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凶手是谁——来自普契尼《托斯卡 星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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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美周三出院后,周四就开始上班了。虽然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但对于文教中心发生的事还是心有余悸。继命案之后又发生了煤气中毒事件,这里自然成了媒体关注的目标。原以为学生的出勤率应该会大幅降低,不知是不是由于都市里的人爱看热闹,学生不但没有减少,还有许多新人报名听课。其中竟然有不少年轻的女学生羡慕发生在晴美身上的事,对此晴美除了苦笑不知该如何回应。
搜查还没有任何进展。虽然从涂料的化验结果知道了车的种类,可车不属于那七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这应该是凶手租来的车,不过需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找到租车的人,对此片山他们感到很无奈。此外,至于调查那七个人的人际关系,他们本人都声称个人隐私受到了侵犯,所以调查也没有什么进展。
虽然知道了刺杀凉子的流氓的身份,却查不出他是受谁指使。同时杀死山室、大町和泉田的凶手也没抓到。虽然有可能是凉子杀了山室和大町,却不知道她是采取什么办法杀死他们的,这一切在凉子恢复意识前也无法向她本人进行确认。
德田律子被杀还不到十天。通常侦破杀人案要历经几个月甚至是几年,所以,现在还不至于陷入绝望。但是目前还有可能出现新的受害者,也就是包养金崎泽子的第四个男人。而且,他也有可能就是杀了德田律子和企图谋杀凉子的凶手。总而言之,案情错综复杂。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相良过来慰问晴美。
“嗯,没事了,我现在精神得很。”晴美笑着回答。
“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感觉累的话就早点下班。”
“没关系。如果我不在的话,这儿肯定会乱成一团。”
“你可真是位职场女性啊!”相良笑着说,“对了,户村老师昨天打电话说想把课调到今天。”
“今天才周四呀。”
“他说明天有事抽不开身。”
“那学生这边……”
“不用担心,我已经通知他们了。”
“那麻烦你了。”
“还有,原本两点半上课的那个学生说身体不舒服,今天不来了。”
“我知道了。”晴美做着笔记。此时十二点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了教室。幸子也走了过来,把手搭在晴美的肩上。
“晴美你这么认真工作,真是帮了我大忙!我本来还担心你要请长假呢!”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你说什么呢!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幸子微笑着说。
“辞职?”晴美抬起了头看着幸子,“所长,你为什么要……”
“发生了这样的事,虽然学生人数没有因此减少,但无论怎么说还是对公司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不管原因是什么,作为管理者我必须负责。”
“可是,就算不辞职也……”
“这也不是什么悲壮的决定,只不过这种时候,我必须向上级提出请示去留的辞呈。”
“居然还需要这样!”晴美不满地说,“如果所长辞职的话,我也不干了!”
“晴美,你冷静点!”幸子安慰地说,“理事长肯定会这么说:‘像你这样能干的人辞职的话是公司的损失,你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做下去。’”
“有道理!到时所长你不要立马答应,应表现出犹豫为难的样子,趁机让他们给你加薪。”
幸子听了后笑着继续吃午餐,可晴美的心情不知怎的却有些沉重……
“户村老师。”晴美看到户村贞夫抱着吉他盒来到了前台,便开口说道。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户村问她。
“已经没有大碍。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我临时把课调到今天,有没有不能出席的学生?”
“有一个,两点半的佐佐木小姐不能出席。”
“真是不好办,我再找个时间替她把课补上吧。”户村说,“对了,那两点半之后的二十分钟就空出来了吧?”
“是的。”
户村若有所思地把吉他盒放到柜台上。“你能帮我保管一下吗?”说完后户村就乘着电梯下楼了,五分钟后又回来了。“对了,你记得上周有个女孩来这里让我在她吉他上签名吗?”
“嗯,我记得。”
“她之后给我寄了一盘她自己演奏的磁带,演奏得很好。当然技巧还不够娴熟,但她特别有天赋。如果我慢慢教她,她一定会进步很快。刚好今天下午两点半后没什么事,我就打电话叫她来上课了。”
“好的,我明白了。”
“这属于特别开课,就不用收她的费用了。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明白。等她来了,我会带她去教室。请问她的名字是——”
“她叫高野礼子。如果让其他学生撞见不太好,所以我不想用原来的教室,你能不能给我调个别的教室?”
