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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首席女法医

“好!好!我说!我说……”他长叹一声,“其实,我也是不得已啊!两个月前,汪松涛突然找到我,说想和我合伙做生意,是来钱快的买卖,我当时就答应了下来,现在物价飞涨,那么点儿工资说实在的也真的不够花,一大家子的开销啊!”

王金明走后,邓嘉盛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笔,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他站起身,穿上工作服,随即向办公室外走去了。

穿过忙碌不堪的急诊室的时候,耳边传来护士长的大声抱怨:“这个徐贝贝也真是的,说是请假半天,这又跑哪儿玩去了!小田啊,帮我再打打她的手机试试!”

“好嘞!”

邓嘉盛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径直向医院地下室走去了。在经过护士值班台时,他弯下腰小声叮嘱值班的小护士:“我去开会,有事情帮我留言,我不开手机了,院长要求的!”

“好的,主任,您放心吧!”小护士的脸上流露出崇拜和敬畏的神情。

医院地下室的尽头有一扇小门,是蓝色的,平时紧锁着,锁头上落满了灰尘和杂物。但是今天,邓嘉盛拧开门锁的时候,门锁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显然在不久前刚刚被人打开过。

邓嘉盛闪身进入小门后,很快,就在里面把门给锁上了,门里边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通道铺着白色的木质地板,上面盖着油毡,头顶上弥漫着昏黄的灯光。天使医院表面看上去是新建的,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它是建立在一个废弃的日军医院基础上的,地下室中有一个保留下来的暗道,里面藏着很多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

邓嘉盛走下楼梯,转了个弯,脚步声在空气中孤单地回响,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很宽的门。

门推开后,展现在邓嘉盛面前的是一个白森森的房间,房间里到处都贴满了瓷砖,一张手术床在房间正中央摆放着,手术床上躺着一个人,确切一点儿说是绑着一个人。一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手术床上的人立刻回过头,挣扎着尖声叫道:“邓医生,你疯了,快放我出去!”

“你别费这个心思了,这里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到的。还是乖乖地待着吧,我们两人都省事儿!”

“你到底想干什么?”或许是预感到了正步步向自己逼近的危险,徐贝贝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她拼命挣扎着,可是无法挣脱牢牢捆住自己四肢的皮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邓嘉盛面无表情地向自己走来,在他的右手中,就像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尖尖的针筒。针头扎进皮肤的时候,徐贝贝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在急速下坠,渐渐地,眼皮往下沉,嗓音也变成一种叹息。她竭力想发出一声尖叫,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连呼出一口气都变得那么困难。

这时,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很快,徐贝贝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意识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把她的衣服脱了,赶紧插管子!”邓嘉盛说,“我们要抓紧时间,不然她就报废了。器官保存箱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就在桌上!”

邓嘉盛扫了一眼身后的工作台:“不够,至少五个,快打电话!”

年轻护士皱了皱眉:“五个?那她……”

“你不用管那么多了,有用的我们都要!快去,我们五分钟后准备手术。”邓嘉盛的嗓音变得异常兴奋,“楼上还有人排队等着呢!”

“可是,她不就没救了吗?”年轻护士并没有马上离开去打电话,反而一脸的困惑,“邓主任,你说过不杀人的,只是拿我们要的器官,她不会死的!可是,五个器官,你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邓嘉盛不由得愣住了。他转身,冷冷地说道:“她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本来就不能够再活下去了。我不能浪费了她身上的东西!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那么有好奇心,被上面知道的话,你的下场会和她一样的!”

一听这话,年轻护士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立刻牢牢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惊恐的双眼再也不敢往手术台上看过去了。

病理科化验师助理员阿芳胆战心惊地捧着最后一个红色小箱子走出了地下室,尽管是在大太阳底下,可是她却浑身发颤,脸色煞白。她紧紧地抱着那个用白大褂包着的特殊的红色小箱子,却又不敢低头去看,相反却时不时地朝自己身后偷偷瞄上一眼。来到医院门口后,她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很快,一辆飞驰而来的红色夏利车在她的身边戛然而止,车窗随即打开。没有说一个字,阿芳只是看了车里的司机一眼,就迅速打开包着的白大褂,把里面的红色小箱子递给了车里人。夏利车没作任何停留,连引擎都没有关闭,就径直一踩油门,车子立刻离开了天使医院的大门口,扬长而去。

直至此时,阿芳的脸上才微微露出轻松的神情,她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匆匆走回了天使医院的大门。

阿芳怪异的神情引起了一边的门卫兼保安老王的注意。他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病理科的助理化验员,一个非常娇气的女孩,好像和急诊科的护士徐贝贝是同学,平时经常看见两人一起上下班,亲亲热热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请等一下,你是徐贝贝的朋友吧?”老王忍不住叫住了阿芳,关切地问道,“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她了,那小丫头是不是生病了?没事吧?”

闻听这话,阿芳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摇摇手,不耐烦地应付道:“我……我不知道,我也没见到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你找她护士长问问吧!”说着,阿芳匆匆忙忙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医院门诊大楼,仿佛身后有什么人在追她一样。

老王愣了半天,摇摇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小值班室。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前天见徐贝贝慌里慌张地在上班时间走出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生病了?这在以前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埃老王越想越着急。

正在他坐立不安的时候,值班室的小门被人敲响了。

“里面有人吗?”

