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中秋团圆节,暗号账本现
回到中统免不得一阵教训,叶局长为了沈林的面子封锁了消息,不过也不想他继续这样下去惹了事端,干脆给他放了长假,要他回家去休息。
不过这事情自然还是瞒不过沈伯年,深宅的晚上,是父子两个的谈心时间。
“最近工作上不顺心?”
沈伯年示意沈林坐下,苏静婉带了人进来后便退出去将门合上了,屋里是沉寂的,沈林有些不敢看沈伯年:“还好,工作总有些麻烦,难免的。您不必为这些事情烦心,我会处理好的。”
沈柏年脸色有些不满:“别拐弯抹角、牵东扯西的,我已经知道了,你跟你弟弟一直在斗,而且越来越厉害,这是何必呢?”
沈林知道这事情会流出来,不过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收了收脸上的惊奇,忙故作淡定:“外面的传言不必当真。”
“无风不起浪,何况还传到我这闲人的耳朵里了。”
沈伯年势在必得瞧着沈林,沈林没敢说话。过了良久之后才忍不住开口:“他的变化实在太多了,不搞清楚,我心里过不去。”
面前的沈伯年面无表情,紧接着又问道:“如果枫儿真有问题,你会怎么样。”
这要再早些,他不会问这种问题,只会是和沈林都默认了一种结果。可既然说了出来,那也就证明他已经不再坚定。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真到了那天我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现在您大可不必担心,我已经被局里放了长假,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沈林语气里有无奈,不过也没有了那股子坚定,说完后他起身离开。
说是那么一说,可沈林怎么会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隔天他就上了一趟老虎桥监狱,对秦月明一案的肇事司机进行了提审。
威逼利诱之下,对方犹豫,说三天后给他答案,可哪里不是众多眼线,沈林没有注意,果然等三天后再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监狱管理员脸色尴尬:“那个犯人昨晚上吊自杀了。”
沈林意外而震惊,到停尸房检查了尸体,胸口的疑云愈发浓重起来。
这司机是被人谋杀的,秦参谋的死也一定是谋杀,加上之前沈林调查遇到重重阻力,这是有人在掩盖什么。
掩盖着什么呢?这样沈林更加好奇。
他转而又约了秦参谋生前的同事。
对方小心翼翼,却真的扯出了金陵会的事情来。
“这个金陵会由来已久,是军队里各个派系有头有脸的人组成的,一般人想入会可没那么容易。一直以来他们都利用职权与商界勾结赚取钱财,当然他们都是军界高官,不方便抛头露面,秦参谋就是给他们走账做账的。”
沈林尽量镇静下来:“你有证据么?”
对面的人瞧了瞧门口,转而回头接着说:“秦参谋是军需处的,他手里应该会有个账本,秦参谋死后他的办公室和家都被人查抄了,就是有人在找这个账本。”
天大的发现。
从秦参谋死后那些人的动静来看,这个账本应该还没有被找到,可是这个账本会在哪里呢?
回去的路上,为了避免被发现,沈林用公用电话亭给李向辉打了电话,要他想办法找秦参谋死亡的现场报告和验尸报告,以及秦参谋所有的背景资料。
隔天晚上,李向辉就将东西悄悄送到了沈宅。
沈林现在做的事情看起来是对谁都没有好处的,李向辉虽然按他的话做了,但还是不免想要劝一劝:“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不能再查下去了,最近发生的事儿我越想越担心,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了。”
他帮沈林调查这事情就已经担着风险了,若是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究竟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沈林面色不好,看了他一阵子,等他脸上的神色稍作平静才补了一句:“如果就这么算了,这个国家就彻底完蛋了。”
“可是……”
“别劝我了,这是我的选择,我也不想让你介入,你我情况不一样,我这么做,并不意味着你也要这样。”
他有他的大志,不需要别人懂,也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该怎么做。
李向辉只好闭嘴:“好,那您多小心。”
沈林点了点头,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接着仔细看了看资料,只是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
回到书房,他烦躁地将资料丢在了一边。
风从窗户穿了进来,将窗帘吹得掀了起来,资料被吹散落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无奈的起身将窗户关上,随后把地上的资料文件捡了起来,第一张就是秦参谋死亡的现场照片。
看着那照片,沈林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那黑白照片里秦参谋的手势奇怪,再仔细一看,秦参谋似乎在地上划了几个歪歪斜斜的血道。
沈家兄弟的关系闹得越老越僵之后,沈放越发不能回他的那个所谓的家了,就连老胡亲自来请他回家过中秋也都被他以公务的缘由拒绝了。
可下午他约着姚碧君去看姚父,这个沈伯年的好友十分为沈伯年着想,没几句话就将话题引了回来:“马上就是中秋节了,你们该回去过个节,别老来看我。”
沈放只笑着:“再说吧,我不一定有时间。”
姚父清楚他心上到底还是有疙瘩,便支着姚碧君去买汤包,开始开导起来沈放。
他问沈放:“你知道我和你父亲为什么会成为这么多年的朋友吗?”
