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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3节

佩琪·卡达的住家,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房子;整栋房子被刺叶桂花树所形成墙围绕着,围墙上还有一道涂上深绿色漆的金属门。雪已经停了,黑暗的天空里,看不到星星,只见到屋顶上的白色积雪。

巴格利、我、御手洗教授、琳达、亚文和警察们一下警车,就又听到从天空里传来的异样吼声。吼声震动了寒冷的空气,一时之间大家都呆立在原处。好像整个迪蒙西都可以听到这个声音了。

精神濒临崩溃边缘的琳达,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她的朋友一个个的死了,对她而言,这吼声无异是死刑的宣告。此时她的心情和平日大不相同。

我们男人比较迟钝。虽然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但也就是觉得恐惧而已,不像她还会产生令人害怕的联想。更何况我们对这个声音似乎也渐渐习惯,只为搞不懂这是什么声音而心烦,不再有那么害怕的感觉。

巴格利按了歌德式砖砌门柱上对讲机的门铃,但是许久都不见里面的回答。

“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吗?”御手洗教授问。

“好像是的。”琳达回答。巴格利继续按铃,仍然没有人回答,于是他就用力摇动金属门。这个金属门的另外一面贴着铁板,所以我们无法从铁骨的缝隙,窥视门内的情形。

“门后只有门闩,谁翻过这扇铁门,进去里面把门打开。”巴格利说。

于是一个年轻的警察便攀越铁门,跳进门的内侧。在这个时间里,天空里的魔神吼声好像要阻止我们做这些事一样,一直吼个不停。

铁门被打开了,大家一一踏入门内。这扇铁门果然真的只有一道门闩而已。巴格利伸出右手,拦住正要往前走的众人。“大家要小心。如果发现了什么脚印,千万别让它消失,并且尽快告诉我。”

巴格利手中方手电筒水平地来回照亮前方,几乎每个角落,都被他的手电筒的光线照射到了。院子很大,房子是木造的,和英国的有钱人比起来,这栋房子算不上是什么豪宅,不过,在这贫穷的村子里,这栋房子称得上是这里最豪华的了。在瑞典不起眼的女演员,隆乳之后嫁给有钱人,转身变为贵妇。人生也可以这样过。不过,这不是我熟悉的环境,我熟悉的环境是监牢。

院子的中央是被雪覆盖的花丛,中间还有一座雕塑,花丛的周围做成圆环,路上停着一辆车顶积着雪的四轮驱动车。佩琪的房子就在车子前面。环顾四周雪地上,没有像人类脚印的痕迹。

“那里有猫还是狗的脚印。”我说。

“我说的是人类的脚印!”巴格利显得很不耐烦。“好了,走吧!”

既然得到巴格利的许可了,我们便踏上洁净无痕的雪地。

眼前的房子没有一点灯光,一片黑暗。快接近玄关时,以巴格利为首的警察们,都从口袋里掏出白色手套戴上。我也很想戴,但是我没有准备那种东西。

到达玄关了。玄关的门上也有门铃。巴格利当然也去按铃了,当然也没有任何回应。这回我们有听到门内传出的微弱门铃声。戴着手套的巴格利把手放在门把上,摇晃了好几下。门从里面锁上了。

“琳达,你知道进入里面的方法吗?”巴格利问,琳达立刻摇头,说:“不知道。”

“要有钥匙才能进去吧!”我说。

“这点我当然知道。钥匙在哪里呀?”巴格利说着,又走回雪地里,依次碰触每个窗户。好像每个窗户都上锁了。

“这里的屋内灯光全都熄了,车子也在屋前。坎诺城那边则发现了一具曾经隆乳的尸体。史考特,你把这扇玻璃打破。这扇门内侧的门锁应该是喇叭锁吧!”

巴格利对门锁做了推测,然后指着看起来相当昂贵的黄色玻璃。我心想:如果里面不是喇叭锁,那怎么办呢?

那个叫做史考特的年轻警察,从腰间拔出用皮革包覆的警棍,然后用警棍轻敲玻璃的下方。巴格利拿着手电筒为他照明。在这个时间里,魔神的吼声仍在空中盘旋不去。

玻璃上出现了足以让拳头伸入的破洞了。这些人非常熟悉这种作业,将来如果不做警察,改行当小偷的话,大概会很成功吧!

