说,我妈知道什么?”

“噢,好吧。有人揭发并得到证明,你的父亲,不,樊高曾隐藏了一笔巨额赃款,你和你的母亲全都知道。他怕你说出去,就打恐吓电话,还找人殴打你。这是事实吧?”古洛严厉地看着姬红雨说。他对姬红雨这种挑衅般的态度很恼火。

“是,我们是知道。这又怎么样?我们没花他一分钱,也不知道具体的藏匿地点。至于我的人身受到恐吓的案子,我没想到是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干的。”

“你不能胡说。”姬芳叫道。

“没关系。你还想要那笔钱吧?所以你去见他,我就知道你的秉性,太贪。”姬红雨的话语似乎是从牙缝中说出来的,姬芳顿时就不做声了。

“这么说,你相信他会打恐吓电话,还会找人打你。”

“我相信。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特别是对我,因为他恨我,恨我让我妈和他离了婚,恨我不认他这个爸。”

“他恨你,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你呢?”

“他没有直接告诉我,是告诉我妈了,我听我妈说的。”

“他是怎么知道你知道的?”

姬红雨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母亲,姬芳的脸又红了。这个女人似乎是太软弱了,像一切软弱的女人一样,她们生活中最常见的词汇只有两个:后悔和内疚。

“我把这事告诉了他。他大发雷霆,说姑娘要是再卖了他,他会六亲不认的。”姬芳边说,边偷窥着姬红雨。古洛也盯着姬红雨的脸,虽然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但古洛却觉察到姬红雨的身体和面部透着赞赏的气息。

“你是说,樊高在那时就已经告诉你,如果姬红雨背叛了他,即使是亲生女儿,他也绝不宽恕,甚至可以杀了她?”

“那是头畜生!兽性一发,啥事儿干不出来?”姬芳大骂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啦?她不是还去见樊高吗?不是还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留恋或者宽恕吗?怎么一下子就反了过来?女人真是不好理解。”古洛暗自想道。

姬红雨看古洛问话的节奏变了,就说:“你们知道了吧?他就是这么个人。你们去抓他,我们全力支持。”

“是吗?”古洛的节奏还没有恢复过来,他像是在犹疑。

“你们估计他能跑到哪里去?有什么亲戚、朋友是他可以投靠的?”胡亮对古洛的踌躇不决很不满意。

姬芳母女开始思索了。古洛还沉浸在个人的思考中,胡亮也一改往日的急脾气,点上一支烟,但看到姬红雨皱了下眉头,就又收了回来。

屋子变得寂静了,灯光似乎黯淡下来,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香气,味道很特殊,像玫瑰花香。窗外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时不时地抽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微小、清晰的声响。

十分钟后,母女俩有时各自,有时一起说出她们的估计。胡亮的询问和启发让她们绞尽了脑汁,最后甚至说,这个男人有可能潜伏在这个家里。在这紧张、激烈,如同枪战的问答中,古洛却始终未发一言。

天气和人事有关,这就是天人合一说法中的一个。南北朝时期有个叫崔浩的人,甚至根据京城久阴不雨,算出“必有下谋上者”。谦恭的皇帝是信服这个通天人物的,于是在全城搜捕,倒真是找到了谋反分子。现在也有可能是这样的,起码从古洛和胡亮询问过姬芳母女后,天气就转好了。晚上繁星如雨(当然不会落下来),白天阳光似火(当然没有烧掉任何东西),追捕樊高的行动就是在这好天气的支持下展开的。不过,和天气相反,抓获樊高的前景却越来越黑暗了。公安局发出了协查令,并调查了姬芳母女提供的和她们不知道的樊高可能去的地方。这并不是徒劳无功的,在沈阳、锦州等地确实留下了樊高的形迹,就像野兽走过沙土地留下爪印,或像在树林里折断了树枝一样,但最终还是像气味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了。这让胡亮急躁了,而李国雄的思维又回到了过去,古洛恐怕要回家了。

