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者之恋——引自舒曼的《诗人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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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虽说是周末，但由于乌云密布，游乐园比较冷清。
片山手里拎着篮子慢慢地走着。小型电车、小狗列车、飞行塔、茶杯旋转盘、旋转木马……排队等候的人都显得有些不耐烦。摩天轮慢慢地旋转着。片山把篮子放下，打开盖子，约翰立刻从里面窜了出来。
“约翰，你还真沉啊。”约翰没理会片山，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已经三点零五分了……”片山看了看表，蓦然抬头，看见金崎凉子从旋转木马的另一侧走来。她穿着天蓝色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金崎凉子朝片山挥了挥手，约翰朝凉子飞奔而去，贴在她脚边。
“约翰，你也来啦！”凉子抱起约翰走到片山跟前，“谢谢你把约翰也带来了。”
“原来的主人还活着，理应物归原主的。”
“你真好。”
“是吗？不过我可不喜欢恶作剧的人，赶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吧。”
“约翰，如果我有危险你就把他干掉！”
“你之前不是说有话要说吗？快说吧。”
“我们坐上去后再说。”凉子抬头仰望摩天轮。
凉子、片山和约翰坐上了摩天轮，摩天轮摇晃着开始运转。
“把我打昏，然后拿走胸罩和内裤的人是你吧？”
“是我拜托别人做的。我的内衣尺码和死者不吻合。如果被人发现就麻烦了，所以……”
难怪福尔摩斯故意取出一件内衣，只是片山当时不明白福尔摩斯的用意。
“死的是谁？”
“是我的表妹。我俩的母亲是双胞胎，而我们两人都长得很像自己的母亲，所以我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
“她被误认作我了。”凉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真可怜，那天她刚好来东京玩。我接了个奇怪的电话觉得害怕，就下楼了，想躲到门卫那里。我本想着这样我就可以看到进出的人了，可我在乘坐电梯时偏偏和表妹德田律子错过了。我出门时没有上锁，所以表妹就直接进了我的房间。之后，我听到有人经过公寓大厅时的脚步声。门卫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就一直躲在门卫室里不敢露脸。不久我又听到相同的脚步声远去的声音，这才安心地回到了房间，不料表妹却被残忍地杀害了……”
“那你之后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想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拖着律子的行李箱出了房间。”
“你说的他们是指谁？”
“是我姐姐的敌人。”
“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姐姐？”
“我也不知道是谁杀的，但我敢肯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他们是谁？”
“包养我姐姐的男人。”
“不止一个人吗？”片山惊讶地问。
“对。我姐是好几个男人共有的情人，所以她才买得起那么豪华的公寓。我姐就是他们发泄性欲的对象。”
“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你应该知道其中两个。”
“山室和大町？”
“是。”
“其他人呢？”
“我还不能说。”
“你知道其他人是谁吗？”
“当然知道。”
片山目不转睛地盯着凉子。面对片山的凝视，凉子毫不畏缩。
“告诉我！山室和大町是你杀的吧！”
“是我杀的。”凉子毫不犹豫地回答。此时摩天轮已经升到了半空，片山和凉子都沉默不语。
“你还准备杀了其他男的吗？”
“是。”
“住手吧！复仇也是枉然的。”
凉子两眼冒火地瞪着片山，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我姐搞成那样的吗？当时我姐是山室的秘书，山室把她带到别墅，给她注射了迷药，当时所有受他招待的男性轮奸了我姐。之后他们拍了我姐的裸照，威胁我姐如果不听他们的话就把这些照片寄回老家。当时我们的父亲是市议会的候补人选，那些人抓住了这点。我姐被摧残得一塌糊涂，只好任由他们摆布……最后，还是被他们杀了！”片山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我在我姐的公寓住了一个多月后，偶然发现了她的日记。我发誓要为她报仇。可是我姐只写下了他们名字的首字母，所以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是那个文教中心的讲师。我就想方设法地进行调查。”
“那么，那个报名参加所有课程的中年妇女……”