“把手伸进去,试试看能不能打开门。”史考特在巴格利的命令下,把手伸进玻璃破洞中,努力地摸索着,连手肘都伸进去了。很幸运的,门内的锁正如巴格利所预料,不过,门锁似乎不只一个。

不久后,门开了。一踏入门,就看到空旷的玄关大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玄关的正前方有楼梯,里面并排着许多观叶植物,左右还有一对大理石雕塑,分别是背上有翅膀的女性,和裸体的男性。此外,这里也有长型的玻璃柜,里面陈列着许多小石头和小物品。还有一座有钟摆的落地大型柱钟。玄关内的样子和她的店“House over Time Jewelers”内的摆设很像。

“哈罗,卡达夫人。”巴格利向室内呼唤,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回应。如果这里会有回应的话,大概只有钟摆的声音吧!

巴格利和御手洗教授进门后,就立刻摸索着墙壁,寻找电灯的开关。巴格利发现开关后,马上按了开关。

灯亮以后,首先跃入眼帘的,是鲜艳的蓝色。那是地毯。那不是接近透明的天空蓝,也不是深沉的暗蓝色,而是介于两者中间,相当鲜艳的蓝色。

“这蓝色很漂亮呢!”教授感叹地说。

“佩琪说过的,一进入她家的门,就可以看到瑞典国旗的颜色……”琳达声音颤抖地说。她一直很紧张。或许即将见到好朋友的尸体这件事,让她感到强烈的害怕。

“原来如此。”从瑞典来的教授说。

“巴尼,你不要在墙壁那边摸来摸去。乖乖的像棍子一样站着看就好了。”

“像棍子一样?我又不是雕塑。”我一这么说,巴格利立刻接着说:

“要不,你就出去外面的雪地站。行吗?”巴格利又开始挑剔我了。楼梯下的门开着,里面是洗手间。同行的警察们也都进入屋内,跑到楼上察看。御手洗教授站在走廊上一面指挥警察,一面检查一楼的各个房间。

我和琳达、亚文这三个老百姓,呆呆地站在玄关大厅,什么事也不能做。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戴手套,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琳达一直低着头,忍受不安与悲伤的煎熬:亚文则一句话也不说,看样子是在想事情。

如巴格利所要求的,我静静地站着看了五分钟,就觉得没什么可以看的了。我心想:凶手会不戴手套吗?像巴格利这种人,都知道要戴手套了,凶手难道会不知道?这年头会疏忽到把指纹留在现场的歹徒,大概可以送到博物馆展览了吧。一百年前指纹的知识还不普遍,所以指纹是破案的重要线索。脚印也一样。如今哪有歹徒会留下脚印,让警察好办案的呢?如果有的话,这个歹徒可就是天生的活宝了。

过了一阵子,巴格利下楼了,御手洗教授也从一楼的走廊那边,回到玄关。

“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卡达夫人。连地下室也找过了。”教授说。

“二楼也没有人。这房子像个空壳。”巴格利瞪大眼睛说。警察们也纷纷回到玄关集合。琳达站在墙壁与警察之间,被重重包围、保护着。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间不在家里确实很奇怪。”教授说。“不是吗?琳达。”

“是的。如果她要外出去旅行的话,一定会告诉我的。”

琳达同意地说。

“夜已深了,车子又停在外面,所以她应该没有外出,更何况现在是命案的非常时期,她不可能在这时去旅行。之前大家认为这是一起无目标性的连续杀人事件,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不论是这个事件的每个小关节,还是几位死者之间,都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连在一起。琳达,知道这条线的人,或许只有你了。”对教授的这番话,琳达无言以对。她的样子是肯定,也像是同意教授的说法。但是,一会儿之后,她却说:

“只有我?……教授,这是什么意思?”

“唔,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教授双手抱胸,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又说:“大概就是你想的意思吧!”

然后教授又在厅内绕着圈子走,站在一旁的警察的眼睛,也随着他的脚步绕着圈子。过了一会儿,教授停下脚步,他说:“这个大厅内物品的摆设位置很奇怪。这里好像仓库一样,所有的物品都被胡乱地摆设着,例如雕塑和玻璃柜没有排成一列,而玻璃柜则是离墙壁太近,让人不能好好的观赏柜子里的东西。”

“你所说柜子里的东西,是指这些石头碎片吗?”我说:“谁要看这些没用的东西呢?”

