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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1月16日,星期一,7:34

县公安局。

陆小棠和唐健赶到办公室时,房间里坐满了人。李东生和郭淮正在开会,商量对策。

会议气氛并不热烈,民警们都是一脸颓色。

李东生看到陆小棠和唐健只是悻悻地点下头。

“你来得正好,陆警官。”李东生说,“你把昨天晚上叶倩颖被绑架的事发经过给大伙讲述一遍吧。你正好当时在现场。”

陆小棠一时陷入窘迫。叶倩颖是在她手里被人掳走的,她应该负全责。

除她以外,脸色最阴沉的就属郭淮。

他率人搜捕蒋浩天那么多天,毫无进展。正在讨论蒋浩天是不是已经逃出了县城,谁知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意作对似的现身,毫无顾忌地劫持了叶倩颖。这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郭淮脸上。

陆小棠掩饰住窘态,从昨天叶倩颖病发被送进医院,讲到陈晓松对她实行催眠术,试图带她离开,到最后讲抓捕陈晓松时遭到蒋浩天的突袭。

陆小棠一席话把所有人听得变貌变色。

李东生说:“没想到陈晓松居然也在场,我还以为当时只有蒋浩天一个人呢。你说什么陈晓松对叶倩颖施行催眠,那是怎么回事?”

郭淮这时插言:“那根本是无稽之谈。我虽然不否认催眠的功效。但是我根本不相信陈晓松会用催眠术。我听说,催眠在心理治疗中属于高级别的技术,一般普通的心理医生都很难掌握,他一个门外汉,仅仅靠看书就能把一个大活人深度催眠,甚至还会听从他的吩咐?如果真那样的话,那些想盗窃抢劫的罪犯们就用不着冒险了,人人买一本心理学书,把被害人催眠了,让他们拿多少钱他们就拿多少……”

他的话把陆小棠说得无言以对。虽然听着刺耳,想想确是有理。陆小棠也并非没有怀疑过陈晓松,但她太想知道叶倩颖的秘密了。

陆小棠回想昨天在医院里,陈晓松如何对叶倩颖进行催眠。一个步骤跟随一个步骤,循序渐进,有条不紊……她当时就站在门外监视。

陈晓松当然也知道。

难道说,叶倩颖所谓被催眠后回忆起来的诡异经历,都是陈晓松编造的谎言?什么“转移作用”“凝作用”“象征作用”根本都是他用来蒙骗她的?

他花费心机就是为了取得陆小棠的信任,好趁机把叶倩颖弄走……假如这就是他的目的,就会出现两种可能——

一、陈晓松掌握了催眠术。

二、叶倩颖自愿跟他走。

陆小棠现在弄不清楚哪一种可能是真的。无论哪一种可能看上去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意外出现的蒋浩天在原本就复杂的案情上增加了一种变数。

陆小棠把叶倩颖被催眠时回忆起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我骑着自行车,离开本国的海滨而去往国外……一条长廊,朝着有太阳的地方……长廊是迷宫,自行车上有人……我拉着车上的人,走啊走,很累……找到苏联人……看见了举红旗的人……是沼泽地……陷了下去,楼梯……一直向下……下面都是血,漂着头盖骨……然后,我呼救……车上的人跳到血里,变成一只狗……叼着死人骨头冲我摇尾巴,我跑……跑不了……身上有环状花纹的蛇缠住我的脖子,我动不了……锥子扎我的脸……狗在笑……摇着尾巴……叼着我的骨头……笑……笑……”

听完叶倩颖的经历,警员们先是发愣,过了一会儿大家纷纷嬉笑不已。有人说:“这哪里是她的经历,是她做的梦我倒相信。”还有人说:“我看倒像是陈晓松编的,那小子给人第一感觉就有心机。”

李东生也说:“那个女人精神本就有些不正常,古里古怪,反复无常。这一点,小郭跟她打过交道,了解得最清楚。”

郭淮这时说:“现在要紧的是尽快找到蒋浩天。不管陈晓松有多大嫌疑,叶倩颖毕竟是被蒋浩天挟持了,时间耽搁越长人质就越危险。”

所有人都认同郭淮的看法。李东生听从郭淮建议,在楼下集合了全部警员,分成几组。一组负责在案发地点寻找目击者,一组负责到火车站与公车站蹲点,一组负责根据手中已有的目击线索搜索……

安排的差不多了,他问陆小棠和唐健:“你们如何打算?”

