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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ce on Stilts

《踩着高跷跳舞》

黄昏的天空泛着大理石纹路般的粉红色,街上仍然人头攒动。上百万的伦敦人和外地人挤在街上:红白蓝三色帽,国旗,塑料王冠。大口喝着啤酒的蠢货,手里牵着脸上涂了颜料的小孩。所有人都在感伤的情绪中摇摇晃晃,挤满地铁和街道。他在人群中穿行,四处寻觅自己需要的东西,路上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唱起国歌。唱歌不成调的醉汉,还有一群兴高采烈的威尔士女人在车站外挡住他的去路。

他出门时,它还在哭。婚礼让它暂时忘记自己的痛苦,表现出浓得发腻的爱意,流了自伤自怜的眼泪,还直白地暗示对承诺和相伴的渴望。他一直忍耐着,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集中在今晚要做的事上。他一心想着即将到来的释放,表现得既耐心又亲切,结果它以怨报德,胆大包天,不让他走。

他已经穿上内藏利刃的外套,终于忍不住发了火。他从来没对它动过手,但他懂得怎么运用词句和身体语言恐吓它,让心里的野兽突然窜出来,震慑它。然后他重重地摔上门,走了,它原地惊恐不已。

他穿过人行道上喝酒的人群,心里清楚回头要花大力气去哄它。无聊的花束,伪装的悔意,关于压力太大的说辞……他想到这里,不禁露出凶狠的表情。他横冲直撞地挤过人群,粗暴地撞开好几个人。他身材魁梧,态度凶恶,没人敢与他正面冲突。他觉得他们就像九柱地滚球里的木柱,也像木柱般一文不值。对他而言,其他人的重要性完全取决于他们有多少利用价值。所以小秘书才会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他以前从来没花这么长时间追踪一个女人。

对了,他在上一个女人身上也花了不少时间,但那不一样:那个愚蠢的小婊子欢天喜地地扑入他的掌心,仿佛被人砍成碎片就是她的人生理想。说起来,事实的确如此……

回忆让他微笑起来。染成桃红色的浴巾,鲜血的气味……他又沐浴在全知全能的感觉里。他今晚一定能得手,他感觉得到……

Headin'for a meeting, shining up my greeting……

在去约会的路上,琢磨如何开场……

他四处张望,想找一个不小心与人群走散、多愁善感的醉酒女孩,但目所能及的女人都扎堆走在一起。恐怕还是妓女更容易下手。

时代不同了。以前不是这样的。有了手机和网络,妓女不用再站街了。现在买个女人就像叫外卖一样容易。但他不想在网上或某个婊子的手机里留下痕迹。现在只有一些渣滓还站在街上,他熟知她们出没的所有地点。得选个和他毫无关系、也离它非常遥远的地方……

离午夜差十分,他走在夏克韦尔街头,将夹克领子竖起来,遮住下半张脸,帽子在额头上压得低低的,怀里的刀随着他走路重重拍打胸口。他带了一把笔直的切肉刀,还有一把便携式弯刀。他走过咖喱店和酒吧灯火通明的窗口,路过四处飘扬的国旗。他就算要花一整个晚上,也一定要找到一个目标……

有三个女人站在灯光昏暗的街角,穿着迷你裙,一边抽烟一边聊天。他从街对面走过,其中一个女人喊了一句。他没理这个女人,继续往前走进黑暗。人太多了。三个人就意味着会有两个目击者。

徒步狩猎比开车更容易,也更困难。走路不用担心被摄像头拍到车牌,但带对方去哪儿就是问题,事后逃走也麻烦得多。

他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个小时,最后走回之前那三个妓女所在的街头。现在只剩下两个了。只有一个目击证人,好办多了。而且他的脸几乎全被遮住了。就在他犹豫时,一辆车慢慢停下来,司机和一个妓女搭上话。这个妓女上了车,车开走了。

他感到带着毒性的巨大喜悦在血管和脑袋里迅速蔓延。很像他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长相更丑的那个留到最后,可以让他为所欲为。

没时间犹豫了。她的两个同伴随时都会回来。

“又回来啦,宝贝?”

她的声音很刺耳。但她看起来挺年轻,头发染成棕红色,留成疏于打理的波波头,两只耳朵和鼻子上都穿了洞。她的鼻子湿润泛红,她好像感冒了。她披着皮夹克,穿着革制迷你裙,脚上的高跟鞋高极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多少钱?”他问,几乎没听她的回答。重要的是地点。

“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我那儿。”

他答应了,心里很紧张。她的住处最好是单独的房间,没人在楼梯上走动,没人能听见或看见,只是一间肮脏黑暗的小屋,最适合发现尸体。万一是和人同居的宿舍或者真正的妓院,有其他女人四处走动,又老又胖的老鸨在前台盯梢,或者更糟,有皮条客……

灯还没变绿,妓女就摇摇摆摆地走上马路。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来,一辆白色卡车呼啸而过。

“救命英雄!”她咯咯笑道,“谢了,宝贝。”

他看出妓女嗑了药。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妓女发红潮湿的鼻子让他感到厌恶。路边的橱窗映出两人的影像,他们俩看起来仿佛父女,妓女又矮又瘦,他又高又壮。

“看婚礼了吗?”妓女问。

“什么?”