“不想让人看的话,就不会放进这样的柜子里了。”亚文笑着说。

“这种东西最好不要让阿富汗人和瑞士人看到。”教授说。

“瑞士人怎么了?”

“还有就是那些观叶植物盆栽。那些盆栽摆放的方式很奇怪。没有排成一直线,好像是刚刚才搬过,正在考虑如何摆放似的。”

“教授,您刚才说阿富汗人和瑞士人,那是什么意思?”

琳达问。于是教授便看着琳达,反问:“佩琪对东方的艺术品有兴趣吗?”

“她曾经和我说过一些。她说她喜欢。”琳达回答。

“唔,她喜欢吗?……”教授说:“竟然有这么高水准的收藏。”

“那些石头碎片难道有什么价值吗?”我问。

“对喜欢的人而言,确实是有价值的。这些一定是从阿富汗来的。从前阿富汗境内有希腊人所建的城市,只是后来都灭亡了。这石头是石膏制的圆形浮雕,希腊人拿它铸造硬币。”

“很贵吗?”

教授稍微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我:

“也不算很贵啦,大概只能买两栋这样的房子。”

“两栋这样的房子?”我大声喊,警察们也议论纷纷。

“卧室的镶嵌架子上,有佛礼拜图的浮雕,那是三世纪时贵霜王朝的遗物。也有贝格拉姆(begram)的象牙珍雕。佛礼拜图浮雕和象牙珍雕,都是印度的佛教美术。贵霜王朝的遗物曾经拍成照片,在世界各地展览,艺术家们都很了解这些物品,所以最好不要让人看到这些东西比较好。”

“这些东西很贵吗?”

“对伊斯兰教徒而言,这些东西比石头更没价值。虔诚的伊斯兰教徒看到这些东西时,会立刻把它们打碎,丢到垃圾桶。因为神命令他们不可崇拜偶像。”

“那么,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因为这个世上有很多不肖的伊斯兰教徒。”

“这些东西真的那么贵吗?”我问。

“价值是人类赋予的。这些东西如果能卖得掉,大概可以买三个迪蒙西村吧!”

真是让我说不出话来的价格。如果教授没有骗人,那么佩琪就是全英国屈指可数的有钱人了。

“教授,你是在说笑吧?”巴格利说,于是教授笑了。

“开玩笑的。我只是稍微作弄一下你们。”

“一般老百姓的家里,不会有那种东西。”巴格利说。“这些都是国宝,应该都是不能运出国境的。”

“可不是吗?好了。不提国宝的事,我们言归正传吧!这个东西很奇怪,不应该放在这个位置上。”

教授靠近长型的玻璃柜前,轻轻摇晃了一下玻璃柜。又说:“谁来帮个忙好吗?”

立刻有两个警察走过来,用力帮他把玻璃柜向前移动。

“好,摆在那里就可以了。”教授突然在玻璃柜的后面蹲了下来,我们也都靠过去看。巴格利手中的手电筒光线,重叠在教授的手电筒光线照射到的地方。

“啊!”巴格利叫出声,于是所有警察的视线,都投射到他身上。蹲下来看时,发现靠近墙壁的地板上,有个相当清楚的褐色手印。

“藏在这个柜子下面吗?”

“未经分析是无法断定的。不过,既然这里已经发现了血手印,还是请摄影组的人来吧!丹弗斯局长。对了,也要请监识组的人来,因为应该还会有新的发现。好了,现在请大家退后。”接着,教授整个人趴在地毯上,用眼睛扫射手电筒的光线照射到的地方。

“果然。那里有人的形状,之前一定有人曾经躺在那里。这里的地毯几乎是全新的,靠近墙壁的地方更是没有人踩踏过,可是那里的毛有被压过的痕迹,还压出一个形状。没错,一定有人卧倒在那里。”

巴格利立刻有样学样,也趴在地毯上,利用手中的手电筒查看。靠近墙角的地毯上有个人形。我也学他们的样子趴在地毯上看,但我什么都没看到。

“啊,这是什么?”已经站起来,往地毯上的人形走去的教授,突然大叫出声。巴格利听到声音立刻走过去,我也靠过去。

“巴尼,你不可以再靠近了。”巴格利一边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一边伸出右手拦住我。不用说,他不想让我参与这个重大事件。

