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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水母船(Ⅴ)

一九八三年二月八日 23:50—

“那么,该——从——谁——开——始——呢——”

克里斯哼着走调的歌,把霰弹枪的枪口依次滑过琳达、爱德华和威廉。

“克里斯,你是认真的吗?”爱德华的声音中透露着焦躁,“冷静一点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非杀我们不可?拜托你把枪放下。”

“‘为什么’?”克里斯嘲讽似的扬起嘴角,“到这时候就别装傻了。这种事就问你们自己吧,该死的杀人魔。”

——你们杀了那个叫“瑞贝卡”的人,对吧?

怎么会?

“克里斯……你——”

“所谓有备无患,对吧。我早就觉得这会是一次危险的旅程,却没料到这家伙会以这种形式派上用场。”

威廉呆呆望着克里斯带有疯狂神色的双眼。

难道——克里斯他……

“忘的东西”就是指那把霰弹枪吗?刚才搜索舱内时没看到,但像是天花板或地板下的管线空隙、床垫底下等,能藏东西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这么说来,行李中似乎有高尔夫球袋。他是把枪藏在了那里?

“哎,算了。只要结局好就行。反正你们全都要相亲相爱地死在这里了。”

对于克里斯这句话里包含的决定性的意义,威廉的脑袋只能隐约地领会个大概。

什么啊?

这算什么?我是不知不觉走进戏剧或电影里了吗?

琳达脸色苍白地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牙齿不停打战。

爱德华依旧保持从椅子上半起身的姿势,神情紧绷地盯着克里斯——接着双眼突然看向威廉。

视线瞬间交错,让威廉回到现实。

——白痴吗?我在发什么愣啊。

威廉以直觉读出了爱德华的意图。不要迷惘。只能这么做了。

数秒后,爱德华脚下一蹬——同时,威廉也全力往前冲出去。

他压低身子,沿着墙边迂回前进。反方向则是爱德华,他也压低身子贴着墙壁冲向克里斯。

克里斯的表情转为惊愕。

幸运的是威廉坐的位置离爱德华有一段距离。面对同时来自两侧的奇袭,克里斯无法瞄准,只得将枪口左右摇摆。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风摇晃吊舱。克里斯失去了平衡。趁此机会,沉下身子的爱德华顺势扑向克里斯的腰。

克里斯勉强撑住身体,用枪托往尝试压制他的爱德华背上狠狠一敲,并且用膝盖朝爱德华腹部顶上去。威廉从旁边伸出手,用尽浑身力气把霰弹枪从克里斯手中抢走。

威廉立刻往后跳,爱德华也从克里斯身上跳开退后。“克里斯,别动!”

威廉把霰弹枪指着克里斯。克里斯的脸上满是愤怒。“拜托……求求你别动,拜托。”

威廉的哀求声凄厉而沙哑,枪口不停颤抖。

克里斯停下动作……然而,只有短短一瞬间。

他把右手伸到腰后,拔出了某种发出暗淡的光的物体。一切看起来都像被定格一样。

克里斯发出不明所以的叫喊,挥舞着求生刀冲向威廉。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动得比脑袋还要快。

有如劣质烟火般的枪声响起,同时克里斯的身体向后方飞去。

意料之外的强烈后坐力,使威廉不由得后仰。

克里斯仰天在地板上弹起,抽动了两三下。

黑色的血液在地板上扩散。硝烟与鲜血的气味侵蚀了餐厅。过了一会儿,克里斯的身体就像电池没电的玩具一样,动作越来越微弱,最后完全停止。

霰弹枪从威廉手中滑落,枪口冒出薄薄白烟。

漫长的沉默过去,克里斯没有动静,他的上半身只勉强保留了人形。

“不……”琳达口中迸出惨叫,“不,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威廉背对着惨叫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杀人了。我杀了克里斯。

自己刚刚亲手射杀了同伴——杀了自从进研究室以来已经一同走过十多年的盟友。

“不……不对,我——我……”

“冷静一点儿。”

一只手放在威廉的肩上。是爱德华。“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责怪你……总之先坐下来,深呼吸。”