陆小棠说:“我就不跟去了。我还要调查几个人,顺便回趟市里。”

李东生没多说什么,他以为陆小棠受了挫折,打起了退堂鼓。市局高级探员也不过如此。

警灯闪烁,摩拳擦掌的警员们纷纷钻进警车,一辆接着一辆呼啸着驶出公安局大院。只剩下陆小棠与唐健。

“你的伤怎么样?”唐健问。

“还好,能撑住。”

“我看你刚才似乎有些话没有说?”

陆小棠扑哧一笑:“知我者,师兄也。”

笑容过后,一抹愁云又掠上眉头。她说:“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郭淮他们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我昨天去叶倩颖家时,发现了一些与撕脸凶杀案的有关联的疑点,我觉得都跟那个叫叶倩颖的女人有关,正想进一步弄清楚,结果就发生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先去见一见熟悉叶倩颖过去的两个人。她被催眠时说出的故事也许是假的。但是,我确信,她几年前肯定遭遇过非同寻常的事件。这件事与撕脸杀人案有关。”

“听上去够离奇的,好像小说情节。”唐健打趣道。

陆小棠撇撇嘴:“你也不相信我说的?”

唐健微笑:“我如果不相信,怎么会留下来陪你?”

“这倒是。”

下课铃声响后,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高敏夹着教案夹走在最后。看见陆小棠,她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才客气地打招呼。

陆小棠几乎没跟她打过交道。上两次见面都是冯俊在说话,高敏始终显得沉默寡言。陆小棠瞄了一眼教案上的名签——代数。

陆小棠上学时最讨厌的就是就是代数。难怪总觉得这个女人乏味枯燥,就连她鼻梁两边的雀斑,看着都像小数点。

陆小棠随口说:“你男友这两天来找过你吗?”

“男友?”高敏一脸茫然,猛然反应过来,忙说,“你是说冯……冯俊呀。是,是呀,他来过。”

陆小棠故意试一下她,他俩果然不是情侣。

高敏被陆小棠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她问:“陆警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是有一点儿事,猜想你或许知道。”

“你是指那个邮包?”高敏脸色登时煞白,雀斑更显分明,“我这两天都提心吊胆,一个人在家里都不敢睡觉。当然……当然,我也去找过冯俊,跟他在一起时就觉得好多了。”

“我不是为邮包来的。”

“不是?”

“我是为了叶倩颖的事情来找你。”

“叶倩颖?”

“你跟她过去不是大学的校友吗?也是好朋友吧?”

“倒是……倒是也没有那么好。”

“我看见你们在一起拍的照片了。照片里还有冯俊、蒋浩天……”

陆小棠注意到,高敏两只脚在不住地错动,拿教案的手也在下意识地变换着位置。这些细节是常人不太容易注意到的。

陆小棠继续说:“听说她后来出国,去了澳大利亚。”

“是,我们都很羡慕她。”

“她去了澳洲之后,你们之间还有没有联系?”

“偶尔也有一些。通过MSN什么的。她建立了自己博客,跟我们分享自己在那里生活拍的照片。”

“那你知道她在澳洲出过车祸的事吧?”

高敏的脸又一次煞白,脑门沁出一层汗珠。

“你没有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是冯俊告诉我的,听说她受了很重的伤。”

“的确。我问过她父母,说她几乎被毁了容。”

高敏深深叹息:“真可怜啊。当初她可是那么漂亮的一个人。”说着说着,她眼圈似乎红了。

陆小棠问道:“她受伤回国以后,你见过她吗?”

“没有,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她去澳洲留学是自己一个去的吗?”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们跟她一起的几个要好的大学同学里,有没有跟她一起去澳洲留学的?”

“没有啊。”

“我只是随便问问。”停顿了片刻,陆小棠话锋一转,“你知道吗?我昨天去她家探望她,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

“我在她的相册里发现,有很多张照片里有一个人被她划去了脸。从她俩搂肩搭背的亲密姿势看,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她一个极其要好的朋友,那个女孩出现的次数比谁都多。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叶倩颖要抠去她的脸?我想你也应该认识那个女孩儿吧?她是谁?”