“好的,如果有空教室你们就可以用。我去找找看,之后会带她到那里去。”
“那就拜托你了。”
他看起来真是个好人!望着户村的背影晴美这么想道。不过,户村也是那七名讲师中的一位。山室和大町也都是待人和气的好好先生,但他们背地里也照样用钱包养金崎泽子,可见人不可貌相,也不知道户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男人都一样……”晴美喃喃自语道。
“怎么突然讨厌起男人来啦?”幸子问。
“没……没有的事。”
“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真的?是不是你哥管得太严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
“你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这有多方面的原因……”晴美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不起,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没关系。”晴美说。
“你能帮我把这封信送到理事长那儿去吗?曾根出去了,只好让你跑一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只要把信交给理事长就行了吗?”
“还需要拿到理事长的答复,可能需要点时间。你在那里等一等吧。”
“我知道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晴美向幸子说明了户村拜托她的事。
“我知道了。我会让相良来前台,你和他说一下吧。”
晴美向相良说明了情况后,拿着信封下楼了,刚出电梯就看到石津站在那里。
“石津,你怎么在这儿?”
“你准备出去吗?”
“没有,我去送份文件。你要去楼上吗?”
“不,我的工作是保护你。”
“已经不用了。”
“不行!”石津断然拒绝,“这是你哥的命令。”
“那是在医院时说的话呀!”
“可你哥并没有解除这个命令呀!”
“胡搅蛮缠。”晴美笑着说,“那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
晴美和石津走到了高楼的楼道里。今天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你一直跟着我,不会被责怪吗?”晴美说。
“在命令解除之前我都要陪在你身边。”
“真拿你没办法。”
“我希望这个命令一辈子都不会解除。”石津认真地说。
晴美沉默着继续向前走。石津是个好人,但目前她完全还没有考虑恋爱和结婚的事。
户村给高野礼子打了电话,通知她从两点半到两点五十分给她单独授课。高野礼子甚至有些搞不清这是事实还是自己的幻想。她下午两点就抵达了S大厦,但她想去得太早反而会给别人添麻烦,于是便在一楼的咖啡厅打发时间。两点二十分时,礼子上了四十八楼。和上次不同,前台里坐的是一名中年男人。礼子有点胆怯不敢上前,男子主动向礼子打了招呼:
“你是高野小姐吗?户村老师交代过了,他现在还在上课,请您到别的房间稍等片刻。”
听他这么一说,礼子总算安心了,原来这不是幻想!男子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说:“户村老师特别有人气,很多人排队等着上他的课,所以如果让别的学生知道他给你单独授课的话不太好,所以他就打算在别的教室给你上课。”
“谢谢你!”礼子胸口有一股暖流涌过。想不到户村老师会这么替自己着想,礼子开心地飘飘然起来。
“那请问我该交多少费用呢?”
“这纯粹是出于户村老师的一片好意,所以你不用交学费。”男子微笑着说,“跟我来吧。”
礼子就像做梦似的跟在男子身后。
“哪里有空房间呢?这间有人上课,这间也有。这儿总算是有空着的了!”男子看了看门口的时间表,“这儿三点开始上课,学生都会来。我们去那边吧!”
礼子跟在那男子的后头寻找空教室,两人一直在走廊上绕来绕去。
“教室全满了。要不换成会客室吧,暂时不会有人来。”
“可以吗?那谢谢你了。”
“请进。”
会客室很窄,光是一套沙发就几乎塞满了整个房间。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
“阳光好刺眼啊,我把百叶帘放下来吧。”男子放下了绿色的百叶帘。
“这样就好多了。户村老师很热心,学生通常会问问题,所以就会拖延时间,也许过了两点半才会过来。”
“好的,我会在这儿等着。”
男子离开后,礼子从盒子里取出了吉他,开始调音。难得能够上户村老师的课,可不能因为调弦而浪费了宝贵的时间。礼子调好音后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两点半了。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礼子突然感到很紧张。但门打开后出现的是刚才招待她的那个男子,他端着茶走了进来。
“你不必太拘束了,请喝点茶吧。”
“谢谢。”礼子很感激男子的体贴和用心。虽然算不上是好茶,但她口很渴,一口气就把茶全喝光了。喝完茶后礼子紧张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两点三十五分,两点四十分,礼子开始坐立不安。户村老师是不是忘记了?还是他突然要给别人上课?到了两点四十五分,礼子已经很绝望了。果然是自己在做梦,对于户村老师来说,自己根本就无足轻重……
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门打开后出现的依旧是刚才的那个男子。
“咦?户村老师还没来吗?”男子看了看屋内惊讶地问。
“是不是前一节课拖堂了?”
