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背叛的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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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美到底在哪里啊！”片山一边紧跟在福尔摩斯身后一边说道。
被牵着鼻子到处跑，一行人最后来到中庭。
福尔摩斯生气地大叫了一声。
“它在生气，说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发什么牢骚。”石津说道。
“不要乱翻译。晴美究竟去哪儿了？”
片山有些筋疲力尽。虽然，可爱的妹妹身处险境，不能说这种丧气话，但实际上的确很累人。
“福尔摩斯小姐一定也在尽全力寻找。”石津说道。
“晴美那家伙真是的，到底上哪里去了？”片山气喘吁吁。
圭子听从片山的指示，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
“真是个糟糕的夜晚。”石津说道。
就在这时，耀眼的镁光灯般的光亮照亮了中庭，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福尔摩斯往礼拜堂去了。”石津说道。
“晴美会跑去那种地方？”
片山加快了步伐。福尔摩斯走到礼拜堂门前，突然停下脚步，低着头，像是盯准了什么东西，逐渐向后退去。
“里面有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片山打开礼拜堂的大门。
一瞬间，连惊讶的机会有没有，刽子手面具映入他的眼帘。片山吓得跌倒在地。
“片山前辈！”石津跑过来。穿长袍的面具男趁机冲出中庭。
“笨蛋，不要管我，快追上那家伙！”片山怒吼道。
“不是应该先找到晴美小姐？”
片山赞同石津。这家伙偶尔也会给出正确的意见。
福尔摩斯走入礼拜堂。
“在这里头？”
“好像是。她去后头了。”
两人面面相觑。
“难道……”
“晴美在那个铁女佣里面……”
片山已经无心去订正石津的用字错误了。
两人的脚步声大到像是要把耶稣吵醒一般，奔向铁处女。
“晴美小姐！在吗？”
假如真在里面，她是没办法回答的。片山的脸都青了。
“快把它撬开——你有刀吗？”
“交给我好了。”
石津把手指伸入铁处女的接缝处，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扳——恐怕石津这辈子从没使出过如此大的力气。
只听他发出狮吼般的咆哮，满脸通红，拼命使劲的手直打哆嗦。
突然，伴随着金属被破坏的声音，铁处女的一侧啪地被打开了。石津被弹飞，摔了两三个跟头。
片山本能地把眼睛闭上。满身浴血的晴美尸体……
待他睁开眼睛，只见铁处女内空空如也。
片山当场软瘫，坐倒在地。
“片山前辈！”
“还好，晴美没在里面。”
“太好了！”
石津靠在墙上，放心地舒了口气。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片山前辈。”
“怎么了？”
“万一晴美小姐……”
“够了，”片山说道，“她怎么可能会死。什么铁处女，她肯定会把那玩意儿打个稀巴烂。”
“说得没错。晴美小姐不会死！”石津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了，事情还没完。”片山站了起来。“既然福尔摩斯带我们来这儿，说明晴美一定来过。”
“没错。”
“刚才跑掉的那个刽子手面具男！我们去逮住他！”
“他可是拿着剑的！”
“是吗？好了，我们回房间武装起来！”
“我们也要？”
“对啊，这样，今晚所有的事情都能有个了结。”
对平时做任何事都抱持无所谓态度的片山来说，这是少见的决断。
晴美行踪不明，催逼着片山快点找到凶手。
“我明白了！”石津也干劲十足地冲了出去。
中庭的风势越发猛烈，雷鸣仿佛要撼动整座城堡，然而向着居馆冲去的片山、福尔摩斯和石津却毫不退缩。
“神津麻香不在？”片山问道。
“嗯，她不在房间。”
“好奇怪。”片山自言自语道。
“难道那个女孩有点古怪？”和哉说道，“令人难以置信啊。”
“会是她吗？”片山说道。
深更半夜的，大家都聚集在客厅。片山和石津先把和哉叫醒，请他和圭子两人在这里等。
接着去叫麻香的时候，发现她不在房内。
“关于神津麻香的背景，您并不是很清楚吧？”片山问道。
“的确如此。她是德国分社雇用的员工，因此并没有仔细地调查她的身世背景。不过她工作很卖力，应该不是那种心怀鬼胎的姑娘。”
“总要调查了才知道，”片山说道，“总之，现在就请你们两位暂时待在同一个房间，行吗？”
“去我的房间好了。”和哉搂住圭子的肩膀说道。
“没问题。上好锁，千万别随便开门。”