“有,等一下啊!这就来!”老王赶紧放下手里的茶杯,走向门口,伸手打开门。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很壮实,脸庞是那种健康的黝黑色,举手投足之间有些腼腆。

“请问你有什么事?”

小伙子一脸的愁容:“大爷,我想请问你个事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急诊科的女护士徐贝贝?”

老王点点头:“知道,矮矮胖胖的那个小姑娘,脸圆圆的,经常见她上下班经过这边,和她说过几句话,她怎么了?她应该有两天没来院里上班了。”

“我是她男朋友,她好几天没回家了,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情。我打过手机,但是关机,所以我到单位来问问,结果,没人知道,都说她没来上班,大爷,你能帮帮我吗?我刚来这个城市没多久,什么都不熟悉……”

老王发愁了,隐约之间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病理科化验师助理员阿芳脸上怪异的神情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这姑娘真的出事了?

“小伙子,我想……”老人犹豫了一下,随即打定主意暂时安抚一下对方的焦急心情,“我想你女朋友应该没事,估计是加班了,这几天院里都很忙,人家顾不上理你也是很正常的,大医院嘛,你说对不?要不,你先回去,我帮你找找,有消息马上打电话通知你,你留个电话给我,好吗?明天你还要上班的吧,快回去吧,别耽误时间休息了!”

小伙子点点头,想了想,留下电话号码后,转身离开了医院大门。

老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诊大楼,想了想,打定了主意,快步走回自己的小值班室,拎起电话,同时在墙上找到了上次匆匆用铅笔写下的一个手机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是那个王警官吗?我……我是天使医院大门口的传达室门卫老王,我有些事要向你汇报……你来吧,我等你,就在门卫室。”

挂上电话后,老王又一次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喝了一口已经冰凉的茶水,微微叹了口气,这医院究竟怎么了?这段日子怎么总出事?

就在王建匆匆忙忙赶到天使医院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医院里竟然火光冲天,再仔细一看,着火的是医院后面的那栋小楼。正是傍晚时分,风很大,火借风势,没多久就把整栋小楼都吞没了。医院大院里站满了人,除了医生、护士以外,很多都是穿着病号服的住院病人,更有甚者还挂着点滴,人们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恐慌。消防车的警报声已经清晰可辨就在耳边,王建把车停好后,赶紧挤上前,询问站在警戒带外边的医生:“能问下出什么事了吗?着火的是哪边?里面有人吗?”

“哦,是太平间,那一栋小楼都是,我们医院最古老的建筑。还好里面没有活人,只是这样一来,院方就没有办法向死者交代了!”

王建不由得一愣:“太平间着火?”

“那地方能不着火才怪!年代都这么久了,电线早就老化了,院里想到的是前面的新大楼,不是后面死人住的地方。要赚钱都得赚活人的钱,死人的钱没得赚的。”对方的言语之间不乏讽刺的意味。

王建心里一动。

足足烧了一个多钟头后,大火才总算被扑灭了,临时被疏散到医院大院落里的病人和医生护士们也都陆续回到了前面的住院部和门诊大楼。偌大的医院广场上瞬间就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王建一看,自己几乎都见过,尤其是那个灰头土脸的矮胖子!

“王科长!出什么事儿了?”

王金明显然很吃惊公安局的人这么快就会出现,不过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哎哟,王队长,你怎么来了?这么快!现在真是办事讲究效率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队长,我只是副手。”王建皱了皱眉,他打心眼儿里不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有,这次大火是怎么回事?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王金明刚想开口,不远处就走出了两个消防队的负责人:“好了,里面已经检查过了,你们可以进去了,主要查一下停尸房吧,损毁很严重的!起火点应该就是在那里面,我们仔细看过,可以确定是电线老化引起的。还好没有人员伤亡。我们回去后会进一步调查的。”

“是!是!是!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以后一定会按时检查电线!”王金明点头哈腰地送走了消防队的人。正在这时,有一个人一脸慌张地跑出了火场,见到王金明就大叫:“王科长,数字不对!”

王金明一皱眉,小声训斥道:“干什么呢,小赵,大惊小怪的!到底怎么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没看见我们警察同志就在身边吗?有什么情况尽管说就是了!”

“我……我刚才仔细点验了尸体数目,王科长,数字不对。多了一具……”

“你说什么?”王金明和王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我今天上午刚核对过停尸房里的尸体,总共八具,都是有记录的,可是,可是大火后,我再去检验时,却发现了九具!”

“会不会你不在的时候人家家属把刚去世的亲人送过来的?”王建半信半疑地问道,因为这样的情况发生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会的,每一具尸体入库,都是我登记和安放的,这是我的工作,不会错的!”小赵一脸的无辜,本来停尸房太平间突然着火就已经够让他着急的了,现在凭空多了一具无名尸体,小赵更加没有办法交代了,“我们一个班就两个人,每人值班十二个小时,现在是我值班,不可能有尸体进去我会不知道的!”

“你再查查看,大惊小怪的!肯定是你点错了!”王金明偷偷瞥了一眼身边一声不吭的王建,边说边把他往前面推去,“我们再去看看!”