“我……我不认识。”

陆小棠原本温和的眼神刹那间凌厉,盯着高敏的脸。高敏的脸第三次煞白。

“你不认识这个人,叶倩颖最要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也许是她得精神病以后胡乱划着玩的。谁能知道一个精神病脑子里的想法?”

“也有你这么一说。但是,你至少可以为我提供一两个你认为跟她关系好的女生吧?”

“这个……”

上课铃声这时响了,高敏忙说:“我还有课,得先走了。”

陆小棠点点头。

看着高敏如释重负地离开,唐健说:“她说别人精神病。我看她倒是有点儿不太正常,你想等到她下课吗?”

陆小棠说:“先不用。我们再去见见她的假男友。”

“……”

冯俊在旅店房间里被陆小棠堵个正着。他先是一愣,随后热情地打招呼,将两人让进房间。涮杯子,沏茶,还从塑料袋里拿出好几样点心、水果,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陆小棠来意明确,大同小异地把刚才跟高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冯俊倒是爽快地回答说,叶倩颖上大学时朋友很多,他也算其中之一,但是算不上亲近。后来叶倩颖出国留学出了车祸,他也是听别人说的,至于具体情形他就不知道了。

陆小棠提到了叶倩颖相册里那些被划坏的照片,冯俊说,你这样一说我倒也觉得很稀奇。按理说,我认识的叶倩颖是一个不拘小节、有几分豪爽的女孩。她虽然也得罪过不少人,但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没见过她背地里害别人。像你所说,她故意划坏别人的相片泄愤,我倒觉得不像是她过去的所作所为。不过听说她现在病得很严重,我可就不敢说了。

陆小棠问他,叶倩颖要好的朋友都有谁。冯俊笑着说,那可就多了。他一连说出七八个。然后说,还不止这些,不过我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陆小棠最后说:“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叶倩颖被人绑架了。”

冯俊这才面露惊慌,问:“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陆小棠没说。

出了旅店,她问唐健:“你觉得怎么样?”

唐健说:“我虽然对案情不是太了解,刚才也听得七七八八。我感觉这两个人对待相同的问题,回答几乎完全相反。高敏总给人感觉话里有话,紧张不安。冯俊却又过分坦然,甚至好友的车祸他也轻描淡写。要知道,这两个人可是情侣关系。他们对待叶倩颖的看法即便有所区别,也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差吧?”

陆小棠说:“跟我想的一样。他俩肯定有一个人在撒谎,或者都在撒谎。”

“假如能找到叶倩颖好好问一问,说不定能有很大的收获。可惜她被人绑架了。”

陆小棠叹气:“不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师兄,你觉得蒋浩天有没有可能杀掉她?”

“这我就不好说了。听说他俩上大学时处过对象,后来叶倩颖把蒋浩天甩了。李东生他们认为蒋浩天是这起撕脸杀人案的真正凶手,犯罪意图就是为了报复叶倩颖当初抛弃他。”

“因为被一个女人抛弃就滥杀无辜,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

“如果早几年,我也会抱有跟你一样的想法。可是,现在的世界变得让我越来越困惑了。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演变成暴力犯罪,甚至滥杀无辜的案件正在逐年增加,所以我也不敢断言,蒋浩天就不会因为一己之愤干出这些事情。你也别忘了自己是怎么受的伤,昨天晚上要是换成别人,下场会是什么样?”

唐健的提醒让陆小棠心有余悸,蒋浩天昨晚袭击她时对她下了死手,幸亏她把要害部位避开了,换成旁人,估计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陆小棠尝试站在蒋浩天的角度分析:“叶倩颖当初不辞而别去国外留学,蒋浩天为此怀恨在心,到处寻找叶倩颖却找不到。大约两年前,叶倩颖在澳洲出车祸,被迫中断留学回国。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她返回老家。蒋浩天可能是在最近得到了她的消息,于是暗中潜入M县,伺机报复。他的确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不过,他的作案手段让我仍然疑惑不解。他通过交友网站勾引被害人上钩,女性还好说,但是,以他那种魁梧高大的身材怎么能引诱男人上钩?”