“我懂了。”
“除了我和石津刑警之外，其他人喊开门都别开。还有——”片山说着，把一支稍长的短剑递给和哉，“这把剑给你，万一出状况，也许能派上用场。”
“我能用吗？”和哉战战兢兢地接过去。
“这把剑似乎比较适合我，”圭子接过短剑，摆了个姿势，“嘿！”
“不错不错。”和哉微笑着说道，“那么我们回房间去吧。”
说完，他便搂着圭子的肩膀，离开了客厅。
等这一切结束，和哉一定会正式让圭子以女儿的身份入籍吧？片山心想。
大概他之前就有此计划，不过碍于有惠和绅也，不能这么做。如今已无后顾之忧。
“片山前辈，我们也走吧。”石津说道。
“好。咦，福尔摩斯呢？”
“似乎不在这儿。”石津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
两人回到走廊，只见福尔摩斯正从一个房间里跑出来。当然，房门是敞开着的。
“那不是晴美和圭子的房间吗？喂，福尔摩斯，怎么了？”
只见福尔摩斯走过来，把嘴里叼的东西丢在地上。片山拾起来一看：“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用刀削下的细小木皮。
“这东西有什么问题？”
对片山的问题，福尔摩斯并没做回答。
片山耸了耸肩，把木皮收入口袋。
两个人此时已换掉睡衣，手中握剑。
片山拿的是细长刀身的轻剑，还有一块三角形盾牌。
而石津就厉害了许多，他右手持长剑，左手持枪，腰带上还插了把小手斧。
“你不嫌重吗？”
“没事。”
“你可别伤到了自己，”片山说完，又加了一句，“还有，别误伤到我。”
“从哪里开始找起呢？”
“刚才的铁假面是向防御回廊方向跑去，先从那里开始。”
两人走向居馆的出口。
片山对麻香不见踪影很是在意。不过，更难以想象的是她就是面具男——那么，她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一打开居馆的大门，风迎面吹来，片山不由得眯起眼睛。
“这风大得受不了啊，”石津说道，“不过总好过下雨。”
“你可别这么说。”片山大声说道，否则石津听不见。
“为什么？”
“风势太强，箭的命中率就会下降，我们就不用担心被射中了。”
“原来如此！片山前辈想得真周到！”
“不要拍我马屁！”片山拍了拍石津的肩膀，“我们走吧。”
说完，两人向防御回廊走去。
防御回廊是沿着城墙而建、带有枪眼窗的回廊，总的来说，是一条有窗户和屋顶的走廊。
“石津，手电。”片山说道。
“给。”
石津掏出一把大号手电筒——虽说从窗口也有微弱的光射入，但回廊仍十分黑暗——光圈划过地板，向走廊深处延伸。
“似乎不在这里。”石津的声音在回廊上回荡。
“光照不到深处，我们去看看。”片山握紧了剑。
手持剑盾紧追在敌人身后，仿佛身处骑士时代一般。片山心想。
稍有不同的是，如果输了真的会死。真难以想象这就是自己所处的现实。
两人在回廊上慢慢前进。
“到头了。”
“嗯，不在这里。另一头也有一段回廊，再去那里调查一下吧。”
“好的。”
两人走到城墙转角处，是另一段的起点，和他们走过的回廊一模一样，以九十度角向前延伸。
福尔摩斯率先走出回廊，说起来只有它没有全副武装。
爪子和牙齿是它天生的武器。
片山正想跟出去，只听福尔摩斯叫了一声。
“别跟出去！”片山说道。
一支箭嗖的破风而来，掠过片山的眼前，钉在回廊的柱子上。
“片山前辈，你不是说不会被狙击嘛。”
“多嘴！”片山探出脑袋，只见面具男正向前跑去。
“快追！”片山喊道。
两人冲出回廊。
“快看，是云梯！”不知道何时，有人从中庭架了副巨大的云梯至主塔中央入口。面具男正飞快地向上爬去。
“这家伙想逃！”石津猛地向前冲去，扶住云梯，扔掉长剑和盾牌往上爬。
“喂，石津——”片山嚷道，“快下来，危险！”
然而石津已经听不进去，一个劲地向上爬去。
“石津，给我下来！”
“喵！”
福尔摩斯也叫了起来，可石津已经爬了一半。云梯因他体重的压迫不断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片山屏息凝视——面具男会先一步爬上主塔，那么从后面追上来的石津处境就不妙了。
那人说不定会推开云梯。不管怎么样，若从那种高度摔下来，石津必死无疑。
云梯被风吹得直摇晃——快点啊！
现在唯一的机会是在对方没有摆好架势之前，石津就爬完了。
但是，不管石津怎么努力爬都来不及了！对方也清楚地了解这一点。
面具男抵达主塔入口，而石津才爬了三分之二。
片山束手无策。如果手边有枪，就算射不中人，也多少能威慑对方……
面具男消失片刻后再次出现——他手中拿了一支长枪。
石津抬头望去，停下了爬梯的脚步。他似乎终于认清自己所处的状况。
“可恶！”片山握紧了拳头，“石津，快下来！”
只好听天由命吧。可是石津，却采取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行动——他继续向上爬去。
“那家伙疯了吗！”
