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坏蛋们”为摆脱另一拨坏蛋而拼尽全力，但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顺利
久远Ⅵ
じゅ―よう〔需要〕①为达成某个目标所需的人或事物。“满足人们的～。”在实际没有需要的情况下只能创造需要。②需求。家庭、企业等经济主体在市场中的购买欲求，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购买力。反义词为“供给”。
久远进入公寓楼，只见管理员从门房走了出来。“感谢你打来电话。”他低头行礼道。
“上次也谢谢帮忙。”久远身旁的女子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台词附和道，“看来你替我们把传单贴出去了。”
“哦，是上次来发小广告的啊。”方脸的管理员表现出老熟人相见般的喜悦，“我按照你们说的把东西贴到宣传栏，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蜘蛛。”
“真是太好了。”她爽朗地回应道。
“这样的情况挺多的，我们发完传单后很多地方都发现了蜘蛛。”
久远刚说完，管理员就立刻说道：“该不会是你们在发传单时故意放的吧？”
被发现了？久远差点说漏嘴，不过再看管理员，他应该只是打算随口开个玩笑而已。
其实上一次久远来公寓楼里的赌场时的确撒下了种子——准确来说是蜘蛛的卵囊。
“卵囊是什么东西？跟卵不是一回事吗？”身着工作服的女子在电梯前小声问久远。
“就是一个里面装了好多卵的小袋子，蜘蛛要在里面发育到二龄幼虫。哦，对了，二龄指的是蜕了皮……”
“行了，昆虫的话题我不是太喜欢。总之就是你已经把它们放在赌场里了。”
“对了，你知道蜘蛛的飞航吗？蜘蛛也有很多种类型，其中有一些小蜘蛛从卵囊里出来后，会过一段时间的集体生活。”
“还生活呢，说得跟人似的。”
“动物和昆虫也有自己的生活。”
这时电梯到了，门应声而开。久远套上头盔，随后又戴上口罩。
“一、一、一二三四五六七。怎么样？”久远念叨着，像是在做发音训练。
“声音的变化真大啊，好厉害！市面上能买到这种口罩吗？”
“我看还是能不说话最好。”如果被发现自己之前来过就不好了。
二人走进电梯，按下二十五楼的按钮。
“小蜘蛛们过完集体生活后，就要开始独立了。它们会爬上树叶，屁股朝上喷出丝来。那姿势也不能完全算倒立，不过感觉差不多。等蛛丝可以随着风势上升的时候它们就松手，然后就可以飞啦，这就叫飞航。一切都交给风，随心所欲地独自旅行，来一场不安和自由交织而成的冒险。”
“蜘蛛的那个可以叫手吗？不应该是腿或脚吗？”
“都可以。”久远笑了。
“我能提个问题吗？”
“请。”虽然早就听响野说过，但女子的聪明伶俐还是让久远感慨不已，彼此交流时不需要多费口舌，这让人感觉很轻松。等解决了这桩麻烦事，让她代替响野加入团队或许也不错——久远竟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电梯开始上升，久远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蒸发了。
“你是怎么把蜘蛛投放进去的？”
“也谈不上什么投放，没那么神秘，其实我上次来这里时把一个卵囊放在了厕所一角。当然我事先计算好了幼虫孵化的时机。”
“就那么简单吗？”
“还得靠那些正长身体的小蜘蛛们努力。”
“你说那是毒蜘蛛，应该也没那么危险吧？”
“要说危险也还挺危险的，日本以前并没有剧毒蜘蛛，而且那是神经毒素，对一部分人来说甚至有生命危险。”
“那不会出事吗？”她抬头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楼层数字，“不会已经有人被毒死了吧？”
“那倒不会。”就算是经营非法赌场的人也罪不致被毒死。“我放出去的并不是红背蜘蛛，而是形状相似的……”
“冒充的？”
“被人说成是冒充的，估计那些蜘蛛也挺委屈。”久远耸了耸肩道。
“不好意思。”女子立刻道歉。
“蜘蛛很宽容的，你用不着道歉。我放的品种叫作三角肥腹蛛，背上并不红，不过外形很像。”
“不红不就暴露了？”
“上次请你帮忙发的传单，上边印的就是三角肥腹蛛的照片，我还加注说明那就是雄性红背蜘蛛。他们应该就是看了照片才相信的吧。”
久远将卵囊放在卫生间里摆放卫生纸的架子深处，所以卵囊应该没有很快被发现。等被发现时，那些小蜘蛛肯定早已经四散到各处了。一开始工作人员可能只是觉得房间里钻进了一只蜘蛛，可当他们意识到蜘蛛并非一只而是一大群时肯定就沉不住气了。他们给管理员打电话，管理员则让他们去看刚贴上去没多久的驱虫传单。不知道管理员接到电话时有没有高呼“打得正是时候”。或许工作人员看到传单上的照片时，心情就像抓到了通缉犯般满心欢喜，高呼：“就是这种蜘蛛！”