爱德华的声音虽然缺少抑扬顿挫,表情却带有浓浓的沉痛与疲倦。在他的带领下,威廉整个人沉进旁边的椅子里。

接着爱德华试图让琳达站起来,但她只是坐在地板上,害怕得缩起身子。爱德华认命地叹口气,捡起霰弹枪,拿出子弹扔掉。

窗外的强风仿佛在庆祝新祭品的到来一般,卷着大量白色冰片在黑暗中持续发出狂乱的吼叫。

“怎么会这样?”过了一会儿,微弱的声音自威廉口中滑落,“没想到,克里斯他——”

“不是你的错。如果夺枪的是我,我大概也会扣下扳机吧……这是正当防卫。”

克里斯右手还握着求生刀。他对威廉等人怀有杀意,这点已经无法否认。

凶手是克里斯——无论是毒杀教授和内维尔的人,还是把他们困在这个地方的人。

“结束了……吗?”

“还无法肯定。毕竟还不能确定是否有第二个凶手——比如,刚刚那一幕全都是你和克里斯安排好的戏,而你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克里斯,把他收拾掉——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喂、喂——”

“开玩笑的。”爱德华没有一丝笑意,“如果那全都是演技,你就能拿下最佳男演员奖了……更何况现场只有四人,如果其中两个是凶手还演那种戏,也很不自然啊。”

“真、的……已经……没事了……吗?”或许是冲击与恐惧开始缓和,琳达呆滞地咕哝道。

“嗯。”爱德华像安抚小孩一样,蹲在琳达面前,“之后只剩等待救援而已。安心地睡一觉,让身体好好休息吧。”

“嗯……”

琳达以犹如退化为幼儿般的口气与姿态,抓住了爱德华的衣袖。爱德华这次总算将琳达扶起来,带她离开了餐厅。

没过多久,爱德华一个人又回来了。

“她睡着了。待会儿请你去看看她的状况。我开了空调,应该暂时不必担心会有冻死的危险。”

“好。”

“还有……该怎么办呢?”

爱德华看向克里斯的尸体。威廉的心脏仿佛被人抓住般缩了一下。

“等血液凝固再说吧……在这么冷的情况下,用水清理地板也很辛苦。”

威廉曾听说,一旦温度降低,血液中酶的活性也会跟着降低,导致血液难以凝固。或许至少应该放到早上。

更何况——自己亲手射杀了这个十多年的同伴。这种罪恶感,即使是正当防卫也绝对不会消失。现在的威廉,没有面对这个事实的精力与体力。或许是察觉到了威廉的心情,爱德华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就这样,寂静的时间流逝。

手表的指针已经到了深夜时分,风雪的吼叫仍未平息,疲倦涌上威廉的全身。虽然想抛下一切去睡一觉,但自己连从椅子上起身的劲都提不起来。

“为什么……”好不容易出口的,是与刚才相似的话语,“为什么,克里斯他……”

“我不知道。关于这一点,反倒是你应该更清楚,不是吗——包括‘瑞贝卡’的事在内。”

与往常一样平板的台词。爱德华的声音中,已经连责难威廉的情绪都消失了。

“说得也是。”

凶手已然毙命,眼下的威胁暂时离去,现在即使再坦白他们的过去也没意义。然而,射杀克里斯的子弹,似乎同时破坏了沉睡在自己心中那份罪孽的封印。威廉挤出力气,站起身来。

“换个地方吧……这里好冷。”

“事情发生于我们还在费弗教授研究室的时候。”回到三号房,在椅子上坐下后,威廉开始说起过往的事,“当时费弗教授的专业,是研究、开发非动力式升力产生型航空器——也就是所谓的滑翔机、气球、飞船这类不靠发动机产生浮力的飞行物体。”

“只不过,这些‘软弱的类飞机物体’明显偏离了当时航空工程的主流。因为兴趣而进入教授研究室的人,大概只有西蒙那种真正的飞船爱好者吧。”

威廉提到了研究室学弟的名字。西蒙——他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克里斯和琳达与其说喜欢学问,不如说是不想进入社会……只是选了个看起来能玩儿久一点的地方,这是我后来听说的。”

“内维尔和我,则是因为没能进第一志愿的研究室。虽然如此,内维尔没有一句怨言就投身于研究当中。但我说句实话,只觉得痛苦不已。”

“就这样,某一天,她——瑞贝卡出现在研究室。”

初次见到她的情景,至今仍记忆鲜明。圆眼镜、绑成两条辫子的黑发,兼具理性与温柔的笑脸——这一切,都已成了遥远的回忆。

“这个叫瑞贝卡的人,不是费弗研究室的成员吗?”