沈放懵然摇头:“只知道你们一起留过洋,一起进过同盟会。”
姚父一笑,接着说道:“当年我们俩刚刚留学回来,都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我们敬仰孙文先生,随后就加入革命党。那时你父亲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脾气好的很。”
他总是不经意夸奖沈伯年,沈放不禁冷笑了一声。而且姚父好像意料到沈放会如此反应,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同:“别不信,慢慢听我说。”
“辛亥那年在武汉,我们配合新军起义要去炸掉一处弹药库,原本那是我的任务,可我胆子小,行动前害怕了,是你父亲替我去的。事后,很多人骂我是胆小鬼,只有你父亲依然拿我当兄弟看,就是那一次,你父亲被炸伤了,当时倒没觉得什么,到后来,才发现越来越严重。”
到这儿沈放才有些意外:“他受过伤?”
“弹片打在他腿里取不出来,那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当时你父亲还年轻一直就是自己忍着扛着,后来你父亲娶了你母亲,有了你哥和你,但他的病是越来越重了。所以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而且越来越无法控制,严重的时候神智都会有些迷糊,所以才会那样对自己的家人。不过你父亲一直很爱你的母亲,结婚前他们就非常相爱,即使上战场,他也会把你母亲的照片放在胸口,他说,只要你母亲的照片在,他就坚信自己一定能活着回去。”
姚父语重心长,这些话叫人无法不去相信。
沈放脸色有些不对:“可家里人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在他心里,沈伯年一直都是那样一个恶魔,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辩解。
“你父亲是个性格极强的人,不想自己的脆弱一面被人看到,中国的父亲往往都是这样,而且他病痛严重的时候也的确难以忍耐,那情景我是见过的,有时候他不得不依赖吗啡。”
沈放难以相信:“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姚父叹息:“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问题,但如果我们连家人都不能理解,那在世上还能理解什么呢?”
这样说来还倒是自己的不对了,听了这些沈放内心不禁难以平静。
到了中秋那天,沈放终究还是带着姚碧君回了一趟沈宅。
一家人完完整整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完了饭后下人撤掉饭菜上着茶点和茶水,沈柏年情绪非常好:“这一家人过中秋,可好久没有这么齐整过了。”
姚碧君忙搭话:“只要您喜欢,以后什么节日,咱们都回来过。”
老爷子高兴一笑,却好像发现了什么,忙问胡半丁:“那个广东的莲蓉月饼怎么没拿来?”
胡半丁应了声下去取,沈柏年顺着话说:“你们俩打小就爱吃莲蓉月饼,有一年为了月饼,还吵起来了,还是林儿懂事,最后让给枫儿了。”
他这话里有话,说完还朝着沈林意味深长地一瞥。
沈放瞧见后也跟着往下顺:“人大了,想的事儿也多了,您放心以后该让着大哥的时候我也会让的。”
沈林转眼也看着沈放:“用不着你让,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弟,这个不会变,也变不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彼此清楚,但都不说破,意味深长。
吃完了饭,沈放跟姚碧君在花园里转了一圈,离开之前,他一个人去了沈林房间。
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应了声沈放推门走了进去。
沈林回头一瞧明显有些惊奇:“是你。”
沈放咧嘴一笑,两步走进来边说着:“我们看来是越来越生疏了,小时候住过一个房间,现在看到我你还很意外。”
沈林没接他的话,直接问道:“你担心什么?”