“王科长,等一下,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闻听这话,王金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就被尴尬的笑容掩饰住了:“没事的,王队长,你忙你的去吧,这里只是意外事故,我会好好调查责任人的,就不耽误你的工作了!”

王建微微一笑:“我不忙,和你们一起进去看看!”

十分钟后,面对着角落里轮床上那具面目全非蜷缩成一团,不足一米长的尸体,王建没有迟疑,迅速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王亚楠的电话:“王亚楠,天使医院太平间有情况,我就在这里,你马上带人过来吧,别忘了带上法医!”

再次站在曾经是天使医院太平间的地方,章桐的心情很复杂,屋里被大火和黑烟熏得黑漆漆的,木质窗框早就化成了焦炭,现场一片狼藉。想想就在几个月前,自己在这边最后一次见到了李晓楠的尸体,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李晓楠的死还只是所有悲剧的开始。如今,面目全非的太平间,要不是有沉重的冷冻柜的保护,估计柜子里的五具尸体和停放在外面轮床上的那几具将会是同样悲惨的命运了。

负责管理太平间的小赵一个劲儿地向王亚楠解释着情况,不顾身边王金明一再地使眼色。想想也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本来太平间里着大火就已经是够倒霉的事情了,现在又偏偏来了一具来历不明的尸体,小赵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赶紧和自己撇清关系,这点浑水可别泼到自己身上来。

冷冻柜里的五具尸体是有主人的,而外面的四具,很快其中两具也根据髋骨和盆骨的特征辨认了出来,男性,年龄分别在六十岁到七十岁之间,这与登记簿上的尸体特征也配上了。最后两具,也很快就鉴定出了年龄和性别,章桐心中一怔,因为眼前的两具尸体都是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尸,大火把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和脚底的几块被烧过的碎木头相差无几。

“小赵同志,麻烦你查一下登记簿上是否有年轻的女性,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章桐抬头问。

小赵点点头,慌乱地翻动着夹在自己胳膊底下的太平间遗体登记簿,很快就有了答案:“有,女性,十九岁,名字叫郑俊雅,死因是突发心源性心脏玻”

“什么?这就是郑俊雅?”王亚楠脸色顿时变了,脱口而出,“前段日子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死了?不是说没有问题吗?”

“世事难料啊,王队长,你也不想想,这是心脏移植手术,风险是最大的,家属心里也应该早就有准备了。”王金明插嘴说。

王亚楠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能确定是哪一具尸体吗?”

小赵点点头:“左手边那一个轮床上的,是我亲手推过去的,因为冷冻库满了,暂时没有空间放进去。”

“那右手边这一具究竟是谁?”

小赵一脸的哭相:“我也不知道啊,所有登记簿上的都对上号了呀!”

“我想肯定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医生把尸体送进来的,还没来得及登记!我回去好好查查!”王金明小声地嘟囔。

“不!等等!这尸体有问题!”章桐的话语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大家紧张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刚才王亚楠说话的时候,章桐一直在仔细查看这一具躺在右手边轮床上的尸体,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

“这尸体上的重要器官都被人取走了!”

“这不可能!”一听这话,王金明一蹦老高,“警察同志,你们不能胡说啊,这可是很严重的事情!别胡说,别胡说!”

王亚楠还没有开口,章桐转过身,冷静地说道:“我不会看错的,尸体上的心脏、肝脏、肾脏都被人取走了,还有尸体的眼角膜也被人取走了!”

“尸体都烧成这样了,警察同志,你说话要有证据的!”王金明急了,竭力辩解道。

“你自己过来看!”说着,章桐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了轮床边的位置。

王金明愣了一下:“我……”

章桐微微一笑:“你看,死者是闭上双眼的,所以大火烧过来时,眼球大部分没有受到损伤。最多烧去眼皮组织,让眼睑和眼球外露,但是,死者的眼球上明显有眼角膜摘除的痕迹,并且不是专业摘取的,所以在眼球上留下了很多伤口。还有……”她随即伸手指向死者的腹部,“虽然被烧的外面表皮组织都已经被破坏了,但是由于受到腹腔膜组织的保护,其余内脏组织还可辨别清楚。王科长,要么,这是一具死后捐献了自己身上所有有用器官的尸体,我想你们医院应该有这方面详细的记录,对吗?要么……”说着,章桐看向身边站着的王亚楠,“那就是器官盗窃了!王科长,有人偷光了死者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王金明的脸都白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捅这么大的篓子,汗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他肥胖的脸颊滴落了下来,讲话声也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这个……这个……这个……我……”

王亚楠重重地叹了口气:“王科长,我们把这具尸体带走,你也到我们局里来配合我们做个调查。”

“好的,好的。”除了点头,王金明突然感觉到了恐惧正在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他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离开现场的时候,王建没有忘记四处寻找给自己打电话的看门人老头。他一眼就看见老人正站在门卫室旁向自己这边张望着,于是就赶紧向门卫室快步跑去。

“大爷,我是王建,公安局刑警队的,是你找我,对吗?”