“我现在没有喝酒呀。”我抗议道。大家都以为我一天到晚喝酒,以某种程度来说,确实也可以那么说,可是,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在喝酒呀。

“这个吗?”巴格利边蹲下边说。蓝色的地毯上,有个黄色线条的小图形,很像是个星星的记号。

“是大卫之星。”我说。那个图形很小,又离我相当远,很不容易看到,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个图形是大卫之星。两个重叠的三角形,一个尖端在上,一个尖端在下。

“什么是大卫之星?”巴格利转头问我。“这个记号叫做大卫之星?”

我点头说:“是的。是犹太人的记号,以色列国旗下也有这个图形。不过,这里的这个图形画得有点斜,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是大卫之星。”

“大概是在痛苦中画的,所以才会画成这样。”教授说。“这个图形就在人头附近。”

“也就是说这是?……”巴格利问。教授慢慢地点头。

“死前留言。”我替教授说了出来。我想有学术地位的专家们,通常会不好意思说出这么小说味的词吧?所以我就替教授说了。

“我以为小说中才会有这种事,没想到事实上真的有。”巴格利好像深受打击,竟然一时说不出话。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死前留言吧!

“佩琪是侦探小说迷吗?”教授说。

“死前留言的目的是要告诉别人凶手是谁吗?”我说。

“是的。”教授同意我的看法。

“佩琪……不,卧倒在这里的人,想告诉大家凶手是犹太教徒吗?”

“应该是吧。”教授说。

“这村子里有犹太教徒吗?”巴格利问我。我因为一直在想事情,所以没有回答他。

“我不敢肯定,不过,应该是没有吧。”

结果亚文代替我回答了,并且问琳达:“琳达,你知道有谁是犹太教徒吗?”

琳达摇摇头。亚文又说:“佩琪当然不是……”

“她是苏格兰人。”

“苏格兰人不会信犹太教。”

“我知道一个。”我说。

“谁?”

“耶和华。”巴格利一听到我的话,立刻露出厌烦的表情。

“什么耶和华?他是谁?”亚文问。

“是犹太人的神。刚才的吼声也是祂发出来的。对了,那声音好像停了……”

“不要再说这个。如果一定要讨论什么魔神的事,那就等我不在的时候再讨论!”巴格利说。

“不过,临死前还能画出这样的图案,可真不容易呐!”我说。“这个图案相当复杂。”

“这应该是闭着眼睛画的吧!”亚文说。

“画的时候心里一定充满了怨恨。”教授也说。

“或者是在极度惊恐之下画出来的……”我说。“总之,死者无论如何都想让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拚命地留下一些讯息。”

“你说极度惊恐?”亚文说。

“嗯。她看到非常不可思议的东西了。”

“她看到怪物了吗?”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才点了头。我愈来愈相信一定是这样的。刚才还响着的魔神声音还在耳边。事到如今,除了这样的解释外,还能怎样解释呢?

“没有别的解释了吧?她一定是看到什么令她无法置信的事情,让她变得非常害怕。”

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并且各自在脑海里想像那是什么样的情形。我的脑子也转个不停,想像面目可怕的怪物打开门进入这里的情形。柯妮!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佩琪当时手里也拿着手机的话,她一定会和柯妮一样,对着手机留下和柯妮相同话语。

“如果这黄色线条的图案是佩琪画的,那么她是用什么画的呢?”琳达小小声地说。

“不会是这个吧?”教授把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到琳达的眼前。

“啊!”琳达轻呼出声。教授已经打开盒子的盖子,盒盖内有COLOR ASSORT RAINBOW这样的字样,盒内由左到右,并列着蓝、紫、橄榄绿、白、红、橘、黄、黑、灰、褐等等,好像可以拿来画图的颜料。

“这是佩琪的东西吗?”

琳达慢慢地点了头,说:“是的,我记得我看过这个东西。”

“已经做过指纹监定了,但是盒子上面没有任何指纹。”教授说。

“被擦掉了吗?”亚文问,教授点点头。

“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画图吗?”我问琳达。

“是化妆用的东西。”听琳达这么说,我还真的吓了一跳。

“化妆要用到这么多颜色吗?也会用到白色、黄色和绿色?”