和刑警大队紧张、烦躁、即将爆发动荡的气氛相比,樊高却活得再好不过了。他自己认为,这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在这个谁也猜想不到的小镇里(连姬芳母女都不知道他和这里的渊源),口袋里有钱,东西又便宜,住得也不错。白天他去镇边的山上画画。山下有条湍急的小河,清澈的水遇到石头就会泛起雪白的浪花,河两边和山上是茂密的森林,散发着新鲜的空气。对面的山上经常会忽然浮起淡淡的雾,渐渐变浓,直到笼罩住山顶。下小雨时,这里更好,所有的山、树、小径、河水都在朦胧中,美好的哀愁这时会静静地从内心深处涌出。“啊,太好了!我要在这里完成世界上最伟大的画。”樊高年轻时的野心复活了。

但和这一切外在的事物或是他的抱负相比,内心的愉悦才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品尝到的。淫荡和贪婪的心被融化得干干净净,如同尸骨被硫酸溶解了一样。“我总算赎了一些罪过。”和他真实的想法相比,他的这种内心独白不是虚伪就是太过谦逊了。不过,像所有的回头浪子一样,被解放的感觉和踏踏实实的欢乐却是真实的,真实得像一日三餐一样。

今天有些晚了,暮色比平常要浓重一些,已经看不见山顶了。欲滴的绿色变成了黑色,鸟儿飞进了林子里,翅膀刮得树叶“哗哗”作响。越往山下走,天就越暗起来。夜雾悄悄地围绕在行人的身边,蚊虫在像是要下雨般的空气中笨拙地飞着,扑向人的身体和脸部。远处很自然地传来几声凄厉的鸟叫,让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本来就不是个胆大的人。

再拐过一个山角,就能看见镇子了。他的心轻松下来,脚步放缓了,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口哨。他很爱吹口哨,也吹得很好,但他不知道正是尖利的口哨声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

一副奇异的景象忽然扑进了他的眼睛,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这太可怕了,几个男人在小路上按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的皮肤在暮色中白得耀眼,被捂住的喊声变成“呜呜噜噜”的声响,像是狗遭到虐打的叫声一样。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眼前,来得那么快,距离那么近,似乎知道他的到来一样。他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这个小镇上有名的小流氓。

“你们想干什么?”光线很暗,但他还是看见了那个女人从一个粗大的手掌上面露出的眼睛。那是双美丽的眼睛,像女儿的眼睛,那求助的眼光让他的心像碎了一般。

“你他妈的找死!”面前的男人压低了嗓子说。樊高看见对方眼睛里恐吓、凶狠的光,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想跑。

“你们找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勇气是从哪里来的,但他觉得这很自然,就像他平时看到这种事就下意识地逃跑一样。

太快了,他只是感觉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他的眼角一闪,觉得腹部一凉。“混蛋!”他骂了一声,但耳朵却没有听到声音……

他慌了,非常恐慌。没想到他的事要暴露了,他知道这种事一旦暴露,等待他的至少是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也许连命都要丢了。“没有钱的人和虫子一样”,这是他经常跟人说的话,如今可能要应验在他自己身上了。“真和虫子一样,捻死我还不容易吗?我是个什么东西?是条狗!不,比狗还不如。人都以为狗是最下贱的了,但人,有些人更下贱。我就是其中一个。”他想到这里,眼前便是一片漆黑。“完了!完了!”他跳起来,拿出一瓶酒,是洋酒,他就着瓶嘴喝了一大口。“真好喝!”他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辈子也休想喝这种酒,而他现在却能常喝,家里也放满了这种酒。但现在连这酒也要失去了,等待他的至少是回到过去的生活。一想到过去他浑身都战栗起来,回忆比巨大的石头还重,压在他的身上和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这种痛苦比死还可怕。“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不回去,坚决不能回去。”他继续喝着酒,脑子里全是抽泣的声音,直到他把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好结实的瓶子,实木地板并没有粉碎它,它转动着身子,飞快地藏到了桌子底下。

