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坏蛋们”为摆脱另一拨坏蛋而拼尽全力，但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顺利
雪子Ⅵ
うしおいうしにおわれる〔牛追い牛に追われる〕主次颠倒。本末倒置。原本想设计陷害别人却害了自己。
雪子从倒车镜里看到久远同女子从公寓楼里走了出来，随即转动钥匙发动了车子。这辆面包车是为了今天的行动特意租来的。车身上印着除虫公司的广告。
车子好似动物一般开始呼吸。每当这种时候，雪子就感觉自己即将驾驭一匹暴烈的野马。
久远二人拉开车门上了车，随手将除虫用具扔了一地。
“辛苦了。”雪子说道。
久远摘下口罩开心地回应道：“该干的我们都干完啦。”
女子也将工作服脱下，换上自己之前带来的衣服。
“时间怎么样？跟计划一样吗？”久远问道。
“基本差不多。”雪子回答，“接下来按计划去那家店，差不多刚好下午一点。你们准备好可以出发了就告诉我一声。”
“已经可以啦，出发吧。”久远说。
“还不可以吧。”雪子从后视镜里看到久远摘下头盔，忍不住说道，“接下来车可能开得很急，等你们整理完再说。照顾好身旁的女孩子。”
“哦，知道啦。”久远漫不经心地回答，就像敷衍老师的小学生。
直到车窗玻璃被敲响，雪子才意识到车旁边有人。她一惊，忙往右边看去。后排的女子赶忙拉上驾驶座和后座间的帘子，以遮挡对方的视线。
雪子降下车窗，看到一个黑色西服打扮、表情冷漠的年轻男子。他像一名严守戒律的苦行僧，浑身散发出冷峻的气息。“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什么事？”雪子意识到男子是赌场的人，边说边偷偷瞄了一眼变速箱的挡位和手刹。
“想找你们除虫的话是不是打这个电话就可以？”他指着车上的广告问道。
“是啊，就按上面的电话号码打就行。”当然了，并不存在这么一家公司，按照号码打过去永远都打不通。
“网上好像查不到你们公司……”男子说着还拿出手机来摆弄了一番。
“我们没做公司主页。”
“这年头……”
“这年头这样反而更能引人注意。”话说到一半时就连雪子自己都觉得太没说服力，表情不自然起来。
男子自然也不会就此罢休，继续问道：“刚才你们在那栋公寓楼里干活了吧？”
“是啊。有人叫我们来的。”
“都偷了些什么？”
雪子嘴唇紧闭，向斜上方瞥了一眼，确认男子的脸色。男子神情依旧冷漠，说出的话却如同箭矢般锋利。
“偷？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监控录像的数据全没了，应该是毁灭证据吧？还留下一个USB闪存盘插在那里，估计就是用它动的手脚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全被说中了，雪子暗自佩服对方判断力敏锐。
“其实今天我们事先接到了一通电话。该说是通知还是密报呢？或者应该叫忠告。”
“你说的这些跟我们有关系吗？”
“电话里说除虫公司也有坏人，让我们最好小心点，还说今天要来我们这里做事的人就很可疑，提醒我们事后最好马上检查一下，所以我们才一直等在旁边的酒吧里，以防万一。”
“真够谨慎的。”
“你也可以称我们是谨慎的一代。”
“谨慎的一代居然还相信那种匿名小报告？”
“我们也是不得已，所以才多下了些赌注——筹码分开来下注才不容易输。”
“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请你先熄火下车。”男子语气平淡，却带有某种难以抗拒的威严，更别说他手上此时还多了把枪。
雪子叹了口气道：“明白。”她装出顺从的模样，同时快速放下手刹，猛地开车冲了出去。“好了，出发！”她握紧方向盘朝后排喊道。
久远拉开前后座之间的帘子。“我们好像暴露了？”
“肯定的。”雪子边踩油门边通过倒车镜确认后方情况。一辆黑色的车正追赶上来，车身同刚才的男子一样冷漠。“肯定暴露了。”
后车开始加速，拉近了两车间的距离。雪子变换车道后在路口左转。地图尽在脑海，她计算着信号灯的时间。
“怎么样？逃得掉吗？”久远问道。
“如果不出现重大失误的话。”
雪子再一次在路口转弯。她猛踩油门，在刚刚变绿的信号灯下呼啸而过。
目的地是成濑所在的那家店。雪子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图前进。
“哎，成濑哥来电话了。”久远说着接起了电话，“我们现在正往那边赶呢，路上不太堵……那个，雪子姐，还要多久？”
“大概一千三百秒。”
“那是几分钟啊……喂，她说还有一千三百秒。”说完久远就挂断了电话。
街景、广告牌和行道树纷纷后退。“你还是先下车比较好。”雪子对后排的女子说。
“嗯。”
接下来就是雪子和久远的任务了。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如果此时将女子卷进来就不好了。
这条笔直的马路有好几条车道，雪子迅速靠边将车停下。“辛苦你了，帮了我们大忙。”久远道谢，同时替女子拉开车门。女子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现场，雪子能感觉到她的干练，该做的事情做得都很到位。