沈放也不兜圈子,将身子往边上的墙上倚靠着,直接问:“父亲的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沈林点头。
“父亲跟你说却不跟我说么?他到底是不是把我看成他儿子。”沈放微微皱着眉,语气有些不快。
沈林瞧着他的表情,接着冷冷一笑:“父亲从没亲口告诉我,我只是觉得奇怪,因为父亲跟我小时候印象中的父亲太不一样了,我不信一个人会有这样大的变化,狂躁起来像另一个人,而且我也不信母亲会甘愿忍受,所以我偷看了母亲的日记。”
只是他自己对家里的事情不上心罢了,又能怪得了谁不告诉他。
听见语气里有些嘲讽,沈放也反语说着:“那为什么我离家出走之前,你一直守口如瓶,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沈林叹气:“那是妈临终前的要求,她不让我说,希望这是家里的秘密,因为父亲自尊太强,妈怕你太年轻不能理解。”
沈放自嘲地笑了笑。向来都是这样,他们都是善意的谎言,就自己永远不懂事,是个不理解父亲的一个逆子。
“你想过没有,这样是不是给过我机会?”
“那你有没有给过父亲机会?”
兄弟俩相对无言。
过了许久,沈放才忽然又问道:“如果我真有把柄落在你手里,你会怎么样?”
“我不会徇私。”
答案意料之中,沈放冷冷一笑:“好啊,时间会证明你是不是对的。我们都等着看那一天。”
离开后的目的地是百乐门,姚碧君和沈放坐在卡座上,两个人看起来无比轻松。
姚碧君眼神奇怪地看着沈放:“这几个月来,你好像变了不少。”
沈放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的弹片最近发作的少,让我也心情好,而且剑拔弩张的日子已经过够了,我希望平静,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姚碧君看着沈放,没有说话,沈放忽然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喜欢过我哥,如果你觉得我不适合你,他更适合,你完全可以说出来,我不会反对的。”
这话虽说来得并非突然,但时隔不短的时间之后,总让人觉得反感。
姚碧君顷刻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有一个丈夫将自己的妻子往别人怀里推的么?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哥哥。”
真是荒唐至极的话。
沈放却依旧玩世不恭地看着她:“你懂我们的婚姻真实的样子是什么,你是个自由的人。”
姚碧君愤怨:“那你是喜欢那个演员吧?如果你愿意跟她在一起,我也不会反对。但请你不要自以为是地为我安排生活。”
姚碧君说完后便离开了。
隔天,沈林亲自上秦参谋的家走了一趟。要说唯一一个能有些端倪的地方也不过是这儿了。
秦参谋的屋子很破旧,所处的位置也很差。到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一些糕点和巧克力,可秦参谋的妻子桂兰明显一脸的不耐烦。
进了屋子,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简单的里外套间两个房间,屋里空荡荡,只剩下几件破旧的家具,很明显原来些家什已经被变卖。
这段时间自然是没少有人来骚扰她。
沈林刚开口:“秦先生是不是留下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桂兰便被他这一句话给点燃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当兵的来了多少次,家都被你们拆了一个遍,人都死了几个月了,干嘛还来纠缠我。”
这状况与他想象有些出入,着实不好再继续问下去,沈林将送来的糕点放在了桌子上,看着那两个孩子可怜的脸蛋,心中写无奈,又将带来的巧克力放在了孩子手里,继而掏出名片放到桌上。
“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我能帮的都会尽力。”
不管秦参谋做了什么,她和这两个孩子都没有错。
可等他刚走出门来,糕点和巧克力,名片都从屋子里飞了出来。
屋子里的声音隐约:“东西都给我拿走,以后别再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林看着满地的糕点,摇了摇头,刚准备上车,就在这个时候,他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穿着便装的神秘跟踪者。