唐健说:“你怎么知道那个被勾引的中年男人有怎样的性取向?”

陆小棠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疑虑仍然没有完全消除。陆小棠接着说:“那么蒋浩天为什么要撕掉被害人的脸皮,在案发现场留下finding Face的字迹?这跟他报复叶倩颖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这是他跟叶倩颖之间的密语,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看懂。他们过去不是情侣关系吗?情侣之间总会编造一些不为外人了解的暗号。可以是声音,可以是文字,可以是古怪的符号……”

唐健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陆小棠一眼。陆小棠莫名其妙心里就紧张了一下。

她移开目光,接着说:“我还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疑点。昨天我去过叶倩颖家,看到了她在大学时期的照片。可是,有好些张照片里,好像是同一个女孩被她划去了脸。这又该怎么解释?这个被划去脸的女孩,跟蒋浩天撕脸杀人会不会对应得太巧合了?”

“而且。”不等唐健反应,陆小棠接着说,“叶倩颖因为车祸差点儿毁容。而被害人被撕掉了脸皮,也可以看成是一种毁容。不是吗?这又是一个巧合。”

唐健考虑着陆小棠的疑问:“因此你想通过叶倩颖这个渠道,挖出一些线索……”

陆小棠点点头:“我希望郭淮他们能尽快救出叶倩颖,不过看上去并不容易。蒋浩天似乎早有准备。”

“但我们也不一定完全没有线索可寻。我们找不到现在的叶倩颖,不代表找不到过去的。”

陆小棠眼前一亮。

“师兄,你有办法查出她过去的全部?”

“我可没那么说。”唐健说,“我尽量调动省厅的资源,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查她在澳洲的留学经历。但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你只要着重查一查她在澳洲有没有什么要好的中国朋友,女的。还有她遭遇车祸的经过。”

“看上去任务还蛮艰巨。”

陆小棠给他一个鼓励性的拥抱。

“我就知道师兄向来最出色了。”

唐健倒是希望师妹能抱得更紧些。

“那好,我现在就回省厅着手安排,你跟我一起去吧。”

陆小棠说:“我还要办一点儿别的事,你得顺道把我拉到C市。”

11:14

C市,医大附属医院。

陆小棠拿着文件袋下了车,回头对唐健说:“那就拜托师兄喽。”

唐健问:“你的伤不要紧吧?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我向来没那么娇气。”陆小棠爽快地回答。

看着陆小棠脚步不太自如地走进医院,唐健关心她的背伤,除此之外又有点儿酸溜溜的滋味。他知道慕容雨川在这里住院,他装作不知,陆小棠也没有提。

陆小棠走到病房门口,有意站了站,听听里面的动静。她担心再碰到真野琉璃那个小魔头。被一个日本偶像明星追求不是一件坏事,但假如对方跟自己同性别,那就另当别论了。

病房里只有慕容雨川一个人,气色不错,胡茬刮了,脸上也泛起了红润。

陆小棠来到他床前,把厚厚的档案袋丢在他身上,说:“给你解闷来了。”

慕容雨川立刻捂住枪伤的位置,倒在床上做出痛苦的表情。

陆小棠这回没着急,她心平气和地瞧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痛苦”了半天,自觉无聊,爬起来靠在被垛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特像猴子……”

陆小棠微笑说:“猴子会吱吱叫。”

慕容雨川隐约意识到,那位日夜守候在病床前,温柔体贴,给他擦脸喂饭的小陆姐姐一去不复返了。

他感慨着打开档案袋,把里面的尸检报告和尸体照片统统倒在床上。

“别弄乱了,我还要带回去呢。”陆小棠提醒。

慕容雨川原想开两句玩笑,目光忽然落在一张照片上,乍一看他几乎没有辨出那是一张人脸。

他拿起照片,盯着那张被撕掉脸皮的脸,瞅了好半天。

陆小棠担心他受刺激,问:“你还好吧?”