“不对呀,前一名学生刚才已经走了。好奇怪啊!户村老师是不是在教室里等着呢?总之你先拿着吉他,跟我去看看吧。”
礼子按照男子的吩咐,把吉他放进盒子里后就起身了。
“我已经告诉老师是这个屋子了,我们去看看吧。”
迅速穿过走廊后,两人来到了一个写着“吉他”的教室,定于两点五十分上课的学生已经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候了。
“里面怎么没有吉他声?”
男子轻轻敲了敲门便走了进去。这间屋子和礼子刚才所在的会客室差不多大,屋内只有两张椅子和一个乐谱台。户村不在屋内。
“也没看见吉他,户村老师是不是拿着吉他出去了?”
“去了哪里呢?”
“说不定是进错房间了。”
“进错房间?”
“户村老师可能去了对面的另一间屋子。那里离这里特别近,我们去看看吧。”
礼子随着男子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户村老师你在里面吗?”男子推门而入。
“啊,老师在这里!老师!”男人突然僵住了。礼子跟着走了进去。只见户村贞夫手里抱着吉他,全身瘫在沙发上。礼子的吉他掉到了地上,她用双手捂住了嘴。户村的脖子上缠着一条细绳。
“不好了!”男子拉起百叶帘。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户村的脸上。阳光鲜明地照出户村凄惨的死相,礼子立即昏了过去。在她模糊的意识中,觉得深深陷入户村脖子的是吉他弦。
片山脸色阴沉地看着户村的尸体。
“第四个人也被杀了……”
验尸官南田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咳,又死了一个!这里应该改名了,改成‘新城市入殓房’!”
没人笑得出来。南田大致地看了下尸体,便分析道:“这是他杀。勒死的。手法干净利落,只需一分钟就能置人于死地。死者死了没多久,最多就是一两个钟头。”
原来预定两点半下课,可实际上拖到了两点三十七八分。相良和高野礼子发现死者时是两点五十分。也就是说,户村仅在这短短的十多分钟内被杀了。
“南田,这里就是犯罪现场吧?”
“沙发上有死者失禁的痕迹,确实是在这儿被勒死的。”
高野礼子在这间屋子里等到两点四十五分,仅在相良和高野礼子离开这间屋子去教室寻找户村,之后又返回这里的五分钟内,户村便被勒死了。
“如此说来,这并非一次计划好的犯罪。”片山说。
送完文件回来的晴美听说了这起案件后,目瞪口呆地坐在了前台后。
户村决定给高野礼子上课的事是个偶然,和相良他们走岔错过也是个偶然。可见凶手是碰巧来到了这里,逮住了这个时机,迅速地实施了犯罪行为。
“可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没错啊,户村老师把周五的课调到今天也是个巧合。”
“真是搞不明白,难道凶手每天都来这里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地遇到户村呢?”
“你的意思是——”
“很可能凶手就是这里的员工。”
“太过分了!你是在说谁呢!”晴美瞪着片山说。
“……比如说相良。”
“相良?”
“山室被杀时,相良离他很近,除了大町,泉田、户村被杀时,他都在附近。”
晴美抱着胳膊说:“哥,很遗憾你的推理是错误的。山室老师被杀时,相良在放映片子期间,一直在我身边,结束后他马上走到放映机前并打开了灯。我很熟悉他的脚步声,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跑到礼堂前面杀死山室。并且,我给泉田老师泡红茶时,相良一步也没靠近过。此外,今天相良也是和那个姑娘在一起,这可是个绝好的不在场证明。”
经晴美这么辩解之后,片山也无言以对。可是只有经常出入这里的人才有可能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抓住这个偶然的机会实施犯罪。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户村的死和其他三宗命案毫无关联,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电梯门开了,石津走了出来。
“石津,你到底去哪里了?”片山一见他就破口大骂。
“他在保护我。”晴美替石津回答。
片山听后瞪圆了眼睛。石津连忙解释:“那是因为前几天你给我下的命令还没有解除。”
“你再保护晴美三十次我就解除命令!”