雪子再次发动汽车，变换至右侧车道时久远刚关好车门。
“后面的车不见了。”久远回头看了一眼道，“是不是已经甩掉它了？”
“应该没有拉开那么远的距离。估计是绕到了别的路上，想出其不意再冲出来。”考虑到刚才的车距和道路情况，车子凭空消失确实不正常，所以对方应该是打算从别的路上冲出来包抄。
“我坐到这边来吧。”久远像在玩洞穴攀岩一般从后排爬至前排副驾驶位置。
车子驶过了两个路口。
“安全带。”雪子边打方向盘边说道。
久远身子一歪，嘴里连道“好险好险”，赶忙系上安全带。
又行驶了一会儿，前方再次出现路口，信号灯正如雪子预计的那样是绿色的，但是一辆黑色车子从路口右侧冲了过来，迅速逼近。
“果然还是来了。”
“他们是怎么追过来的？”
“再次见面的感觉倒是不错。”
雪子前行方向的信号灯是绿色，可以想象那帮人必然是闯了红灯追过来的，现在也完全没有要减速的迹象。
雪子继续加速。
黑色车子在剧烈的刹车摩擦声中猛地画出一道明显的弧线，紧跟在雪子后方。
雪子随后一直按预定路线继续前行，迅速左转、右转，加速后又猛踩刹车，钻进一条小路。
“后面的车恐怕已经追不上来啦。”久远边回头看边说。
“应该还能跟上。”
“哎呀！还真的是。”
黑色车子就像一头追着猎物尾巴的食肉猛兽，兴奋的同时仍不忘屏住呼吸穷追不舍，奔跑中的脚掌几乎不全沾地。
“车子有后视镜倒还好。”
“嗯？雪子姐你说什么呢？”
“我在想动物被从后方偷袭时应该很难察觉吧，被追赶的时候如果无法把握后面敌人的位置会很吃亏。”
“要不我们找羚羊群去推销推销？问它们要不要后视镜，被追的时候很好用。”
雪子的车在信号灯变红之前驶上了大路，不一会儿她开始减速。现在是直线路段，距离下一个信号灯还有一会儿，离目的地也还远。
“咦，怎么慢下来了？”久远问道。
“调整时间。在这里停九十五秒就刚刚好。”这样就可以顺利走完剩下的路。雪子开始靠边，打开双闪灯，停车。“后面的信号灯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变，所以他们应该不会马上追过来。”
雪子没有熄火，她开始用身体内的时钟计算时间。
“雪子姐，我先下车了。”久远在车停后的第二十二秒说道。
雪子惊讶不已，想阻止时久远已经下车跑上了人行道。这样无视计划擅自行动很麻烦，她赶忙解开安全带也下了车。
“你在干什么？如果迟到就麻烦了！”雪子大声喊道，久远却没有停下。正当雪子以为久远急着要上厕所时，只见他站住了。雪子莫名其妙，又见久远走了起来，一直到人行道尽头才停在几个人面前。
“还剩三十一秒！”雪子边走边喊。
“啊，不好意思，刚才——”久远指着面前的几个人，回头对雪子说道，“我无意中看见了他们。”
久远面前站着一个捧着箱子的女子和一个小男孩，应该是一对母子。“是在募捐吗？”
“我女儿做手术急需钱。”女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同时递过来一张宣传单，上面写了女儿的病情以及在国外做手术的必要性。“如果可以的话……”
“我姐姐，她生病了，可是又没有钱。”小男孩天真地说道。他差不多正是上幼儿园的年龄，应该是必须做手术的少女的弟弟。“还被坏叔叔骗了。”
“那不算被骗哦。”母亲安慰孩子道。她面色苍白，显然已经很累了。
“还剩十三秒！”
“能在这里相见也是缘分，这个给你们吧。”久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状的东西塞进募捐箱，看上去并不像是钞票。
“还剩七秒！那是什么？”
“足球彩票。如果真中了，你们就拿去用，不用客气。”
久远向这对茫然的母子告别，道了声“再见”。
已经超出了预定时间。雪子坐进驾驶座，等久远一上车就踩下油门。
“时间刚好？”
“稍微过了点。”算了，应该问题不大，雪子心想。
她看了一眼倒车镜，黑色车子离他们很近。
雪子狠踩油门试图甩掉后车。“一会儿到了那家店的对面……”
“我就下车。”
过了信号灯之后，车道变成了三条。
雪子变至最右车道，加速。她知道后面的车又跟了上来。
前方路口亮起了红灯，而右转箭头信号灯是绿色的。雪子调节车速驶入路口，向右打方向盘，后车见状也从右转车道追了上来。
右转箭头信号灯灭了，路口的绿灯亮起。雪子果断在右转到一半时折回正前方猛踩一脚油门，直行通过。
后车见状只得急忙打回方向盘试图追上，但一下子根本无法完成，此时它刚转弯转到一半，又是在路口，挡住了其他车，一时难以移动。
雪子听到从后方路口传来的喇叭声。黑色车子被堵在了路中央。她开始减速并向左侧停靠。“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嗯，包在我身上。”久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给人随意的感觉，这让雪子有些担心。
“我继续引诱后面的车，再争取点时间。”
“我就在附近随便转转。”
“七百秒后你就走到那家店前面。”
“然后让他们抓住我。不就是这样吗？”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