“这是个好办法吧？如果我报名所有课程，他们肯定会看到‘金崎泽子’这个名字，随后他们肯定会相互联系。这样我就能确认他们每个人的身份了。”
“那个中年妇女是你吗？”
“不是。是我的一个表演系的朋友，演技还不错吧？”摩天轮慢慢地降落。
“我再说一遍，请你住手吧！”
“别说了！”凉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是不会中途放弃的。”
“可是——”
“你答应过今天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的，就不要再说教了。”
片山陷入深深的矛盾中。我是警察，杀了两个人的凶手就在我面前，我应该马上逮捕她。并且她还扬言接下来会继续杀人。如果放她走，我还算什么警察！
“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作为朋友劝你住手。你很有可能像律子一样招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凉子望着片山的脸，“你有没有收到我的照片？”
“嗯，我收到了。那个在走廊偷听的人也是你吧。”
“对，那之后我就回公寓拍了那张照片。”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只是希望你能有张我的照片，因为我喜欢你！”
片山哑口无言。
摩天轮停了，两人回到了地面上。凉子将抱在怀里的约翰交给了片山。
“约翰就要再麻烦你一段时间了。约翰和你们家的福尔摩斯侦探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
凉子莞尔一笑道：“那么，片山先生，再见了。”
“等一下！你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凉子摇了摇头，“我既然开始了就要坚持到最后。”
逮捕她吧！逮捕她！片山心里不断地做着思想斗争。
“再见了，片山先生。约翰，你要乖一点！”凉子转身离开了。
我已经答应她了，所以我不能逮捕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片山想方设法地说服自己。
正当凉子走到旋转木马前时，突然有一个男子冲出来，撞上了她。
“危险！”当片山跑到凉子身边时，男子已经从出口跑了出去。凉子手压着腹部倒在地上。片山抱起凉子时，发现她失血过多，受了重伤。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片山朝着围观的人群大喊。
在医院的走廊上，片山向赶来的栗原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对不起！如果我强制逮捕她的话，她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她承认罪行了吗？”
“是的，她承认两个人都是她杀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她没说是怎样杀了山室的，当时她不可能在现场……”
“至于犯罪手法，可以日后再考虑。不过，如果她死了的话，文教中心的讲师就都安全啦。当务之急是找出杀害德田律子的凶手以及刺杀凉子的家伙。”
“袭击凉子的应该是用钱雇来的流氓，不过我没看到他的脸。”
“买凶杀人者应该就在那一群人当中。”
“凶手应该是尾随我而来的，我真是太大意了。”
“别怪自己了。凉子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诊断结果还没出来。”
栗原注意到了片山脚边的约翰，问：“这黑猫是谁养的？”“这是金崎凉子养的猫。去她家时发现了这只猫，我就带回家了。”
“你这是准备开猫咪旅馆吗？”栗原试图缓和气氛。
“本来医院不准携带宠物入内，是我特别要求才获准的。我已经让我妹妹来把猫领回去，她差不多快到了。”
正在此时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片山急忙问道：“她怎么样了？”
“情况不容乐观。不过病人还很年轻，就看她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
片山和栗原对视了一眼。“她还在昏迷吗？”片山问。
“是的。”
“如果能醒过来就好了。现在她一定肯说出其他人的名字了。”
“要不要准备录音机？”
“当然要。”
“要不要通知她的父母？”
“不用，这件事先保密。就和媒体说是身份不明的人吧。”
对于工作，栗原不会掺入私人情感。可是片山的心情却很沉重。自己是为了遵守约定，却害她遭遇了这种事情。如果凉子说的是实话，片山也能理解她复仇的心情。若是自己的妹妹有相同的遭遇，自己肯定也会杀了那些人的。
还有一件事困扰着片山，那就是凉子说喜欢他。凉子才十几岁，也不知道她是真情还是假意，片山也有自知之明，他又不是那种很受欢迎的男生。可凉子和幸子，一个年轻有活力，一个成熟有魅力，居然都说喜欢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变了吗？若是其他普通的男性也许会喜笑颜开，可片山却着实苦恼。
凉子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脸色惨白，如同死人。约翰一直望着凉子。看到这幅情景，片山心如刀绞。