“完全不是。我们是在工学院航空工程系制造飞船,她则是在理学院化学系研究氮化系强化塑胶的合成。虽然同是‘A州立大学的理工科’,但在专业领域方向上,即使不至于相差一百八十度,大概也差个九十度直角吧。”

爱德华的双眼微微睁大。

“氮化系强化塑胶?”

“就跟你察觉的一样……真空气囊,其实并不是由费弗研究室单独创造出来的,而是和瑞贝卡共同研究的产物。”

出口的话语之流畅,令威廉自己都难掩惊讶。

过去一直隐瞒的真相,就这么干脆地说出了口。而且都到了这时,自己还毫不犹豫地在这段自白之中混进了部分虚构内容。

共同研究?连威廉自己听了都要哑然失笑。无论是真空气囊材料的合成法、用它代替飞船气囊的点子,还是将材料塑造成气囊形状的方法,全都出自瑞贝卡。自己和同伴们不过是将这些想法进行实践,并做了点小小的改良罢了。

“瑞贝卡和西蒙就读于同一所高中。西蒙是靠这一层关系把她带过来的。”

“虽说是共同研究,但我自己也只在每月的几次例会上见得到她……尽管如此,她的为人依旧让大家没花多少时间就变得亲近起来。”

“意思是说,你们在私底下也有很深入的往来?”

“这倒不是。至少我没有……呃,研究室联谊露营时邀她参加,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据我所知,瑞贝卡并未和费弗研究室的任何人交往。不过——”

“‘也许有暗恋瑞贝卡的人’,是吗?”

“现在回想起来是这样。虽然我没想过那人会是克里斯。”

“那你呢?”

“咦?”

“你自己爱上瑞贝卡了吗?”爱德华直直盯着威廉。

原先尘封在心底的感情,随着剧烈的痛楚渗出。“这种事……不应该当面问的。”威廉别开目光,仅仅如此回应。

“总而言之,我们一直与瑞贝卡在研究上进行交流,真空气囊也总算出现了完成的希望——就在这时,没想到瑞贝卡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大概是内容出乎意料的缘故,爱德华倒抽了一口气。

“自杀?”

“你也知道吧?我们的工厂,地点就在那里。”

那个从他的学生时代一直到最近都用来试做大型素体的地方,在威廉脑中浮现。

“当我听到消息赶往现场时,除了教授以外的四人已经聚集在那里——瑞贝卡她……就在氰化氢的气瓶旁边,头上套着大塑胶袋,嘴巴咬着从气瓶伸出来的管子断了气。”

那一刻的情景鲜明地复苏,让威廉忍不住用手按住胸口。

“为什么……”

“真相到底如何,我不知道……我说的只是单纯的臆测。刚刚说瑞贝卡‘自杀’,实际上也只是‘大概是那样’而已。发现她时,她的头发与衣服凌乱得不自然,简直就像——被人侵犯过一样。”

爱德华缺乏感情的脸,唯独在这时紧绷了起来。

“强奸?!”