然后久远等人就被叫来了。
电梯门一打开，负责在赌场外看门的男子就走上前来。
久远他们身着工作服，戴着口罩，手持相关工具。男子似乎没有起疑心，但还是例行公事般搜了身。“简直是全副武装。”男子指着久远的头盔说。
“有些虫子会专门攻击头部。”久远敲了敲头盔答道。
“我们要在房间里喷杀虫剂。”久远身旁的女子说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可以请各位暂时到外面等候吗？”
“你们事先在电话里说过，所以房间里的人早都走了。”男子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那就好。”女子煞有介事地点头说道，“大家都在哪里等候？”
“有必要告诉你们吗？”男子犀利的反问让女子顿时哑口无言。
“一旦发生意外情况，我们可能得找负责人征求意见，这也是以防万一。”久远连忙插嘴，算是替女子解了围。
“哦，是这样啊。对面有一家体育酒吧，人都在那里。”
体育酒吧白天就开始营业了吗？久远心有疑问，转念一想或许酒吧本就是这帮人开的。据成濑说，他们除了拥有这家赌场外还有其他很多生意。
“那么房间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久远掩饰住心中的期待问道。如果真的没有人，偷起东西来就再轻松不过了。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久远差点说出口。
“留有一个人。把人全撤走是不可能的，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们。”
“哦。”久远刚说完就被带着朝房间走去。
留下来的最好别是上次给我带路的那个人，久远心想。因为那个人似乎对昆虫很了解，有可能真的会仔细确认究竟是不是毒蜘蛛。
门开了，赌场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请进，麻烦你们了。”他礼貌而谦卑地说道。
上次真是多谢你了——久远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唯一留下来的人恰恰是上次和久远畅聊昆虫的男子，不过他似乎没认出久远。
久远出示了伪造的工作证，随后迈步进入房间。
“全副武装。”他也像刚才那名男子一样指了指久远的头盔。
“有时候天花板上也会掉下虫子来。”
“这里发现了蜘蛛？”久远身旁的女子问道。她一心只想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心无旁骛。
“是的。”男子看上去并不为此烦恼。
久远二人朝里边走去。“真宽敞。”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从哪里开始？”
“我们要喷杀虫剂，可以请你先出去等一会儿吗？”
“不行。”男子摆了摆手立刻回答，并无任何怒意，“我如果不在场监督会挨骂的。”
“也是。”女子附和道。
久远在几个房间来回穿梭，假装在前期勘察。男子见状指着走廊角落道：“最开始在那里发现了一只。”
久远顺着男子指的方向望去，现在那里空空如也。他又抬头往上看，这才在走廊的天花板上找到了目标。“哎呀，那里有一个窝。”
那是一个由白色蛛丝编织而成的蛛巢，看上去刚完工不久。男子对此好像没有什么兴趣。
久远顺着走廊往里，在厕所里查找起来。他很谨慎，怕一上来就直奔目标会引起怀疑，于是首先在马桶附近装模作样地找了一阵，之后才直起腰看了看置物架。卵囊的残骸会不会还在呢？他仔细找了找但没有发现。此时若执意跟男子确认“这里是不是有过蜘蛛卵”，男子也许会回想起“前些日子有个对昆虫了如指掌的人曾用过厕所”这回事，反而为其提供了联想到久远的线索。他决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啊，在这里！”走廊传来喊声。
久远走出厕所，发现男子正指着地板。的确，那里有一只三角肥腹蛛。女子朝久远投来求助的目光，她可能害怕昆虫，虽然眼下打扮成了驱虫人员，但明显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哦，不好意思。”男子上前道，“我看这好像并不是红背蜘蛛。”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久远心中烦躁，立刻上前拿出一罐喷雾喷了起来，仿佛要将对方的疑虑全喷掉一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男子往后一仰，不满地瞪着久远。
“哟，好像喷不死。”久远道，“这下恐怕情况不妙。”
“不妙？”男子追问道。