“皇室婚礼。她可真美。”

就连这个肮脏的小妓女都一心扑在婚礼上。他们走着路,妓女说着婚礼的情况,不停哈哈大笑,踩着廉价高跟鞋,跌跌撞撞。他始终保持沉默。

“遗憾的是,他妈妈没能亲眼见到他结婚,你说呢?到了,”女人说,指向前方一条街之外的公寓,“我就住那儿。”

他抬头望去:路灯照亮的楼门前有人站着,一个男人坐在台阶上。他立刻停住脚步。

“不行。”

“怎么了?别担心那些人,宝贝,他们都认识我。”她热切地说。

“不行。”他又说,伸手紧抓住妓女纤细的胳膊,怒火猛然升起。她想玩什么把戏?她以为他是昨天才出生的?

“去那儿。”他说,指向两栋楼之间的阴暗窄巷。

“宝贝,我那儿有床——”

“去那儿。”他生气地重复。

她眨着妆容浓重的眼睛看他,有点退却。但她的头脑不太清醒,愚蠢的婊子。他的存在无声地压倒了她。

“嗯,好吧,宝贝。”

他们的脚步咯吱作响,地上似乎有些碎石。他生怕遇到安全灯和探测器,但他们在小巷里走了二十英尺后,迎接他们的只有一片更浓厚的黑暗。

他早就戴好手套。他递出钞票,她拉下他的裤链。他还软着。她在黑暗中跪下来,努力让他胀大。他无声地伸手入怀,探入尼龙内衬,将两把刀分别提在左右手上,握住塑料刀柄的掌心出了汗……

他冲着她的小腹狠狠踢了一脚,她向后飞出去。他根据哽住的喘息和碎石被压碎的响声,判断出女孩的位置,迅速跑过去。他的拉链还开着,裤子逐渐滑下来。黑暗中,他被妓女绊了一跤,直接倒在她身上。

切肉刀捅了又捅,刀碰到骨头,大概是肋骨。他又重插一次。妓女的肺部发出泄气声。然后妓女突然尖叫起来,让他大吃一惊。

他跨坐在她身上,她激烈地挣扎,他找不到她的喉咙。他左手握着弯刀,使劲一挥,但不知道怎么的,她居然还有力气再次尖叫——

他骂起脏话,切肉刀不停地捅啊捅。她抬手抵抗,他刺穿她的手掌。他突然有了主意——他一把按下她的胳膊,用膝盖抵住,将刀高高举起——

“你他妈不要脸的……”

“是谁?”

见鬼的地狱。

男人的声音从街道传入黑暗:

“是谁?”

他挣扎起身,拉好裤子,尽量不出声地退开,两把刀都攥在左手里,右手拿着她的两根手指,骨头硬硬的,流着血,还很温暖……她还在呻吟……然后发出长长的呼气声,终于安静……

他跌撞着走向未知的方向,离她毫无动静的身体越来越远。他的所有感官高度紧张,像是听到猎狗动静的猫。

“没事吧?”男人的声音回荡在街上。

他碰到一堵墙。他摸索墙面,然后摸到铁丝网。他就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望见墙外似乎是家破旧的修车店,车辆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相当瘆人。他听见刚才的地方有脚步声传来:那个男人来调查尖叫声的根源了。

不能慌。不能跑。发出声音就完了。他沿着围住旧车的铁丝网慢慢移动,走向旁边的一片黑暗。那里要么是通往街道,要么就是个死胡同。他把血淋淋的刀放回外套,把她的手指塞进口袋,屏住呼吸,小步前行。

小巷里回荡着呼喊:

“他妈的活见鬼!安迪——安迪!”

他跑起来。他们喊叫着,应该听不见他的动静。宇宙仿佛又变成他的朋友,在他面前铺好柔软的草地,助他冲进前方崭新的黑暗……死胡同,六英尺高的墙。他能听见墙外的车流声。没办法了。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喘息着,暗自希望自己依然年轻又强壮。他试图把自己拉上去,双脚探索着借力的地方,肌肉发出抗议的哀鸣……

恐慌会令人创造出奇迹。他爬上墙,翻到另一侧,然后重重地落下去。他忍耐着膝盖的抱怨,蹒跚两步,找回平衡。

继续往前走……往前走……自然一点……自然……自然……

车流在他身边呼啸而过。他偷偷在夹克上抹了抹手上的血。远处传来隐约的喊叫声……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决定去它不知道的那个地方。

公交站。他小跑几步,加入等车的队伍。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儿都行。

他的大拇指在车票上留下一个血印。他把车票深深塞入口袋,摸到妓女的手指。

车开了。他缓慢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公交车二层有人又唱起国歌。车开始加速,他的心脏咚咚作响。然后他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

他盯着肮脏车窗上自己的影像,手在衣兜里转动妓女仍然温暖的小指头。恐慌褪去,狂喜取而代之。他对自己的影像微笑,与世上唯一能懂的人分享这份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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