慕容雨川目光闪亮,道:“真不是盖的。”

陆小棠头疼。慕容雨川总是缺乏对死者应有的尊重。不过这也正是她所熟悉的发小,从小就不是个东西。

慕容雨川翻开厚厚一摞尸检鉴定。陆小棠说:“四名被害人,一男三女,按照被害先后顺序都在这里了。”

慕容雨川用眼睛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又拿起一张照片看。

“没有问题吧?”陆小棠问。

“马马虎虎。尸检报告写得有点儿业余,照片照得也不够专业。不过基本上该说的都说了。犯罪手段虽然残忍,但行动干净,很有条理性。”

“有可能是惯犯所为吗?”

“有可能。不过也可能是凶手作案前准备充分,而且心理素质极佳。他撕掉被害人脸皮后,不是急于逃走,而在墙壁上耐心地写上英文,每一个字母大小适中,颜色深浅均匀。这都说明凶手的残忍与耐心之处。除此之外,倒也不是他有多高的智商,不过想哗众取宠,才故意撕掉被害人脸、留下英文。没什么了不起。”

他的观点居然跟李东生如出一辙。陆小棠不由得愣住。她也搞不清慕容雨川是在有意调侃,还是真这样认为的。

她对慕容雨川说:“目前我们手里至少掌握了两名嫌疑人,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来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所以,你希望我能从尸检鉴定里帮你们找出新的证据。”慕容雨川面露意之色,“现在看出我的重要性了吧。我这才离开几天,公安系统就运转不灵了。”

陆小棠背伤一阵阵地作痛,她的耐心也快没了,冷冷道:“希望如你所说。我来找你其实也没报太大希望。这可是郭淮和李涵两个人审核过的。你也未必就能超过他们多少……”

她有意刺激一下慕容雨川,这家伙果然上钩了。他搔搔脑袋说:“可是,李涵和郭淮都没有在尸检报告里解释,为什么凶手扼杀被害人时,被害人居然都不反抗。这么明显的疑点,他们两人怎么都没注意?不是他们没有注意到,而是想不出原因。”

陆小棠一凛。

“莫非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慕容雨川搔搔头,天真地笑道:“我的答案很简单。”

“那你说。”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哎呦……”陆小棠给了他一栗暴。

“我现在没工夫陪你胡闹。”陆小棠愠怒,“现在有一个重要的证人被挟持了,说不定还会被杀,你知不知道?”

“我哪知道,你刚才又没说。”慕容雨川揉着眉心上的包,重新翻看尸检照片。这一次看得很仔细,看过之后,他一声不吭。

陆小棠说:“你是不是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慕容雨川不肯认输:“照片照得太模糊了,尤其是前三具尸体,角度也拍得都不对。所以……”

“是吗……”陆小棠面带揶揄。

慕容雨川难得涨红了脸,说:“我并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我是实事求是。”

“哦。”

“看你阴阳怪气的,就是不相信我。”他有点儿不甘心,问,“李涵和那个叫郭淮的警察怎么说?”

“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前三具尸体由郭淮和县医院的医生配合做的尸检,第四具尸体由李涵完成。检验结果完全一样。被害人尸体上只有被凶手扼杀的痕迹,却没有任何挣扎留下的伤痕,死前也没有服用过任何药物。这个疑点一直搁置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难道说凶手会使妖法邪术?”

“你这样想?”

“当然不。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直接念咒杀人不是省事多了?”

“咒语……”陆小棠心头一动,“你对催眠术了解得多吗?”

“我不会,只是听说过。”

“你觉得假如凶手对被害人催眠的话,有没有可能……”

“你认识会催眠术的人?”慕容雨川打断,“那可不是寻常人能掌握的。”

“我不确定那人的催眠术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方法能让一个人被活活扼死而不反抗。”

“催眠术……”慕容雨川一张又一张看着照片,从第一个被害人看到最后一个,“我虽然不会,但我听说,想把一个人催眠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时间、环境以及被施术者同时配合,必要时候,还需要药物辅助……”

陆小棠想起陈晓松曾经给叶倩颖服用过毒品,在昨天催眠她时,也是趁她被注射了镇定剂之后。难道他真的会使用催眠术?

陆小棠考虑要不要讲叶倩颖被催眠后说出的那个故事。慕容雨川听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笑话自己?