久远十分焦急，生怕视线交会会让男子认出自己，但此时如果躲闪恐怕更令人生疑。他弯腰将脸凑近蜘蛛，掏出一瓶小型喷雾剂对准喷了一下，蜘蛛很快逃开了。久远见状回头与同行女子交换眼神，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问题？”男子略带不安地问道。
他这样的反应正中久远下怀。“这可能是带有抗性的品种。”久远说。
“抗性？那么……”
“非常棘手。不好意思，能否请你离远一些？我们要换一种喷剂。”女子随即取出一副医疗专用口罩递过去让男子戴好，示意他退到后边。
“哎，那蜘蛛可能并不是红背蜘蛛……”
“对不起，请让开，我们要做强力消毒了。”久远不容分说便继续行动起来。
“这人哪，如果你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地做事，他就不好开口制止你了。”响野曾经这样说过，“而且如果是身着制服的专业人员，那人们就更愿意听话。假设一名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人身着防护服下令撤离，人们肯定会乖乖走开。再比如若有空乘人员忽然大喊‘各位旅客请注意’，肯定会马上受到关注。”
“你举的例子不大恰当吧。”当时久远还想跟响野争论，不过实践表明身着驱虫工作服的自己这一句“请让开”确实有效。男子闻声直往后退。
久远取出一个小型装置放好，按下按钮，装置四周立刻升起了烟雾。这些烟雾当然没有杀虫效果，对久远二人和蜘蛛都毫无害处，不过借助着它的掩护，久远才得以往走廊深处前进，来到装有指纹锁的那扇门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塑料薄片贴在指纹认证装置上。上次离开赌场前他坦白偷拍了乌龟并让大桑检查手机删除照片，其实就是为了采集大桑的指纹。后来他拿着留有大桑指纹的手机请田中制作了指纹模型，通过认证顺利进入。
锁开了，久远进入房间。同行女子也跟着进来后，他立刻关上门以防烟雾钻进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房间里有电脑、监控屏幕和保险箱。
久远找出监控录像设备，看到上面的USB接口后才松了一口气，将随身携带的存储装置插了上去。装置里的程序此时应该会自动运行，将监控录像设备里的视频文件全部删除。成濑曾咨询过田中，得到的指示是“如果没有USB接口，那就只能人为破坏硬盘”。今天这一步可以省了，动手毁坏硬盘也需要时间，能跳过自然最好。
久远走近墙壁，拿起该拿的东西服进包里，一转身发现同行的女子正面对着比她整个人还大的保险箱。
“别乱动！”久远大声喊道。
“哎？”
“钱不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
“可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想多拿，但我们该做的就是听从指挥。”久远说得很坚决，女子愣了半天才点了点头。“把这个插上去。”他掏出一枚USB闪存盘交给女子，让她插到旁边的某台设备上。
女子按照指示插好后不经意地问道：“这又是什么？”
“用来删除客户资料的，这样就算帮了火尻。”久远回答完后又说了一句“走吧”，随即朝门口走去。
“嗯？这个不用带回去吗？”
删除资料需要一段时间，他们等不了。
最主要的目标是监控录像的文件，他们需要将成濑和响野等人来时的部分全部删除。
二人再次回到走廊，烟雾已经淡了些，但仍残留不少，可以掩护他们行动。
“怎么样？”忽然出现在烟雾尽头的男子问道。
久远强装镇静道：“慎重起见，其他房间我们也要喷一下。”说着便走进被当作赌场使用的房间。
女子从腰包里掏出几块黑色的布说道：“如果有不希望被喷到杀虫剂的地方，请用它盖上，这是特制的防护罩。”这样说显得更专业。
男子用黑色的布将养乌龟的水池和另外几处地方盖上，而那些布只不过是洗车时用来擦拭车子的普通毛巾。
“接下来请离开房间。”女子继续指挥男子。
装模作样地喷了一阵之后，他们收回“防护罩”，朝门口走去。
最后久远对男子说道：“暂时先观察一段时间，蜘蛛应该不会再出现了。”说着递给男子一张写有售后服务条款的单子。
久远二人离开房间朝电梯方向走去，负责看门兼搜身的人又像来时一样，上前检查了一番他们的工具和工作服的口袋。
来到电梯前，完成任务的轻松感令久远不禁长舒一口气。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皮鞋撞击地面的声响，久远连忙挺直腰身，边纳闷出了什么状况边迅速转身，只见本该留在房间里的男子站在前方。
“怎么了？”声音中的狼狈马上要爬到脸上，久远拼命地试图稳定情绪。难道暴露了？他感觉心口阵阵发凉。
“烟还没散，是不是再戴一会儿口罩比较好？”
“差不多可以拿掉了。”女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