“至少在看得见的范围内,没有严重的外伤。”就连威廉自己都觉得声音欠缺情感,“之所以会认为瑞贝卡是自己咬住管子转开气瓶,也是因为看到的情况才这样推测。当时的我们,在追究瑞贝卡的死因前还有更迫切的问题。知道那个地方的人,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有我们。如果瑞贝卡在那里被发现,警察必然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所以,我们将尸体搬到了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大学的实验室——我们悄悄地将她搬到了她所念的理学院化学系实验室,布置成她好像是在实验中丧命的一样。”

爱德华的表情依旧僵硬,连一点声音都没出。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动手的人只有内维尔和克里斯。内维尔命令我们不准走漏半点风声,然后将瑞贝卡的遗体放进了汽车后备厢,和克里斯一起离开。至于他们俩到底做了什么,我们则是靠隔天的新闻才得知。”

只要亮出通行证,汽车就能轻易通过大学正门。当时是黄昏,化学系大楼里似乎只剩下几个学生。内维尔与克里斯没有让人发现,大概是从后门将瑞贝卡搬了进去,进行了现场伪装。实验室的钥匙,多半是从瑞贝卡所属的研究室弄来的吧。研究室的钥匙应该在瑞贝卡身上才对。

也不知是伪装得太巧妙,还是运气太好,最终瑞贝卡的死亡就这样被当成了意外处理。尽管警方一度找西蒙问话,但是到头来终究还是没怀疑到费弗研究室这边。

“在那之后,大致就和你想的一样。我们以瑞贝卡留下的技术资料与样本为基础,完成了真空气囊……虽然因为没有她而导致研究进度严重落后,直到两年后才做出像样的成果。”

入手催化剂的事相对简单,所以还好说。但是关键的素体合成,以及从素体制造出气囊的实际步骤,至少威廉完全不知该从何下手。虽然曾听瑞贝卡说过这些点子,但是对于不熟悉材料合成的费弗研究室的成员来说,理解她的想法比解读黏土板上的古代文字还要困难。

最终,“解读”工作由内维尔与西蒙负责,两人在苦战一番之后好不容易定下了流程。克里斯负责真空气囊的试做,威廉则负责设计飞船的整体结构。琳达虽然就像要逃避瑞贝卡的死一般拼命地玩儿,但在忙碌时还是会给大家帮忙。

“所以说这个也是那些技术资料的一部分?”

爱德华再度摊开方才在餐厅亮出来的笔记复印件。

“不。”威廉摇头,“内维尔与克里斯只找到了一本新买的笔记本,在哪里都没有找到关键的写有详细合成条件的旧笔记。在把瑞贝卡伪装成自杀前,他们两人曾用瑞贝卡的钥匙溜进她家里,但也没找到类似的笔记——就是这么回事。”

恐怕瑞贝卡在轻生之前,已经在整理私人物品时将笔记处理掉了吧。就算她交给了恋人或家人,外行人也不可能理解其中的内容——我们一直抱着这种名为乐观的愿望。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时,笔记就已经落在克里斯手中了。

“费弗教授都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做。他是那种从来不替学生出钱,只会把成果夺走的人……不过嘛,就算学生只知道玩乐,他也不怎么啰唆,所以对琳达那种学生来说,或许是值得庆幸的。”

“关于瑞贝卡的事,教授……”

“内维尔应该告诉过他才对……然而,到头来教授还是选择将瑞贝卡的名字从自己的功绩簿上抹消。毕竟他只有在这方面很灵光。”

这是谎言。

会选择抹去瑞贝卡的名字,绝对不是教授一个人的决定。

一旦真空气囊真正的发明者公之于世,就等于让她的死受到世人的关注。这么一来,好不容易被当成意外处理的瑞贝卡之死,可能会再度被警方挖出来。

我们是为了保全自己,才欢喜地接受了教授的神谕。

爱德华不发一语,只是盯着威廉。他眼中浮现的究竟是轻蔑、同情、怀疑,还是其他情感,威廉无法判断。

过了一会儿,爱德华开口。

“你知道是谁对瑞贝卡下的手吗?”

“不知道。”威廉忍耐着被掏挖内脏一般的感觉说道,“在我们之间……追究这件事成了禁忌。毕竟打从将瑞贝卡埋葬在黑暗中那一刻——不,在默认对瑞贝卡的死进行伪装的那一刻,我们就等于是共犯了。说到底,瑞贝卡是否真的在那个地方被我们之中的谁玷污,也没人能确定。我们只是搬运了瑞贝卡,选择死亡是她自己的意志——我们以此为借口,始终不肯去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做不到这一点的——在我们之中,大概只有克里斯吧。”

这是谎言。

“始终不肯去面对”?说得真好听。你在说谎。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逃避自己的罪行,不是吗?