回到家的时候沈伯年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也劝说了他两句,他面带笑容道歉后回屋,接着看着自己书桌上一堆资料,烦躁不堪,积压许久的情绪爆发开来,愤懑中把资料全部推倒地上。
偏偏就在这时候,他目光瞧见一本德国人写的密码编写的书籍正待在自己的书架上,隐隐中,那画面总是相似,一转身看到自己书架上一本德国人写的密码编写的书籍,脑中灵光闪现。
这画面似曾相识,他还记得,秦参谋家里的书架上,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有这本密码书籍。
沈林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地上的资料中再次找到秦参谋死亡现场的照片,拿着放大镜自己的一点点的看,那几个歪歪斜斜的血道子,在他脑海中变换成了密码。
沈林兴奋起来,忙翻开那本密码书,一边寻找,一边找来纸笔破译着。
最后落成,纸上跃然两个字:门下。
他片刻没有停留,当即重新出门直奔秦参谋家里。
屋子里桂兰正浆洗着衣服,他直接推门闯进去四处打量着,嘴里还不断喃喃的说着:“门下,门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谁让你进来了。”
“我要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沈林答着,桂兰急了,直接要将他推出去,两人在争执间,沈林突然看到里屋门框下面的木质地板颜色似乎跟别的地板的颜色不一样。
他不顾桂兰的阻拦,推开桂兰走到那扇里屋的门边蹲下来检查着,还敲了敲那块地板和周围的地板。
很明显这快地板的声音跟别的地板不同,下面是空的。
桂兰惊异于沈林的不讲理,大喊着:“你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沈林据理力争,声音抬高了:“不想找到害死你丈夫的真正凶手么?”
桂兰似乎是被吓住了,闭口再不言,沈林拿起屋里生炉火的火钳子,把那块地板撬开,发现下面有个凹槽,里面放着一个薄薄的账本,翻开一看上面全是账目往来记录。
“这个本子我带走了。”
桂兰却似乎并不在乎,只是有点吃惊:“你真能找到害死我丈夫的人。”
“是的。”
桂兰似乎眼里有些希望,随即又暗淡下来:“算了,人都死了,有什么意义。”“不,这什么时候都有意义。”
说着沈林把那块地板再安装好,起身后又补了一句:“别跟别人说我找了什么。”
这时,孩子哭闹起来,桂兰去安抚孩子。沈林眼神跟随,接着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离开没多久,几个黑衣人冲进了秦参谋的家。
回到沈宅,沈林打开台灯,将那账本放在桌子上,仔细的翻看着,并做着记录,整整看了一夜。
里面记录了国防部及军队高层这几年来走私贩私的全记录。涉及数额之庞大、人员之多都让沈林始料未及。看来,所谓的金陵会势力远比沈林想象的要大的多。
沈林终于将目光从账本中移开。
他打电话给李向辉询问叶局长行踪,李向辉告知他叶局长在汤山温泉别墅开会,但下午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回来,可以和他见面。
挂上电话,他开车出了门。
像昨晚一样,当他注意到后视镜的时候,有一辆车跟在自己后面。昨晚心急,眼下才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
行到半道上,他想了想,突然将车子停在了一家旅馆的外面,下了车。
这旅馆后廊的窗户可以通向另一边,他借此逃脱。那头是一条巷子,他走出去,走到一边的一间商行里借用了电话。
“向辉,马上来颐和路党通局南京站的安全屋,你一个人开车来接我,带我去见到叶局长。”
桂兰这边有孩子做威胁,沈林拿到了什么要问出来简直再容易不过了。罗立忠这边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办公室里,他招了沈放过来。
“有些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得跟你说一下,你的那个亲大哥这次惹麻烦了。”
他说这话时候面无表情,叹了口气,继续道:“秦参谋留下的账本,有关国防部以及一些军队高层生意的记录都在那上面,当然大部分都是金陵会的那帮人的事儿,而这账本现在就在沈林手里。”
沈放脸上先是疑惑,接着缓缓有些笑意:“你在跟踪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看来罗兄对我也不太放心啊?”