“都怪那个混蛋,是他挑唆的。要不是他的话,事情怎么能到如此地步呢?可这小子却没了,就是找到的话又能怎么样呢?一个穷鬼……人不能太贪心了。”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耳边轰鸣着。“不能太贪心了。”说这话的人正是他最尊敬爱戴的人,这个人说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他从不违拗,不是不敢,而是心甘情愿无条件地相信。也正是这个人让他有了今天,如果他听话的话,会有更光明的明天,但他没听话,所以落入了十八层地狱。

他站起身来,点着一支烟。看!这烟也是最好的,一包就要几十块钱,过去他连想都不敢想,可后来抽得顺口,对“红塔山”那种古洛认为的好烟就不屑一顾了。

“不,不行。我不能失去这一切,得想个办法。”他在房间里来回踱起步来,就是这踱步也是从那个人那儿学来的。他认为有这个姿势就一定会和他的偶像一样能想出好办法来,这一招果然奏效。他想起那人曾说过,如果有什么大事就去找他。“这就是大事了,没有比这更大的事了。”他愚钝的头脑这时才弄清楚,他遇到可以毁灭人生的大事了。

“他行,绝对行。来是他让来的,他能解决。”他虽然知道好运是怎么来的,但却不明白其中缘由。“我要打个电话,打个电话。”他一边想着,一边拿起了电话机。

但是,他听到的却只是“嘟嘟”的叫声,没人接这个电话——这个能救命的电话。

古洛常说,只要你犯了罪,就是上天入地也能被他抓回来。不过,这不过是夸张的比喻,樊高现在不是在地狱就是在天堂,但古洛却找不到他。又过了几天,姬红雨那边很安静,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姬红雨说,她几乎将被恐吓的事忘了。看样子这个案子只好停止了。古洛已经做好回家的准备,因此心里很烦躁。他不断地吸着烟,吸得嘴里很苦,口干舌燥又让他不断地喝茶。大量的茶水让他胃十分难受,有时会剧烈地绞痛起来,他知道这是胃痉挛。他还在思索着樊高会在什么地方,但答案有无数个可能性。

“明天我就不来了。”他颓丧地对胡亮说。他这种一点儿也不隐讳的样子,让胡亮感到惊奇。他知道这个黑胖老头儿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要是过去他会装出一副笑脸,或者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老了。”胡亮想。

“老了,我是老了,也没什么脸面了。”古洛看出了胡亮的想法。

“不是……”胡亮一时语塞。他知道否定古洛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那……今晚我请你吃饭。”胡亮说。

“这就对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反正已经退休这么多年了,能忍受得住,如果下次还有什么案子,不要忘了我。”他的胃又是一阵抽搐地痛。

“那当然,今晚去吃朝鲜烤肉吧。”胡亮想起一家新开张的朝鲜饭馆,他和朋友们去了一次,觉得味道还不错。

“行。”古洛装作高兴的样子。但他心里正在想如何编个谎言,逃脱胡亮感情的力量,要不然他一定会消化不良的,何况胃还在痛。

墙上的钟在响,很是热闹、活泼,不像那真正的时间——冷酷、喜欢恶作剧的怪物。胡亮办公桌上玻璃板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刚反射出来的太阳躲进了玻璃板的一个角落,在那里像宝石一样闪耀着光芒。但不过一会儿工夫,阴云又将宝石放进了自己的腰包,屋子里暗成一片。胡亮开了日光灯,但光线还是很糟糕,日光灯惨白的光和外面灰色的光混杂在一起,让整个房间变得怪异、瘆人。

古洛和胡亮准备下班,但古洛还是没有想出借口。“算了,就直截了当地说不去。”古洛刚下了决心,胡亮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声音似乎比平常更大。

胡亮放下手里的提包,用平常的速度走过去,也用平常的速度拿起电话:“噢,是你!”