老王头点点头:“是我,你说过我有什么情况都可以找你的,你上次来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王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老大爷,你快一点儿说,我还要赶回局里,我们有工作。”

“哦,好的,是这样的。”老王头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身边站着的王建,最后掏出了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了他,“这是徐贝贝男朋友的电话号码,小伙子,快去吧,我有种感觉,这小姑娘可能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王建沉吟了一会儿,随即点头说:“大爷,你放心吧,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谢谢你!”说完,王建迅速向自己停着的车跑去了。

看着汽车冲出了大门,快速拐上了马路飞驰而去,老王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虽然说自己的年龄大了,在年轻人的眼中,自己老了,可是,脑子还清醒得很,他分明地从这个年轻警察最后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情绪。他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看被烧得黑糊糊的太平间小楼,摇摇头,转身向传达室走去了。

“你真的看见王科长被警察带走了?”邓嘉盛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紧张。

阿芳点点头:“没错,是警察把他带走的,还有那具尸体!”

“哪一具?”

“就是你叫我送进去的,我去现场看了,也问过小赵,小赵说是多出来的那一具。”此时的阿芳不敢看邓嘉盛的眼睛。

“王金明不知道我们又送进去一具尸体的事情,他也太笨了,这么小的火,一点儿作用都没有!”邓嘉盛突然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办公桌上,“反而让警察抓了把柄!”

“他……他会不会?”阿芳没有再问下去。

或许是感觉到了阿芳言辞之间的恐惧,邓嘉盛迅速换了一种口气,变得温柔许多,他靠近阿芳,轻轻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没事的,芳,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永远都爱你!这一点儿是绝对不会改变的!等有了足够的钱以后,我们就远走高飞,不再干这种事了。”

阿芳在邓嘉盛的怀里一动不动的,就仿佛僵硬了一般,脸色煞白。

天长市公安局会议室里,王亚楠正指着投影仪上呈现出的几张大的表格:“这些表格上列出了我们所查到的所有和这十八个死者相关的资料,有市中心血站提供的血液采集时间以及血型,病历上所标注的死者身上可能遗失的器官,还有十二小时内同等血型和器官进行移植的手术记录。大家可以注意到,有十六个手术是在天使医院进行的,主刀医生就是已经死亡的汪松涛!”

“但是这样的手术不是一个人就能够完成的,应该还有助手。”

王亚楠点点头:“据我们调查,所有的器官来源都被掩饰得很好,都有指明捐赠某人的无名捐赠者,但是因为死者的遗体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确认这几起移植手术和器官被盗有关,只能靠推测。”

“可是我们已经有足够证据能够确认天使医院里存在着严重的器官盗窃!”李局神情严肃地说道。

“对,可是现在唯一可以为我们提供证据的最后一名已知的接受移植器官的患者郑俊雅却在火灾中,遗体被严重损毁,我们没有办法进一步提取证据了。除非我们找到郑俊雅的母亲,看她能不能配合我们指证院方!我今天散会后去找找她,做做思想工作,不知道会不会有转机。”

“对了,章法医呢?她今天怎么没有来参加会议?”李局不解地问道。

“是这样的,那具无名女尸还需要更多证据确认尸源,而医院里的病历档案我们已经查过了,包括我们市里的器官捐献机构,近期都没有人捐献全身有用的几个大器官,所以,我们怀疑这个女死者是受害者之一,只要能够确认身份,案情就会有很大的进展!”

“那就好,现在媒体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案子。今天上午王局长和我交流过了,我们必须尽快破案,不然的话,我们没有办法向天长人民交代啊!”李局满脸愁容。

正在这时,王亚楠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章桐的号码。

“章法医,你稍等一下,我打开扬声器,李局就在我身边,你把情况向大家讲一下吧!”

“好的,经过检验,死者为女性,年龄在二十岁至二十三岁之间,体形微胖,较为丰满,已经怀孕四十五天,死因没有办法确认。”

王建不由得愣住了,他的脑海里顿时回想起了徐贝贝男朋友的一句话——贝贝怀上了我的孩子,有一个多月了,我们打算今年年末就结婚!

“我想死者应该就是失踪的女护士徐贝贝!”王建脱口而出,“年龄、体形、性别都吻合,怀孕这件事我也从她男友那边得到了证实。根据天使医院传达室老王所提供的线索,我们可以找徐贝贝的好友,病理科化验师助理员刘芳前来询问情况。老王说过,刘芳这段日子情绪很反常,尤其是问起徐贝贝的事情的时候,更加不自在。”

“好,小王,你马上去办。把这个刘芳找来!我们这个案子再也不能拖了!”李局挥了挥手,“快去!”

章桐收拾完了手头的工作后,吩咐身边的潘建:“这一次就由我去送尸检报告吧,今天你早一点儿下班!”

潘建愣住了,继而神情有些尴尬:“章法医,我……”

章桐不由得笑了:“我什么我,快去吧,你今天至少看了有三十次手表了,别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去吧去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事情好好动脑子了。去吧,肯和法医约会的小姑娘不多的!要抓紧啊!”

话音刚落,潘建早就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儿,见此情景,章桐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尸检报告就向办公室外走去。

二楼刑警队办公室,今天没有几个人在值班,都出外勤去了,王亚楠的房间里更是静悄悄的。章桐径直推开了她办公室的房门,把尸检报告在办公桌上放下后,刚要转身离开,突然,耳边传来了急促的电话铃声。

章桐皱了皱眉,刚想继续走,可是,转念一想,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王亚楠现在又不在办公室,别耽误了,自己就帮忙接一下吧。想到这儿,她又回到办公桌旁边,伸手接起了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是王亚楠队长吗?”