琳达摇摇头,说:“我们一般人用不到那么多颜色,但是女明星演戏的时候,一定会用到吧。教授,你是在哪里发现这东西的?”

“刚才我没有告诉大家。警方从死者身上的长袍口袋里,发现了这个东西。”教授说。

“呜……”琳达发出绝望的声音,眼里立刻浮现泪光。凭着这个盒子,可以知道死者是谁了。我也在这一瞬间,想起去House over Time Jewelers时,站在来调查店门被破坏的警察旁边,对着我微笑的佩琪。我也感到悲伤了。

“相对之下,盒子内的黄色颜料比较少。看样子是没有用笔,直接用手指沾颜料画在地毯上的吧?”教授说。

大家都同意地点头了,但是我心里还是有疑问。

“为什么用黄色呢?”我说。“白色比较明显吧?”没人回答我的问题。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或者是黑色的也好。总之,黄色很不明显。”

“手伸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黄色的颜料吧!”教授这么说时,巴格利点头表示同意。

好吧,就算是这样吧,我可以同意这个说法。但是,就在我正想鸣金收兵,不再对这个问题提出意见时,脑子里突然涌现更大的疑问。我对凶手的行为感到奇怪。若凶手是人类,被害人是佩琪,并且是在这里被杀害的。佩琪没有中毒,现场也没有血迹,所以应该是被勒毙的吧?总之,她曾经卧倒在此——

慢着慢着。教授刚才说她心脏停止跳动了,可是死因不明。既然如此,会不会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以至于吓死了?和柯妮一样。对了,柯妮的死因又是什么呢?

算了算了,这些以后再想吧,先想佩琪的问题。从画在地毯上的图形看来,佩琪并没有立刻断气,并且在她断气之前,凶手还曾经短暂地离开她的身边,否则她就无法在地毯上画下图形了。

我对上面的这些情节没有什么疑问。我的问题在后面。佩琪是死后被分尸的吧?凶手把画下“大卫之星”图形,完全断气的佩琪尸体抬离开这里之后,才到某个地方进行分尸行动的吧?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当时应该有看到这个图形。

画完这个图形后,佩琪是亲自把化妆盒放进口袋里的吧?这样的话,凶手极可能不知道化妆盒的事。但是,当时的佩琪有能力在画完图形后,还把化妆盒放进自己的长袍口袋里吗?画完图形后,这个盒子滚落在地毯上的可能性,或仍然被佩琪握在手中的可能性,应该更高吧?

不,我忘了教授刚刚说的话,他说盒子上的指纹被擦拭掉了。擦拭盒上指纹的人,除了凶手外,没有别人了吧!若是这样,就变成凶手特意捡起盒子,放进佩琪身上的长袍口袋里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把盒子丢掉呢?

凶手看到地毯上的图形了,但是根据他的判断,知道无法从地毯上消除这个图形,只好置之不理;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凶手若还特意把化妆品的盒子放进口袋里,那就令人不解了。那不就等于亲手把证物交给警察吗?因为有了这个盒子,就能断定这个图形是佩琪画的。如果都不是以上的情形的话,那么就是当初铺设地毯的工人在施工时,所做的恶作剧。

“如果是佩琪的话,她的身体的其他部位在哪里?”巴格利嘶哑的声音让我的思考停顿下来。算了,反正我所疑虑的这些问题或许是存在的。凶手不是神,再完整的思考,也会有漏洞,也会有想错的时候。

教授听到巴格利的话后,双手抱胸地想了想,才抬起头说:“要找出其他的身体部位并非没有办法。身体在小船上……这个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巴格利问。

“到目前为止,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常常与死者的名字缩写是一致的。”

“啊!”大家异口同声地轻呼出声。

“一个例外也没有。头部,如果是有头部的尸体,那么发现这个尸体的地方,必定与死者的名字缩写有关。波妮·贝尼与黑色的长毛狮子狗,菲伊·艾马森与消防车,柯妮·达文生与钟塔,那么佩琪呢?……”

教授停住,思考了一下才又说:“佩琪·卡达是P·C,所以我说‘小船’是不对的。”