古洛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震颤了一下。他已经猜出是谁,也从胡亮的语调和神情中觉察到自己将复活。

“好,别着急,慢慢说。”胡亮激动得手指发颤,他抽出了笔筒里的圆珠笔,古洛急忙走过来在他手边放上一张纸。

胡亮仔细听着,在纸上记了一些简单的词汇。“你等着,我们这就过去。”

“来了,那恐吓电话又来了。”

“好。”古洛神色凝重地说。

在飘着细雨的阴沉的路上,古洛和胡亮都已经确定恐吓电话不是樊高打的,因为在目前情况下,无论是从樊高的利益还是处境来讲,他都没有作案的动机。

“那会是谁呢?这次电话能不能否定樊高作案的嫌疑呢?如果能否定,那樊高为什么要逃呢?或者这次电话是其他人打来的?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一个小小的姬红雨,如此简单清白的一个现代姑娘,哪来那么多的仇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樊高逃跑与姬红雨被恐吓没有关系,他不过是为了独吞赃款。可为什么有人揭发他在恐吓自己的女儿呢?而且姬芳和姬红雨似乎也默认是这个失去做父亲资格的畜生的所作所为。”一路上,胡亮的脑海里掀起了强烈的风暴。案情和他掌握的情况全都涌现了出来,宛如雷电轰鸣、风雨交加、白浪滔天的现象同时出现一样。他努力地把这些混在一起的乱线团一条条地清理出来。最后留下的还是疑问。

“我看还得问问这母女俩。”胡亮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问不出什么的。这母女俩有些意思。”古洛一直闭着眼睛养神,这时微微睁开双眼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许是和古洛合作时间久的缘故,有时胡亮从古洛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猜出这个神探在想什么。

“不,你别理解错了。”古洛截住了胡亮的话头。

车开到姬红雨住的楼门前,胡亮猛然刹住车,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像是冲锋一样冲进了楼里,似乎忘了后面还有一个古洛。古洛苦笑了一下,小声说:“这个急性子。”

等古洛走到姬红雨家门口时,门是开着的,姬芳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她是在等古洛。

古洛走进客厅,姬红雨正情绪激动地跟胡亮说着:“今天下午来的,还是那个人,说的还是那些话,什么让我闭上嘴,知道多的人早死,因为他们嘴上缺个把门的。还说,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就是这些话。”

“你是怎么回答的?”胡亮问道。姬红雨刚要回答,古洛说:“我们口渴了,你也该冷静一下。”姬红雨的眼睛闪了闪说:“妈,给客人倒茶呀。”

胡亮不满地看了一眼古洛,但也无可奈何,就和古洛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姬芳端上了茶,把第一杯端给了古洛:“喝……喝茶吧。刚才实在是对不起。”她误以为古洛生气了。

“哪儿的话,我是真渴了。”古洛笑着说。

古洛喝了半杯茶后,觉得嘴里的烟味稍稍消退,呼吸清爽起来,才对姬红雨说:“你继续说吧。”

“我……基本上就是刚才那些。”

“我没听到,再说说。”古洛说。一丝愠怒的神色掠过了姬红雨俊俏的脸,但她还是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嗯,我接着我同事的问话,你是怎么回答的?”古洛根本不把姬红雨的怒火放在心上。

“还回答呢,我都吓坏了。我真怕他们,他们会要我命的。”姬红雨突然啜泣起来。这时古洛才觉得自己刚才做得太过分了,就道歉道:“我刚才确实是渴了,注意力也不太集中,不是有意为难你。”

“没关系,是我自己胆子小,而且你们说是我那个不争气的父亲打的,所以当他逃跑后,我想他不会再来电话了,确实这么多天都平安无事。可……”

“我理解。你已经估计出那不是你的父亲……不,樊高了?”

“就是傻子也能猜出来。钱他都拿走了,你们还在抓他,他再来电话不是找死吗?”

“对,说得好。那说话的声音,你敢肯定是前几次那个人吗?”