她忽然感觉病房里变得出奇安静。

慕容雨川不知道何时停止了说话,定定地瞅着一张照片出神。

“怎么了?”陆小棠问。

“唔……”慕容雨川没回答。

陆小棠凑到跟前,她实在不愿意瞅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但还是勉强瞄了一眼。

慕容雨川手里的照片是一具尸体的全身照。胸膛上的刀口由麻线缝合成醒目的Y字。这是一具女尸。陆小棠的目光稍一接触被撕掉的脸皮部位,慌忙移开。

“你在看什么?”她问。

“这是第四名被害人的尸体,是个女人。”

“她生前我见过,也是一名警察,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美人。”

“是吗?”慕容雨川稍显吃惊。

他指着照片说:“你看这个……”

陆小棠不情愿的把眼睛重新落在照片上:“哪里?”

“她的手……”

“手?”陆小棠虽然目睹过不少次尸检,但她很少细致地观察尸体。

慕容雨川找出另外三具尸体的全身照,排列在旁边对比。

“看出不同了吗?”

“你是说手?”

“其余三具尸体的手都很松弛。唯独这名女警察的手是勾屈状,好像要抓什么东西。”

那双鸡爪状的手型让陆小棠的心揪了起来。胡新月生前的音容笑貌瞬间闪过眼前。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

“我想,凶手掐住她的脖子慢慢用力时,她的头脑是清醒的……”

“你说什么?”

“她是四名死者中唯一一个被扼住咽喉窒息致死的,她要比其他人承受更大的痛苦……痛苦让她的手指发生了本能的痉挛扭曲……”

陆小棠打了个寒战,眼睛有些潮湿。

“她为什么不反抗?”

慕容雨川唏嘘道:“也许她当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反抗只能招致更大的痛苦……”

一个准备结婚、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只求一死……

当厄运降临在她身上,她在被扼杀的几分钟里,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与痛苦?

陆小棠想起郭淮趴在未婚妻尸体旁痛不欲生的情形,心里阵阵酸楚,上天对这对新人太残忍了。

慕容雨川拿起床头柜的毛巾递给她。

“你哭了。”

“瞎说,我哪有?”陆小棠嘴巴很硬,却把脸别开。

“万一我这次没被救过来,你会不会哭呀,螳螂?”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说:“你爱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女人可真残忍呐。”慕容雨川感慨不已。

陆小棠气得牙根直痒痒。那些天我日夜护理你的情形,都被你这白眼狼忘到呱呱国去了吧?

她正琢磨着该不该修理慕容雨川一顿,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入怀,又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慕容雨川。

“你看看这个。你不提到胡新月的手,我差点儿忘了。”

“这是什么?”慕容雨川接过来。

“在胡新月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儿白色的东西。这是李涵通过显微镜拍的。你能认出是什么吗?”

白色的物质被放大到200倍后,呈现出堆叠在一起的蛇皮形状,又有些好像蜂巢,颜色深浅不一。

慕容雨川看了一会儿,略显轻蔑地问:“李涵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说这是一种合成物质,因为手里缺少专业仪器,目测难以辨认出是什么。”

“他那种书呆子,没了仪器和书本就玩儿不转了。”

“好吧,好吧,就你行。说说看,什么东西?”

“看到这些紧密排列的长方形格子了吗?这是植物纤维的细胞壁。但不是同一种植物,原本的颜色应该是五颜六色。白色的东西好像是一种土,把植物纤维的表面漆成了同一种颜色。这的确是一种合成物质。”

“那能是什么?”

慕容雨川微笑着摇晃着手里的尸检鉴定报告。

“什么意思?”陆小棠没明白。

“这点儿白色的物质就是纸。”

“纸?”

“我估计的应该没错。”慕容雨川把目光重新落在照片上,“但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有了慕容雨川这一发现,陆小棠马上联想到胡新月勾屈的双手,两条线索立刻联系到了一起。

“从照片上就能看出,她的指甲油似乎被用力磨掉了,而她的指甲缝隙里又残留着纸屑。由此可以推导出她在被凶手扼杀时,手里肯定抓过一张纸……”

“的确。”慕容雨川赞同。

“那她能在什么情况下能用力抠一张纸呢?”