“哥,你别生气!他也是担心我的安全。”晴美这么一说,片山不知该怎么反驳,只好沉默不语。
“对了,片山,刚才我去了总署。涂料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果然是租用的,是白色的蓝鸟汽车。”
“知道是谁租的吗?”
“户村贞夫。”
“果然是他,如果早点知道的话……”
“那企图杀了我的就是户村老师了!男人真是不可貌相!”晴美不禁感叹道,“总之,复仇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片山,户村是在哪里被杀的?”
“会客室。”
“是不是之前我们审讯时用的地方?”
片山点头表示同意。晴美在一旁插嘴道:“是另一边的房间。”
“另一边?”
“对,这里有两个会客室,东西两侧各一个。”
“可这个屋子和之前去的那个看起来是一样的。”
“这是因为两个房间的摆设几乎一模一样,连沙发都是一样的。”
“喂!”片山快步走到柜台前,眼里闪烁着光芒。
晴美不知所措地问:“到底怎么了?”
“会不会高野礼子等候的会客室和户村被杀的会客室是不同的?”
“不同的?”
“如果是这样,相良就有可能杀了户村了。他先让高野礼子在其中一个会客室等候,然后把户村带到另一个会客室。杀了户村后,相良回到礼子所在的会客室,叫上礼子,两人一同去教室后,最后回到杀死户村的房间。高野礼子是第一次来吧?由于不熟悉,所以没发现是不同的会客室。”
“怎么可能!”
“总之,先把高野礼子带过来,让她看看另一间会客室的样子。”片山兴奋地说。
高野礼子站在东面的会客室门口,胆怯地朝屋内望去。
“怎么样?你最初是在这里等户村老师的吧?”片山问。
“我也不太清楚。”礼子胆怯地回答。
“你好好观察一下,进来坐下,怎么样?”
“好像是这里……但这两个房间实在是太像了!”
礼子四处张望,突然她看到了窗户。礼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向窗边,眺望着窗外。片山也一起看着窗外。窗户的正前方有一栋崭新的六十层摩天大楼,这栋高楼挡住了视线。礼子回身转向片山说:“不是这个房间。”
“为什么?”
“因为我之前去的房间,阳光特别刺眼,所以那位相良先生就替我把百叶帘放了下来。所以应该是西边的那个房间,可这间却在东边。”
“是吗?”片山失望地耸了耸肩。混蛋!我还以为我破解了谜团!
“哥!”就在这时晴美跑了过来。
“怎么了?”
“刚才医院来电话说金崎凉子病危了!”
“就看她能不能熬过今晚了。”医生说。
“还有希望吗?”
“希望很小,只能靠患者的意志力了。”
“成功率有多大?”
“十分之一,甚至可以说是百分之一,总之希望很渺茫……”
片山回到了候诊室,把医生的话传达给晴美和石津。
石津阴沉着脸说:“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会死呢?搞错了吧!”
“就算没救的话,至少要让她知道姐姐的仇已经报了。”晴美说。
“她的父母呢?”
“联系不上。他们没有固定的家庭地址,实在可疑。”
福尔摩斯坐在晴美的脚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雕像。这时,约翰慢悠悠地走进了候诊室。
“约翰瘦了好多!你看它摇摇晃晃的,真是可怜!”
福尔摩斯睁开了眼睛。约翰走到福尔摩斯面前便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福尔摩斯。宛如心灵相通的恋人再次相逢一般,它们不需要任何语言,彼此用眼神传达着千言万语。石津甚至忘记了自己有猫咪恐惧症,愣愣地注视着这一情景。
福尔摩斯突然毅然决然地迈着步子走开了。
“喂!福尔摩斯!”福尔摩斯转身朝向片山。从福尔摩斯眼中,片山看到了异样的光芒。
“好的,我们走!石津,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片山跟在福尔摩斯后面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