罗立忠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不是我不早说,是你自己松懈了,你以为赢了你大哥一次,就能让他彻底低头?你还不如我了解他。”
他自然没这样想过,不过他也没想到罗立忠还会有动作。
沈放苦笑:“还是你厉害,咱们一处有这样的动作,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罗立忠眼神却忽然认真:“你错了,这次不是保密局在对付沈林,是金陵会,所以沈林现在很危险。我在党通局的内线正跟着沈林的秘书李向辉,我会告诉你一个地址,也许你能救沈林,这也是我唯一能帮到你们哥俩的地方了。”
“什么意思?”
“你那亲大哥想让别人死,别人能让他好过么?”
“沈林在哪儿?”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有个条件。把他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当然沈林的命是不是真的保的住很难说,而且能不能及时找到他,也得看你们兄弟俩的造化了。”
沈放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就算沈林死了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拿到账本,不如用这样一个情来换,顺便还能当做试探自己的机会,一石二鸟。
李向辉照着沈林的安排赶到颐和路安全屋外后,沈林小心翼翼探查了一下周围,却忽然改变主意打算要赶他离开。
“把车留下,你从后门走。”
他自己固执地要做的事情,不想牵连任何的人。
李向辉刚要走,却又停住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不走,我送你去见叶局长。”
沈林苦笑摇摇头:“你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谁,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跟着我也许你会没命的。”
没想到李向辉语气坚定:“那我就更不能走了,你是我上司,保护你是我职责。”
“想好了?”
李向辉点了点头,沈林没有再说什么,推开门带着他走出了出去。
两人都非常警觉,靠近汽车后刚要上车,事情到底还是出了变故,对面也有一辆车突然驰来,停在了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车门开了,下来的竟然是沈放。
沈林举起枪对着沈放,李向辉一看也随即掏出枪对着沈放。而沈放却并不觉得意外,沉着脸迎着沈林走过去。
沈林厉色:“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他这个弟弟如今是个什么心思他越发的猜不到,都做了些什么显然他也不清楚。
不过他很快就怀疑地扭头看着李向辉。
身边李向辉表情一样疑惑,沈放懂他的心思,玩世不恭地看着他道:“别担心,你这个秘书没出卖你,只是盯着你的人有很多。”
“没有想到,第一个来对付我的人竟然是你。”
他语气复杂,带了诸多情绪。
沈放开口却出乎他的意料:“你错了,我是来救你的,不管你要做什么,现在必须听我的……”
沈林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接着“砰”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打断了沈放的话。
沈林胸口中弹倒在地上。
紧接着街道两头出现了数名穿灰色风衣的神秘人,纷纷对着沈氏兄弟以及李向辉开枪。
沈放打着掩护,李向辉则将沈林艰难地扶到了车内。沈放一面开枪,一面跳进车内,车子发动以后疯狂地冲出了那些神秘人包围。
车子开得飞快,转了几个街道,在路上疾驰,终于甩掉了神秘人的追击。
只是沈林一直在流血,喘息着。沈放用手帮他按着伤口,血浸染了沈放的手指。
此刻的沈放稍显焦虑:“哥,你必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
沈林却并没有多在意他的话,而只是注意到了沈放的称呼。那种不再是别样的语气,反而满心担忧。
“你还认我这个大哥?”
“当然。”
沈林摇了摇头,气息跟不上,喘着:“不再怪我当年差点把你炸飞了?”