面具男横枪而立，石津继续往上爬。
“快停下来！”
眼看石津就要进入面具男的长枪射击范围。
面具男突然收枪。石津右手放开云梯，抡起别在腰间的手斧。片山屏息仰望。
在面具男的长枪举起之前，石津的手斧早先一步飞舞着袭去。
真是奇迹！男人手中的长枪被击落！
“石津，干得好！”片山欣喜得跳了起来，“上啊！干掉他！”
此时就像是在收看电视里播放的动作片。
石津继续向上爬去。但是，对手也没有坐以待毙，他的手搭在云梯上，整个身体压在上面，梯子因此而大幅度晃动，石津一脚踏空。
“危险！”片山叫道。
石津已身处险境，他已经悬挂在云梯上。
“加油！抓牢了！”片山嚷道。
梯子一旦被推开就完了。不过石津的体重压在那里，梯子不会那么轻易被推开。
片山决定跑回居馆。虽然可能赶不上，但只剩下从那里抄近道进入主塔这一个办法。
就在这时，福尔摩斯尖叫了一声。
一个人影扑向面具男，两人激烈地扭打在一起。
“那是——”片山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是神津麻香！
片山全力跑向居馆的入口，福尔摩斯紧随其后。
加油！我现在就过去！
片山登上螺旋阶梯，进入主塔时，石津正好从下面爬上来。
“石津，没事吧！”
“片山前辈！”
两人虽然没有相拥而泣，却不自觉地紧握对方的双手——令人感动的一瞬。
“那家伙刚刚逃到上面去了。”石津说道。
“干得好，他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对了，神津麻香呢？”
“没事啦，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多亏她拼命拖住那家伙，我才能爬上来。”
“真的？总之先抓住那个男的再说！”
“盾借我一下，万一上面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石津左手持片山的盾，右手重新握紧长枪，“这是那家伙留下的。”
“走吧！”片山说道。
石津爬上梯子，片山紧跟其后，福尔摩斯则紧紧抓住片山的肩膀。
“那家伙呢？”
“在最上面，大概在最高层。”
“你看见他的脸了？”
“没有，他的面具戴得很严实。”
突然，头顶传来金属相碰的声音，石津喊道：“片山前辈！危险，面具掉下来了！”
片山抓牢梯子，石津朝上高举的盾牌上被撞击得火花四溅，面具咣咣噹噹地向下掉去。
“好，我们上去吧。”
石津开始攀爬梯子。片山手持短剑紧紧跟随。
忽然，片山灵光一闪。
“原来是这样。”
晴美说过，福尔摩斯曾在主塔底层嗅来嗅去。如今，片山终于明白其中深意。
石津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片山和福尔摩斯随后一步步往上爬——片山自己也无法相信，严重的恐高症似乎消失了，难道是手中拿着剑给了自己勇气？
或许吧，片山心想。因为自己很单纯嘛！果然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
“到达一楼了。”石津说道。
“上面就是塔顶？”
“没错。”
“小心点。”
“嗯。”两人一猫，一级一级，小心翼翼地攀爬着楼梯。对方应该不会微笑相迎，呵呵！石津神色紧张地从通向瞭望台的洞口探头向外张望。
福尔摩斯从片山的肩膀上用力一跃，前肢轻轻地点到石津的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纵身一跃，跳出洞口。
持剑男子北村瞠目结舌。福尔摩斯向他的脸上扑去。
“啊！”北村吓了一跳，栽倒在地。
“喂，石津，快上！”片山大声喊道。
“遵命！”石津爬上瞭望台的一刻，北村正准备起身。
“畜生，你这纠缠不休的家伙！”北村重新握紧手中的剑。
“咦？”石津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北村。
“怎么了？”片山也爬到了塔顶，“啊，北村——”
“看我把你们两个砍翻在地。”北村挥舞着剑冲过来。剑盾相交，迸出火花。
“去死吧，去死吧！”北村双眼充血，手中的剑呼呼地挥舞着，破风刺来。
石津和片山都被他凌厉的气势所压制，只有招架之力。
“快点投降吧！”片山喊道。
“那才是我要说的话。和你妹妹一起上路吧！”
“你说什么？”片山脸色发青，“你刚刚说什么？！”
“你妹妹呀！那个爱管闲事的女人，现在已经被捅成马蜂窝啦！你就和她相亲相爱地一起下地狱吧！”
他不应该说这些话，这是北村的失误。石津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发白。
“你杀了晴美小姐？骗人！”
“我才没骗你！”
“你说谎！”石津猛然转守为攻。不对，不只是攻击，而是一个人发动的总攻击。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手持的武器是剑还是枪，挥舞、敲击、突刺，招式层出不穷。