“这……我不敢肯定。但听声音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樊高已经五十多了,你上回就应该否定打电话的人是樊高。”

“我也没仔细想。再说,对方肯定采用了什么技术。你们那么说,我自然相信,但现在一想,这人应该比我爸年轻。”

“你连一句话都没说?”胡亮问道。

“也说了一句。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

“对方怎么说的?”胡亮的反应确实不是古洛能及得上的。

“他笑了,阴森森的,说我们不会搞错的。”

“你怎么回答的?”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你们看怎么办?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谁都没惹呀,怎么就抓着我们不放呢?你们得想个办法,抓住这些坏人。”姬芳说。

“那当然,不过你们还应该多向我们提供些情况。”古洛看着姬红雨说。

“我……”姬红雨停了半晌,说:“我知道的都说了。难道你们还不信任我吗?我打也挨了,还老受到恐吓骚扰,有什么不可以和你们说的?”

“是吗?”古洛吸了口烟,“好吧。我们可以进行监听。”他看了看胡亮。胡亮忙说:“我们俩轮流负责监听。”

“可这电话来得没准儿呀。”姬红雨说。

“没办法,公安工作讲的就是吃苦耐劳、坚持不懈,必有收获。再说,会没准儿吗?”古洛笑着说。

“多豪华的房间,真是有钱人呀。现在叫大款,对,真是大款呀。谁能想到这么奢华呢?这世事变迁真让人难以意料呀。”他本来就是人们常说的死脑筋,在如今这个真正充满了“蝴蝶效应”的时代,万花筒都比不上世道和物质条件的改变,他就更跟不上了。“我今天做得对吗?不,这不是我的目的,只能说当初我是对的。”他的心平静下来了,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天太晚了,这里不像他的家乡,那里的月亮多亮,这里几乎看不见月光,照明的只有路灯。但这里不是市中心,路灯不多,照得不紧不慢的,街道的大部分都被阴影占据了。“打个车就好了。”他有些后悔听那个人的话了,“说不远,可也不近。”不过,即使远的话,他也未必叫出租车。他是个极其俭省的人,舍不得花这种他认为无用的钱。朋友们常和他开玩笑,说世人要是都像他,出租车司机全都该饿死了。“就是不能坐。”他倔强地想。

“转个弯,应该就到了,确实不远。”他看着远处的十字路口,那红色的信号灯在上面照耀着,像团充满希望的火焰。“嗯,明天,就看明天的了。我做得对不对?”疑惑突然像一股浪潮一样涌了上来,他的心变得十分紧张。“一个能做出那种事的人,什么不能干呢?我是不是犯了大错了?但……看样子不要紧呀,说得挺好。不,人家做得没错,是让步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是一阵轻松,和他刚谈完话时一样。

红绿灯渐渐近了,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夜风吹了起来,树叶“哗哗”作响。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感到毛骨悚然,害怕像股冰冷的水,渗透到他的心里,让他浑身打战。“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儿吗?谈得不是挺好吗?我的口气严厉了吗?八成是这样。但……”他又疑惑了,“没关系吧,太多虑了。不要钻牛角尖,不用认为人心不古……但人心确实不古呀!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在他的一生中,陷入过无数次危险的处境,有时甚至是危机丛生,但他都过去了。“人活着真不容易。”他为自己能活到现在感到庆幸。“感谢老天!这次呢?”他突然失去了自信,心情是那么烦躁,以致让他在一时间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和乐趣。

“嗖”地一下,一个黑影从脚下蹿了过去,吓了他一跳。“什么玩意儿?”他定睛看着人行道边上的灌木丛,一只猫睁大着眼睛看着他。那绿莹莹的目光在黑黝黝的树丛中显得分外明亮,亮得像要穿透他的心。“他妈的!你也来吓唬我!”他气愤地想抓起块砖头,可这里这么干净,连灰尘都没有。“到底是城里,真干净。”他只好对那只猫跺脚,那只猫仔细地看着他,并不害怕,过了几秒钟才慢悠悠地跳进更深的树丛消失了。他松了一口气,猫的打扰使他忘记了刚才的担心。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朝着红绿灯走了过去。这时的信号灯已经变成绿色,在这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刮起冷飕飕的风的夜晚,那绿色的灯宛如鬼火在闪烁。

这一击来得又快又猛烈,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就摔倒在地上。他想问一句,但没来得及张开嘴,第二击就让他失去了知觉。在这一瞬间,他才知道他犯了个大错误。“人心真是坏透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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