“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日后我可以讨回来。”
事到如今,如果连他都不能依靠,沈林还能够依靠谁呢,素日里斗归斗,真到这种时候,血毕竟浓于水。
沈林闻话笑着,李向辉开着车,一面说道:“沈处长受伤太重了,必须马上去医院……”
只是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就被打断:“不,不能去。”
沈林一直在发抖,吭哧着,从上衣口袋里艰难地取出一张折起的纸片递给沈放。
那是一个电话号码。
“找个公用电话亭,打上面的电话,不要说名字,就说谷雨有危险,左胸第五到第六根肋骨之间中枪,对方会告诉你该去什么地方怎么处理。”
到西康路慈安中医诊所的时候,沈林已经变得很虚弱了。这地方是电话里的女声告诉沈放的,说来了后找段大夫。
不过那个声音沈放觉得似乎是……姚碧君。
两个人扶着沈林走进诊所,那个姓段的医生似乎一早就得到了通知,迎面走了出来。
“把他扶过来,他现在需要止血。”
段大夫一面说着一面将白布帘子拉开,露出里面的床铺。
等着沈林躺好,李向辉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诊所就你一个人?这怎么成,他必须做手术,再耽误下去很危险,难道就靠你一个中医……”
他情绪有些激动,沈放举手忙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一面看了看段大夫。
段大夫头也没抬,正在给沈林止血,神色淡然。
就在这时,诊所的门开了。像沈放猜测的一样,冲进来的人是姚碧君。
“你们别急,你们要的人很快就到。”
沈放看到姚碧君,四目相对,还是蹙了蹙眉,却什么都没有说。姚碧君的目光有一些犹疑,但是随后便坦然了。
等门再度打开,一群人陆续走了进来,他们带来了最基础的医疗设备,麻利地而默契地将诊所变成了手术室。
沈林被搬上了简易的手术台,灯光照了下来。
布帘拉开,挡住了众人,李向辉这才冷静下来:“我去给叶局长打个电话。”等他离开,沈放才开口问道:“这都是我哥安排的?”
姚碧君点了点头:“这些人以前多少都受过你哥的帮助和恩惠,所以这一套急救的方案非常稳妥,也是沈林以备万一。”
“那我真得佩服我哥,能有这样的应急方案,我比他差太远了。”
他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言毕,李向辉打完电话走了过来:“我已经跟叶局长汇报了,党通局南京站会派人过来保护我们。”
手术还在进行中,电话结束后没多久,两个自称党通局南京站的人就推门闯了进来。
他们亮了证件,李向辉有些诧异:“这么快,叶局长怎么说……”
正说了一半,沈放却突然掏出抢来对那两人射击。
与此同时,那两人也将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想掏枪,却都还是被沈林迅速击毙,只是其中一个开了一枪,子弹打偏了穿过了简易手术室的布帘。
这突如其来的事儿让所有人震惊。
李向辉似乎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愤怒道:“你要干什么?”
他本就不知道沈放是敌是友,若是这个时候沈放露出本性,那他们无疑引狼入室。
沈放瞥他一眼,语气轻松:“他们用的是军用制式手枪,而且穿的是军靴,你们党通局也配发陆军装备么?”
李向辉上前查看,果然如此。
沈放收起枪,镇定地说:“这地方暴露了,咱们得走,很快他们会派更多人来。”
他正要拉开布帘却被里面的人抢了先,视线往里一瞧,张大夫倒在血泊中,是刚才的流弹击中了他。
沈放着急了起来,刚要开口却觉得头晕目眩,只好深吸口气强忍着:“医生怎么样了?”
陈护理员沮丧地摇了摇头。
他又问道:“我哥呢,手术怎么样?”
“死的是能做手术的人。”
他听见这一句话,紧接着都是其他人慌乱的声音,再紧接着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只有一股啸音,只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差点跌倒。
一边姚碧君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药,我上衣口袋里。”
姚碧君帮他找了出来,帮他服下。沈放眼前的模糊渐渐变得清楚了。众人却依旧慌乱,都说沈林撑不了多久了。
“还是送医院吧,没有别的办法了。”李向辉提议。
沈放被这一言一语惹得心烦意乱,强忍着头疼突然大喊:“都给我安静点。”
众人被吓住,沈放问一边的麻醉师:“我哥能移动吗?”