章桐刚想否认,对方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有重要线索,我知道是谁杀了徐贝贝,我知道是谁干的这些坏事,我在天使医院,你到病理科找我吧,我在那边等你。我有证据!快点儿,不然来不及了!”

“你是……”刚想追问几句,可是话音未落,对方就立刻挂上了电话。章桐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她想都没想,迅速掏出手机拨打王亚楠的电话,可是电话却被直接接入了留言信箱,一连拨打了好几次都是这样的情况。章桐急了,听刚才电话中对方的口气,应该不像是假的,而且电话直接打到了王亚楠的办公桌上,时间来不及了,她一把抓过办公桌上的便签纸,潦草地写下了一句话:

“亚楠,我去天使医院病理科了,尽快来找我!”

然后把纸笔压在台灯下面,转身快步离开了王亚楠的办公室。

审讯室里,王金明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墙上的挂钟,眉宇之间尽是焦急的神态。

好不容易见到王亚楠和王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王金明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说警察同志,你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犯法,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晾在这边老半天也不吭声,究竟想干吗?我医院里还是有很多工作的。要是耽误了什么事情,你们要负责任的!”

王亚楠和王建对视一眼:“王科长,别急,坐下,我们慢慢聊。”

“你们……”王金明刚想发脾气,可是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自己再怎么说也得按章办事,省得惹是生非,“好吧,我就看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坐虽然是坐下了,但是王金明的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怒气。

“我们想请你先见一个人。”说着,王亚楠朝身边的王建点点头,后者伸手打开了紧闭着的审讯室大门,随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脚步声响起,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中年妇女。

王金明只是瞥了对方一眼,瞬间脸色惨白,整个人就萎缩了下去,重重地塌进身下的椅子里。

“是他吗,郑女士?”王亚楠问。

郑俊雅的母亲用力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他,我给了他一百万元,本来以为我女儿有救了!谁想到……你还我女儿命来!”说着,她就作势要往前冲。

王亚楠赶紧示意门口的女警把对方搀扶走。铁门重重地关上后,王亚楠回转身再一次看向面前的王金明,不由得一阵冷笑:“王科长,你做过什么,应该不用我再和你多说了吧。人家既然会当面指证你,手里也是有证据的,而我们的政策相信你也明白。怎么样,是你说还是我说?哪一个先说,性质可就完全两样了!”

“我说……我说……”王金明喃喃自语。突然,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抬头说:“我只是替人办事,这里面操作的事情可不是我做的。你们别冤枉我!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警察同志,你们做事可是要讲原则的啊!”

王亚楠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起先在医院中见到的处处高人一等的王金明王科长简直判若两人。此时,他已经完全脱去了身上的伪装,骨子里的猥琐显露无遗。王亚楠强压心中的厌恶感觉,脸上微微一笑:“坐下吧,我们好好谈谈,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和我们坦白!我们会考虑向上级部门汇报,给你作自首处理。”

“好!好!我说!我说……”他长叹一声,“其实,我也是不得已啊!两个月前,汪松涛突然找到我,说想和我合伙做生意,是来钱快的买卖,我当时就答应了下来。现在物价飞涨,那么点儿工资说实在的也真的不够花,一大家子的开销啊!”

王建皱起了眉头:“废话少说!扯东扯西的干吗!”

“好……好,我这就说,其实我也笨,没有问对方究竟是发什么财。汪松涛说他会叫我去市中心血库的网站上查找相对应的捐献者名单和详细家庭住址,每找到一个,就给我相应的分红。我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因为院里就我和另外两个科长有这个权限,别人都没有办法查到对方的详细住址的。”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总共万把来块吧!”

“接着说!”

“好的,好的,我就干了这么多!”王金明低下了头,“警察同志,我犯错误了我知道,我接受法律的制裁!”

“王金明,你老实点儿,别避重就轻!说说郑俊雅的事情,她的心脏是哪里来的?你再撒谎的话,性质就两样了,你明白吗?”王亚楠厉声呵斥道。

王金明的头垂得更低了:“我……她的心脏是汪松涛找来的!”

“汪松涛的帮手是谁?”

“是……是……是急诊科的邓嘉盛!”王金明突然蹦了起来,“是他!是他和汪松涛一起干的那些缺德事。汪松涛也是他灭的口。都是他!警察同志,去抓他。他是主谋,我都是被胁迫的!”

“坐下!冷静点儿!”王建用力一拍桌子,把王金明吓了一跳,他左右看了看,无奈只能乖乖坐了下去。

“邓嘉盛是汪松涛的徒弟,当初他来医院实习时,就是跟在汪松涛的身边的,只是后来因为名额分配的原因,他才被分到了急诊科。我记得当时汪松涛还在全院医生会议上发了一通火,要不是因为他业务精,院长早就要他滚蛋了!”王金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

瞅准这个机会,王亚楠突然追问:“那么这次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郑俊雅的尸体被烧了?是不是你干的?”