“嘎！”石津发出一声连老虎听了都会掉头逃走的怒吼，乱刺乱撞。
“你这混蛋！快说你是骗人的！晴美小姐被你杀掉……都是假的，假的！”
石津砍断了北村的剑，叮的一声，一半断剑刺入天花板。
“这怪物！”北村边喊边向外逃去。
“别跑！”石津追上去。北村头也不回，把手中断剑向后方掷去。石津为了闪躲摔了一跤。
北村手抓住窗户边缘，探出身。片山手持短剑追上去。
“别跑！”
“我不会束手就擒的！”
北村大喝一声，从窗口一跃而下——片山向下俯瞰。
只见北村四肢摊开，倒在中庭的石板上。雷电交加，映照出他发白的身影。
北村已经一动不动——这种高度跳下去，不可能还活着。
“片山前辈——”石津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他浑身是汗。
“嗯。”
“晴美小姐……真的死了？”
“哎……我也不知道。”片山一片茫然。晴美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不过，她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死不了，但是……
“万一……万一……是真的话……”石津站在片山身旁，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死。”
“是嘛。不可能的。晴美小姐……晴美小姐……”石津哽咽了。
只听见两人剧烈的喘息声。风势似乎稍稍缓和。
片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好了，我们去找晴美。”
“嗯。”石津站起身，扔掉手中的长枪。
“如果晴美小姐……”
“嗯？”
“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跟着她去，”石津抽泣道，“不要阻止我。”
“嗯。”片山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不好意思说“我也是”。
这时，福尔摩斯喵地叫了一声。
“什么，你也担心？”
福尔摩斯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反而有些嘲弄。可是石津并不能分辨其中的微妙区别。
“福尔摩斯小姐也在担心，对吧，我懂。”
石津该是有多伤心，连自己有恐猫症都忘了，突然一把抱起福尔摩斯。福尔摩斯被他抱得直翻白眼，拼命挣扎，叫声也像是被人箍住脖子似的……
“你们在干什么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哥哥！石津！”
从主塔下方传来的声音在中庭回荡。
“是晴美！”石津丢开福尔摩斯，三色猫翻了个跟头，掉到地上。
“你给我轻手轻脚些！”像是如此这般抱怨，福尔摩斯叫了一声。
片山和石津一同跑到窗前。
“晴美！”
“晴美小姐！”
瞬间成了蹩脚的二重唱。
“怎么了？北村死了？！”
还没回答晴美的疑问，石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下梯子。
片山也想紧随其后，福尔摩斯的叫声提醒了他。
“啊，对了，差点把你忘了。”
片山让福尔摩斯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爬下梯子。
如果奥林匹克运动会增设往下爬梯子的项目，石津一定能入围决赛。
片山先回到主塔通往居馆的入口，绕道来到中庭。石津则是从云梯上直接爬下来，一会儿便回到了中庭。
“石津……够了……快住手！”晴美被石津一把抱起转着圈，脸都红了。
“啊，果然还活着。”赶来的片山说道，被晴美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差点被杀了！都没人来救我！”
“别这么说……对了，原来北村还活着啊。”
“我被他抓住，关进了铁处女。”
“啊？”片山瞪大了眼睛，“那你还能得救？”
“当时我已经快要死心了。”晴美说道，“然而那个机械关上的同时，地板上突然裂开了个洞，我掉了下去。”
“你说什么？”
“下面是个空无一物的房间，有点像牢房。”
“那种地方会有房间？”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人。”
晴美说完，转过身去。
片山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站在旁边。之前因为周围昏暗而没有注意到。
石津把手电筒转向那一侧，啊地惊呼一声。
“吓着各位了。”永江英哉鞠了一躬，说道。
远处传来太鼓般的雷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