“如果保持输血,也许还能坚持。”
沈放接着又问姚碧君:“你们的备用方案里有能运人的货车么?”
姚碧君想了想,又点点头:“这个区的警察局有个刘探长应该可以帮忙,他们有押运犯人的囚车。”
“把那警察叫来,人运到石舫街的芳菲夜总会,拿着我的证件找领班,那儿有个地下赌场应该可以躲一阵。”
他说完话,麻醉师即刻补充道:“可还缺医生,子弹必须取出来,否则会感染的。”
“医生我来找,你们给我保证在见到医生之前,他还是活的。”沈放道。
他认识的医生,算起来只有唯一的一个。
陆军医院,沈放推门而入,屋里面的人抬起头,是约翰大夫。
“有一个病人现在非常危险,希望你能帮忙。”
“枪伤?”
沈放点头,约翰又问:“干嘛不送过来。”
“不能来这儿,只能你跟我走。”
他语气迫切又焦急,对方却拒绝的果断干脆:“我不去。”
“我可以给你钱,说吧,要多少,现在就给。”
他们相识非是一两天了,面前的人需要什么,他一清二楚。
可偏偏今儿出了怪事,约翰大夫合上病历放到后面的柜子里,却依旧不为所动:“不是钱的问题,我不傻,枪伤又不去医院的一定是非常情况,我可不想在你们国家惹麻烦。”
沈放也干脆不想跟他耗下去,掏出枪指着他:“我现在就是你甩不掉的麻烦。”
两个人到赌场的时候,沈林几乎已经坚持到了极限。
枪口未挪移开来,沈放只吩咐:“开始吧,约翰大夫。”
约翰走到沈林身边,检查了一下伤势,却又摇了摇头:“他的伤很重,子弹就在心脏附近,弄不好会伤及动脉,这人就完了。”
沈放被他惹得有些不耐烦,晃了晃枪柄:“别给我拽,就说能不能干。”
这时候事出无奈,他自然要谈起钱来:“你知道我的要价,做这个手术至少得有五千美金,否则我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五千美金,或许他可以还清所有的欠款然后回国。
沈放丝毫不犹豫,掏出一张银行支票,填写后撕给了约翰大夫。
“这是一万,做完了你拿走,如果人死了,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个手术。”说完他又回头冲着李向辉:“守着门口谁也不能放进来。”
手术不知道进行了多久,约翰大夫终于挑开帘子走出来,到一边的水盆边洗手。
沈放在吧台边看着他,他毕了走到沈放旁边,一脸的淡然:“他的命是保住了,不过最好静养几个月,而且子弹还是伤到了他的肺,以后如果他剧烈运动可能会喘。”
“谢谢。”沈放说着从怀里掏出支票递了过去。
约翰接过支票一笑:“不用谢,我也是为了钱。”
他拿了钱便离开了,紧接着一众帮忙做手术的人纷纷都跟姚碧君道别,屋内很快安静了下来。
沈放走到布帘后面,沈林还在昏迷。姚碧君在一边为沈林擦汗,护理。
他看了一会忽然问李向辉:“沈林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李向辉摇摇头,沈放继续说道:“他拿到了秦参谋走私的账本,这东西如果不交出去他们不会放过他的,帮忙的人都走了,你也可以走。”
“他是我的上司,我不是临阵逃脱的人。”李向辉似乎在坚持。
沈放点头,没再说话,在屋里来回踱步,时而注意着昏迷中的沈林的脸。
过了一阵子他继续说道:“李秘书。我需要去找到那账本,这地方能待多久我也不清楚,如果被发现,你尽量拖住他们,其他的就只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转眼看见姚碧君,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不走?”
“你哥还没醒,我不想走。我学过简单的护理,也许能用得上。”姚碧君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她知道自己内心的决定。
“你不怕死?”
“人总会死的。”
沈放看着平静的姚碧君有些意外。他准备离开,姚碧君忽然一笑:“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如果躺着的是你,我的做法会一样。”
他本意是为了让沈放不要多心,可沈放的话却出乎意料:“如果躺着的是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知道。”