“是……是我。”王金明一脸的无奈,“我也是没有办法,我都是听邓嘉盛的,怕郑俊雅的母亲找上门来算账,我们干脆就……”

“那另一具尸体呢?”王亚楠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锥子,深深地扎进了王金明的内心。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不关我的事!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那个女的,可不是我杀的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在那边的。”王金明急得脸红脖子粗,双手拼命地摆着,“冤枉啊!”

“好了,别演戏了!”王亚楠皱眉说道,“我再问你一遍,这件事情幕后指使是邓嘉盛,对吗?”

“对!对!”王金明慌不迭地点头。

“你胡说!邓嘉盛只不过是汪松涛的助手,汪松涛被除掉后,他才接的手,而在这之前,你究竟听命于谁?老实交代!”

愣了几秒钟后,王金明老实了:“我所有的指令都是汪松涛传达的,不过,他后面好像有人,但是具体是谁,我不知道,邓嘉盛和他有过接触,应该会有联络。汪松涛死后,就是邓嘉盛给我指令的。”

“那顾晓娜和李晓楠的死呢,究竟是谁干的?”

“都……都是汪松涛,上次他和我说李晓楠亲自去找他了,害怕出事,我们就……就除掉了她。顾晓娜也是,至于是谁具体干的,你们去问邓嘉盛,自始至终都是他参与的!”

“那你呢?你在当中起到了什么作用?现在汪松涛已经死了,你完全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你自己就没有干过什么吗?”

王金明不吭声了,脸如死灰。

走出审讯室,王亚楠大大地松了口气,她掏出手机,习惯性地摁下了开机按钮。

“王亚楠,那下一步怎么办?”

“我这就去开邓嘉盛的拘传令,你召集人在一楼等我!”话音未落,手机上一连蹦出了好几个未接的号码,王亚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号码显示的都是章桐的手机,自己在审讯室突击审讯重要嫌疑人的时候,一向都是关了手机的,难道章桐找自己有急事?想到这儿,她立刻回拨了过去,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手机关机的提示音。王亚楠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因为章桐职业特殊性的关系,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保持手机开机状态的,难道她出事了?

四十分钟前。

由于已经来过好几次天使医院,所以章桐基本上对这个医院的大体结构还是比较熟悉的,只是位于地下室的病理科她倒从来都没有来过。她按照指示牌上的提示,绕过一个走廊,下了好几级台阶,拐了两个弯后,最后在一扇油漆斑驳的木门前停了下来。和自己在公安局里的办公室差不多,这里也看不见窗户,走廊的灯光显得有气无力,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好几盏灯泡都已经熄灭了,上面挂着厚厚的蜘蛛网,剩下的几盏也在摇摇欲坠。章桐觉得很奇怪,头顶上面的天使医院一切装修都是最新的,窗明几净,连墙壁的颜色都是那么明亮,让人看着心里舒服,可是地下的病理科,却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阴沉沉的,一点儿生气都没有,如果不是写着“病理科”三个字的那块牌子就挂在油漆斑驳的木门上,章桐真会有一种错觉自己是来到了熟悉的停尸房。

章桐左右看了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皱了皱眉,一边伸手敲门,一边大声招呼道:“里面有人在吗?”

没有回音,又用力敲了敲,还是没有回音,章桐不由得愣住了,难道有人跟自己开玩笑?

正在这时,病理科旁边的一扇没有任何标记的小铁门发出了沉重的吱嘎声,紧接着一个身着医院护士制服的年轻女孩探出了头,问道:“你找谁?”

章桐刚想说出电话中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保险一点儿为好。于是,她微微一笑:“我接到了电话,叫我过来有事,我找我亲戚!”

“她是哪个科的?”小护士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章桐尴尬地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病理科”牌子:“病理科的。”

小护士随即往边上一退,闪身让开了身后的铁门:“原来是你啊!快进来吧,她在里面等你!”

“好的,谢谢,真不好意思啊!”章桐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向小铁门里走去。

铁门随即在自己的身后关上了,沉重的咣当声猛地在章桐耳边响起,她不由得吓了一跳,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这儿有人吗?快开灯好吗?我看不见啊!有人吗?有人在吗?”

忽然,一阵怪异的风声在章桐的耳边响起,当她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时,却已经来不及了,脑后一阵剧痛袭来,她瞬间失去了知觉。

没办法挣扎,没办法呼吸,整个人就像被活活地困在了一个铁桶里,除了心脏还在跳动,还有渐渐恢复的意识,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头顶上的灯光倾泻而下,明亮而灼热,虽然已经清醒,但是章桐却没有办法动一下,后脑还在隐隐作痛,想必刚才被人狠狠地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子,以至于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自己的脚踝被死死地绑在了台面上,动都不能动一下。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用力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脑袋顺势向后仰去,章桐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的外衣,是白色的,她马上反应过来,是医院里的白大褂。可是,不容章桐多想,一把冰冷的手术刀贴到了她的喉咙上,一阵冰凉顿时划过全身。章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在她竭尽全力试图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声的那一刹那,她的喉咙被割开了,随后一根塑料气管插管沿着她那被打开的喉咙伸了进去,经过声带,一直插进器官深处,让她作呕和窒息。她无法转过脸去,甚至无法吸入空气。最后插管被熟练地绑在了她的脸上,另一头被迅速连接在了一个小型呼吸袋上。