慕容雨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着纸张放大的照片给陆小棠看。“除了白色的植物纤维细胞,你还看到了什么?”

陆小棠凝注了片刻。她注意到深浅不一的白色底子上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或者是蓝色。“只看见了其他颜色……你问的是这个?”

慕容雨川默契地点点头,他说:“这种纸制品的填料与胶料加入很多。纸张肯定十分厚实,属于优质纸品。那些黑色的物质是液体,被吸入到纸张上的,也是一种合成物质。应该是墨水。”

厚实的纸张……墨水。

陆小棠一凛:“难道是记事本……”

“很有可能。”

陆小棠的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脱口而出:“她在被害时手里抓着一本记事本……可是在发现尸体的现场并没有看到任何的纸制品,她的身上也没有……”

慕容雨川接过她的话:“那她就是在被害以后被人移尸了。记事本并不是她的东西,而是在真正的杀人现场才有的东西。”

陆小棠赞同:“她在被害前突然离家出走,特意换上了不常穿的旅游鞋,她当时是准备去做什么事?她到过什么地方,在被害前看了一本不属于她的记事本……”

记事本……陆小棠为什么觉得这个词语让她十分敏感?

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什么人说起过……

“嗨,嗨……”慕容雨川伸手在她眼前晃动,陆小棠没有反应。

慕容雨川心想,如果我现在亲她一口,她会不会跟我急?

他刚一凑近,陆小棠看都没看,抬手把他脑袋推到一边。

记事本……记事本……日记……

“我知道了。”陆小棠惊呼。她想起郭淮曾经跟她说起过,他去陈晓松家搜查时,曾经发现过三本陈晓松过去写的日记,其中有一篇记录他在上初中时,把一只猫绑起来活活饿死,观察它如何腐烂成一堆骨头的过程……

胡新月死前也在看日记一类的东西。不会如此巧合吧?

但是,陆小棠记得郭淮还说过,那三本日记里并没有提到任何涉及犯罪的内容。不过,假如胡新月看到的日记也仅仅记录了一些个人的变态经历,也不至于引起她注意。

她把自己的怀疑跟慕容雨川说起,慕容雨川听得眼前发亮,说:“观察一只猫烂成骨头?我真想亲眼见识见识这位仁兄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我不是在跟你说笑,你对这样的人怎么看?”

慕容雨川说:“我可不是心理学家。不过凭直觉,这种人长大成人后会变得更危险。但是,他还不至于因为别人得知了自己少年时的隐私就痛下杀手吧?”

“难道日记里还有更多的内容,郭淮当初没有注意到?”

“难说,他当时时间紧迫,只是匆忙浏览了一下,难免所有疏漏,或许有些地方涉及到了犯罪的证据呢。后来,郭淮再次领人搜查时,那三本日记不是消失了吗?这恰恰说明了日记的重要性。”

慕容雨川说得有道理。陆小棠紧接着又提出第二个疑问:“假如胡新月看到的就是失踪的那三本日记,她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的?”

“这可难说。她被害的头几天,有没有出现什么反常举动?”

“我问过她男友郭淮,郭淮说胡新月这一次表现反常。通常她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会跟他商量,像这一次私自行动,实属罕见。”

“那就是说,胡新月遇到了突发情况,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郭淮。”

“突发情况……”陆小棠琢磨,“胡新月失踪那天,还到县公安局上过班,她当时的穿着跟在案发现场不一样。说明她回过家,然后又出来了……”

“她有没有接到过陌生电话?”

“手机检查过了,没有。”

“会不会有人找她?”

“你是说到她家找她?”

“我只是猜测。”

陆小棠想了想,觉得这种假设可能性不高。“凶手亲自到办案民警的家中找人,太不可思议了。何况,胡新月为什么会听那个人的话,跟他离开呢?”

“也对。”慕容雨川说,“我只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会使得这个人回家后又莫名其妙地离开,失踪……”

陆小棠呆了一呆。难道真有一个人在胡新月回家后把她引出了家门?

想到撕脸魔一贯胆大妄为的作风,这种假设似乎也可能成立。

假如真是那样,或许会有目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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