“哥哥！”晴美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还不是很清楚，生存希望是百分之五十。”
“约翰好可怜啊！”晴美蹲下来抚摸着约翰。
“医院是禁止猫狗进入的，你赶快把约翰放进篮子里带走吧。”
“好，约翰，我们走吧！你不想进篮子里也没关系，就跟在我后面吧。”
约翰恋恋不舍地望着片山，最终还是起身随晴美离开了。
“我送你到门口吧。”片山陪着晴美一同走到医院的夜间出入口，并把凉子所说的一切告诉了晴美。
晴美气得面红耳赤，说：“什么！这么过分！那种鬼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我要辞职！”
“你冷静一点！这样吧，明天你帮我查一下，在金崎泽子被杀前文教中心有哪些讲师，人数应该不会很多。”
“但至少会有十个人，那时的课程也不少。”
“还是调查所有人比较好，只要知道了其中一个，就能顺藤摸瓜地打听出其他人。”
“好的，我知道了。”
“那个教英语会话的老师叫什么？”
“泉田老师吗？”
“他明天有课吗？”
“对，他通常是中午来，然后在会客室睡个午觉。”
“好的，明天就先从他那儿下手吧，他可能是其中一个。他和金崎泽子的一个女邻居关系很亲密，这绝对不是巧合。”
“如果你过了中午再来，他肯定在。”
“好。我今晚会守在金崎凉子的身边，就不回家了。”
“好的，约翰，我们走吧！”到了出口后晴美望了望脚边，“咦？约翰呢？”
“我也不知道。”
“明明刚刚还在身边……约翰！约翰！”晴美大声喊道。可这里毕竟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
“会不会是路太黑，它迷路了？”
“猫怎么会迷路！”
两人来回找了附近的走廊和椅子底下，可就是不见约翰的踪影。
“没办法了，找到了我再通知你，你先回家吧。”
“约翰肯定是舍不得离开凉子。”
“也许吧。”灯光渐渐熄灭，片山缓缓地眺望着昏暗的走廊。
“也就是说她还活着？”石津瞪大了眼睛。
“现在她还在生死的边缘挣扎……”
片山和石津一同坐上了S大厦的电梯。
“她现在还处于昏迷中吗？”
“是，两个年轻的警察轮班守在她床边。”
“那就是说还不知道其他无耻的讲师是谁，是吧？”
“是的，所以那就是接下来我们要调查的。——这电梯速度好慢啊！”
“片山，你不是还没按按钮吗？电梯还在一楼。”石津强忍着不笑出来，然后伸手按下了四十八层的按钮。
晴美在前台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说：“你们总算来了！凉子怎么样了？”
“没什么变化。约翰也没找着。”
“它一定肚子饿了！”晴美担心地说。
“泉田呢？”
“应该还在会客室打瞌睡，他过了中午就没出来。”
“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片山朝着石津诡秘地笑着，“必要时你还可以威胁他！”
“没问题！”石津对晴美咧嘴一笑。
“好好教训他一顿！他就在前面。”晴美兴奋地说。
刚推开会客室的门，他们便看到满脸通红的泉田正袒露着肚子，张大嘴呼呼大睡，那样子十分粗鄙。这时片山朝石津点了点头。
“喂，快起来！”石津猛烈地摇晃着泉田的肩膀，可泉田还是熟睡不醒。石津深表无奈。“真佩服他！要不把他扔出去算了！”
片山突然皱紧眉头说：“喂，等一下！”
“怎么了？”
“有点儿不对劲。”
“什么？”
片山靠近泉田，试了试他的呼吸。
“不好！他死了！”片山脸色惨白。
“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
“快让晴美叫救护车！”
“是！”石津飞奔而出。片山把目光转向泉田面前的红茶，杯底还剩有一些茶。片山拿起杯子闻了闻，不禁皱起了眉头想：这不会是毒药吧……
晴美急忙赶来说：“我已经叫救护车了。这栋大厦救护所的人也在来的路上了。他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这不像是偶然的事件。”
“是不是什么急症发作之类的？”
“还不能确定。红茶里好像被下了毒。”
晴美睁大了眼，说：“下毒？可那杯茶是我泡的啊！”
“我又没说是你下的毒。”
“那还用说！”晴美噘起了嘴，“虽然我是很想那样做。”
“他有没有自杀倾向？”
“没有啊。他跟平常没什么区别，满嘴牢骚……”
“没想到继山室、大町之后，他也被杀了。总之，你先把泡红茶用的糖分开放，万一有毒……”
“糖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在两点多喝咖啡时也放了糖。”
片山抱头苦思，到底是谁下的毒呢？
“你是什么时候泡这杯茶的？”
“下午两点多，我们正准备喝咖啡，泉田老师就来了……”
此时救护所的医生也赶来了，接着不到三分钟救护车也来了。
医生摇了摇头说：“已经不行了，看起来是中毒身亡。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警察吧。”
晴美看了看片山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片山咽了咽口水，“泉田是被金崎凉子以外的人杀的，另外两个人可能也不是她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