邓嘉盛挤压呼吸袋,章桐的胸口随即上下起伏了三次,新鲜空气顺利地进入了她的身体。邓嘉盛显得颇为满意,他摘下了呼吸袋,把插管接上了身边早就准备好的一台呼吸机,按下按钮,机器开始工作,以有规则的节律往她的肺部输入氧气。

邓嘉盛这才直起腰,一脸的得意:“谁叫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这下子你进得来可就出不去了,死了都没人知道你在哪里。”

章桐愤怒地注视着邓嘉盛,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邓嘉盛招了招手,旁边一个护士模样的年轻女孩顺从地走了过来。他突然狠狠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指着章桐厉声说道:“芳,我对你可不薄,你看好了,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常如果以后再发现你这样对我的话,我就会像杀了她一样把你一刀一刀地剐了。”

年轻女孩的眼中流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眼泪瞬间滑落了下来,她慌乱地点着头,浑身发抖。

邓嘉盛松开了拽着年轻女孩头发的手,恶狠狠地说道:“把胸带给我牢牢绑紧喽,不然的话再过一两分钟琥珀胆碱的药效就要过去了,我可不想让她在我做静脉注射的时候乱动!”

琥珀胆碱!章桐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了汪松涛尸体上检验出来的同样的麻醉剂,看来,汪松涛也是这么死的,没有任何反抗,任人宰割。

药效已经开始消退,章桐感到自己胸腔里的肌肉在插管的倾入之下痉挛着,隐隐作痛,后脑勺的疼痛让她阵阵作呕,头晕目眩。她竭力睁开眼皮,眼前的这个魔鬼正在饶有兴致地剪开自己的衣服,然后像一个看见了宝藏的探险家一样在她赤裸的胸口和腹部用专业手术笔认真地画着。章桐愤怒地瞪大了双眼,使劲儿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

“看什么看,以为我不知道你吗?”男人的目光和章桐接触后,不由得微微一笑,“我们见过好几次,只不过你没有注意到我罢了!说真的,你和李晓楠还真的挺像的,认死理的人,你知道吗?认死理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当初要不是你认死理非得查李晓楠的事,我们会走到今天吗?报应啊!我真是没有想到今晚来的人竟然会是你。不过这样也好,一举两得!”他弯下腰凑近章桐的耳朵,小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还有你的男朋友,那个认死理的检察官,他也没有好下场啊!知道吗?不过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你们就可以团聚啦!”

听了这话,章桐犹如五雷轰顶,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她浑身冰冷,双眼死死地盯着邓嘉盛的脸,喉咙里发出了呜呜声。

“你不用求我!”说着,邓嘉盛开始在章桐的手臂上打起了点滴,“你有一个非常健康的、完全匹配的心脏,可不能小瞧了!川江那边有个老板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邓嘉盛从阿芳手里接过一个盐水袋,挂在架子上,然后他坦然地看着她,“你反正是要死了的,留着这么健康的器官火化简直就是浪费,是要遭天谴的!我们怎么了,我们只不过给人所需罢了,收点儿钱也是应该的,你别一副恨死我的样子,省点劲儿吧!再说了,他们那些人反正也是要死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就是帮了他们一点儿忙罢了,你呀,就是认死理!”说到这儿,邓嘉盛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和章桐说话了。

他继续忙碌着,把第二个盐水袋也接在滴管上,让不知名的药水直接注入章桐的血管之中。

由于喉咙被割开了,章桐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沉默不语地看着邓嘉盛的一举一动。一滴汗珠从太阳穴上缓缓流淌而下。空气显得异常闷热。

邓嘉盛在盘子里摆上注射器,嘴里嘟囔着:“阿芳,阿芳,你死哪儿去了,快来帮我忙!”

章桐听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挨近台子。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年轻女孩的脸,只不过这一刻这张脸上竟然没有了方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麻木。

章桐的心都凉了,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把戊巴比妥递给我,我们毕竟还是要人道一点儿,你说对不对?”邓嘉盛的神情就仿佛是在轻松地逛菜场。

阿芳茫然地把一根针管递了过去,邓嘉盛接过注射器,走向盐水架,拔掉针头帽,把针头插进注射孔。

针筒活塞缓缓推进。

章桐当然清楚戊巴比妥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知道自己的痛苦很快就要结束了,只要那一片深深的灰白色到来的时候,自己就彻底解脱了。

还没有等药效完全发作,邓嘉盛就迫不及待地拿过了早就准备好的手术刀,他深吸一口气,将刀锋对准皮肤用力地插了下去。

一道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切口在章桐的胸口出现了,皮开肉绽,鲜血顿时汹涌而出,溅湿了无尘套子。邓嘉盛的目光中流露出了贪婪的欲望,他迅速抓过开胸器,稍作用力后,双手就径直朝打开的刀口伸了过去,模样像极了一个嗜血的恶魔。

突然,一声枪响,邓嘉盛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个小小的红点渐渐地扩大,最后变成了一朵美丽的小花,花朵是红色的,红得可怕。最后,小花扭曲了,鲜血顺着染红的白大褂慢慢地淌落了下来。邓嘉盛一个踉跄,随即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板上,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小桐,你怎么样了?”王亚楠迅速跑到章桐的身边,焦急地询问道,双手却只能不知所措地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嘴里喃喃自语,“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章桐虚弱地睁开了双眼,等看清了眼前站着的是王亚楠时,她不由得拼命挣扎了起来。

“快!快去找医生!”王亚楠拼命地嘶喊着。

就在这时,阿芳突然上前拔掉了章桐的气管插管,然后用胶带补好了伤口,低头对章桐说道:“没事,我没有把戊巴比妥给他,你放心吧,你很快就会没事的!”