爱德华的眼神没变。威廉承受不了他目光中的沉重压力,低下头去。在嵌死的窗户外,风发出怨念般的叫喊。

“这样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爱德华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既不是非难也不是逼迫,带有奇妙的分量。

“你不责备我……责备我们吗?”

“即使在这里问你们的罪,也不会让现在的情况好转。不,不如说我的想法发生了改变。我原本乐观地认为只需要等待救援就好,但情况或许比我原先想得更严重。”

——为什么?

“本来我们认为,在最快的情况下,后天空军就会来救援,对吧。可是请你回想一下,负责和军方联络的人是谁?”

——克里斯,联络赞助人了吗?

一股冲击贯穿了威廉的脑袋。难道说——

“如果就像你所说,克里斯的暴行是对瑞贝卡一事的复仇,那么成功之后克里斯打算怎么办呢?你认为他会一个人活下来等待军方救援吗?真要说起来,你觉得凶手会特意做出‘可能导致途中被人打扰’的愚蠢行为吗?”

克里斯根本没联络军方!

也就是说——对于他们到底被卷入了怎样的灾难,军方完全不知情?

“不……不,等等。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们应该把航行测试计划书提交给了军方才对。UFA也知道航行测试的日程。如果我们没回去,最慢也该在几天后前来救援——”

“你凭什么肯定那份测试计划书跟交给我们的完全一样呢?”

威廉哑口无言。

他感到脚下的地板在崩塌,自己就此跌入了深渊。

“制作测试计划书的是内维尔与克里斯。如果克里斯瞒着内维尔,窜改交给高层与军方的测试计划书,换成完全不一样的日程,完全不一样的地点——公司与军方在几天内派出救援赶来这里的可能性,将会变得微乎其微。”

“爱德华!”威廉不禁站起身来,“喂,现在不是优哉游哉的时候了。不管是军方或哪里,立刻用无线电联络!”

“这办不到。”爱德华一边摇摇头一边把小型无线电对讲机递给威廉,“发给我们的这个,似乎只能收发特定频率的信息……我曾试着打开,但完全没收到任何外界的通信联络。”

威廉抓起自己的小型无线对讲机。他把电源打开,左右调整位于中央的旋钮,扩音器只传出刺耳的杂音。不管怎么转动,都听不到人声。

他感到全身僵硬。

在航行测试中,威廉曾有一次为了打发时间改变频率,想试试看能不能收听广播。虽然不出所料地什么也没听到,但那时的他单纯只觉得,大概是军用品被设置成了无法进入民间广播频段的模式。

然而,如果那不是什么设置,而是对硬件施加改造后的结果;如果是为了不让他们与外界通信,把能收发信息的频段调到连军用回路都不在范围之内的话……

依据内维尔的说明,无线电的通信范围是一百公里。H山脉周边的聚落也不多。究竟会有多少好事者,会故意调到这种远离民用范围的频段呢?

救援不会来了。从这里也无法呼救。剩下的希望,就只有等待路过的人发现。

不过,这里是天候恶劣的冬季雪山,位置又很偏,威廉实在不觉得会有登山客来到这里。其他水母船也不可能冒着危险飞过风雪大作的天空。

还是说,要等其他航空器飞过?但客机的航线高达一万两千米,远在云层之上。即使天气晴朗,四十米见方的水母船看起来也只像一颗豆子。真要说起来,就连这里有没有在航空器的航线上都很难讲。

“试试克里斯的无线电对讲机吧。”或许是读出了威廉的不安,爱德华发出生硬的声音,“如果改造无线电的人是克里斯,他有可能为了以防万一,没有对自己的对讲机动手脚。只要用他那台对讲机和空军取得联系——”

爱德华的期望,轻而易举地破灭了。

放在克里斯遗体上衣里的无线对讲机,被霰弹枪的子弹击中,连电源都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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