“P·C,P·C吗?……”大家都说相同的话。

“铅笔盒就是P·C,但是尸体无法放进铅笔盒里。”亚文说。

“Pet Cemetery(宠物坟场)!”我脱口而出想到一个P·C。

“哪里有那种地方?这个村子里没有。”巴格利立刻否定我所说的。

“P、P、P……Picture Card。”某一位警察说。

“那种东西无法放尸体。Press conference(记者会)。”但是,这个答案也没有人同意。

“P,Pitcher、Personal、Police Car,这个不对。那么Popular、Public、Punch、Purple……”不少人加入这个讨论,大家议论纷纷,好像在玩文字游戏。

“Pipe、Paper、Party、Peg、Parasol、Pegasus(飞马座)呢?”一个警察指着背后有翅膀的女神塑像说。

“不对,那是Nike。是N,不是P。”教授说。

“Peanuts、Peach、Pandora、Package……”

“来说说C如何?Cabinet、Computer、Candle、Cage、Camera、Cargo、Castle(城堡)?Castle怎么样?”

有个警察说,但是另一个警察说:“Castle里没有P呀!”

“Cabinet(橱柜)!对了,是Personal Cabinet(私人橱柜)!”教授说。“她的卧室里有那样的东西。”

接着教授便快步走到一楼的走廊边,大家都紧跟着他。教授带头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迅速地打开房门。

从走廊入侵的光线照射下,众人的眼前出现一间华丽的女性卧室。电灯的开关浮现在贴着花纹壁纸的墙壁上,御手洗教授按下开关,室内立刻大亮,可以清楚地看到床铺旁边有一座桃花心木的橱柜。放在卧室里的橱柜,当然是个人专用的柜子了。我想:Personal Cabinet就是正确答案了吧!

这个柜子不大,高度大概只到我们的腰部。柜门的设计是左右对开式的,只要把左右的门都打开,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就一目了然了。除了左右对开的柜门外,柜子下方还有个抽屉。左右两边的柜门上,各有一条细长的窗户,但是无法从窗户看到柜子里面。

教授和巴格利蹲在柜子的前面,分别把手放在左右两边的柜门上,我们则紧张地站在他们的背后。琳达双手掩着嘴,也和我们站在一起。教授先打开柜门,巴格利随后打开他那边的柜门。柜子里以金属铅条隔了好几层,每层都排放着东方风格的石像人头——全是人头,没有身体。

“不是这里。”教授说着,仍然谨慎地拉开柜门下方的抽屉查看。这个抽屉的深度不够,根本不可能藏有佩琪的人头。

“请各位查看其他的架子、柜子吧。局长,你认为如何?”

“我也去看看。”巴格利回答。

“这个也打开来看。”教授说。他往背后的方向走去,打开墙壁上的一扇大门。这门是摺叠式的,可以一面摺叠,一面往左右两边开放。这个大摺叠门占据了半片墙壁,另外半片还有另一个大摺叠门。这里大概是佩琪的衣物收纳室。这个卧室里,光是收纳物品的空间,就是我的五倍,衣服的数量,则是我的百倍以上。

一打开摺叠式的门,门内的灯光就会自动亮起,照亮里面的东西。里面有很多佛像般的东方人物塑像和浮雕。这个壁橱里除了这些,还有些别的艺术品,就是没有尸体之类的东西。

教授慢慢地关上摺叠式的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声音说:“Pendulum clock(摆钟)!”

发出这个叫声的人是亚文。于是大家立即冲到走廊,小跑步到玄关,站在落地式的豪华大摆钟前面。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摆钟上的长短针所指示的位置确实有点奇怪。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半,但是摆钟上的针却停在十一点多的地方。

摆钟的钟面下是个玻璃柜,应该可以看到钟摆摆动的样子,但是现在却因为植物盆栽的阻挡而看不到了。巴格利和一个警察很快地把植物盆栽挪到一旁。

巴格利和警察还没搬完盆栽,就听到琳达的惨叫声,她很快地跑到墙边,并蹲下来哭泣。

狭窄的玻璃柜里,佩琪半张着眼睑,一脸虚无的表情。她没有在看我们任何人,只是空洞地看着半空。她的头阻挡了钟摆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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