章桐感激地点点头,粗粗包扎好伤口后,她猛地从台子上坐了起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支撑着她摇摇晃晃地从台子上爬了下来,一个不小心,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王亚楠赶紧上前搀扶,却被章桐咬牙推开了。她几乎是爬着来到了奄奄一息的邓嘉盛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胸口,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邓嘉盛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见到一脸焦急的章桐,他微微一笑,轻轻地喘息着说了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说完这句话,他冷冷地一笑,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动静。

章桐顿时如坠冰窟,她拼命摇晃着邓嘉盛已经毫无声息的身体,眼中流出了痛苦的泪水。

一个月后。

在医院里待了这么久,章桐唯一牵挂的就是家里的馒头。还好王亚楠一口答应会把馒头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到哪儿都会带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因为担心母亲会担忧自己的身体,所以住院到现在,章桐都没敢跟母亲讲自己住院的事,只是说自己在外面疗养。章桐知道,瞒着母亲不对,但是有时候善意的谎言还是必须存在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冬天,窗外飘起了无尽的雪花,章桐呆呆地坐在窗台边,看着眼前逐渐变得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突然之间感觉到了无尽的陌生。难道这就是自己生活了三十多年的熟悉的城市吗?

突然,身后传来了兴奋的狗吠声。“馒头!”章桐刚脱口而出这个特殊的名字时,一个硕大的狗脑袋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她的怀里,菊花般的大尾巴也如上足了发条的儿童玩具一般上下努力翻飞了起来。

章桐用力搂住了馒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傻孩子,想死我了!”

“还累死我了呢!”王亚楠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都快要把我吃穷了!没见过这么吃起来不要命的,给它多少吃多少,来者不拒啊!”

章桐这才意识到几天没见,馒头居然长胖了,也长结实了:“是我不好,虐待你了,没给你好好吃东西!”

“我今天可是费尽了口舌,人家护士小姐才终于勉强答应我把馒头带进来让你看一眼的。你可要好好谢谢我呀!”王亚楠一脸的俏皮。

馒头倒是一脸的无辜,一会儿看看这个主人,一会儿看看那个主人,菊花般的大尾巴拼命摇个不停。

“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案子结了吗?”

“早就结了,邓嘉盛抢救无效死亡,而刘芳,也就是邓嘉盛的情人,因为有自首情节,所以,从宽处理,现在已经送交检察院准备立案起诉了。”

“案件最后抓到幕后的主使者了吗?”

王亚楠默默地摇了摇头:“邓嘉盛死后,线索就断了,但是我们不会放弃调查的。你放心吧,迟早会把那个真凶抓起来绳之以法!”

章桐没有吭声,她想了想,转而皱眉问道:“邓嘉盛在医院里没有再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在手术台上就没有再醒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小桐,我正要问你,你当时为什么这么紧张邓嘉盛?他最后和你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章桐叹了口气:“给我点儿时间,亚楠,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你今天来是接我出院的,快走吧,下午开车带我去一趟浩园。”

王亚楠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是刘春晓死后,章桐第一次鼓起勇气来到他的墓碑前,雪花依旧在天空中飘着,空气中透露着刺骨的清凉。

墓碑上,刘春晓的笑容清晰可见,章桐终于忍不住了,压抑太久的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

“刘春晓,对不起,你的葬礼我没有来,那时候,我还没有勇气来面对你,我甚至,甚至还恨你!恨你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孤单单地在这个世界上。你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没有你,该如何去面对!”听着章桐声泪俱下的倾诉,王亚楠的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水。

天色渐渐暗去,雪花越飘越多,渐渐地,刘春晓的墓碑被白雪覆盖了起来。王亚楠走上前:“小桐,我们走吧,天快黑了!我们回城里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章桐点点头,拽了拽馒头的牵引绳:“走吧,我们回家!”

看到自己的好朋友这么痛苦,也或许从此以后就将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王亚楠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痛。

来到停车场,王亚楠正要打开车门,突然,章桐惊讶地叫出了声:“快看,这是什么?”

循声望去,就在王亚楠的红色比亚迪的挡风玻璃雨刷上,不知何时被人夹上了一个白色的信封,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很容易和挡风玻璃上的积雪混在一起被忽略。

王亚楠伸手拿下了信封,见上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信封干干净净的,她不由得和章桐对视了一眼,后者点点头。王亚楠随即摘下手套,打开了信封,里面就一张小小的白纸片,上面用黑色钢笔写了一句话——想要知道刘春晓自杀的真相吗?172894360。

“天哪,小桐?这是怎么回事?”王亚楠吃惊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章桐,风雪中,章桐面如死灰,嘴里喃喃自语:“我早就知道他没有骗我!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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